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伽利略的苦惱

第12章 第4節

伽利略的苦惱 东野圭吾 3825 2018-03-22
湯川確實從他的朋友那裡打聽到了相當詳細的情況,多虧於此,熏和草薙才能對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但草薙並不打算在打聽到有關火災的情形後就把事情給了結掉。 “去世的是老師您的兒子吧?請問他生前是做什麼工作呢?” 聽到這個問題,友永不禁皺起眉搖了搖頭:“那小子什麼工作都沒做,整天遊手好閒。都快三十歲的人了,說來真是慚愧。” 兒子才剛剛死去,沒想到做父親的便說出如此辛辣的話語,這令熏不由得停下記錄的手,盯著友永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看。 草薙也和熏一樣,一副稍感吃驚的模樣。見狀,友永哼了一聲:“兩位想必感到有些意外吧,我這個做父親的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 “其中另有隱情?” 友永看了奈美惠一眼,又把目光轉回到草薙身上:奈美惠低頭坐在稍遠的椅子上。

“你們反正遲早都會調查我家的內部情況,我不如就趁現在把情況都告訴兩位好了。我這女兒的母親十年前過世了,她生前並非我正式的妻子。” “這事我們剛才聽說了,說老師您另有妻室,是吧?” 友永點了點頭:“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當時經人介紹,我和一個女子相親結婚了。儘管沒過多久我們就生下了一個孩子,但我和妻子兩人卻實在合不來。最後雖然鬧到了兩地分居的地步,但卻是一直都沒有辦理正式的離婚手續。數年之後,我就和這孩子的母親相遇了。她的名字叫做育江,'撫育'的'育','江戶'的'江',姓新藤。” “當時您兒子跟了您妻子?” “是的。我妻子離開家的時候,那小子才剛滿一歲。”

“您難道就從未有過河您太太離婚、和新藤育江女士結婚的想法嗎?” “當然有過,可我妻子卻一直不肯答應離婚。她畢竟帶著孩子,所以大概是不想放棄我要支付給她的這筆生活費吧。育江當時也說不入籍也沒關係,所以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聽過友永的講述,熏不禁覺得這事倒也並非完全沒有可能。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請問後來為何只有您兒子一個人搬過來住呢?”草薙問道。 “兩年前,我的妻子也死了,沒過多久那小子就跑到這裡來了,說他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讓我幫他想想辦法,滿不在乎地淨說些男人說不出口的話。” “所以您就讓他在別屋那邊住下了?” 友永點點頭,嘆了口氣說:“雖說已經有近三十年沒見了,但兒子畢竟是兒子。幸好我這裡還有間別屋,所以就答應讓他在那邊住下了。不過我附加了個只讓他住一年的條件,要他在此期間盡快找份工作,自己另外想辦法找個住的地方。”

“期限幾時到期呢?” “早就過了,可那小子非但不想離開,甚至連工作都不想找一個。嘴上說找不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其實他壓根就不想去找。估計他是以為只要賴在這裡,就一輩子吃穿不愁了吧。愚蠢透頂!他又不是不知道我這個做父親的早就退休了。” 聽著他的訴說,熏也漸漸明白了友永顯得併不怎麼為兒子的死感到悲傷的緣故了。簡而言之,友永邦宏雖然是他的親生兒子,但對這個家而言卻是個瘟神。 湯川低頭看地,靜靜地聆聽著友永的講述。從他不見絲毫驚訝的表情看來,估計他是早已有所了解。 “情況我們已經大致了解了,感謝您能如此毫不隱瞞地告知實情。”草薙低著頭行了一禮。 “這些家醜,原本是不能外揚,可我想,就算我不說,警方也能輕易查明,所以還不如爽快點說了。這一帶的人都很清楚我家的事,彼此都是多年的老鄰居了。”

“您在這裡住了多少年了?” “是啊,多少年了呢?”友永側著頭回憶道,“畢竟我們家自打我祖父那一代起就在這裡住下了。而那棟別屋原本是我父親為我建的,所以在邦宏來之前,我一直把那邊當作讀書和搞業餘愛好的地方。” 這所宅子之所以在蘊含著古典日本風情的氛圍中,同時加入西式建築佈局,據說是源於不同時期不同主人的審美情趣。 “還請您允許我問一個較為銘感的問題。”草薙說道,“想必您也聽說了,今晚的事情或許並非一場單純的火災,很可能是有人蓄意造成,而您兒子也極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殺害的。” “我聽說了。”友永回答道。 “不知道您可有線索?從使用了凶器這一點可以斷定,兇手的目的並非單純的縱火,而是想要殺害您兒子。”

友永把兩手交疊放在拄地的手杖上,側著頭說道:“剛才我和兩位說過那小子整天不務正業、遊手好閒,但其實,我也不清楚他每天到底過的是怎樣的生活。至於他到這裡來之前的事,那就更是一無所知了。想來也是自甘墮落,因為招致他人怨恨吧。” “也就是說,您也沒什麼具體的頭緒,是嗎?” “說來慚愧,儘管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那麼您最後一次見到您兒子是在什麼時候呢?” “今天白天。當時我是過去拿這些瓶中船的。”友永指了指放在一旁架子上的他那些得意作品。 “您一個人過去的?” “不,當然是這孩子陪我一起去的。” “當時您和您兒子談過話嗎?” “說過幾句,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而且他也有意避開了我。”

“那麼您當時是否察覺到些什麼呢,比方說他的樣子不太對勁啦,或是正在和別人通電話之類的?” “不,看上去一切正常。” 草薙扭頭看著奈美惠問:“那您呢?” “我也什麼都沒......”奈美惠小聲應道。 草薙點點頭,扭頭看著熏,意思是問她是否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恕我冒昧,請問您的身體是從什麼時候起變成這樣的?”熏望著友永的輪椅問道。 “你是說這個嗎?呃,具體是在幾年前呢?”友永說著望向奈美惠。 “是從六年前的年底開始的。”奈美惠回答道,“當時爸爸忽然倒在了浴室裡......” “是腦梗塞,好像是因為年輕時酗酒過度的緣故,此外,吸煙也是原因之一。在這一點上,我倒是應該向你學習啊。”友永說著衝身旁的湯川淡淡一笑。

“您連走路也相當困難嗎?”熏接著問道。 “拄著拐杖倒是能夠站起來,至於走路,怎麼說呢,能走上個兩三步吧。” “那您的手呢?” “左手還留有些麻痺的感覺,不過接受了康復治療後,已經算是靈活多了。”友永說著動了動左手的手指頭。 “您平時會外出走走嗎?” “這個嘛,很遺憾,我很少外出。最近這一年裡,我一直沒有離開過這所房子。我出不去倒也不要緊,關鍵還是這孩子。因為我,她連出門旅行都匆匆忙忙的。雖然也跟她說我沒事,讓她想上哪兒玩就上哪兒玩去。” “這麼說來,奈美惠小姐,您也一直都在家裡嗎?” “在我倒下之前,她曾經在出版社工作。可後來因為我變成這樣子了,她也就不得不辭去了工作。說來還真是對不住這孩子呢。”

“不是說,讓您別再這麼說了嗎?”奈美惠皺了皺眉,轉頭對熏說道,“我現在接了翻譯的工作,所以也不算是完全沒事做。而且翻譯這工作在家就能做,我最近倒是覺得比去公司上班更適合我。” 她的話聽上去像是在說她對現在的生活並沒有不滿。 “差不多了吧?”草薙小聲問熏。 “抱歉,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她說著豎起食指,“奈美惠小姐的母親是在十年前過世的,對吧?您後來就沒有考慮過把奈美惠小姐收作養女嗎?” “想過,但我卻無法做到。” “為什麼呢?” “這還用說嗎,要把她收為養女,需要徵得配偶的同意,而我妻子是絕不可能答應的。” “可您那位太太如今也已經過世了——” “內海君,”湯川突然插嘴,“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苦衷。不到查案必須的時候,我認為你還是不要問太深入的問題為好。”

“啊......對不起。”熏聳聳肩,低下了頭。 友永和奈美惠感到尷尬,選擇沉默不語地閉嘴不言。 熏和草薙辭別主人離開友永府,乘坐熏開來的“帕杰羅”踏上了歸途。湯川說他還要再陪友永他們坐一會兒。據說他已經在附近的一家商務旅館預訂了房間。 草薙掏出手機,向間宮報告了今晚打聽到的情況。掛斷電話之後,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明早先到總廳去一趟,然後來這裡的轄區警署集合。說是要等揭破結果出來之後才能決定今後的調查方向,還說要讓消防和鑑證科跟我們一起勘察現場。” “總而言之,先決問題還是調查被害人的人際關係,對吧?” “對。光是聽他父親講的那些話,就感覺其中問題不少。有調查的價值。”

“對了,您對剛才那事有什麼看法?” “剛才的什麼事?” “就是友永先生並沒有把奈美惠小姐收作養女的事。或許這確實無關緊要,可湯川老師那樣吹鬍子瞪眼,也實在少見。” “哦,你說那事啊,這我倒是能理解。” “您認為是怎麼回事?” “你想啊,再怎麼說,友永先生和奈美惠小姐都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一對男女。在奈美惠小姐的母親去世以來的十年裡,他們倆每天都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別樣的感情是有可能產生的嘛。” “您的意思是說,他們兩人之間是男女關係?” “我個人是這麼認為的。既然不願收作養女,那就有可能是在考慮結婚的事。湯川恐怕也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那麼說的吧。雖說在平常人的眼裡,一個坐輪椅的老人和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確實不太般配,但男女之間的事,局外人是不會明白的。” 前方路口亮起了紅光,熏踩下剎車,等到車子停穩之後,側著頭說道:“我認為並沒有男女關係。”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奈美惠小姐是另外有男朋友的。” “男朋友?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的左手中指上戴著戒指。” “有嗎?” “是蒂凡尼的新款。估計是她男朋友最近送給她的。” “那你有證據證明她的那個男朋友並非友永先生嗎?” “友永先生在最近一年裡從未出過門。” 草薙不由得“啊”了一聲。熏看到信號燈轉綠,就把腳從剎車踏板上挪開了。 “那也有可能是她自己買的呀?” 熏兩眼望著前方,搖了搖頭:“我認為沒有哪個女人會自己跑去買那款戒指。那款戒指就是專門為男人送給女人而設計的。” “哦,是這樣啊。話說回來,女人對事物的觀察還真是細緻入微啊。”草薙用半是欽佩半是揶揄的口吻說道。 “不好嗎?” “好,對一名刑警來說是個很多的長處。只不過,估計今後要是哪個男的和你結婚的話可就慘了。他只要稍一花心,一下子就能被你看穿。” “您這是在誇獎我吧,謝謝了。” “不用謝。” 前方出現了高速公路的標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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