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名偵探的詛咒

第10章 第5節

名偵探的詛咒 东野圭吾 3050 2018-03-22
“水島雄一郎死後,首當其衝的只怕是遺產分配。”日野市長悠閒地坐在沙發上,端著盛有白蘭地的杯子,説道。 我們正在市長家。送小綠回家時,我順便向市長報告了這一事件。他已經從警察局長那裡聽説了大概。 “不管怎麼說,他家那幾個兄弟不和,是出了名的。”市長微晃手中的杯子,嘴角泛起微笑,“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母親都不是正室,從小就和母親過單親家庭生活。在修建了這所宅邸之後才被接來一起生活,但那時他們都已成年了。” “原來他們形同陌路啊。” “正是。讓他們好好相處,說著容易,其實很難。何況,水島又是個大財主,不發生爭執才怪。” 市長用旁觀者的語調說完,用酒潤了潤嘴唇。接著,他又抿著嘴緩緩搖了搖頭。

“可是,水島竟然死了,真是讓人無語啊。都說人生就像爬山,每一步都要小心,真的不假。對於他來説,人生就這樣非常唐突地閉幕了。” “若是自己謝幕,也還好啊。” 聽到我這樣說,市長把杯子放在大理石桌面上,稍稍探出身子。 “哦,聽小綠說,你認爲是他殺?” “但要想證明,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決。” “是密室之謎吧。我聽小綠說了,真厲害!”市長叼起煙捲,很有興致的樣子,“這真是一個大好時機。你能遇到這個事件,絕不是偶然,是奇蹟。請你一定發揮聰明才智,多多讓我感動驚訝。” “但是如果沒有人委託,我對此進行調查就很貿然。” “我委託你啊。先前我拜託你的有關盜掘坑洞的事,往後拖拖也沒關係。”

“啊……”看到市長這麼興奮,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一直很在意小綠。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語,像是因爲看到屍體受了驚嚇。現在她好像是在自己的房間裡。 “那個密室之謎……”市長問道,“怎麼樣?能解開嗎?” “還不清楚。” “聽小綠説,你很自信啊。” “應該會有辦法。” “真是讓人放心啊。”市長似乎很滿意。悠然地吐了個煙圈。灰色的煙圈直向上升,到吊燈附近才緩緩散開。 “像你這樣的人才,應該偵破過不少類似桉件吧?” “遇到過幾次。” 暴風雪山莊、孤島舊館……各種各樣的場景在記憶中復甦了。這並不是我的記憶,而是偵探天下一的。 “那些經驗能夠派上用場嗎?既然都是密室,應該有相通之処。”

“不能這樣做。”我嚐了一口白蘭地,帶有法國夏朗德鄉土氣息。 “密室也分很多種嗎?”市長問道。 “千差萬別。”我答道,“如果概括一下,大致可以分爲七大類。” “請給我講一下吧。”市長交叉著雙腳,很輕鬆地靠在沙發上。 “第一種,不是殺人事件,只因和偶然發生的事件重合,看起來像是發生了殺人事件。” “原來如此。以這次事件為例,死者本是自殺,一個偶然,使得自殺地點變成了密室。” “是這樣。但是家具自身不會移動,所以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性。第二種呢,雖為他殺,但不是兇手直接所為,而是被害人被逼無奈陷入自殺或意外的境地。水島不可能自己搬動家具,這也無法説明。” “那第三種呢?”

“第三種就是,在房間中設計機關,由機關自動達成殺人的目的。” “應該不是這樣吧?” “不是。水島頭部被他自己手中的槍擊中,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手槍上也沒有發現任何機關。” “說一下第四種可能吧。” “第四種與第一種略有相像,即僞裝成他殺的自殺。死者為陷害某個人,不惜以自己的生命設下圈套。但因設想不周,自殺場所偶然之中變成了密室。” “這也不可能啊。裝成他殺陷害別人,爲什麼還要故意放一個書架擋門呢?” “您説得對。第五種可能是,被害人早已死亡,卻因人們未察覺或經僞裝,讓人覺得他還活著。” “這能解釋密室嗎?” “可以。比如這個詭計:大雪紛飛的夜晚,在宅邸的某一別屋中,兇手使用消音器等裝置槍殺了對方。接著,設置機關,讓錄音機在一定時間後自動開啓,兇手則若無其事地回去和眾人談笑風生。不久,錄音機裡的磁帶開始轉動。聽到槍聲和悲鳴的眾人飛奔出去時,大雪已經覆蓋了兇手的腳印。到達別屋之後,才發現人已被殺。兇手則趁忙亂之際收回錄音機。”

我的話音未落,市長叼著煙捲,劈啪鼓掌。 “啊,真是太精彩了!這也是你偵破過的桉子嗎?” “不,是我根據其他桉件改編的。也是一種非常常見的詭計。” “第六種呢,與此完全相反。也就是說,兇手令目擊者產生一種錯覺:房間裡的被害人已死。然後再衝進房間,將被害人殺掉。” “這種類型不能套用在這次事件中嗎?” “應該不行。我們推倒書架的時候,水島的確已死。我當時就發現了屍體,而且據現場判斷,不是剛被殺的。” “那麼最後的第七種類型呢?” “這種類型在直覺上很好理解。對門窗、煙囪等進行改造,製造一種乍一看來不可能進出的表象。在屋外使用綫和金屬類物品扣動屋內扳機也屬於這種類型。”

“的確,這種類型很容易想像。從外面移動書架肯定是不可能的。” “若是空書架,倒還有可能。但水島房間裡的書架裝滿了書。” 我想起了書架上排列得沒有任何空隙的百科辭典。 市長嗯了一聲。 “這麼多的類型,卻全都套用不上,這是怎麼回事?” “一定能套上,只是我們還不清楚是哪個。這正是兇手的獨創性所在。” “這就是事件的看點吧?” “是的。” “也是你的推理的看點。”市長笑著說,好像樂在其中。 “應該會有一些蛛絲馬跡。”我說完,喝了一大口白蘭地。芳醇的酒似乎能刺激我的腦細胞。 “家具被搬和密室有什麼關係嗎?” “絕對有。”我斷言,“這不是因一時興起或者喝醉了做出的事。兇手肯定有不得不那樣做的理由。”

“不管怎麼說,我想不起來。”市長抬起手來擺了擺。 緊靠牆壁的書架和其他家具浮現在我眼前。那意味著什麼呢?我陷入了沉思,一時間,沉默將我們包圍。 “那……怎麼呢?”市長變換了語調,眼神似乎在暗示什麼,“若是他殺,兇手會是四個孩子之一嗎?” “還不清楚。雖然……”我緘口。 “怎麼了?” “要是那樣,就太……” “太……” 我決定一口氣說出來。 “動機就太單純了。” “是嗎?” “四個孩子的母親在做什麼?” “去世了。” “都去世了?” “是的。這也只是謠傳……”市長壓低聲音,嘴角浮現出詭異的微笑,“聽説水島喜歡病殃殃的類型。” 嘿,真是讓人無語啊。

“是因爲不得不獨自撫養孩子,積勞成疾,才早逝的吧?” “你很清楚啊。” 我嘆了一口氣,撓了撓頭髮。 “如此説來,四個孩子雖然都是水島的親生骨肉,卻對水島報有怨恨之心,是吧?” “據説是這樣。” “而且水島死了。他們還能繼承遺產。” “數額非常龐大。” 我再次撓了撓頭髮。大概是看到有頭皮屑掉了下來,市長有些不快。 “太老套了,都能背下來。覬覦遺產兼為母報仇,這麼普通的動機很少見呢。這句話雖然很奇怪,但就是陳腐老套,讓人失望。四個孩子的母親死因相同,已是敷衍了,這樣會被人罵的。” “被人罵?”市長用兩根手指夾著香煙,瞪大了眼睛,“會被誰罵?” “這……”我一時語塞。

對,會被誰罵呢?我在在意誰的目光呢?爲什麼如此普通以致於陳腐的動機會令我感到這麼不安呢? “總之,就是會被知道這起事件的人罵。這麼有錢有勢的家族,竟會因這種事失去了當家人。就像這樣。”我嘴上這麼說,但內心卻在否定自己的説法——不是這個意思。我更在意別的東西,只是我不知道是什麼。 市長並不了解我的困惑,用力點了點頭。 “是啊。但是,越是有錢人家,家庭關係越是醜陋和複雜,這很常見。”說完,市長又叼起一根煙,但怎麼打都不見火苗,只好伸手去拿放在一邊的火柴盒。 “是啊。” 市長推開火柴盒,正要取出一根火柴,手卻一滑,火柴盒掉到了地上。 “啊,壞了。”他慌忙俯身,準備撿拾火柴。幸運的是,火柴盒只開了一半,而且掉在地上時沒有四下翻滾,所以火柴並沒有掉落出來。

我的腦中倏地浮現出一個場景,看到了其中隱含的重要信息。 腦細胞運轉了數十秒後,某個模模煳煳地浮現在我腦海中的想法逐漸清晰起來。 “原來如此。”我對市長說,“我好像知道答桉了,密室之謎的答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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