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伊芮·安魯斯對羅賓許下的諾言,貝蒂·彼茨在星期三下午走上了證人席。坐定之後,貝蒂以她慣常的神態對伊芮·安魯斯羞澀地笑了笑,又朝陪審團點點頭。
伊芮關照貝蒂道:“請你講話時大點聲,讓大家都能聽見。”
“好的。”貝蒂柔聲地說。
“你以前有沒有觸犯過法律?”
“從來沒有過。”
“你恐怕應該稍微講一講那樁被撤訴的案子,關於你的一位丈夫。”伊芮提醒一句。
“好的。我的第二位丈夫叫比利·約克·朗恩。他親口對法官說,我用槍打傷他都是他的過錯,所以法庭改判我'行為不端',罰款100美元,外加50美元手續費。”
伊芮引導貝蒂重複了一遍他們去弗吉尼亞及回來以後發生的事。
伊芮問:“如果我說季米·彼茨在雪松湖失踪,這句話是對的還是錯的?”
“錯的。”
“為什麼?”
貝蒂細細地講述了季米在1983年8月5日晚的行踪,他去了什麼地方、跟誰說過些什麼話等等。 “我們駕船去加油站加油。季米對我說,這條汽艇他一直保養得非常好,現在被羅賓搞得亂七八糟的。然後我們就回家看電視,然後就準備睡覺。”
“你們是睡在同一間臥室裡嗎?”
“是的。但那天晚上我們沒有睡成覺。”
“為什麼?”
“季米躺下後,我出去把狗牽回廚房。我每天晚上臨睡前都這樣做。等我回到客廳,羅賓從外面騎自行車回來了。”
“你是說你的大兒子?”
“對。季米聽見他回來了。季米那天喝了一天的酒,他醉得很厲害,而且很生氣。”
“羅賓進屋以後,季米做了些什麼?”
“季米起身來到客廳,說羅賓,你是不是把工作辭掉了。羅賓說是的。季米就開始數落羅賓開了他的汽艇,把摩托車撞壞了,還有我的卡車,四個輪胎全癟了,車上到處都是泥。家裡也亂七八糟的,季米珍藏的錢幣被扔得到處都是。我勸季米安靜一下,等明天再說。季米回到臥室,羅賓去了衛生間。等羅賓出來時,我聽見他倆打起來了。我嚇壞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他們在臥室裡打起來了,聲音很大。”伊芮大聲重複一遍,好讓所有的人都能聽見。
“他們在相互叫罵。我正準備往臥室走,就听見了一聲槍響。”貝蒂開始抹眼淚,很響地擤鼻涕,手裡緊緊攥著一張紙巾。
“你聽見一聲還是幾聲槍響?”
“我就記得聽見一聲。”
“後來呢?”
“我到了臥室,看見季米躺在地上,羅賓站在門口。我一下子就跪倒在季米身旁。”
“羅賓的手裡有槍嗎?”
“沒有,但是後來我找到一支。”
“是像這樣的嗎?”伊芮拿起物證台上那張點三八口徑自動左輪手槍的照片。 “你們是不是有兩支像這樣的手槍?”
“我們一共有三支。”
“季米躺在地上是什麼姿勢?比方說,臉朝下嗎?”
“他是側身躺著,頭上在流血,還有好多好多的血從嘴裡冒出來。我抓過一條床單,我不太記得什麼睡袋,只記得抓起一條床單。我坐在季米身邊的地上。羅賓說:'媽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我幫助他。”
“你有沒有和季米說過什麼?”
“我緊緊地摟著季米,告訴他我打算做什麼,為什麼要那樣做。我相信如果季米現在在這裡,如果季米現在能看見我,他一定會說他理解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幫助羅賓。”
“你為什麼沒有別的選擇?”
“我一直覺得欠了羅賓。記得羅賓八歲那年,我送他去他父親和繼母家,他眼巴巴地望著我,問他什麼時候可以回家,我說很快。其實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一直長到了18歲才又回到我的身邊。”
貝蒂以下的證詞和其他家庭成員提供的相差無幾——她讓羅賓出去找波比,又打電話給雪莉等等。貝蒂只是巧妙地將細節重新編排,使之符合她的故事。
伊芮說:“咱們還沒說完臥室裡的事。你把床單蓋在了彼茨先生身上?”
“我把床單蓋在季米身上。當我把他的身子翻過來時,發現了那把槍。我撿起槍放進了床頭櫃裡。”
“當羅賓回來的時候,季米的屍體在哪裡?”
“還在臥室裡。”
接下來,伊芮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他問:“羅賓看到了季米的屍體嗎?”倘若是羅賓殺了季米,他一定看見過季米的屍體。 〓
更絕的是貝蒂的回答,她居然說:“沒有。”貝蒂指控羅賓殺人,又稱羅賓沒有看見過被害者的屍體,這樣的自相矛盾豈非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貝蒂說,是她幫著羅賓,而不是羅賓幫著她,掩埋了季米。她也不承認事前已經準備好了泥炭沼秋海棠等物,而說成是第二天早上才去買來的。
“你買泥炭沼時開的支票日期是8月6日嗎?”伊芮問。
貝蒂說是的,但是支票已經找不著了。
“你知道季米的人壽保險金額嗎?”
“不知道。”
“那退休金呢?”
“我當時根本就不知道什麼退休金。”
“前幾天你聽見那位捷西潘尼的女士作證說,人壽保險申請表上季米的名字是你籤的?”
“是的。季米生前從不反對我簽他的名字。出售汽艇的字據也是我籤的。”
“季米的屍體就埋在你的院子裡,你感覺如何?”
“我一直覺得心中不安,特別是晚上,我都不敢離開客廳,也不敢到園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