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單戀

第41章 第1節

單戀 东野圭吾 4011 2018-03-22
哲朗將稿紙放在餐桌上,先用原子筆寫下佐伯香里,接著在旁邊寫下立石卓,然後畫線將兩個名字連起來。 “這兩個人大概交換了身份。希望以男人的身份活下去的香里,想要男人的名字。相反地,立石想要女人的戶籍。所以兩人的需求互補。”哲朗指著兩個名字說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兩人交換名字就是在香里小姐離開早稻田公寓之後嘍?因為她在早稻田自稱佐伯薰。”理沙子坐在哲朗對面的椅子上應道。 “是那樣沒錯。兩人在香里搬家後交換了身份。” “他們現在也有聯絡嗎?” “我想是有的。如果他們不那麼做,會碰上許多不方便的事情。像是遇上車禍時,必須採取因應措施。” “那倒也是。”理沙子點頭道。 假如立石卓遇上車禍,性命垂危,陷入昏迷狀態。警方應該會試著從他身上的物品推斷出他的身份。但是他身上的證件卻都寫著佐伯香里這個名字。當然,警方就會和香里家以及她身邊的人聯絡。萬一這件事傳進香里老家的人耳裡就糟了。因為他經營佐伯刀具店的父母到病房看到的的,將會是一名動過刀而變成女人的陌生男子。

“駕照和健保卡之類的證件怎麼辦呢?” “我想健保卡是以交換後的身份申請。問題是駕照上的照片,如果是新考到駕照也就罷了,但如果是舊照換新照,就必須出示舊駕照。如果換新照的人和舊駕照上的照片明顯不同,負責換發的人會起疑吧?” “那你的意思是,他們手上各自持有寫著自己原本姓名的駕照嘍?” “或許是那樣,但是說不定有什麼其他的方法。” 無論如何,交換名字的兩人之間,應該會存在一輩子也切不斷的關係。 “假如兩人現在也有聯絡的話,消失的香里小姐就是從前的立石卓先生,而真正的香里小姐很可能知道他的下落對吧?”理沙子說到這裡皺起眉頭,用雙手搔頭。 “真複雜耶,我的腦袋開始混亂了。” “非找到真正的佐伯香里不可。但是,我們卻沒有任何線索。”

“金童劇團。” 沒錯,哲朗縮起下顎。 “團長嵯峨絕對知道香里的事,如果能從那傢伙身上問出什麼就好了。”哲朗丟下原子筆,抱起胳膊。 但是就之前和他見面時的感覺,他給人的印象與其說是口風很緊,簡直就是守口如瓶。他們比一般人更重視個人隱私。 “嵯峨先生的家兼做劇團辦公室對吧?” “嗯。” “這麼一來,那裡也放了許多劇團的資料。” “劇團的資料應該是有吧。可是,”哲朗看著理沙子的鳳眼,明白她想說什麼,但是心想她不會是要來真的吧。 “我們不能像小偷一樣去偷東西。” “那倒是。”理沙子往向一旁,手托著腮。 哲朗腦中浮現嵯峨住的舊公寓。那裡舊歸舊,但是還不至於沒鎖。像間諜電影的主角般使用鐵絲輕易地打開鎖,根本就是荒謬的幻想。

他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明天,我去嵯峨那裡一趟,再試著求他一次好了。” “我也去。”理沙子立刻說,哲朗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妻子。她正視著他,點了點頭。 “也好。我們兩個人求他的話,說不定他會答應。”雖然不能抱太大的希望,但是哲朗沒有說出這個心聲。 理沙子起身走進廚房,正要從冰箱拿出灌裝啤酒時,哲朗說:“能不能也幫我拿一罐?”她默默地隔著吧台遞了過來。 她站著打開拉環,在沙發上坐下。她拿起原本放在電視櫃上金童劇團的小冊子,刷刷地翻頁。 “兩人交換名字怎麼會和美月扯上關係呢?” “這是我的推論,或者該說是想像。”哲朗也打開啤酒。 “你認為從戶倉明雄的房間裡找到的那些戶籍謄本,為什麼會被撕破呢?”

理沙子點燃香煙,邊吐煙邊搖頭。她似乎不知道原因。 “我之前沒有細想,以為那大概是戶倉撕破的。我不知道那為什麼會在戶倉手上,但是我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戶倉是跟踪狂。” 她側著頭,彷彿在說:那又怎樣? “跟踪狂會翻垃圾袋。” 理沙子似乎沒有立刻理解哲朗話裡的意思,但是吸了一口氣之後,她將香煙夾在指間,張大了嘴。煙從她嘴裡冒出來。 “手上有戶籍謄本的是香里小姐。” “不過,他的本名是立石卓。撕破戶籍謄本的是他,戶倉將撕破丟進垃圾袋裡的東西帶回家。當然,我想他之前應該也帶了很多其他東西回去。” “為什麼香里小姐會有美月的戶籍謄本……” “你應該也察覺到了這件事的原因吧?”哲朗喝下啤酒。

“你的意思是,美月也打算和誰交換名字嗎?” “說不定她是在準備。就在她準備和誰交換名字時,發生了這次的事,而香里被警方盯上了。所以她才會銷聲匿跡吧。” “美月失踪也是……” “大概是因為她聽說警方發現了自己的戶籍謄本吧。還有另外一點,”哲朗豎起食指。 “她認為自己繼續再待在這裡的話,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那,說不定美月果然和香里小姐在一起嘍?” “他們八成在一起吧。不過,問題是他們在哪裡?”哲朗想起了和野末真希子的對話。她也不知道香里他們的下落,說她相信香里的話,香里遲早會和自己聯絡。 另外還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野末真希子說,香里似乎表明美月也不是行凶者。雖然不能將她說的話照單全收,但是她特地如此斷言,絕對有某種涵義。

難道殺害戶倉的不是美月嗎……? 這個疑問一直在哲朗腦海中盤旋不去。哲朗很高興她不是兇手,也打從心里希望如此。那麼,她為何告訴大家,人是她殺的呢?她甚至下定決心要自首。 “美月大概打算和誰交換名字吧。”理沙子一手拿著灌裝啤酒低喃道。 哲朗將自己關在工作室裡,決定解決積了好幾份的工作。這一陣子忙著調查美月的事,稿子幾乎都沒什麼進展。雖然沒有特別重要的工作,但是每一份工作都不能偷工減料。他按捺住心情,一面不經意間又分心去想命案的事,默默地敲打鍵盤。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集中精神,寫稿的速度比平常慢上許多。 除此之外,他還必須完成有關在大阪舉辦的半馬拉松大賽的報導。他只寫下標題,思考文章內容。他試著將筆記和照片排在一起,但思緒卻零碎紛亂。那一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末永睦美說的話。

香里其實是男人,這的確令人驚訝,但是還有另一件事讓哲朗耿耿於懷,就是香里對睦美說的話。 “他問我會不會煩惱戶籍的事。畢竟別人一看戶籍就會知道我的性別,許多正式的手續也得用戶籍上的名字,所以他問我會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傷腦筋。” 哲朗在意香里將煩惱的內容鎖定在戶籍上這一點。香里會不會是在找和自己一樣,交換戶籍與名字的人呢?討論性別意識的聚會,可說是招募這種交換對象的絕佳場所。 然而,如果是這樣的話,交換名字的人就不止佐伯香里和立石卓了。美月也想要加入他們的行列…… 哲朗總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想要揭露的事情,說不定遠比所想的還要嚴重。 工作告一段落時,哲朗到廚房去,將冰塊放入酒杯中,用波本威士忌調製水酒。他打開電視,坐在沙發上,小口啜飲水酒。電視上有一個沒看過的搞笑藝人男扮女裝,博取觀眾的笑聲。他衣服底下塞進了東西,讓胸部看起來異常豐滿。他的假睫毛濃又長,嘴唇塗成正紅色。總之,他將男人喜歡的女人形貌變成了搞笑版。哲朗認為他之所打扮成這樣,是基於認為女人就是這副摸樣的心理。這麼說來,聽說最近有越來越多女人想讓自己的胸部看起來雄偉,所以具有這類功效的內衣和小用品很暢銷。現在明明是一個多元化的時代,但是人們對於某些觀念,產生了奇妙的偏差,產生了奇妙的偏差。哲朗想起了“BLOO”的相川說的話。她說,男人和女人都身處在梅比烏斯環之上,那裡沒有性別界限。他覺得那說不定是真理。但是男人和女人是否都受到了一股看不見的力量作用,而不許站在灰色地帶呢?

當哲朗喝完第一杯,打算再調一杯時,客廳門靜靜地打開了。理沙子垮著一張臉地走了進來。 “關於明天的事……”她不知為何,似乎在逃避他的目光。 “我還是算了。” “算了,是指不去嵯峨那裡嗎?” “嗯。”她答道。 “哎呀,不去是無妨,但你怎麼了?突然有工作上門嗎?” “不是,不是因為工作。”她用左手按摩自己的右肩,微微低頭看著哲朗。 “我只是擔心,這麼做好嗎?” “這麼做?什麼意思?” “就是,呃,我不太會說,但是我覺得他們拼命在想辦法。不管是佐伯香里小姐或立石卓先生,他們都因為自己的性別意識和肉體之間的落差所苦,最後,他們找到了交換名字的方法。” “大概是吧。” “仔細想想這件事之後,我覺得他們很辛苦。畢竟他們必須捨棄自己所有的過去,無論是學歷或經歷都歸零。不光是如此,包括過去的好友、朋友、家人和親戚在內,他們失去了一切。”

“雖然他們犧牲了這麼多,還是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吧?” “就是因為這樣,”她垂下雙手。 “你不覺得他們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因為我們而失去是一件很殘酷的事嗎?” “我壓根兒沒有想要讓他們失去那些,我只是想要找到日浦而已。” “但是我覺得你這麼做的結果,會造成他們的不幸。事實上,在尋找美月的過程中,我們知道了很多事對吧?” “我並不打算告訴警方。” “如果你不說就沒事的話就好了……。美月的事也是,找到她真的對她比較好嗎?或許她想要以另一個身份重新來過,展開新的人生。” “或許是那樣沒錯,但是我不想丟下她不管。” “你這只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 “我並不那麼認為。”

“不管怎樣,反正我不會去。我要從這件事抽手了。”她的視線斜睨著下方。 “抽手是指完全不管了嗎?” “完全不管了。我相信美月的運氣,我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哲朗打開冰箱,將三顆冰塊放進酒杯。 “我覺得你最好也抽手。” “我要做到自己甘願為之。”他從冰塊上面倒進波本威士忌。 “你記得早田說的話吧?說不定我們的處境很危險。” “你別管那種傢伙說的話!” “我辦不到!他是專家啊!” “或許是那樣沒錯,但是我比他搶先一步。” “他走的是完全不同的另一條管道。說不定他會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和你起正面衝突。” “總之,”哲朗拿著酒杯,將手伸到理沙子麵前。 “我不會罷手。漏接球的人是我,所以我一定會將球奪回。” 理沙子瞪了他一眼,臉上浮現略感困惑的表情,接著又給了他一記白眼,然後轉身離開了客廳。 哲朗回到沙發,再度喝起波本威士忌。電視上換成了別的節目。 哲朗也很在意早田說的話。然而,就算在意也不能當縮頭烏龜。他將美月視為夥伴,想要幫助不知躲在哪裡苦惱的她。 相較之下,更令人以外的事理沙子態度突然轉變。是她主動說明天要一起去的。她剛才的論點雖具說服力,但是她不去的理由真的就是這樣嗎?就算她只是單純地改變心意,究竟是什麼讓她改變的呢? 他想不出答案,喝光了第二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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