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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2節

宿命 东野圭吾 3819 2018-03-22
弘昌在口供中提到,須貝正清從瓜生家的書庫拿走了資料。於是次日早上,織田命令勇作和他一同前往UR電產總公司,調查那些資料是否存在,以及內容為何。 “我認為那並不值得費心調查。”在公司正門領取訪客單後,織田意興闌珊地說。 “可是,我們需要證實口供的內容。” “要得到證實並不容易,就算證實了也無濟於事。重點在於下手的人是不是弘昌。” 織田在西方面前分明答應得很爽快,現在卻大發牢騷。他大概覺得這是一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勇作決定不予理會。他認為調查正清拿走的資料是當務之急。 UR電產的辦公大樓是一棟米白色的七層建築,從正門玄關進去後,左邊是寬敞的大廳。勇作往大廳前方的前台走去。那裡並排坐著兩名身穿橘色制服、五官端正秀麗的年輕女子。

勇作說:“我想見松村常務。” 對方請教姓名,他回答:“織田與和倉。” 雖已事先約好時間,不過,松村要他們來訪時不亮明警察身份。 勇作他們選擇找松村顯治問話,是因為聽說他是瓜生派中唯一沒有“變節”的人。勇作推測,向松村這樣的人詢問瓜生直明珍視的資料,可能會獲知詳情。 前台小姐用內線電話聯繫後,請他們到五號會客室等候,那是大廳後方的一排會客室之一。 “這裡簡直就像酒店大廳嘛。如果來這樣的公司,當上班族也不賴。”織田邊走邊仔細地觀察四周。 “大概只有門面能看。”勇作說。 約四疊半的小房間裡只放了一套待客用的簡易沙發。兩人在會客室等了約五分鐘,傳來了敲門聲,隨即出現了一個臉圓、體形也圓、看起來敦厚老實的男人。

“我是松村。”來人拿出名片。 “不好意思,在你百忙之中前來打擾。”勇作說。 “沒關係,我也沒有忙到那個地步。命案調查得如何了?不可能逮捕弘昌先生之後,就破案了吧?”松村似乎已經知道瓜生弘昌的事,主動發問。他好像頗擅言辭,從他徑直稱呼“弘昌”來看,他和瓜生家關係頗為密切。 “還不清楚,接下來還要調查。”織田回答,“既然逮捕他,就表示我們握有相當的證據。總之,我們要根據瓜生弘昌的口供確認一些事情。今天來訪的目的也是如此。” “哦,我想也是。” “我們首先想確認一事。須貝先生從瓜生家拿走了某項資料。” 受訪對像一出現,原本毫無干勁的織田便將勇作晾到一旁,開始問話。他是一個不論什麼事情都非得帶頭才甘心的人。

織田將事情經過說明一遍後,問道:“怎麼樣?你對那樣的資料有沒有印象?” “嗯,”松村抱起胳膊,鼓著臉頰,“我從沒聽過有那種東西,這莫非是個誤會?” “可是,須貝先生的確從保險箱裡拿走了什麼。” “不過,”松村仍舊否認,“那個保險箱我也見過一次,裡面放的文件並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不認為須貝社長得到那樣的東西會覺得高興。”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裡面放了什麼文件?” “那倒是無妨。不過我想講出來之後,你們的期望一定會落空。嗯……有從前的決算報表、員工名簿,還有……” 勇作和織田一起將鬆村列舉的項目記錄下來,但勇作越聽越覺得記錄這種東西沒有意義,他記到一半便停下了,看著眼前這位個子不高的胖男人。從對方的表情中,看不出他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明明知道卻在裝傻。

“嗯,我想大概就是這些。”說完後,松村將雙掌交疊在啤酒肚上。 “還有沒有?”織田問。 “很遺憾,我只記得這些。” “你知不知道一本寫著這個詞的資料?”勇作插嘴問道,“電腦——電氣的電,腦髓的腦。” “哦……”松村表情依舊,只動了動嘴巴,“是電和腦嗎?是指computer吧?我對這方面一竅不通。” “你真沒有印象?” “我應該回答'沒有'比較好吧?當然,如果是指computer的電腦,我倒是在很多場合都聽過。”松村面露微笑。 勇作盯著他交疊在啤酒肚前的雙掌。剛才他聽到“電腦”的時候,勇作看見他的指尖抽動了一下。 “看來松村先生是不知道,”織田接著說,“但不管怎樣,我認為須貝社長打算拿到某項資料,想做些什麼。你有沒有聽他說過,最近要投入什麼新的事業領域?”

“我沒聽說。”松村平靜地說,“須貝社長應該在考慮許多事情,但我沒有聽到任何具體計劃。” “一點風聲也沒有?” “完全沒有。”松村微微抬起頭,像是在用鼻孔對著他們,斷然道。 織田和勇作不好進一步逼問,反倒是松村開口道:“對了,你們警方應該會還弘昌先生清白吧?我今天早上打電話到瓜生府上,據我所知,你們根本沒有證據斷定弘昌先生就是兇手。” “他本人已經承認有殺人念頭,而且去過命案現場。”織田說,“不過,他說當抵達現場時,須貝先生已經死了。這種事情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能判明真假。” 松村靠在沙發上,用一種略帶戲劇性的語調說:“事實可是比小說還奇怪!弘昌先生根本不可能不用十字弓,直接用箭行刺。須貝社長可精通武術,一接近就會被他察覺。”

專案組中也有人提出相同意見,勇作也有同感。 “但我認為,以墳墓為掩護接近須貝先生也不是不可能。” 織田反駁,但松村搖頭。 “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欺近須貝社長,弘昌先生並不是動作敏捷的人,要是在間不容髮之際被社長發現,不就玩完了嗎?你們警方還是應該考慮,是誰從墳墓後面瞄準社長的背部放箭。”松村用食指對著織田,擺出一個射擊的動作。 兩人與松村告別、離開會客室後,再度前往接待大廳,這次指名要找專任董事中里。長發一絲不苟地紮成馬尾的前台小姐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專任董事請兩位到他的辦公室。”前台打完電話後說。 搭上電梯,織田問勇作:“你覺得松村怎樣?” 勇作有些吃驚,他這可是第一次主動徵求自己的意見。 “什麼怎樣?”

“嗯,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但織田又不說是哪裡不對勁,只是不發一語地看著樓層顯示燈。 幹部的辦公室集中在三樓。下了電梯沒走幾步,就出現了一間標明“專任董事”的房間。織田確認貼在門上的一張小名牌寫著“中里”,便敲了門。 替他們開門的是一名年輕女員工。坐在窗邊桌旁的男人說著“哎呀,你們好”,站了起來。 中里和松村正好相反,長身瘦臉,像個老派的中年紳士。勇作從他戴在臉上的金屬框眼鏡,聯想到夏目漱石的《少爺》中一個綽號。紅襯衫一的角色。 室內除了他的辦公桌,還有一張桌子,一定是那名女員工的,這令勇作心中五味雜陳。美佐子從前也曾像那名女員工一樣,在瓜生直明的辦公室里工作,因而和晃彥結婚。

中里命令女員工離開辦公室。勇作和織田並排坐在房間中央的一張長椅上,中里坐在他們對面。 “不好意思,請你們的問題簡短一點,我還得去參加葬禮。” “須貝社長的?”織田問。 “當然。今天去的主要都是親戚,公祭會另外舉行。” “真是辛苦。” “是啊,誰叫他們走了一個又一個。”然而,中里的臉上卻沒有不滿或不安的神色。上頭的人接連過世,對他們應該不只是壞事。 中里拿出香煙抽了一口,織田開口了。他和詢問松村時一樣,依序發問。當他提到資料一事時,中里的眼神閃了一下。 “資料?那是什麼?” 這一瞬間,勇作想,這個男人是真的不知情。 “我們就是因為不知道,才會向你請教。”織田的話中露骨地表示出警方也不知情,以及他心中的不悅。

中里表示,別說資料,他連瓜生家的保險箱都沒見過。 “呃……”織田改變問話的內容,問中里有沒有聽說須貝正清最近要投入新的事業領域。中里不屬於瓜生派,而是須貝派。從血緣來看,他是正清的表弟,照理說該清楚正清最近的動向。 中里接連不斷地吐了好幾口煙,像是自言自語:“他最近倒是提了一件有點奇怪的事情,好像是什麼差不多該計劃脫皮了。” “脫皮?什麼意思?”織田問。 “詳細內容我們也沒聽說,他只說會在近期告訴我們。” “你什麼時候聽到這件事的?”勇作問。 “我想想,大概半年前吧。” “半年……那是在瓜生先生去世之前。” 勇作推測,須貝正清會不會是察覺到瓜生直明死期將近,才那麼說。

“關於那個脫皮計劃,他有沒有說過什麼提示呢?”中里又叼上一支煙,織田邊用自己的打火機替他點火邊問。 “這個嘛,”中里側著頭將煙吐出,“好像是一個相當長期的計劃。他甚至還跟我討論該採取什麼步驟擴大基礎研究部門。” “基礎研究?” “嗯。我的推論是,他好像將目光鎖定在尚未開發、但有前景的技術上。” “在開發那項技術之前,須貝先生是否曾和某所大學接觸過?”勇作這麼問是因為想起了修學大學的前田教授。 “說不定有。”中里說,“不過,他對那方面的事情還挺保密,可能一個人偷偷地進行。尾藤他們那幫人有沒有說什麼?” “尾藤先生什麼也沒說。” “是嗎?或許吧。”中里意有所指地撇了撇嘴,“尾藤原本屬於瓜生派,就算須貝社長想利用他。大概也不會完全信任他。說到大學的關係,他可能會拜託池本他們。” “池本?” “就是開發企劃室的室長,我打電話問問。” 中里將一旁的電話拉過來,通過總機轉給池本。從他們的對話來看,池本果然介紹了幾位大學教授給正清。池本似乎決定馬上過來。 “池本是須貝社長夫人的遠親,年輕歸年輕,做起事情卻乾淨利落,須貝社長好像也很器重他。” 那個叫池本的男人不久就出現了。他身材短小肥胖,但感覺身手很矯捷。 “這件事情,須貝社長要我不能說。”勇作一發問,池本馬上弓身說道。 “我們會保密的。”織田悄聲說。 H那就萬事拜託了。反正最重要的社長也去世了。 ” 池本煞有介事地拿出一張白紙,將人名寫在上面。織田看著白紙,朗聲念了出來。 “梓大學人類科學院相馬教授、修學大學醫學院前田教授、北要大學工學院末永教授,這三位嗎?” “是的。社長要我負責聯繫,讓他和這三位教授見面。很奇怪的組合吧?工學院倒還能理解,其他的就……” “這幾位教授從事的是哪方面的研究?” 聽到勇作這麼一問,池本偏著頭思索。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我聽說這位相馬教授教的是心理學。” “心理學……” 之前修學大學的警衛說,前田教授教神經心理學。 勇作覺得腦中的拼圖又拼上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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