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沉默的證人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塔尼奧斯醫生拜訪我們

我們剛一離開小綠房子,波洛的態度就改變了。他臉色變得嚴峻、呆板。 “Depechons nous(法語:我們趕快。),黑斯廷斯,”他說,“我們必須盡快返回倫敦。” “我很願意,”我加快了腳步,跟他並排走著。我偷看了一眼他那陰沉的臉。 “你懷疑的誰,波洛?”我問,“我希望你告訴我。你相信是特里薩·阿倫德爾跪在樓梯上,還是不相信是她呢?” 波洛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相反,他問了我一個問題: “你有沒有這種印象——你想好再回答——勞森小姐的談話中有錯誤的地方?” “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錯了?” “我要知道,就不會問你了!” “是的,但你是怎麼感到有錯呢?” “這就是問題所在。我不能確定。但她在談話時,我不知怎麼的,感到她說的有點不真實……好像有些微小之點她說的不對——這是我的感覺——我覺得有一些事不可能……”

“好像她肯定認為那就是特里薩!” “是的,是的。” “那電燈的光線也不太好。我不明白她怎麼能夠這麼肯定。” “不,不是的,黑斯廷斯,你沒有幫我的忙。是一個微小之點——我肯定——是同臥室有關的事情。” “同臥室有關?”我重複說了一遍,努力回憶臥室的詳細情況。 “不行,”最後我說,“我幫不了你忙了。” 波洛苦惱地搖了搖頭。 “你為什麼又提出那個唯靈論的事情?”我問。 “因為它很重要。” “重要在哪裡?是勞森小姐說的關於那發亮的'飄帶'的事重要嗎?” “你還記得特利普姐妹關於聚會的描述嗎?” “我知道她們看到老太太頭頂周圍有一輪光環,”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無論如何,我認為阿倫德爾小姐不是聖徒!看來勞森小姐是讓她給嚇壞了。她描述自己躺在床上睡不著覺,愁得要死,因為她可能會因為訂的牛肉太少而招致責罰,她講這件事時,我真為她難過。”

“是的,她講得滿有意思,很動人。” 我們走進喬治小旅店,波洛要帳單準備付錢時,我問波洛: “我們到倫敦後乾什麼?” “我們必須馬上去見特里薩·阿倫德爾。” “去查明真相嗎?但是她會不會抵觸這一切呢?” “Mon cher(法語:我親愛的。),跪在樓梯上又不犯法!可能她碰巧在撿一枚胸針——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那麼怎麼解釋油漆味兒呢?” 這時招待員拿來了帳單,我們便沒再繼續說下去。 在返回倫敦的路上,我們很少說話。我不喜歡開車交談,而波洛正在忙著用圍巾保護他那鬍子,不讓風給吹變形,所以也根本不能說話。 大約一點四十分,我們回到住所。 喬治為我們打開門,他是波洛的英國籍的男僕,辦事從沒出過差錯。

“一個叫塔尼奧斯醫生的人正等著要見您,先生。他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塔尼奧斯醫生?他在哪兒?” “他在會客室,先生。一個女人也曾來過,要見您。她得知您不在家,感到很沮喪。先生,那是在我接到您電話之前,所以我不能告訴她您什麼時候回倫敦。” “你說說那個女人的樣子。” “她大約有五英尺高,先生,黑頭髮,淡藍色的眼睛。穿著灰色外套和裙子,帽子戴在後腦勺上,戴得很不順眼。” “是塔尼奧斯夫人,”我突然低聲說出。 “當時她特別神經質,很激動。她說她必須趕快找到您,她說這重要極了。” “那是什麼時間?” “大約十點半鐘,先生。” 波洛一邊往會客室走,一邊搖了搖頭。

“這是我們第二次失掉了聽聽塔尼奧斯夫人要說什麼的機會,你怎麼說呢,黑斯廷斯?是不是命裡註定?” “第三次會走運,”我安慰他說。 波洛懷疑地搖搖頭。 “會有第三次嗎?這我很懷疑。來,讓我們聽聽她丈夫要說什麼吧。” 塔尼奧斯醫生正坐在安樂椅上,翻看著波洛的一本關於心理學的書。他跳起來歡迎我們。 “你們一定會原諒我打擾了你們。我希望你們不介意我強行闖入,在這兒等你們吧。” “Du tout,du tout(法語:一點也不,一點也不。),請坐。我給你倒一杯雪利酒喝吧。” “謝謝,我有一件事,波洛先生,我擔心,我很為我妻子擔心。” “為你妻子?我很遺憾。是怎麼一回事?”

塔尼奧斯說:“你可能見到她了,剛見到的嗎?” 看上去這是個很自然的問題,但是伴隨它的敏捷目光卻不是那麼自然。 波洛實事求是地回答: “沒有,從昨天我在旅館裡看到你和她之後,沒再見到她。” “噢,——我以為她或許來拜訪過你。” 波洛正忙著給我們三個人倒雪利酒。 他有點心不在焉地說: “沒有。有什麼——原因使她非要見我嗎?” “沒有,沒有。”塔尼奧斯醫生接過雪利酒杯。 “謝謝。非常感謝。沒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但是坦率地說,我非常擔心我妻子的健康狀況。” “啊,她身體不好嗎?” “她的身體,”塔尼奧斯慢慢地說,“不錯。我希望她的頭腦也健康。” “噢?” “波洛先生,我怕她接近於神經分裂了。”

“我親愛的塔尼奧斯醫生,聽你這麼說使我非常難過。” “她這種狀況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在最近的兩個月裡,她對我的態度完全改變了。她精神不安,很容易受驚嚇,她有奇怪的幻想——實際上不只是幻想——是妄想。” “真的?” “是的。她得了一種通常稱為壓抑型的瘋狂症——這是一種很有名的病。” 波洛用舌頭髮出一種同情的聲響。 “你可以理解我的憂慮了!” “自然,自然了。但我不太理解的是你幹什麼到我這裡來。我能幫什麼忙呢?” 塔尼奧斯醫生看上去有點發窘,他說: “我想到我的妻子或許——或者可能——到你這裡來講什麼離奇的事來了。我想,她可能會說,她處於我給她帶來的危險之中——說一些類似的話。”

“但是她幹麼要到我這裡來呢?” 塔尼奧斯醫生笑了——真是迷人的微笑——親切然而若有所思似的。 “你是個著名的偵探,波洛先生。我看得出——我一眼就看出來了——我妻子昨天對你印象深刻。她在目前的狀況下,能見到一個偵探,這會給她留下強烈的印象。我看她很可能會找你——而且——她相信你。這些神經質的人會這麼做的!她會向你說她最靠近、最親密的人的壞話。” “這事真令人苦惱。” “是的,確實是。我很愛我的妻子。”他的聲音中帶有豐富的溫柔的感情。 “我總覺得她嫁給了我,這麼做很勇敢——嫁給了另一種族的人——到一個很遠的國家去——離開她所有的朋友和她熟悉的周圍的事物。最近幾天我一直心神不定……我看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叫她完全休息,安靜——這是對她適合的心理療法。我知道一個很好的地方,一個由上等人經營的住所。我想帶她到那裡去——那是在諾福克——我們馬上就去。完全休息並與外界影響隔絕——這對她是必要的。我相信,一旦她在那兒住上一兩個月,加上精心治療,一定會好轉。” “我明白了,”波洛說。 他平平淡淡地說出這幾個字,竟絲毫沒有流露出他心中湧起的激動感情。 塔尼奧斯又敏銳地看了他一眼,說: “所以,假如她到你這裡來,你能及時告訴我,我將不勝感激。” “當然我會這麼做的。我會給你打電話。你還住在德哈姆旅館嗎?” “是的。我現在就回那裡去。” “你妻子不在那兒嗎?”

“她早飯後就出去了。” “沒告訴你她到哪兒去嗎?” “她什麼也沒說,這很反常。” “孩子們呢?” “她帶走了。” “我明白了。” 塔尼奧斯站起來,說: “非常感謝,波洛先生。如果她向你講什麼她受了威脅和迫害等等無稽之談,請別理會她。這是她的一種病症,很不幸。” “太讓人苦惱了,”波洛同情地說。 “確實是讓人苦惱。雖然從醫學上說,人們知道這是一種公認的精神病,但是當你的親人反對起你來,喜歡變成厭惡,你怎不感到痛心呢。” “我對你表示最深切的同情,”波洛同他的客人握手時說。 “順便問一下……”就在塔尼奧斯剛剛走到門口時,波洛把他叫住。 “什麼事?”

“你為你妻子開過催眠靈這種藥方嗎?” 塔尼奧斯大吃一驚。 “我——沒有——也可能以前我開過。但不是最近。現在她好像對各種安眠藥都很厭惡。” “噢!我想這是因為她不信任你吧?” “波洛先生!” 塔尼奧斯氣憤地大步向前走著。 “那是她的病造成的,”波洛討好地說。 塔尼奧斯停下來,說: “對的,對的,當然是了。” “她可能對你給她吃的、喝的東西很懷疑。是不是懷疑你想要毒死她吧?” “天哪,波洛先生,你說得真對。那麼,你了解一些這種病症了吧?” “干我這種職業,經常會自然而然地遇到這種病例。但是別讓我耽誤你了。你可能會發現她正在旅館裡等著你呢。” “真的,我希望如此。我現在感到太擔心了。” 他趕忙走出屋去。 波洛很快走到電話機旁,急速地翻看著電話號碼本,要了個電話: “餵——餵——是德哈姆旅館嗎?你能告訴我塔尼奧斯夫人現在還在旅館嗎?什麼?叫塔尼奧斯。是的,對。什麼?她不在了?噢,我明白了……”他放回耳機。說: “塔尼奧斯夫人今天一早就離開旅館。十一點鐘回來,坐在出租車裡,有人把行李給她搬下樓,然後車把行李帶走了。” “塔尼奧斯先生知道她把行李都帶走了嗎?” “我想現在他還不知道。” “她到哪兒去了呢?” “不可能知道。” “你認為她還會到這兒來嗎?” “可能。但我說不准。” “或許她會寫信來。” “可能。” “我們能幹什麼呢?” 波洛搖搖頭。他看上去很憂慮,很沮喪。 “現在我們什麼也乾不了。趕快吃午飯,然後去見特里薩·阿倫德爾。” “你相信會是她跪在樓梯上嗎?” “無可奉告。但我肯定一點——勞森小姐當時沒看到她的臉。她看到一個穿著黑色晨服的高個子身影,她就看到這麼多。” “她還看到了胸針。” “我親愛的朋友,胸針不是人體的一部分!它是可以同人體分開的。可以丟失——或者藉來——甚至被偷。” “換句話說,你不願意相信是特里薩·阿倫德爾犯罪。” “我想听聽她對這件事會說什麼。” “假如塔尼奧斯夫人回來了呢?” “這我來安排。” 喬治端來煎蛋捲。 “喬治,你聽著,”波洛說,“假如那個女人又回到這兒,你就叫她等著。假如塔尼奧斯醫生來了,她正在這裡等候,無論如何別讓他進來。假如他問他妻子在不在這裡,你告訴他沒在。明白了嗎?” “完全明白,先生。” 波洛吃起煎蛋捲。 “事情很複雜,”他說,“我們每一步都要倍加小心。稍有疏忽,謀殺犯還會再次作案。” “假如他作案,你就會抓住他。” “很可能會抓住他。但是同罪犯的服罪相比,我要優先考慮無辜者的生命。所以,我們應該非常、非常小心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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