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預知夢

第26章 第5節

預知夢 东野圭吾 3799 2018-03-22
“夜間的大學真冷清啊。”草薙一邊想著,一邊走在帝都大學理工部的校園裡。他在回想自己當學生時,是否有過這麼晚還待在校園中的經歷。那時羽毛球隊的練習倒是經常很晚,不過一直都是在體育館裡。 當他敲物理系第13研究室的門時,已經過了晚上8點。這時候走廊上還有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走來走去。他再次感到理科生可真不容易。 湯川坐在椅子上,一隻手拿著廉價的咖啡杯,杯裡不用說,還是速溶咖啡。 “剛剛消停下來,正要休息一下呢。你要不要也來杯咖啡?” “啊,不用了。”草薙輕輕地擺擺手,眼睛盯著旁邊的實驗台。一個人體模型的上半身擺在那裡,“這個是?” “不用我解釋吧,這是用來模擬被害人先島忠昭的,從別的地方借來的。”

“有什麼發現嗎?” “說不上是發現,只是得出了我個人的結論。” “什麼結論?快告訴我。” 湯川把杯子放下,站起身,來到了實驗台前。 “這個人體模型很重,光上半身就這麼重了,要是把全身都藉來,能把我累死。”湯川回頭看著草薙,“人體模型都這樣,真人就更不用說了吧,而且被害人體格那麼好,身體又不像模型這麼挺直,要把他搬到床上,應該需要相當強的體力吧。” “嗯。”草薙應合了一聲。 “單從犯罪現場的情況推斷,矢島和犯人應該隔著桌子麵對面坐著。當然了,是坐在椅子上。而矢島由於喝了摻有安眠藥的咖啡,昏睡了過去,犯人就把他勒死了。但是,”湯川豎起了食指,“犯人為什麼非要把他搬到床上再下手呢?如果目的僅僅是殺他,直接在椅子上乾不就行了嗎?”

草薙用手搓著下巴。湯川說得沒錯,至今沒有人注意到這一細節,實在是不應該。 “讓人準以理解的事還不止這一件。犯人為什麼沒把桌上的罐裝咖啡收拾走?犯人將咖啡罐上的指紋擦掉了,與其這樣,倒不如把它帶走。煙灰缸裡的煙蒂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把這些解釋成犯人的疏忽,恐怕有些不合常理吧?”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草薙迫切地問。 湯川摘下眼鏡,用白大褂的邊角擦了擦鏡片,又重新戴上了。 “我的推理是這樣的:躺在床上是矢島本人的意思,也不存在什麼罐裝咖啡和煙蒂的主人,那都是他自己佈置的。也就是說,矢島忠昭的死不是他殺,而是偽裝成他殺的自殺。” “自殺?”草薙抬高了語調,“你在開玩笑吧。如果是自殺,那些情況又怎麼解釋?”

“我按正常的思維解釋,得出了這一結論。矢島忠昭為了救濟家人和工人,選擇了死亡。但要是買人身保險不滿1年就自殺,是不能獲得賠償金的,所以他偽裝成他殺。” “不可能。屍體我見得多了,還沒見過自己把自己勒死的呢。當然我不是說沒有這種可能,比如我聽說,如果用濕毛巾勒脖子,即使失去意識,毛巾的勁也不會鬆,可以致命,但這是例外情況,從這次的勒痕來看,絕對不可能是自己幹的。” “這次是例外中的例外,矢島忠昭制定了縝密的計劃,自己勒死了自己。” 草薙依舊搖著頭,重複說著不可能。 湯川從白大褂口袋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那是前幾天在野島工廠撿到的細繩。 “我已經揭開這條繩子的真正面目了。你認為這是什麼呢?”

“不知道。” 聽了草薙的回答,湯川暫時消失在書架背面。當他再次出現時,手上拿著一陣令人意外的東西,是射箭用的弓。 “這是……” “這條細繩本來是用在弓上的弦,你仔細看,是不是一樣的。” 那張弓上緊緊地繃著細細的弦,和在野島工廠撿到的那根細繩仔細比,草薙確定二者是同一樣東西。繩子一端繫著的那個小結,是用來套在弓的一端的。 “還記得工廠的牆上貼著一張紙,寫著'一射入魂'嗎。這句話是練習射箭的人經常說的。我以前聽一個射箭隊的朋友說過。你詳細調查一下矢島忠昭的經歷就知道了,我相信他練過射箭的概率超過80%。” “ ……這個,我回去會調查的,這和本案有什麼關係嗎?”

“聽我往下解釋你就明白了。你也看到了,上在弓上的弦,是被很強的張力繃得很緊的,我推斷矢島忠昭是利用這種張力將自己勒死的。現在問題集中在他用了什麼方法做到這一點。” 湯川回到實驗台前,把弓放在離人體模型頭頂幾厘米遠的地方,不斷調整著弓的位置,直到弦抵到人體模型的頸部,模型的頭部被夾在了弓與弦之間。 “當然了,只是這樣的話什麼作用都沒有,所以另外一根弦出場了。”湯川打開實驗台的抽屜,取出一根新弦,“這根弦比弓上的弦長30厘米左右,這是我在弓箭隊特意定做的。我聽說射箭老手們用的弦,都是按自已的需要把細線買回來後自己捻成的。不過給我做這根弦的隊員說,他還從沒做過這麼長的弦呢。” 湯川將那根長弦的一端掛在弓的一頭,將弦圍著人體模型的脖子繞了一周,之後將另外一端系在弓箭的另一頭,長度還有些剩餘。

“這樣,弓上有了兩根弦。現在讓弓彎曲的是這根短弦,在這種狀態下,如果把短弦切斷,會出現什麼情況?”湯川問草薙.“出現什麼情況,當然是弓要伸直了。啊,不過因為還有另外一根弦昭” “於是弓的拉力就作用在另外一根弦上,那根弦將被拉滿,人體模型的脖子會被勒緊。明白了嗎?”湯川咧了咧嘴。 “你的意思是,矢島設計好這樣的機關後,自己切斷了短弦?” “這樣也能死,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又精心設計了一番,使自己能在喝過安眠藥、睡著之後死。” “你是說,他花了心思讓短弦自動斷開?比如用定時器。” “定時器應該是需要的。但關鍵在於他將弦弄斷的方法。起初我對這一點也很困惑,因為弓上的弦是用很結實的材料做成的,用刀或剪子倒可以切斷,要想自動切掉,談何容易呀,於是我開始考慮,他是不是用了更簡單有效的方法。”

“憑你的智商,一定想到答案了吧?” “確切地說,那不是我想到的,而是受了別人的啟發。”湯川又把那根撿來的繩子拿在手中,“我推斷這根弦是矢島忠昭多次試驗時用過的,我對這根弦的斷點進行了仔細觀察,並沒有發現被利器切割的痕跡,我又把它放在顯微鏡下看,結果發現,一根根細線的前端都蜷成了球形,於是我明白了他的招數。” “什麼招數?” “加熱。” “加熱?” “這種弦是用高密度的聚乙烯做成的,雖然機械強度很高,但不耐熱,也就是說,通過加熱,讓它熔化斷開,是最簡單的方法。那麼,怎麼給它加熱呢?”湯川將手伸向放在實驗台一角的電源插頭,插頭的另一頭連著一個約5厘米長的金屬棒,“用這個就行了,你還認識插頭上連著的這個東西嗎?”

聽湯川這麼一說,草薙想了想,還是沒想起什麼來,只好歪起頭來。 “不是在車間裡見過嗎,就是做汽車清洗劑容器時用的電熱器啊,只是切短了而已。” “啊——”草薙想起來了,是田中用的工具。 湯川用鉗子夾住電熱器的根部,輕輕架在那根緊繃的短弦上。 “矢島忠昭應該還用了能使電熱器固定在這種狀態下的簡單工具,但是今天,我就用手來代替了。他還應該用到了定時器,我手頭沒有,就用'草薙定時器'吧。” “草薙定時器?” “聽我口令,將連著電熱器的插頭插進插座裡。” 被湯川這麼一說,草薙拿起了插頭,在插座旁邊做好了準備。 “由於存在危險,不要靠近弓。不過你可得看好了。”

“知道了。” “好,我們開始吧。接通電源!” 聽到吩咐後,草薙將插頭插進了插座裡。 湯川手頭的電熱器馬上變紅了,和他們在野島工廠看到的顏色一樣。 “弦馬上就該斷了。”湯川提醒道。 只聽“啪”的一聲,弓和人體模型在瞬間都動了一下。剛才還繃得緊緊的弦,斷了一部分,無力地垂了下來,而作為替補的另一根弦馬上繃緊了,勒住了人體模型的脖子。 “不要轉移視線,還沒結束呢。”湯川說。 電熱器繼續釋放著熱量,就要把剩下的一根弦也熔斷了。 伴著激烈的一聲響,弓在實驗台上跳了起來,同時斷開的弦的一段被甩向了空中,因為一端還在燃燒,所以看起來像是一團火飄在空中。 “草薙,把插頭拔掉吧。”被湯川這麼一說,草薙小心翼翼地將還在發熱的電熱器夾到水池邊,進行冷卻。

“原來鬼火是這麼一回事啊……”草薙恍然大悟地說,“一定是案發前一天晚上,矢島做了最後一次試驗,而這一幕碰巧被秋穗看到了。” “把賓館的地毯燒焦的罪魁禍首,也是這段燃燒著的弦吧。另外,”湯川指著人體模型的脖子,“你再看看這個。” 草薙順著湯川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發出“啊”的一聲。 人體模型的脖子上,出現了明顯的擦傷痕跡。那絕不單單是被勒過的痕跡。 “剛才你也看到了——第二根弦一斷,就沒有什麼能束縛弓的作用力了,於是弓一下子就彈直了。藉著超種慣性,纏在脖子上的弦也被猛地抽開了。在摩擦力的作用下,形成了這樣的傷痕。” “原來矢島脖子上的傷痕是因為這個原因形成的啊。” 草薙坐在旁邊的椅子上。 “怎麼樣,我的草薙警官?”湯川問,他的嘴角浮現出笑意,可能是因為對實驗的結果比較滿意。 “但在現場,並沒有發現這樣的東西啊。” “當然是被他的同謀收拾過了。這看起來像個大工程,但實際收拾起來可沒那麼麻煩,就拿這張弓來說吧,它可以拆成三部分,輕易地裝進包裡。” “你是說……他有同謀?” “應該是吧。可能性為99.9%。” 草薙腦中飛快地思考著:那家賓館,如果是晚上去的話,被人目擊的危險係數還是很低的,矢島忠昭可以和同謀約好藏房間鑰匙的地方,同謀拿了鑰匙,直接進房間,在不碰屍體的情況下,把所有道具都收起來,這樣一來,矢島忠昭的運動包就空了,同謀又將帶來的公司文件放進去。 “同謀是貴子嗎?”草薙問。 “你覺得是嗎?”湯川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 “我覺得矢島忠昭不會把這個計劃告訴他妻子的,他妻子肯定不干。” “這麼說來……是那個男的?”草薙眼前浮現出了坂井善之的面孔。 “很有可能。他不在場的證明比誰都完美,這一點反倒讓人覺得可疑。” “我明白了”草薙站起身來,“湯川,能把這個實驗也做給課長他們看著嗎?”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的話,我也只好做嘍。” “絕對有這個必要!”草薙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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