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親自前往冬子上班的出版社。原因是為了去見當時在葬禮曾經碰過面的編輯田村。當然,安排我們見面的還是冬子。
在出版社的大廳會合之後,我們三個人進了附近的咖啡店。
“關於新里小姐的事情是嗎?”田村拿到嘴邊的咖啡停了下來,帶著笑意的眼睛睜得圓圓的。
“是的,麻煩你告訴我新里小姐的事。”
“但是其實我也沒那麼清楚哦!我是川津的責任編輯沒錯,不過可不是新里小姐的責任編輯呢!”
“就你知道的範圍內說就可以了。”冬子從一旁加上一句。一開始提到要找田村的人,就是她。
昨天和冬子通過電話後,我檢查了房間,發現自己的東西全都還在。存摺跟少量的現金都原封不動的擺著。唯一留下侵入者踪蹟的,就是那個紙箱的封箱方式。
“對方應該沒想到我會記得箱子的包裝方式吧!但是別看我這樣,其實我的觀察力是很強的。”關於發現紙箱的變化這件事情,我對冬子這麼說道。
“真厲害啊!”她聽了,佩服地說:“結果犯人的目標就只是箱子裡面的東西嘛!你對於這個,心裡有底嗎?”
“我只知道一件事。”
在發現川津雅之的資料被人拆封、偷走之後,我腦袋裡第一個浮現的人,就是在前幾分鐘打了電話給我的新里美由紀。前兩天還那麼心急地想要看資料的她,竟然突然打了通電話來說沒有必要了。我會覺得奇怪也是當然的吧!
“那這麼說來,是她偷走的囉?”冬子的臉上寫滿了意外。
“當然我還不能確定。不過,她的行為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很詭異啊!為了拿到那份資料,還特地跑去幫忙搬家甚麼的……”
“但她不是已經跟你約好,要直接去你家拿資料了嗎?既然這樣,應該沒有偷窺的必要吧?”
“仔細想想,的確是如此。”我稍微沉澱一下思緒,然後果斷地說:“如果說那個資料,對她來說是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東西呢?難道她不會想要瞞過別人的耳目把它偷走嗎?”
“絕對不能讓別人看到……嗎?”冬子重複了一次我說的話,沉思了一會兒之後,馬上睜大了她那雙細長的眼睛。 “你該不會在懷疑是她殺了川津吧……”
“非常懷疑。”我挑明了說:“如果這個假設正確的話,她殺了知道她秘密的川津,這是完全可以想像的事情。”
“你是這麼推理的嗎?……”冬子雙手交抱胸前,重新看了看紙箱裡的資料,“不過,在這個'她潛入你家'的推理當中,有兩個很大的疑點。一是為什麼她會知道你今天白天不在家的事?另外一個是,她是怎麼進來你家裡的?你家的門窗不是都上鎖了嗎?”
“是密室哦!”我說。
“那就非得把這兩個疑點解決不可了。不過關於這個新里小姐,我想可能還是再多調查一下比較好。”
“你有方向嗎?”
“沒問題。”
田村的名字就是在這個時侯冒出來的。不過田村的談話內容之中,並沒有什麼能引起我的興趣。
新里美由紀是一位女攝影師,在各個領域都非常活躍,關於這方面我已經知道得夠多了。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我想問的是她和川津先生一起合作的工作內容。”我直截了當地說:“他們不是曾經共同負責某個雜誌連載的紀行文?”
“嗯,是的。不過就像我之前說的,好像很快就拆伙了哦!”
“我記得上次在葬禮和她見面的時候,她好像有說過自己和川津先生不太合吧!”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讓我很在意,所以就記在腦子裡了。
“她的確有說。”看來田村也記得。
“那是在說紀行文的連載中斷的事情嗎?”
“哦,不是那件事。”田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然後上半身微微前傾,“紀行文本身是做得還不錯,評價也都還過得去。但是不曉得在第幾次取材行程的時候,他們到了Y島,在那裡碰到了意外。當然川津跟新里都遇到了。什麼合不合的說法,我想就是從那時開始傳出來的吧!”
“碰到意外?”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遊艇翻覆的意外呀!”田村說:“川津先生認識的人裡面,好像有個人計畫了一趟旅行,行程就是搭遊艇到Y島去。川津先生他們也參加了,結果中途天候惡化,遊艇就翻覆了。”
“……”那是什麼樣的狀況,我完全想像不到,“大概造成了什麼程度的傷害呢?”
“搭乘遊艇的大概有十個人,其中好像只有一個人死掉吧!其他人因為漂流到附近的無人島,所以得救了。然後,那個時侯川津先生的腳受了傷,之後就卸下紀行文這個工作了。”
這件事我連聽都沒聽過。
“那這個遊艇旅行的事情,川津先生有寫下來嗎?不是紀行文,而是比較類似事故文件的東西。”冬子問。
“好像沒有寫耶!”然後田村壓低聲音回答道:“聽說出版社這邊是有拜託他寫啦!不過被拒絕了。理由是說當時身心狀況都很差,所以清楚記得的事情很少。哎呀,不過站在他的立場想想,誰也不會想要把自己遇到災難的事情,寫成文章刊登出來給人家看呀!”
不可能是這樣的,我聽完這麼想。如果是個寫文章的人,就算受害者是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最起碼不用特地跑去取材,就可以把第一手的聲音——自己的聲音——化為文字。
“啊啊,總之,好像因為這件事讓這個出版社顏面盡失,所以那個紀行文系列也跟著停刊了。”
由於是別的出版社的事,田村說話的語氣顯得非常輕鬆。
“對了,那個遊艇旅行的企劃是由哪一家旅行社承辦的呢?”
對於我的問題,田村乾脆地回答道:“沒有,那不是旅行社的企劃。我記得……那好像是都內某個運動中心的企劃哦!不過那地方的名字叫什麼,我就真的忘記了。”
“該不會是……”我舔了一下嘴唇,“……山森運動廣場吧?”
我說完之後,田村的表情就像是恍然大悟。他點頭輕呼:“沒錯、沒錯,就是這個名字!”
“原來如此。”我和冬子相互交換了眼神。
田村一個人回到公司去,我和冬子則繼續留在那間咖啡店,再點了一杯咖啡。
“真是可疑呢!”我將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支著臉頰說:“川津在被殺害之前,曾經和山森社長見過面。川津也因為乘坐山森社長那裡提供的遊艇,而發生意外。而且這個意外發生的時候,新里美由紀也在場……”
“你是覺得那個意外之中藏有秘密嗎?”
“我還不知道。”我搖搖頭,“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就會覺得,那份從我家偷走的資料上,會不會就是寫了關於這場遊艇意外的文件呢?新里美由紀想要的,也就是那份資料。”
“然後川津就是因為那份資料上面寫的東西而被殺害的囉!”
“這也只是推理啦!我的推理都是跳躍式的,這點冬子應該最清楚吧?”
對於我的玩笑話,冬子露齒笑了一下,接著馬上又恢復嚴肅的表情。
“也就是說,新里美由紀和那個遊艇事故的秘密有關聯囉!”
“不只是她,”我交換了蹺著的雙腳,然後雙手抱胸,“川津去見了山森社長,也就是說,我覺得山森社長一定也以某種方式和這件事情有所關聯。”
“那個時侯,山森社長是跟我們說只是單純的取材呀!”
“刻意隱瞞。”我稍微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接著說:“對他們來說,有個非隱瞞不可的理由。”
“'他們'是指?”
“我不清楚。”我斷然說道。
這天回到公寓之後,我立刻把那個紙箱的東西倒出來,想要確認自己的推理沒有錯。去年川津雅之經手的紀行文相關資料,幾乎全都收在這裡,唯獨和那個遊艇旅行有關的東西,我怎麼找也找不到。
那個旅行究竟藏有什麼秘密——當然,我是指除了船難事故以外的某件事——而有個人不想要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新里美由紀也是他們當中的一個。
問題在於該如何找出這個秘密,對於這點,我和冬子已經擬好大概的作戰方針了。
這天晚餐之前,冬子打了電話給我。聽得出來,她的聲音有些興奮。 “總算把新里美由紀約出來見面了哦!”
“辛苦你了。”我慰勞她道:“你是用什麼理由把她約出來的呀?”
“說實話啊!我說有些關於川津的事情想要請教她。”
“她沒露出警戒的樣子嗎?”
“不知道耶!因為是打電話,所以無從得知。”
“這樣啊……”
接下來就是看要用什麼辦法讓她將實情全盤托出了。新里美由紀那雙盛氣凌人的眼睛在我腦中浮現,令我有點憂心。
“兩個人聯手,應該多少會有點成效吧!”我說完,冬子用略帶陰沉的語氣接著說道:“那可能有點困難哦!”
“困難是指?”
“她提了一個條件,說是要和你單獨見面。”
“跟我?”
“沒錯。這就是她的條件。”
“她想幹什麼啊?”
“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她覺得如果只有你一個人的話,比較信得過吧!”
“不會吧!”
“總之,她的指示就是這樣。”
“嗯……”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我手拿話筒思考著。美由紀難道是覺得,要是對像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她就願意說出那個秘密嗎?
“我知道了。”我對冬子說:“我就一個人去看看吧!告訴我時間跟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