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當我睜開眼睛時,看到雪子正打開我的腰包,把裡面的東西都抖在桌上,好像在數我們還剩多少錢。
“還有多少?”我問道。
“大概還剩三百多美元吧。”
“嗯,有這些錢就足夠了,咱們拿到銀行去兌換一下吧。”
“餵,這是什麼呀?”她說著,把一塊小小的圓形金屬板遞給我。
“我也不知道啊。你從哪裡找到的?”
“就混在這些硬幣當中。”
“這個嘛……”我依稀記得在哪裡見過這件東西,一時卻想不起來,“這好像是什麼零件吧,我記不清了。”
“總會想起來的。”雪子把這塊金屬板也放進了錢包。
我們在旅館的餐廳吃了一頓最便宜的早餐之後,便來到旅館的旅客服務中心,那名年輕的女負責人已經聽說了我們的遭遇。
“我有個朋友是警察,就是他告訴我的。”她說。 “我們這兒可從來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呢。”
“雖然大夥兒都這麼說,我們可不敢再相信了呢。”我說。她頗為體諒地點點頭。
經此事件,我們的日程全被打亂了。辦好相關手續之後,我們走出旅客服務中心。與那兩種珍禽恐怕是無緣相見了,我心想,但只要能平安無事地回到日本比什麼都強。
隨後,我估計著傳真應該到了,便來到大堂的服務台詢問,卻被告知沒有我的傳真件。
“格蕾絲這傢伙果然忘記了。”我不滿地咋了一下舌頭。
“那現在怎麼辦?”雪子問。
“沒辦法了,我們還是先到日本領事館去吧,就說護照的複印機稍後就送過來。那個胖女人,腦袋不好使也就算了,還成天吊兒郎當的,真是個不會為別人著想的傢伙啊!”我嘟囔個不聽,和雪子一起走出旅館。
我們到銀行兌換了錢,打車來到領事館。這裡也和警署一樣,破破爛爛的,比民宅強不了多少。
一進領館,我們立刻得到了熱情接待。那名工作人員肥墩墩的,臉龐滾圓,下唇突出,活像一隻加拿大松鴉。我們還沒張口,他就同情地說:“兩位受苦啦!”想必警察局方面已經和領館聯繫過了。
“我們馬上就為兩位重新辦理護照。”他說。
“可、可是我們的護照複印機還沒送過來……”
我結結巴巴地說。他眨巴眨巴眼睛,遞過一張紙來:“是這個嗎?”那無疑就是我和雪子的護照副本。
“這東西你是從哪兒拿到的?”我驚訝地問。
“這是今晨從貴公司直接傳真過來的,說是希望我們盡快辦理相關手續,我們這才得知了事件的經過。您能擁有如此優秀的下屬還真是叫人羨慕呢。”
聽了這話,雪子扑哧一聲笑了出來,望瞭望我的臉。
“你說得不錯,”我說。 “她辦事周到,替我打理了不少雜事,還是一個充滿智慧的美人呢。”
“真羨慕啊。”他又讚嘆了一聲。
聽完我們的遭遇,他嘆了口氣:“我們這兒小偷小摸的倒也不少,搶劫什麼的還是頭一遭聽說。”
“捉住犯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吧。”我叮問了一句。
“這個我也說不好啊。有一件事我覺得挺奇怪的,”他雙臂環抱胸前,“犯人為什麼要貓在那種地方呢?”
“不就是為了搶劫遊客嗎?”
“但那種荒僻的地方很少有人經過,難道你們以為犯人會在那裡傻等?”
“這說得也是。”我和雪子麵面相覷。
“就算犯人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他接著說,“他們又怎麼知道只有你倆孤身經過那裡?萬一在動手的時候,你們的同伴突然出現,可不就要壞事了嘛。強盜也不是傻子啊,會考慮到這些的。”
“你的意思就是說強盜早已瞄上我們倆了?”
“這個我雖然不能斷言,但確實很有可能……你們在途中有沒有發現被人跟踪?”
“沒有啊。”
“是嘛。”這名工作人員歪了歪腦袋。從側面看去,他那肥碩的頭頸好像縮進了身體裡面,和加拿大松鴉越發相似了。
“原來我們早就被強盜盯上了,真可怕啊。”走出領館以後,雪子說。我也深有同感。
“他們怎麼會選中我們倆呢?”
“大概因為我們是日本人吧。”
“所以他們就以為咱們是有錢人?”
“嗯。”
“真是的,又不是每個日本人都是大財主。”政府真應該好好對外宣傳一下這一點呢,否則我們恐怕還得遭罪,我心想。
為了拍攝護照照片,我們按照領館工作人員的指點朝一家照相館走去。途中路過一座深宅大院,比領事館堂皇多了。宅子外側圍著一圈鐵柵欄,向裡望去,只見兩名帶著墨鏡的男子正無所事事地在寬敞的庭院裡閒蕩。
“他們是保鏢?”
“好像是這樣。”
這一帶的好幾處民宅都在窗戶上安裝了鐵柵欄,可見犯罪的黑影正在逐步籠罩這個祥和的小國。
我們來到那家看上去像一間小雜貨舖似的照相館,只見幾台舊型號的照相機並排擺在那裡,也不知道是拍照用的還是店裡的商品。
一名身上裹著長佈的中年婦女操著生硬的英語接待了我們。她按動快門的方式非常粗暴,照片的質量恐怕是難保了,我心想,但是到如今卻也無能為力。
在她為雪子拍照時,我把店裡的相機拿在手中端詳了一下。好不容易來一趟哥斯達黎加,卻沒能拍下幾張鳥類的照片,我心裡總覺得不好受。但這會兒卻連買一台照相機的錢都拿不出來了。
我戀戀不捨地看著相機,突然“啊”地叫出聲來,掏出了錢包。
“怎麼了?”雪子拍完照,轉頭問道。
“原來這是照相機的鈕扣電池蓋啊。”我從錢包裡取出她今天早晨發現的那枚圓形金屬板。
“還真是的。”她也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尼克那台照相機上的?”
“應該是吧。大概是掉下來的時候被我順手放到錢包裡去了。”我嘴上說著,心裡卻又覺得奇怪,因為我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那樣的舉動。
照片要明天才能洗出來,不是立等可取的。
晚上,我從旅館給加拿大的尼克打去了電話。一聽到我的聲音,他就說了句:“看起來你們好像玩得挺不錯的嘛。”他好像已經從格蕾絲那裡聽說了我們的遭遇,這是在故意跟我開玩笑呢。 “託你的福,總算是安然無恙啊。”我回了一句。
“那就太好了。安沒事吧?”
“也就那樣吧。”安是雪子的英文名字。 “真是對不起啊,你借給我們的照相機也被搶走了。”
“哦——果然被搶走了。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借給你。這架相機來頭可不小呢,想當年我的曾祖父和湯姆大叔合影的時候用的就是它。可是想買都買不到的無價之寶啊。就算你想賠給我,我也不知道該問你要多少錢才合適,所以嘛,這回就放你一馬嘍。”他像開機關槍似的說了一長串,我報以苦笑。 ““那可不行,我一定得找台差不多的相機還給你。 ”
“不用放在心上啦。剛才我是逗你玩兒呢,那玩意兒早就老掉牙了,有時候連快門都按不下去,鈕扣電池蓋也老是掉下來。”
“果然是這樣哪,蓋子還真是倖存下來了,我還給你就是了。”
“請你一定要還給我啊。我剛才還是沒說老實話,其實這個相機最值錢的部分就是這個蓋子了。”
“那你就把它存到金庫裡去吧。”我哈哈笑著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