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我殺了他

第14章 駿河直之篇五

我殺了他 东野圭吾 7807 2018-03-22
這個高個兒刑警的出現,並未使我感到有多意外。本來我就不太相信這樣一個誇張的開場白會是神林美和子一個人想出來的。 “輪到主角登場了嗎?”我對加賀說,這句話裡充滿著對他很久前來過這兒而如今又遲遲不現身的諷刺。 “我只是配角,不對,可能連配角都算不上。主要角色就你們幾個。”加賀看了我們所有人一眼,說道。 “哦,我明白了” 雪笹香織開口了,“加賀先生一定是個導演,想先把美和子的演技提高一番。” “想先對各位聲明,我可不是因為動這種腦筋才到這裡來的。我只是聽美和子說有重要的話要告訴我,所以才趕來的。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這種方法,還不如一個個叫到審訊室按順序排除來得實在。” “可我不喜歡那樣。我很想親耳聽聽究竟是誰出於何種目的殺死了誠,而不是讓警察在密室裡解決案件。”

神林美和子這番話,稍稍刺激了我的鼓膜和內心。雖然聽起來有些幼稚並帶點自我陶醉,可也免不了有一絲感動,為了那種男人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關於這個案件,警方幾乎沒有隱瞞的信息,不過我也並非不能理解美和子小姐的心情。所以我才,”加賀咳嗽一聲,“採取了這種稍帶些演戲色彩的形式。” “這就是在演戲呢。”我說,“就像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一樣,把嫌疑犯聚集起來,偵探開始陳述自己的推理。” “在克里斯蒂的世界裡,故事情節還會更加錯綜複雜一些,嫌疑犯也會更多。說不定需要這個房間裡靠牆放上一長排凳子才坐得下。可現在雖說嫌疑犯就三個人,鎖定兇手也絕非易事,搜查也非常困難。” “可最後還是能夠鎖定吧?既然加賀先生您都這麼隆重登場了。”雪笹香織口氣裡無不摻雜著冷嘲熱諷。

“這話該怎麼說呢,現在的未知數可是比比皆是啊。”加賀撓撓後腦勺。 “我覺得,”神林美和子說,“加賀先生一定能夠幫我查出兇手。不,您現在應該已經有了某種程度的眉目。正因為如此,您才願意光臨此地。” “你倒是非常信任這個人嘛,不過他承受得起這份信任嗎?這個人可不是警視廳的刑警哦,僅僅是一個地區性的警察——我沒說錯吧?” “正如您所說,”加賀笑盈盈地朝雪笹香織說道,“不過呢,雪笹小姐,我正因為是一個地區性的警察,所以才能不受管束哦。而且,既然美和子小姐對我的評價如此之高,我一定會盡我的全力不辜負她的這份信任。” 說完他走近了我們,然後停下腳步依次觀察了三人的臉,豎起食指。 “在此之前我最後忠告你們一次,請殺死穗高誠的兇手現在趕快報上名來,這樣被作為自首處理也並非不可能。”

“還是和剛才美和子的提議一樣嘛,做一筆交易咯?” “嗯,正是這個意思。” “怎麼樣,你們倆?”她看看我和神林貴弘,“這筆交易不賴哦,對於兇手來說。” 我沒有理會她,而是掏出了煙盒,然後對所有人說,“我可以抽吧?”,但誰都沒表態。我叼起一支煙點上火。神林貴弘低著頭,完全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真遺憾啊,好像交易失敗了呢。”雪笹香織對加賀說。 而加賀並未顯得特別失望,微微仰起手。 “沒法子,那我們就開始吧,進入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世界。” 加賀先是把手伸進黑西服的內袋,取出警察手冊並翻了開來。 “那我們從一開始分析好了。案件的內容正如各位所了解的那樣,穗高誠在婚禮舉行至一半時中毒身亡。有酒店的服務員目擊到穗高在此之前服用了鼻炎膠囊,這點已經得到了確認。沒多久浪岡準子的屍體被發現,同時還有她留下的遺書、毒藥以及她灌入的毒膠囊。因此大家都把這個案件看作是她一手策劃的殉情案。”

“這應該錯不了的吧,我就搞不懂你究竟哪裡不滿意呢?”我說著,望著美和子,“剛才美和子小姐的觀點雖然值得探討,但歸根到底也只不過是一種猜想。那天浪岡準子來這裡的目的,最後誰都無從知曉。說不定,她是為了確認週五之前下的毒是否奏效而來的呢。” “另外還有一點,”雪笹香織插嘴了,“我也是聽美和子說的,浪岡準子買那瓶鼻炎藥是周五吧?所以加賀先生你就認為她沒時間摻毒,可她會不會周五晚上到這裡來過呢?” “週五晚上嗎?”加賀故意作出一副很吃驚的神情,“那天晚上穗高一直在家裡啊,您的意思是,她避開了他的視線而下了毒?” “其實……即使無法避開他的視線,也有很多方法做到的。”雪笹香織有些含糊其辭。

這時,神林貴弘抬起頭,“我可以插一句嗎?” 請說,加賀讓他發言。 “我也聽說了浪岡準子買那瓶鼻炎藥是周五這件事,不過這也無法說明那瓶藥就一定是她用作灌毒的材料啊。可能她在更早前也買過同樣的藥,而用了那瓶藥灌入了毒,而在早於週五的時間混入了穗高的藥瓶,這也是有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浪岡小姐為什麼週五又去買了鼻炎藥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浪岡準子究竟有著何種打算,我一無所知,因為我本來就和她素不相識。” “如果這種說法成立,那麼她週五買的那瓶鼻炎藥找不到就不合情理了,而事實上浪岡的房間裡確實沒有找到那種東西。” “沒有找到也無法斷言這東西不存在嘛。” 神林貴弘那幾乎看不出表情的臉上,能夠感受到幾分自信。他在進行量子力學的學術討論會上也一定是帶著這種神情的吧,我想像。

他的推論也在理上,可能正因為如此,加賀沉默了一會兒。不過沒過多久他就低聲笑起來,可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我還什麼都沒說,大家已經開始爭相發言了,這種趨勢很好,我們就保持這種勢頭好了。這樣一定會看清真相的。” “你在戲弄我們嗎?”我說,雖然明白加賀是在故意挑逗氣氛,但一時忘了用敬語。 “戲弄?真是天大的誤會!”加賀大幅搖頭,隨即把右手伸進褲兜。然後,把裡面拿出的東西放在了我們面前的桌子上,那是一些十元硬幣,一共有十二枚。 “你要幹什麼?”我問他。 “只是做個簡單數學題。聽好了,在案件發生之後,我們立刻從美和子的提包裡回收了鼻炎藥。那個藥瓶中還剩下九粒膠囊,裡面都沒有灌毒。”說著,加賀從十二枚硬幣中取走了三枚。 “而在婚禮開始前不久,美和子小姐曾經從瓶子裡拿出過一粒放入那隻藥罐,這樣就說明先前瓶裡一共裝了十粒藥丸。”他又放回了一枚硬幣。 “而且據美和子所說,穗高把藥瓶轉交給她之前,好像還用咖啡兌著服了一粒吧?而且聽說那時他還說了這麼句話,'糟了,藥好像失效了,明明剛剛才吃過。'”

我也清楚記得當時的情景,穗高還在不停地擤鼻涕。 “也就是說,穗高連續服下了兩粒藥丸,那麼我再加上兩個。”加賀又放上兩枚硬幣,“於是這就又回到了原來的十二粒。而那種藥瓶本來就是十二粒裝的,也就是說,穗高服第一粒的時候,那瓶藥剛拆了封。倘若浪岡準子果真是兇手的話,那她一定是把毒膠囊混到未拆封的藥瓶裡去的。這種事可不可能發生呢?” “當然可能了,有什麼問題嗎?”雪笹香織問。 加賀轉向她,嘴角浮現出一絲從容的笑容。儘管我知道那是讓我們焦急的伎倆,可依然無法保持冷靜。 “剛拆封的藥瓶是裝在紙盒裡的,而紙盒穗高怎麼處理了呢?關於這點,雪笹小姐也對我說起過。穗高在把藥瓶交給美和子前把包裝紙盒丟在了書房的廢紙簍裡。那隻紙盒被我們回收了,並作了一番檢驗。”

“得出什麼結論呢?”我問他。 “盒子上只驗出了穗高一個人的指紋,並且看不出被人開封後又重新粘好的痕跡。從這些可以得出結論,摻毒膠囊不可能是放在未開封的藥瓶裡的。也就是說,浪岡準子不是兇手。”加賀挺直胸板站了起來,俯視著我們幾人,“關於這一點,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人發言,我試圖在他的描述中尋找漏洞,可似乎無懈可擊。 “那麼究竟是誰下毒的呢?為了找到答案,讓我們先把可能下毒的人列舉一下好了,不用說,第一個就是穗高本人。” “那應該不是一起自殺案吧?”神林美和子用吃驚的神情看著加賀。 “我同意,不過我們必須嚴密一點。從這種意義上說,能夠下毒的第二個人,美和子,你的名字也必須列上了。”

“美和子怎麼可能是犯人嘛!”神林貴弘發言了。 “我說了,這事兒必須嚴密一些。” “可是!” “哥哥”神林美和子對她兄長說,“聽加賀先生說下去吧!” 神林貴弘隨即閉上嘴,並低下了頭。 “到這裡問題就來了,除去穗高誠、神林美和子之外,誰有可能犯下這個罪行呢?縱觀從穗高誠吞下那粒膠囊前的整個過程,自然而然就鎖定了嫌疑者範圍。” “只有我們三人……你是想這麼說吧?” “還有一個人哦,雪笹小姐,您公司裡的晚輩西口繪里小姐也不得不包括進去呢。當然從各個方面考慮,幾乎能夠斷定她與此次案件無關。”說完,他分別看了看我和神林貴弘,“到這裡有疑問嗎?”我想不出該說的話,猛地吸了幾口煙,煙瞬間短了一截,我便將其掐滅在水晶制的煙灰缸裡。神林貴弘也看不出像思考出什麼反駁意見的樣子。

“接下來,我們試著考慮一下毒膠囊。如大家所知,那些膠囊本來是出自浪岡準子之手。除她之外的人恰好在同一時間得到了硝酸史蒂寧這種特殊藥品,而又恰好將其灌入鼻炎膠囊這種事情是不太現實的。那麼,兇手是如何得到那些膠囊的呢?”加賀走近玻璃門,把剛才被神林美和子拉上的門簾重新打開,“為了查明這一點,必須揭開浪岡準子自殺的謎。” 刑警背對庭院而站,由於反光,看不清他的表情。這更加劇了我的不安情緒,而他的目的應該就是達到這種效果。 “您說得話真奇怪啊,她的自殺存在什麼謎呢?”從聲音上看,雪笹香織依然從容不迫。難道她有自信自己最終會洗脫嫌疑嗎? “有幾點疑問我已經跟駿河先生說過了。”加賀看著我。 “是嗎?”我故意裝傻。 “首先是雜草,”他說,“浪岡準子的頭髮上粘著草,經過檢驗,能夠斷定這草就是這個庭院裡種的。種類相同,使用的除草劑也完全一致。科學真是了不起呢,從這麼小的草上就能了解到這麼多。然後我們就產生了疑問,為什麼她頭髮上會粘上那種東西呢?” “因為那天她來了這兒,所以是那時粘上的吧?有什麼不可思議的?”雪笹香織的口氣開始有些生硬。 “那可是粘在頭髮上的哦!”加賀說,“我們諮詢了氣象台,那天幾乎沒有風,在這種天氣下,草會粘到頭髮上嗎?當然是站在庭院的前提下。” “這誰知道呢,在不經意間枯草飛舞了起來也不是沒可能嘛。” “雖然難以想像,但確實,這也並非不可能。可宣傳單又如何呢?就是背後寫了遺書的那一張,關於這點可是相當的不自然啊。”加賀回頭看著我。 “這點之前我不是也說了,準備自殺的人的心理只有本人才會清楚。”我說。 加賀隨即點頭。 “你說得沒錯,所以對遺書寫在宣傳單背面、宣傳單的邊上被裁去了一部分之類的事,我都不准備提出質疑。” “那你要質疑什麼?” “更根本性的問題,我之前跟您說過,那張宣傳單是美容沙龍的廣告吧?可在那一天,這張廣告單並非在全日本都發放了。夾在報紙裡派送的那份廣告,只在包括這個街區在內的極少部分區域發放。” 我明白加賀想表達的意思了,腋下不禁流出了汗水。 “我想說的各位都明白了嗎?浪岡準子的住處本該沒發到那份宣傳單,可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房間裡呢?” 我拼命地保持冷靜,可胸中只剩焦慮在打轉。 疏忽大意的地方太多了,我回想著,有一封親筆寫的遺書就會立刻被當作自殺處理——由於想當然地這麼以為才把那張紙放在屍體邊上的。我以為,縱然寫在廣告單背面有些奇怪,可只要筆跡一致就不會有問題。而廣告宣傳單的發放區域更是從未考慮過的事。 “第二點就是浪岡準子的涼鞋,那雙白色的。”加賀說道,口氣沉著地讓人惱火。 “涼鞋又怎麼了?”雪笹香織又問。 “脫下後放置在房間裡的她那雙涼鞋,鞋底上粘著泥土。” “泥土?” “嗯,就是泥土。看到之後我就覺得很奇怪,她住處周圍的路都是瀝青。即便在哪兒粘上了泥土,在她走回公寓的路上就應該全部磨掉了。所以我們又對泥土的成分進行了檢驗。”加賀隔著窗簾指向庭院。 “答案非常簡單,同我們料想的一樣,這泥土正是這個庭院粘上的,成分完全一致。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涼鞋上會粘著這裡的泥土呢?” 加賀那響亮的聲音,就像一個個打在我腹部的拳頭,我被他揍得體無完膚。涼鞋嗎,說起來的確有這麼回事。 我記起搬運浪岡準子屍體時候的事來,我準備了一個瓦楞紙箱,把她的屍體裝了進去。那時叫我不要幫她脫鞋的,正是穗高,他是這麼對我說的: “盡量讓屍體保持原狀,要是隨便亂動讓警察查出屍體曾經被搬動過就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這真是個餿主意。正是因為連她的鞋都沒動,所以才把現場的泥土都一塊兒帶了過來。 “綜上所述,我們產生了一個構想。浪岡準子去世的地方並不是自己房間,而是在這個庭院裡。在這裡寫了遺書,在這裡服下毒藥,所以頭髮上粘了草。可這個推理有一個不足之處,如果遺書是在這兒寫的話,她用什麼寫的呢?廣告單當然可以從郵箱裡獲得,那圓珠筆呢?答案竟然在一個很意外的地方。”加賀賣關子地停頓了一會兒,再接著說。 “是傳閱板(按順序挨家挨戶傳閱下去的板,用於發佈各種通知)。那天當大家都去意大利餐館就餐時,隔壁的居民在郵箱裡插了一塊傳閱板。而在那塊板報上面附了一支供受領人簽名用的圓珠筆,她一定用的是那支筆。我們去街道居委會藉來了那塊傳閱板。經過鑑定,上面找到了幾枚浪岡準子的指紋。” 雖然已經陷入了極為不利的境地,可我也同時佩服這位刑警的慧眼。準子究竟是用什麼寫的遺書,我根本想也沒想過。也完全沒注意到傳閱板的存在。 “浪岡準子在這棟房子的庭院裡自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而某個人把她的屍體搬到了她的房間。所以才在涼鞋上粘著泥土。這麼一想,一切就都能解釋通了。那麼,搬屍體的是誰呢?於是,在這裡有一個人的行為引起了我的主意,就是在餐廳吃飯時突然離席的那個人。” 聽了加賀的話,神林貴弘視線轉向了我。雪笹香織也裝得像剛知道這件事的樣子。 我欲言又止,雖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總之先把嘴張開再說。這時,我胸口的手機響了。 “失陪一下,”說完我把手伸進西服的口袋,形勢不妙的時候手機響會救你一命,可這次卻完全沒有這種感覺,鈴聲聽上去就像帶著不祥之兆的音樂一般。我拿出手機按下了通話鍵,把接聽口貼近耳邊,“餵”地應了一聲。可電話已經掛了。 此時,加賀把手從右邊口袋裡伸了出來,連他手伸進口袋我都沒有註意到。他從口袋裡拿出來的,是一部手機,剛才的那通電話是他打的。 “其實我們從浪岡準子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樣很奇怪的東西。你們猜是什麼?是手機。放在衣服上裝的口袋裡。最近浪岡小姐工作的菊池動物醫院給了她一部手機,為了緊急的時候可以聯絡。而我們在她房間裡找到的,正是那部手機。” 我不禁一怔,也就是說,準子有兩部手機咯? “這又有哪里奇怪呢,不是應該發現的東西嗎?”雪笹香織說。 “不好意思,我沒說明完整。手機自身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奇怪的是一起找到的手機充電器,放在掛滿衣服的衣架角落裡。” 我思緒不寧起來,既然手機有兩個,那充電器也就有兩個。 “可是呢,”加賀說,“這個充電器並非和找到的那部手機相配套,也就是說,浪岡小姐還有另一部其他型號的手機,我們便開始尋找那部電話。可從浪岡小姐存款賬戶和信用賬戶的明細來看,並沒有被扣除手機使用的電話費。也就是說,那是以別人的名義申請的手機。年輕女性有一部以別人名義登記的手機,那送給她的人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是穗高啊……”神林貴弘自言自語。 “這麼想是最合理的,我們立刻就照這個方向調查了下去,輕而易舉就有了答案。穗高除了自己使用的一部手機之外,另外還有著一部,而這部手機哪兒都找不到。” 我終於明白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啊!我拿去銷毀的那個充電器,是準子的醫院派給她那部手機使用的。 “那麼……你們應該去調查了穗高另一部手機的通話記錄吧?” “嗯,正是如此。”加賀點點頭,“即使手機被銷毀,那些記錄也能查到,並且可以精確到幾分幾秒。浪岡準子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剛好就是你在餐館接到的那通電話。” 我的腦中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最後得出結論,繼續否認下去也無濟於事,儘管移動屍體確實屬於觸犯法律的行為,可如果結合當時的狀況,並不一定會被判刑。雖然防備被擊潰了一個,可加賀離真相還遠得很,我選擇棄守這層護城河。 “我呢,”我抬頭看著加賀那深邃的面龐說道,“是受到指示才這麼做的。” “穗高指示的?” “沒錯。” “我就猜到是這樣,”加賀點點頭,“電話果然是浪岡準子打來的吧?” “她在電話裡暗示自己要自殺,所以我半途離席,趕忙過來看她。” “然後發現她死在了庭院裡?” “是的,我立刻打電話通知了穗高,那傢伙便火速趕了回來。他一見屍體立刻就說,快想想法子把她搬到自己房間去。而對於她為何要自殺之類的事卻完全不聞不問。”我回頭對站在門邊鐵青著臉的神林美和子說,“那傢伙就是這種男人!” 接著我將搬運浪岡準子的過程說明了一番,並告訴他們,把屍體放下後,立刻就離開了公寓。 “以上就是我的所作所為,雖然延遲了發現屍體的時間需要被追究責任,可這件事與穗高之死完全沒有關係呢。”我總結陳詞,又叼上了一支煙。 “至於有沒有關係,接下來由我來闡述說明。”加賀說,“剛才你話中最重要的部分在於,你進入了浪岡準子的房間,也就接近了毒膠囊。” 我欲點上煙,擦著打火機的火石,可第一次沒能順利點上,而隨後的兩次也失敗了,第四次終於點著了煙。 隨即,我望了一眼坐在我身邊表情僵硬的雪笹香織。 經過再三考慮,我覺得沒必要再包庇這個女人了。 我慢慢吸了口煙,凝望著白色煙暈慢慢飄蕩在空氣中,再次抬頭看著加賀。 “不光是我哦,加賀先生,進入那個房間的人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呢。” 加賀今天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儘管很難察覺。 “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有一個人目睹了我們搬運屍體的整個過程。她跟踪我們,最後還進入了浪岡準子的房間。應該把那個人也列入嫌疑犯的名單吧?” “這個人是誰?” 我哼地冷笑了一下,也算是虛張聲勢。 “看來我不得不說了呢。” 加賀那銳利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最後停在了雪笹香織的臉上。此時她正漫不經心地望著遠處。 “是你嗎?”加賀問。 雪笹香織作了個深呼吸,朝我瞥了一眼之後,再次面對加賀,小幅點頭:“是的。” “是這麼回事啊!”加賀頷著首,向窗前踱步而去,他的身影在桌上搖曳。 最後,他停下腳步,問道,“你對駿河的話有要補充的嗎?” “沒什麼要補充的,”她說,“在餐廳接了駿河先生的電話後,穗高的樣子明顯不太對。我猜想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來了這裡。之後發現駿河也在,兩個人正把一個大紙箱朝外面搬。” “然後就跟踪他去了公寓?” “跟踪這個詞用得不准確,我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並且知道他們搬箱子的目的地之後,過了一會兒才坐上出租車開到這兒的。到了之後剛碰上他們倆搬完出來。我便進了房間,發現了浪岡準子的屍體。沒多久,駿河一個人又折了回來。” “你沒想過要報警嗎?”加賀問。 “說實話,”雪笹香織微聳著肩膀,“當時我的想法是報不報警都無所謂。既然浪岡小姐死亡的這件事已經無力挽回,那死亡現場在哪兒已經無關緊要了。況且我也覺得,要是她在自己房間自殺能夠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語。”說到這兒,她轉向神林美和子,“我不想使你辦不成婚禮,這是真話。” 神林美和子輕微地動著嘴唇,但遲遲沒有發出聲音。 加賀問,“當時你注意到了桌上放著一隻裝有膠囊的藥瓶嗎?” 雪笹香織稍顯猶豫,隨後張嘴說道,“嗯,注意到了。” “那裡面的膠囊數目還記得嗎?” “記得。” “有幾粒?” “八粒。”說完,她看著我,帶了一絲微笑。 “駿河先生,剛才雪笹小姐的話說得對嗎?”加賀的視線又再次朝向我。 “我記不清了。”我回答。 不過呢,雪笹香織開口說。 “駿河看到的時候,膠囊應該已經只有七粒了。” 嗯?加賀吃驚地瞪大眼睛,“為什麼?” “我已經拿走了一粒。”她滿不在乎地說。 我望著她的側臉,她昂首挺胸,看起來一副無所畏懼的態度。 “拿了一粒毒膠囊?你?”加賀豎起食指,確認道。 “是的。” “那膠囊你作何處理了?” “原封不動地在這兒。” 雪笹香織打開自己的黑色提包,從裡面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餐巾紙,將其攤開後放在了桌上。裡麵包著一粒我很熟悉的膠囊。 “這就是當時拿走的那一粒。”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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