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連續自殺事件

第20章 第十九章

亞倫·坎貝爾睜開一隻眼睛。 他的魂魄從某個影像聲音俱模糊的遙遠角落,掙扎穿越許多地道,再度爬回體內。就在最後一瞬,他記起他正在看一本家族相簿,裡頭有一張臉孔盯著他瞧,他肯定在哪裡見過的,就在今天…… 然後他醒了過來。 睜開一隻眼已經夠難受的了。但是當他睜開另一隻眼睛,一陣痛楚竄過他的腦子。他突然明白自己怎麼了,清楚意識到又犯了同樣錯誤。 他躺回床上,瞪著天花板上的裂縫。房間裡充滿陽光。 他頭痛得厲害,喉嚨又乾澀,但同時驚訝地發現,他已經不像第一次那麼難受了。這讓他產生一絲不安和疑惑。難道已經被那天殺的玩意兒給控制住了嗎?莫非那東西(就像禁慾戒律中所說的)是效力逐日遞減,會讓人上癮的毒藥?

接著另一種感覺將他佔據——至於興奮與否,就看你如何看待這事了。 他在記憶中搜索,依稀記得一些模糊的場景,風笛聲響徹其中,加上愛爾絲芭坐在搖椅裡開心地前搖後擺的景象。 然而他心中不帶一絲愧疚,沒有罪惡感或者曾經犯下惡行的印象。他知道即使在輕鬆的場合,他的行為舉止依然像個紳士。這感覺很怪異,卻無比真實。甚至當看見凱薩琳開門進來,他也絲毫沒有心生膽怯。 相反的,這天早上滿臉罪惡和驚惶的人是凱薩琳。她端著只托盤,上面有兩杯而不是一杯黑咖啡。她把托盤擱在床頭桌上然後望著他。 “今天早晨,”她輕咳幾聲才說。 “應該是你端咖啡給我的。可是我知道你一定很不舒服,恐怕會睡到中午。我想你大概又不記得昨晚發生什麼事了吧?”

他試圖坐起,緩和腦門的陣陣刺痛。 “糟糕。呃——我沒有——吧?” “不,你沒有。亞倫·坎貝爾,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你更愛擺架子的人了。你只是坐在那裡盯著人看,好像國王似的。只不過你會朗誦詩句。當你開始念丁尼生的詩,我就知道不妙了。你背完整部《公主》詩劇,連《莫德》也差點全部念完。後來你竟然有臉邊唸著那句詩:'放你溫柔小手在我掌心,託付予我。'還邊拍著我的手——唉,真是的!” 他翻了個白眼,伸手去拿咖啡。 “我從來不知道我對丁尼生這麼熟悉。” “其實你並不熟悉。可是每當你記不得的時候,你會停下來想一下,然後'嚕嚕嚕,啦啦啦'地含糊帶過。” “那不重要。大家都沒事吧?”

凱薩琳把舉到唇邊的杯子放下,咖啡杯在碟子裡發出喀啦的碰撞聲。 “沒事?”她睜大眼珠重複著說。 “那個討人厭的史汪或許已經住進醫院了,能算沒事嗎?” 亞倫的腦袋劇烈陣痛起來。 “我們沒有——?” “不,不是你,是柯林叔父。” “老天,他又攻擊史汪了?可是他們是哥兒倆!他不可能再度傷害史汪的!到底怎麼回事?” “本來相當平靜的,直到柯林喝下大約15杯威士忌;而史汪呢,也像他形容的,嘴碎了點,而且得意忘形地拿出他昨天寫的新聞稿來。報紙是他偷偷帶進來的,因為怕我們不高興。” “然後呢?” “老實說,並不算太嚴重,這我必須承認。本來沒事的,後來史汪念到柯林決定到塔頂過夜那一段。”

“然後呢?” “史汪對當時的情況大概是這麼描述的。你還記得那時候他在客廳外面閒晃吧?他的新聞稿寫著:'極度虔誠的柯林·坎貝爾醫生將手擱在聖經上,發誓說除非家族幽靈不再遊蕩於陰鬱的席拉城堡,否則他將永遠不再踏進教堂一步。'柯林瞪了他足足10秒鐘,然後指著大門說:'出去。'史汪還不懂怎麼回事哩。柯林氣得臉色發紫。他說:'滾出這屋子,永遠別回來。'說完抓起他的獵槍,然後——” “他沒有吧——?” “起先沒有。可是當史汪跑下樓的時候,柯林說:'把燈關掉,拿掉遮光簾。他下樓以後,我要從窗口射他。'你記得吧,他的床就靠著窗邊。”

“你該不是要說,柯林在史汪往英維勒瑞方向逃走的時候拿槍射他的屁股吧?” “不是的,”凱薩琳回答。 “不是柯林,是我。” 她的聲音變成了嗚咽。 “亞倫甜心,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先是你,現在又輪到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我真的不知道。” 亞倫益發頭疼得厲害。 “等一下!當時我在哪裡?我沒有阻攔你?” “你根本沒注意。你正對著愛爾絲芭朗誦'加拉漢爵士'。那時候是凌晨4點,雨已經停了。你知道,史汪惹得我一肚子火,然後我看見他上了路。 “他大概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看見獵槍上反射的月光。因為他回頭瞄了一眼,便拔腿跑走了。週一那晚他都沒跑這麼快。我說:'柯林叔父,讓我來吧。'他說:'好吧。不過先讓他跑一段距離再射,不要傷了他。'平時我很害怕使用槍支,連穀倉門都射不准。可是喝了那種酒以後一切都改觀了。我沒頭沒腦開了槍,第二發就命中紅心。

“亞倫,你想我會不會被逮捕?還有,不准笑!” “神啊,何不讓他們把我給殺了?”亞倫喃喃念著。他喝完咖啡,撐起身體坐直,強忍著陣陣暈眩。 “沒關係,”他說,“我會好好勸他的。” “可是萬一我——?” 亞倫打量著那可憐兮兮的人兒。 “你不可能讓他傷得太嚴重的。距離那麼遠,又是20口徑,沒裝幾發子彈。他沒倒下吧?” “沒有。後來他跑得更快了。” “那麼就沒事啦。” “可是我該怎麼做才好呢?” “'放你的溫柔小手在我掌心,託付予我。'” “亞倫·坎貝爾!” “這是名正言順的行為,不是嗎?” 凱薩琳嘆了口氣。她走到窗邊,俯瞰著湖水。湖面無比寧靜,在陽光下粼粼輝耀。

“事實上,”沉默許久,她對他說。 “不是。” “別再——!” “不,不是的。總之不是那類麻煩。今天早上我收到一封信。亞倫,我被召回了。” “召回?” “我必須中止休假。學校召我回去,有個特別研究計劃要進行。另外我也看了早上蘇格蘭的《每日快報》,看樣子真正的空襲就快開始了。” 陽光一如往常的燦爛,山脈金黃深紫一片。亞倫從床側桌上拿起一包香煙,點燃其中一根,吸了一大口。儘管這讓他腦袋暈眩,他還是坐在那裡,凝望著湖水,緩緩吸著煙。 “這麼說來,我們的假期,”他說。 “只是一段間奏曲。” “沒錯。”凱薩琳說,沒回頭看。 “亞倫,你真的愛我嗎?” “你明知道我愛你。”

“我們忌諱什麼嗎?” “沒有。” 長長一陣沉默。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他接著問。 “恐怕今晚就得走了,信上是這麼說的。” “那麼,”他斷然宣布,“我們不能再拖延了。我們的事必須儘早辦妥,但願能在火車上找到相通的臥舖。反正我們在這兒也使不上力,本來能做的就不多。形式上這案子已經結束了,不過,我還是希望能看看它的真正結局,如果能結案的話。” “你應該可以看得到,”凱薩琳轉身離開窗口。 “怎麼說?” 她眉頭一皺。她的焦慮並非全然起源於昨晚發生的事。 “是這樣的,”她繼續說。 “菲爾博士回來了。我告訴他我今晚就得走,他說他恐怕也必須離開了。我說:'可是你掌握的那些呢?'他說:'我想,這一切就讓它去吧。'可是他說話的神情很怪異,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似的,相當可怕的事。他是早上快天亮的時候才回來的。對了,他要見你。”

“我立刻就換衣服。大夥都到哪裡去了?” “柯林還在睡,愛爾絲芭還有柯絲蒂都出門去了,屋裡只剩下你、我和菲爾博士。亞倫,不是因為宿醉,也不是因為史汪或者婚前緊張,我真的很害怕。拜託快點下樓去吧。” 當亞倫刮鬍子割傷臉頰時,他告訴自己這只是昨晚喝的烈酒在作祟,告訴自己這不祥的感覺是強烈飢餓感和史汪的接連意外所引起的。 席拉城堡一片死寂,只有陽光透入。每當轉開或關閉水龍頭,便有刺耳的噹啷聲傳遍整個屋子後裊裊消失。當亞倫下樓去吃早餐,他看見菲爾博士正在客廳裡。 穿戴著黑色羊駝毛套裝和條紋領帶的菲爾博士端坐在沙發上,全身沐浴在溫暖金黃的陽光之中,嘴裡咬著海泡石煙斗,表情飄渺。他的神態就像正思慮著某項危險事業,不確定該何去何從。他的背心前襟隨著輕緩的呼吸起伏著;頭上一大綹灰髮垂落,遮住一隻眼睛。

亞倫和凱薩琳正在享用奶油吐司和咖啡。他們沒怎麼交談。沒人知道該怎麼辦,有點類似小學生不確定到底會不會被校長召見的感覺。 所幸有人前來替他們打破僵局。 “早安!”一個聲音大喊。 他們匆匆跑向玄關。 敞開的大門前站著艾利斯達·鄧肯,一身夏季風味、式樣輕佻的褐色套裝,戴著頂軟帽,提著隻公事包。他正舉起手準備扣門環,試圖用肢體作解釋似的。 “好像沒人在家的樣子,”他說。他的聲音在親切中暗藏著一絲慍怒。 亞倫瞄了下右邊。透過半開的客廳門,他看見菲爾博士來回走動著,嘴裡呼嚕作響,彷彿想驅趕睡意那樣的伸長脖子。亞倫回頭看著高大、駝背的律師,他的身影被大片晶亮的湖水烘托著。 “我可以進去嗎?”鄧肯禮貌地要求。 “請——請進,”凱薩琳結巴地說。 “謝謝,”鄧肯步履輕盈地進到屋內,邊脫去帽子。他走向客廳門,往裡面探頭,發出一聲不知是快活或者懊惱的驚呼。 “請進,”菲爾博士大聲招呼。 “你們,請全都進來,然後把門關上。” 這沉悶的房間裡原有的油布潮黴、老舊木頭和石塊的氣味全被太陽給蒸了出來。仍然罩著黑紗的安格斯照片在壁爐架上註視著他們。陽光使陰暗處浮現俗豔色彩,在鍍金邊框的照片上灑下斑斑污痕,並照亮地毯上的磨損部位。 “親愛的博士,”律師把帽子和公事包擱在放著聖經的桌子上。他這句開場白彷彿是給一封信起頭似的。 “請坐下,”菲爾博士說。 鄧肯那高聳、半禿的額頭微微一皺。 “我接到你的電話,”他說。 “就立刻趕來了。”他做了個幽默的手勢。 “可是容我提醒你,博士,我是個生意人呢。過去一周當中,為了各種不同的原因,我幾乎每天都到這裡來。儘管事態嚴重,但畢竟已經結束——” “還沒有結束,”菲爾博士說。 “可是——” “你們,全部坐下,”菲爾博士說。 他吹去煙斗上一層細薄的煙屑,往椅背上一靠,把煙斗塞回嘴裡吸吮著。煙屑飄落在他的背心上,然而他沒有把它拍掉。他久久凝視著他們。亞倫的不安隱然轉變為恐懼。 “兩位先生,坎貝爾小姐,”菲爾博士往鼻腔深吸一大口煙後繼續說。 “如果各位還記得,昨天下午我曾經提到百萬分之一的機率,雖然並不寄望它真的會發生,然而在安格斯的案子裡它的確發生了。我猜想它或許會在法柏斯的案子當中重演,也果真發生了。” 他停頓了會兒,以同樣平靜的語調補充說: “應該說是,我已經掌握埃列克·法柏斯被謀殺的真相。” 菸絲飄過漿硬的蕾絲窗簾朝著陽光而去。屋內這股死亡般的靜寂只維持了幾秒鐘。 “謀殺?”律師大叫。 “正是。” “非常抱歉,我必須指出——” “先生,”菲爾博士拿掉嘴裡的煙斗,打斷他說。 “在你內心深處,你非常清楚埃列克·法柏斯是遭人謀殺的,就像你很清楚安格斯是自殺死的,不是嗎?” 鄧肯迅速環顧著屋內。 “放心,”博士安撫他說。 “屋子裡只有我們4人。這是我刻意安排的,你可以自由發言。” “我無話可說,不管是否自由,”鄧肯斷然說。 “你把我找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你的推論真是荒謬至極!” 菲爾博士嘆了口氣。 “我在想,如果你聽了我的提議,”他說。 “是否還會認為我的說法是荒謬的。” “提議?” “協議。或者說,條件交換。” “親愛的先生,沒什麼條件交換可談的。你親口告訴過我,這案子再清楚明白不過了,警方也這麼認為。今天早上我才和死因調查官麥英泰先生見過面。” “是的,這是協議的一部分。” 鄧肯眼看就要發火。 “你能否好心告訴我,博士,你希望我怎麼做?還有你究竟是從哪裡得來這邪惡又危險的觀點,認為埃列克·法柏斯是被謀殺的?” 菲爾博士面無表情。 “一開始,”他鼓著腮幫子回答。 “是法柏斯小屋裡頭那片遮光簾——釘著塊焦油布的木框——讓我起疑。它應該被裝在窗戶上,可是並沒有。 “那天晚上那片遮光簾肯定是裝在窗子上,否則家園保衛隊必然會看見屋裡的燈光。那盞提燈(如果你還記得這項證物)顯然整個晚上都亮著。然而為了某種原因,兇手必須把燈熄滅,並且拿掉遮光簾。 “為什麼呢?這是問題所在。我也想過,為什麼兇手離開的時候不干脆讓那盞燈繼續燃燒,讓遮光簾留在原位?乍看之下這問題似乎很難解。 “最明顯的答案就是,因為凶手必須拿掉遮光簾才能逃走,而且一旦拿掉它,就再也無法把它歸回原位。各位仔細想想,這答案相當值得爭議。因為這意味著他穿過了那道金屬網,之後又將它恢復原狀。” 鄧肯鼻子發出一陣呼嚕。 “那道金屬網是從裡面釘死在窗戶上的?” 菲爾博士嚴肅地點了點頭。 “是的,釘死了,兇手不太可能辦得到,對吧?” 鄧肯站了起來。 “抱歉,先生,我實在無法留下來聽這些荒謬的推理。你真令我吃驚,博士,你竟然認為法柏斯是——” “你不想知道我的提議是什麼嗎?”菲爾博士問。他略作停頓。 “這對你很有幫助的,”他又頓了一下。 “對你非常有幫助。” 正從桌上拿起帽子和公事包的鄧肯兩手一甩,直起腰桿來。他回頭望著菲爾博士,臉色慘白。 “老天!”他驚呼。 “你該不會是在暗示——呃——我是兇手吧?” “噢,不是的,”菲爾博士回答。 “嘖,嘖!當然不是。” 亞倫的呼吸順暢了些。 菲爾博士語氣裡詭秘的弦外之音讓亞倫產生同樣的疑問。鄧肯用手指在寬鬆的領口內側溜了一圈。 “我很欣慰,”他硬擠出一絲幽默。 “聽你這麼說,至少讓我覺得很欣慰。好啦,博士!咱們就擺明了說吧,你究竟有什麼提議能對我有幫助呢?” “這提議關係到你客戶的利益。也就是說,關係著坎貝爾家族的利益,”菲爾博士再度若無其事地吹去煙斗裡的煙屑。 “要知道,以我的立場,我必須證明埃列克·法柏斯是遭人謀殺死亡的。” 鄧肯把帽子和公事包丟在桌上,好像它們會燙手似的。 “證明?怎麼證明?” “因為我知道兇手是利用什麼方法殺害了他。” “可是法柏斯是用睡袍腰帶上吊自殺啊!” “鄧肯先生,如果你去研究一下頂尖的犯罪調查機構,將會發現有件事他們都表示贊同的。再沒有什麼比判定一個人究竟是上吊,或者先被人勒死然後佯裝成上吊更困難的了。法柏斯正是屬於後面這種情況。 “法柏斯是被人從背後勒死的。至於用什麼工具,我不知道。也許是領帶,也許是圍巾,然後一個深諳此道的兇手巧妙佈置了細緻的陷阱。只要小心安排這些細節,結果將和真正的自殺無從分辨。可惜兇手犯了一個錯誤,一個難以避免的錯誤,但卻是關鍵性的。 “你們不妨再問問自己,關於那扇裝有鐵絲網的窗戶——” “你所說的這項神秘的'證物'到底是什麼?這個神秘的兇手又是誰?”他的目光變得凌厲。 “你知道是誰嗎?” “噢,當然知道,”菲爾博士說。 “你不需要證明,”律師用手指關節敲打桌面。 “安格斯·坎貝爾是自殺的吧?” “不需要。可是一旦證明法柏斯確是死於謀殺,那麼那張遺書自然也就失去效力了吧?一張用打字機打出來的自白書,任何人都可能留下,事實上就是兇手留的。關於這點警方又會怎麼想呢?” “你到底想對我說什麼?” “那麼你願意聽我的提議了?” “我什麼都願意聽,”律師說著朝一張椅子走去坐了下來,兩隻關節粗大的手掌緊緊交握。 “只要你肯給我一點提示。兇手到底是誰?” 菲爾博士打量著他。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發誓!而且我——呃——對你所說的每個字我仍然保留否定的權利。兇手到底是誰?” “事實上,”菲爾博士回答。 “我想這位兇手應該就在屋子裡,隨時都可能走出來。” 凱薩琳驚恐地望著亞倫。 客廳裡十分暖和。一隻將死的蒼蠅陷在漿硬的窗簾裡頭,停在明亮的窗玻璃上嗡嗡地掙扎。在一片寂靜之中,他們清楚聽見有人沿著長廊走向前門的腳步聲。 “那應該就是我們的朋友,”菲爾博士依然不改平板的語調。接著他提高嗓門大喊。 “我們在客廳!過來吧!” 腳步聲遲疑著,轉彎朝著客廳門而來。 鄧肯站了起來。亞倫聽見他將手指關節壓得喀喀作響。 從他們初次聽見腳步聲,到門把轉動、被打開之間大約有五六秒鐘時間,亞倫卻感覺這似乎是這輩子最冗長的等待。屋裡的每塊木板彷彿都多了條裂縫並且吱嘎地響,一切彷彿活了過來,和窗玻璃上那隻嗡嗡嗚叫的蒼蠅那般有知覺,那樣頑強。 房門敞開,有個人走了進來。 “兇手就是他,”菲爾博士說。 他指著力士保險公司的華特·查普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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