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孔雀羽謀殺案

第9章 第八章飛蛾之夜

一時間,HM從耷拉在鼻樑上的眼鏡上方直勾勾瞪著德溫特,表情與德溫特一樣木然。過了半晌,他臉上才現出一絲活力,咯咯一笑,笑聲中甚至帶有一絲敬意。 “老天,”他說,“該死,孩子,我一直以為你比硬核桃還頑固。看來鑿開核桃不難,難就難在收拾滿地的核桃殼碎屑。那麼,這份遺囑是否已廣為人知?” “不。除了基廷和我那位透露消息的朋友,我想我是唯一一個——” “德溫特太太呢?” “啊!無可奉告,因為我從沒問過她。不過,”德溫特冷冷地說,“想必基廷很可能已經對她提過此事了。” “我打賭他肯定說了。你能看出這意味著什麼,孩子。這就給了她莫大的動機。但你發現了嗎,這同時也給了你一個動機?” “當然。所以我才會告訴你。”德溫特解釋道,“一兩天內此事就會人盡皆知。我希望先向你攤牌,聽聽你的意見,總比讓你在我背後妄加猜疑來得好。行行好,幫我一把吧。”他又擱下雪茄,傾身向前,蒼白而狡黠的灰色雙眼鎖定住HM,“我不是有錢人。我妻子的某些願望以及任性時常會花掉我一大筆錢。比如,不怕告訴你,今晚我花了多少錢租車送她去斯特里漢姆拜訪兩位老處女姑媽,好讓她在她們面前揚眉吐氣——”

“兩位老處女姑媽?”HM說,“可憐的老馬斯特斯。然後呢?” “但是,梅利維爾,我向你保證,我沒有殺基廷,如果你在打這種算盤的話。我覺得我不可能……為了錢去殺任何人。而且我對那孩子也毫無恨意。正相反,我還祝他好運呢。” “你祝他好運,”HM有些茫然地重複道,“這案子真是具備了一切可能性。好吧,那麼,基廷是否對你妻子大獻殷勤?” “據我所知,是的。” “那他們有私情嗎?” “很不幸,沒有。” 正在速記的波拉德抬起頭:“我沒聽清,先生。你剛才是說'不幸'還是'幸運'?” 德溫特轉向他,冷漠的神情中帶著寬容:“我說的是'不幸'嗎?咳!一時失言,不好意思。我的意思當然是'幸運'了。畢竟人人都說,用來裝點私情的最美麗的珠寶就是貞潔。詩人們眾口一詞地擁戴這一點,莎士比亞筆下的幾位女主角甚至將其踐行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不,德溫特太太很貞潔。對於一個毫無疑問對男人很有興趣的人而言,她是我平生所見過的最最貞潔的女人。幸運的是,我還記得我們早年也曾幾度同床,否則我現在甚至要懷疑,究竟是經過何等離奇的生物程序——與真實生活相比,也許在打油詩中更有可能——才令我們的兒子傑里米來到人間的。”

他面對他們,冷靜而睿智地笑了笑。 “先生們,我已經開誠佈公。通常我並不是這種狀態。過去幾分鐘裡我清醒地認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一旦鬧得滿城風雨,我的職業生涯就將毀於一旦。我是個老頭了,不至於痛不欲生,我只想過安寧日子。即便不考慮牽涉我妻子的秘密,也改變不瞭如下事實:在兩座房子里分別發生了古怪而殘忍的謀殺,而我又是這兩座房子的前一任房客。所以我傾向於簡明扼要地向你們闡明基廷和德溫特太太的關係。 “很遺憾,她從來沒有對我不忠,否則我就有理由要求離婚了。一方面,我的妻子清楚,如果基廷願意娶她,我會同意離婚的。但實際上我知道——她也知道——基廷無論如何都不會和她結婚。另一方面,德溫特太太精明的本性也無論如何不容許自己接納他。她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做白日夢的女人,我可以保證。所以事情就簡單了。”

“明白了。你可曾和基廷談過此事?” “沒有,”德溫特十分反感地答道,“如果方便的話,我不想繼續討論這個問題。” HM傾身向前:“別緊張,傑姆。我只問你最後一個問題。說實話,你果真不相信你妻子今天下午到貝維克公寓四號去見基廷?——等等,哎,該死!回答之前先等一下。我並非在暗示你所指那種幽會。我也不認為有這種事。幽會的人一般不會在下午茶時間選擇一間積滿灰塵、溫度高達華氏一百零五度的閣樓小屋。我覺得那是某種儀式,但我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內容。可是如果那些茶杯象徵著某種神秘的水晶球占卜術或秘密團伙的什麼把戲之類的,會不會令她興致勃勃、欣然赴約?如果她對談情說愛不感興趣,會不會至少對那些愚蠢花樣動心?”

德溫特想了想:“會,我承認。珍妮特對神秘事物的熱衷,與女人喜愛甜食的程度不相上下;我倒不反對她鍾情於甜食,她一星期要幹掉一盒五磅的巧克力呢。但她對她的精神生活更有興趣。因此——” “嗯?” “因此我有把握沒人邀請她去貝維克公寓,否則她極有可能赴約。你瞧,梅利維爾,我知道她今天下午其實在做什麼。剛才我提到過她的兩位老處女姑媽,以及為她僱一輛私人轎車前去拜訪她們的開銷問題。如果只是晚間娛樂,倒不至於太花錢,但她安排了一系列活動,她想'好好款待'姑媽們,看看日場歌劇,喝喝茶——” “莫非你要說,”HM突然插話,“那輛車被租用了一整天?” 德溫特點點頭:“從剛過中午開始。她整個下午都在陪伴姑媽們。也許這位警佐需要記下她們的姓名和地址:艾麗絲·伯克哈特和拉維妮婭·伯克哈特小姐,住在帕克街的'鴿舍'。她們去沙夫茨伯里看重演的莎士比亞劇目,在弗拉斯卡蒂飯店喝下午茶,據我得到的通知,她們喝茶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他停頓了片刻,抬眼繼續說道,“今晚她換上華麗的晚禮服,和她們去見幾位朋友。鑑於她今天下午的日程安排一兩個星期前便已定下,我很難想像這會與'十茶杯'有什麼關係。”

“非常乾脆利落,孩子,”HM說,他以一種奇異的疑惑眼光不懷好意地審視著德溫特,“不是我吹毛求疵,可你怎會對這一切了若指掌呢?或者是她這麼告訴你的?” “親愛的梅利維爾,那就得由你自己判斷了。” “噢。”HM說。 德溫特從椅子里站起。他像近視眼一樣磕磕絆絆摸向涼亭門口,彷彿一個大怪物般呼吸著夏夜的溫暖氣息。雖然飛蛾們在身旁橫衝直撞,卻沒有一隻能碰到這位舉止高雅、身材筆挺的老律師。這個人簡直深不可測。但當他偷偷用眼角余光留意HM時,波拉德察覺傑里米·德溫特先生撒了至少一個謊。波拉德記得,不久前他們抵達沃南街三十三號時,轎車的司機上前迎接從門裡走出來的那個女人,問道:“請問是德溫特太太嗎?”但如果那輛車已經租了一整天,司機肯定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所以?

“傑姆——”HM不經意地對著夜幕問道,“我們短短一番話讓問題更加雲山霧罩了。但無論有多複雜,我想你總不會否認有人殺害了基廷吧。你有什麼想法嗎?” “是的。我建議你關注其中的聯繫。” “聯繫?” “不錯。達特利和基廷這兩起案件的唯一共同點。”德溫特頗具耐心地說,“老兄,恐怕基廷之死帶來的震動令你將達特利完全忘到腦後了吧。顯而易見的共同點在哪裡?達特利一案中出現了老本傑明·索亞的名字,後來他去世了。基廷一案,昨晚在我家參加愚蠢的殺人遊戲的六人名單中——” “是的,我聽出你的意思了。” “——出現了小本傑明·索亞的名字。他在父親去世後接手生意,頗有乃父之風。” “我可不敢肯定只有這一個共同點。不是還有你們夫妻嗎?只是取決於看問題的角度罷了。你在聯想什麼,孩子?琳瑯滿目的袖珍古董?我說,你從沒感覺這些地方有些陰森森嗎?不少作家的靈感由此而生。想像一下馬克西姆手持匕首站在一堆老爺鐘之間的情形,還有戈蒂埃那間出售木乃伊之足的小店,以及——”

“荒唐,”德溫特打斷他,銳利地掃了他一眼,“年輕的索亞先生很有商業頭腦,做起生意幹勁十足。我根本沒有一丁點暗示他會謀殺達特利或可憐的基廷這種意思。而且昨晚他來我家參加殺人遊戲也並非巧合。我和他很熟,自從我們在達特利一案中被湊到一起之後就認識了。這些——啊——都是尋常因素而已。” “那麼巧合在哪裡呢?” “聽我說,”德溫特的話音中出現了一絲新的緊張。波拉德感到他似乎正試圖掩飾這種緊張,而他的指甲正輕輕刮著桌面,“你可能還記得,據說達特利被殺之前的那個下午,他從老本傑明·索亞那裡買了一套畫著孔雀羽毛圖案的意大利琺瑯茶杯?” “沒錯。” “而他買茶杯的舉動是完全保密的,堪稱密不透風?”

“沒錯。” “那麼你也許有興趣了解,昨天下午,基廷被殺之前,從索亞公司購買了某件東西。這筆買賣也是絕密的。他實際上沒有去商店,而我們知道,達特利也沒有直接去店裡買茶杯。基廷買的是一塊產自米蘭的布料或是圍巾,美不勝收,而且顯然是一件古物,上面用金線繡著孔雀羽毛圖案——如果那就是你在案發現場找到的桌布,我可一點都不意外。” 他靠回椅背上,頭一次露出了和平常人一般的開懷笑容。但假若他本想用一個新的謎團製造轟動效應或是打擊HM的神誌,則不免要失望了。 HM只是搖了搖頭。 “不瞞你說,我早有這種預感。可能這很重要,但是,說到底我對你們那場殺人遊戲的興趣要濃厚得多。基廷買圍巾一事,你還掌握了其他細節嗎?”

“很不幸,沒有。只是知道有這麼回事而已。” “到底你是從哪裡聽說的?” “在你說的那次倒霉的殺人遊戲時,索亞先生碰巧順口對我提起的。”德溫特又恢復了冷靜,話音也波瀾不興。他十指指尖相抵:“梅利維爾,本來我不該承認——太幼稚了,但不得不坦承,這種想法深深吸引了我。你也聽說了,基廷昨晚沒有出現。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而索亞先生——” “啊,現在到重點了!”HM沉聲道,頭一次來了精神。他猛地一轉身:“所以基廷沒有現身赴會,令你很驚訝,是嗎?” “我們都很吃驚。基廷對這種遊戲特別熱衷,我記得這點子還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他迫不及待想過把當偵探的癮。但我想問問你怎會對這一點如此感興趣?”

“別急,孩子。你們難道沒有追究他沒到場的原因?” 德溫特皺著眉頭:“哦,喂喂,梅利維爾!我本以為他會陪同蓋爾小姐前來。但她獨自抵達,有些緊張不安,而且顯然不願談論此事。我還猜測他們小吵了一架呢。在那種情形之下我不想逼問她。” “這是自然。但你可曾聽說基廷和一個姓加德納的傢伙起了爭執,原因可能是為了蓋爾小姐?” “不,沒聽說。” “你好像很意外啊。這也難怪。騎士精神那老一套就先忽略好了。麻煩好像源起於你那場聚會之前一晚,也就是星期一晚上。加德納威脅要殺了基廷。” 德溫特回憶著:“我是頭一次聽說。只能告訴你,我覺得幾乎不可能。天啊,老兄!羅恩·加德納!對了,我星期二早上還見過基廷。我去威斯敏斯特辦事,由於有——某些生意上的問題要和基廷本人討論,我去了他的公寓。他根本沒說起有什麼麻煩。正相反,他似乎精神煥發,十分期待當晚在我家舉辦的遊戲。” “星期二早上他還很期待參加你的遊戲,嘿?”HM全神貫注,“所以在星期二早上到星期二下午之間發生了某些事,然後他改變了主意,告訴弗蘭西絲·蓋爾他去不成了。噢,我的天,我告訴過馬斯特斯,這也許是此案中最大的謎團。”他思索了一會兒,“我們回到馬斯特斯心目中的最大疑團上來。傑里米·德溫特,珍妮特·德溫特,菲利普·基廷,羅納德·加德納,弗蘭西絲·蓋爾,本傑明·索亞——傑姆,這其中哪一個從你這兒拿走了那支手槍?” “亨利,我不知道。”德溫特說。 一陣沉默。 “我就想到你會這麼回答,”HM應道,“此案中的這個小鬼行踪詭秘,決不至於從你們眼皮底下公然掠走偌大一支點四五手槍。話雖如此,你畢竟是主人,理應比弗蘭西絲·蓋爾更留心才對。” 似是為了集中精神,德溫特閉上眼睛,慢悠悠地叩著手指。 “我同意。我想想看能否回憶起來。九點半左右,我妻子因頭疼退出遊戲。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手槍還躺在客廳的壁爐台上,客廳位於房子前部。我妻子離開後,我們就沒再玩殺人遊戲了,而是坐在客廳裡聊天。大約十一點半時,菲利普·基廷說他也該走了,其他人也都起身告辭。我問幾位男士願不願意到後面的書房裡喝杯酒再睡,他們都說好,蓋爾小姐也一起來了。我是最後離開客廳的人,那時我注意到手槍仍然還在壁爐台上,而且我還告誡自己別忘了提醒羅納德·加德納,這樣他離開時就不會忘記手槍了。我的陳述還算清楚吧?” 此刻他突然把眼一睜,然後又閉上了。 “我們來到書房,其中四人喝威士忌加蘇打水,蓋爾小姐喝的是低度的雪利酒。這期間誰也沒離開書房。我說過,蓋爾小姐昨晚有點緊張,她只稍稍啜了一點雪利酒,就突然變得心慌意亂,眼淚差點流了下來。她起身告辭,幾乎是小跑著衝出房去。我們都嚇壞了。羅納德·加德納把酒一口喝乾,急急忙忙去追她,說是她答應讓他搭車回家。我和加德納一起走到前門口,他連客廳的門都沒靠近過,我記得那扇門是關著的。我提醒他拿上手槍,他是這麼回答的——我記得很清楚——'噢,沒關係,會保管妥當的。'那時我理解為他把手槍留下了,因為他要趕上蓋爾小姐,暫時就不管手槍了。蓋爾小姐在自己的轎車裡,我送加德納到門口,眼看他們駕車離開。 “我回到屋裡,索亞先生正站在前門外,菲利普·基廷正從大廳的衣櫃裡取帽子。我不知道他們中是否有人進過客廳。菲利普·基廷開車,而索亞先生選擇步行去諾丁山地鐵站。當我鎖上前門、打開電燈時,才注意到手槍不見了。我真不知該怎麼理解加德納那句話,現在依然不知道。經過就是這樣。” 雖然雪茄早已熄滅,他為了強調這番話的尾音,仍然將瘦骨嶙峋的手腕一翻,把雪茄使勁戳進煙灰缸。他的目光再次瞟向HM,機敏而睿智地眨了眨眼。波拉德始終都記得他那一刻的模樣:稀疏的白髮略顯凌亂,淡淡的微笑,懸在煙灰缸上方的手腕彷彿正要下一步棋。涼亭外微風拂過,朵朵白花搖曳,猶如陣陣泡沫將他們簇擁其中。 “沒有其他問題了,亨利?” “沒有了。你想說的都已經說了,”HM邊說邊抖擻精神,“好吧,現在我們也該告辭了。今晚我有千頭萬緒要坐下來好好梳理一番。” “你的好奇心滿足了嗎?” “我的好奇心?你知道沒這回事,”HM毫不客氣地反駁道,“我看你心裡現在就是這麼想的。我很佩服你那禮貌而保守的態度,更佩服你滴水不漏的回答,完全沒點出誰更有可能偷走手槍,或者誰有可能在貝維克公寓四號犯下罪行——” “那不算禮貌,而是謹慎。” “我知道。通常這兩個詞是一個意思。可我還是不太明白。你看,為什麼你談論一件家具的時候也這麼謹小慎微?” “你說什麼?” HM瞇起眼瞅瞅自己的鼻子:“我有個朋友姓馬斯特斯。根本不可能發生卻又的的確確發生了的事情最最令他煩心,正如今天的謀殺。表面上看,兇手從那間閣樓小屋憑空消失是全案中最令人困惑的謎團。但你對此毫不在乎,甚至連一丁點興趣都沒有,一次都沒提起。你對那間密室也漠不關心。我告訴過你工人們把一套家具搬了過去——一把桃心木椅子,一張桃心木桌子,一塊質地優良的地毯,一張沙發。可你並未大聲質疑:'其他東西我不清楚,但工人們根本沒搬過那張沙發。' “因為沙發的確不是工人們搬去的,傑姆。這一結論並不難得出,每個人都注意到了。那是一件看上去十分邋遢的老舊家具,我一掌拍下時,濺起了一團灰塵。所以那是別人留在房子裡的,很可能就是前任房客搬家時留下的。於是我在想……” “為何我從未提及?但是,老兄!”德溫特啼笑皆非地抗議道,“我當然從未提及。我沒想到這有什麼重要性可言。沒錯,那是我們的沙發,也是我們留下的。呃——它一直是珍妮特的心頭大愛。我敢說那張沙發給她帶來了東方式奢華的享受。即便在它年事已高的時候,我們也沒把它掃地出門,而是請到閣樓上安歇。” “好吧,看來這東西還挺有特殊的魅力。弗蘭西絲·蓋爾或許也對它頗為關注,甚至到了目不轉睛的地步,居然連那些茶杯都沒留意。所以我才有此疑問,僅此而已。哦,我們就不再打擾了。睡個好覺。” 德溫特起身送他們到涼亭門口。 “謝謝,不久再見,先生們。這麼說是因為我能肯定,警方很快又會找上我。我能肯定,他們很想了解今天下午我在幹什麼。”他突然變得異常嚴肅,“請相信,我真心感激你們的到來。不能再說了。很遺憾,我們本該來支煙、來杯酒,平心靜氣地探討謀殺的藝術,而不是在飛蛾成群的涼亭裡草草收場。然而,至少這也教你注意到一件事。” HM轉過身來。 “你會注意到,”德溫特陰沉地一笑,“沒有一隻飛蛾在我身上逗留。晚安,先生們。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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