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預知夢

第6章 第6節

預知夢 东野圭吾 3417 2018-03-22
“1914年的一天,巴爾幹半島的一位牧師做了一個夢,”湯川坐在副駕駛位子上說道,“夢見自己書房裡有一封黑邊的訃告信,是奧匈帝國大公送來的,說自己和妻子在薩拉熱窩成了政治犯罪的犧牲品。第二天,牧師就听到了大公夫婦在薩拉熱窩被暗殺的消息。” 坐在後排的牧田發出了驚嘆聲:“這是真的嗎?” “據傳是真的,具體細節我就不清楚了。總之關於預知夢的傳說,很早以前就不勝其數。很多是出於偶然,不過也有很多不能完全歸於偶然,而是大體上能做出充分解釋的。例如剛才講的牧師的事,是不是可以這麼解釋:當時社會動亂不安,牧師平時一直在擔心大公夫婦,在內心深處憂慮有一天他們會被暗殺,於是潛在的想法就出現在夢境中了。”

“哦,這樣解釋就能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坂本夢到森崎禮美這個名字,也有一定的理由了?”草薙問。 “沒錯。” “不過,即使弄清了這一點,又對案子有什麼幫助呢?” “這一點明白了,案子就有希望告破了吧。”湯川說,“我想,那會是和現在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什麼意思?” “這個嘛,咱們走著瞧。” 坂本家在一條叫葛西橋大街的主幹道上,是一座三層的小樓,一層是店鋪兼庫房,現在百葉窗關得嚴嚴實實。 草薙他們和坂本信彥的母親富子在事務所的一個角落里相對而坐。坂本的父親在事情發生後馬上就病倒了,聽說現在還在床上躺著。信彥的親姐姐香奈子現在過來幫忙。 “我們也真的不清楚,他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富子一邊用手絹擦眼淚,一邊說,“我們想反正這樣也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總比他被奇怪的女人迷得神魂顛倒要強,就沒管他,誰知事情會變成這樣……我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聽說您兒子是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提到森崎禮美這個名字的,那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湯川問。他已經將自己的大學老師身份向坂本母女作了介紹,對自己研究過的很多不可思議的現像也作了說明。 “這個……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富子歪著頭說。 “那你有沒有聽到過森崎禮美這個名字?比如,從鄰居、顧客那裡聽到。” “完全沒聽說過,我們家的顧客中也沒有,我記得附近住戶中也沒有。所以對於信彥為什麼對這個名字念念不忘,我也覺得不可意議。” “當時您兒子經常去什麼地方玩?您還記不記得他經常去的店鋪或者人家?” 對於湯川的提問,富子只是皺著眉頭,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與其說是想不起來,倒不如說是她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回憶過去吧。

“這裡有沒有能幫助我們了解您兒子當時生活的物品,比如日記相冊什麼的?” 聽到湯川的問題,坐在稍遠位置的香奈子接過了話茬:“有一個相冊。” “能給我們看看嗎?” “您稍等一下。”香奈子轉身上了樓。 富子在膝蓋上小心地疊起手絹,手絹已經濕透了。 “請問信彥要被判多久呢?”富子低頭問。 “還不太清楚,”草薙說,“如果只是私闖民宅還好說,可他又肇事逃逸……” “啊——”富子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嘆息,“這個孩子為什麼會做出那樣的事來……他可是一個很善良的孩子啊!” 草薙本想說“犯人家屬都會這麼說”,不過他還是把這句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香奈子下來了,手裡面掌著一本藍色封皮的相冊:“就是這個。”

湯川接過相冊,放在膝蓋上翻開,草薙在旁邊斜著眼看。最初一頁是個男嬰,光著身子坐在椅子上。 “小學四年級時的照片大概在什麼位置?”湯川邊翻邊問。 “我記得這裡面好像什麼時候的照片都有。”香奈子說。 的確如此,在每張照片旁邊,都有“信彥幼兒園畢業典禮”之類的註解。湯川打開了寫著“信彥小學四年級”那一頁,上面貼著幾張運動會和郊遊的照片。 “好像沒發現什麼特別有價值的照片。”草薙說。 湯川臉色陰鬱地點頭。 “當時最了解他的人,還是他的朋友吧?”草薙交替地看著富子和香奈子的臉。 “嗯……不過,我覺得他沒有一直都很親密的朋友。”富子回答道。 “是嗎?” “對,他喜歡一個人玩。”

原來如此,草薙點著頭。 這時,湯川捅著草薙的腰部:“餵,看這個!” “什麼?” “這張照片,”湯川指著一張照片,旁邊寫著“信彥小學二年級”。 “這是小學二年級的呀。” “別管那個,趕緊看啊。” 草薙看著湯川指的那張照片,年幼的信彥正站在路邊,懷裡抱著一個布娃娃。看到這個,草薙眼睛一亮:“啊,這不是?” “想起來了嗎?” “當然想起來了,是那個娃娃。” 毫無疑問,正是畫在那本紀念冊上的娃娃,原來那是屬於坂本信彥的。不過一個男孩子有布娃娃倒是蠻稀奇的。 “這是什麼紀念品嗎?”湯川問旁邊的母女倆。 “啊,這個啊,”香奈子好像想起了什麼,“信彥小時候拿回來的,說是別人送給他的。媽媽,您也有印象吧?”

“這個東西,好像是有吧。”富子仍然心不在焉。 “現在還有嗎?”湯川問。 “沒有了,”香奈子肯定地回答,“媽媽說不吉利,把它扔掉了。” “好像是這麼回事。” “為什麼說不吉利。”湯川接著問。 “這附近有個女孩子被車軋死了這娃娃是那女孩生前的寶貝。聽信彥說,他以前經常和那個女孩在公園玩,女孩的父親就把這個給了他。” 富子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點點頭:“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還真有那麼回事。” “您知道那個女孩的名字嗎?” 香奈子搖頭:“想不起來了,也說不定,他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們。” 湯川點點頭,一時陷入了沉思,草薙想像不到此時此刻他腦中在翻騰著什麼。 過一會兒,湯川終於抬起頭,對母女倆說:“你們的話很有參考價值,多謝了。”他又催草薙:“我們走吧。”

“我很想找到那個娃娃的主人,一回到車上,湯川說,“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找到呢? ” “想找的話,不會找不到吧,查查以前的交通事故記錄就行了。不過你得跟我說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現在還不能下斷言,不過我想,那個娃娃很可能和坂本的預知夢有關係。” “比如說,死去女孩子的靈魂附在了那個娃娃的身上?”牧田從後面插話。 一向不相信這類說法的湯川嚴肅地點了點頭:“對,有可能是這麼回事。” “餵,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啊。” “我當然是認真的。” “沒有正當理由的話,我們是沒法行動的。查交通事故記錄必須有相應的說明。” 聽了草薙的話,湯川面對著正前方,大口地做著深呼吸。 “那你們不必勉強,我無所謂,我才不管預知夢的謎底能不能解開呢。”

“你在威脅我們嗎?” “我可沒那麼想,我只是告訴你,現在還無法下任何定論。” 草薙嘆了口氣,他知道如果這個男人甩手走開的話,自己就無計可施了。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調查的。” “包括那個父親的情況。” “哪個父親?” “剛才不是說了嗎,給坂本信彥娃娃的,在事故中去世的女孩子的父親。” “是。” 草薙開動了車子。如果聽到有靈魂附在娃娃身上這樣的事,上司會有什麼樣的表情呢?想到這些,他既感到幾分恐怖又抱有幾分期待。 兩天后,草薙給湯川打電話。 “娃娃的主人找到了。” “幹得不錯,想誇獎你一下呢,不過想想這也是你們份內的工作,還是算了。” “這個工作可不那麼簡單啊,對上級解釋費盡了周折,調查以前的事故記錄也很不容易啊。”

“這麼做不也是為你們自己嗎。那麼結果如何呢?” “從結論來看,恐怕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是嗎,此話怎講?” “女孩名叫櫻井真子,既不是森崎,也不是禮美。” “這樣啊,太遺憾了。”湯川的語氣難掩失落。 “不過也沒什麼可遺憾的。” “我的信念是不抱沒有根據的期待。對了,你調查那個父親的情況了嗎?” “調查了。事故當時,他住在坂本家附近,現在好像已經搬走了,並且改行做了設計師。” “設計師?服裝設計師嗎?” “不,好像是插圖和書籍裝幀。” “那他是在家里工作了?” “這個嘛,倒沒調查……怎麼了?” 湯川沒有回答,在電話那邊陷入了沉思。 “餵,湯川!餵,怎麼不說話……”草薙焦急地呼叫著。

“我看清了!” “什麼?什麼意思?” “我看清了整個事件的輪廓!從現在起,草薙刑警大人有一件事要做。” “什麼事?” “調查一下事故發生時的情況,盡量把女孩子父親當時的生活狀況調查清楚,這樣一來,森崎禮美這個名字就肯定會出現。” 由於只是單方面地被吩咐,草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好了好了,不要總是你一個人明白,把你大致弄明白的輪廓也講給我聽聽吧。這是我代表警方的命令。” “你這也太較真了吧。”湯川嗤嗤地竊笑著。 “不過偶爾聽聽你這種蠻橫的話也算是一種調劑。好吧,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談吧。聽完之後你再決定是否行動也不遲。”湯川又回到了認真的口吻。 “如果我的推理正確的話,整個事件就要顛倒過來了。” “口氣不小啊,有那麼讓人吃驚嗎?” “我想你會吃驚的,至少有那麼一點點。”話是玩笑話,但是聲音卻很嚴肅。 幾十分鐘後,草薙和湯川在帝都大學旁邊的咖啡店見了面。在最裡面那張桌子旁,物理學家向刑警披露了自己的推理。 他的話的確令人震驚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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