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消失的人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消失的人 杰夫里·迪弗 4437 2018-03-22
阿米莉亞·薩克斯丟下胡椒噴霧罐。 她內心潛藏著的調查警司的特質,正因她無端第二次攻擊康斯塔布爾的行為而感到困惑。 但是,在發現他手上藏有那把14K金的小刀後,熟悉街頭鬥毆情況的薩克斯便完全樂於聽見那陣淒厲得如殺豬般的尖叫聲了。她再次使用噴霧罐後,便退到一邊,旁邊的兩名警衛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犯人駕了出去。 “醫生!我需要看醫生。我的眼睛!我有權利接受治療。” “我讓你閉嘴。”警衛拖著康斯塔布爾朝長廊走去,但他的雙腳卻不停亂踢。警衛停了下來,給他加上腳鐐,然後才繼續拖著他繞過拐角。 薩克斯和另外兩名警衛查看喬·羅特的傷勢。他仍有呼吸,但受傷的情況很嚴重,已完全陷入昏迷狀態。她判斷,這時最好不要隨便移動他的身體。不一會兒,緊急醫療小組的人趕來了。薩克斯先檢查了他們的證件,才允許他們入內替律師治療。他們熟練地為傷者清潔呼吸道,在脖子上套上護頸,然後將他固定在擔架上,放上滾輪急救床推出安全區,送上救護車前往醫院。

薩克斯退到門外,觀察整個會客室和外面的大廳,以確定威爾沒有趁亂潛入這個地方。不對,她無法確定他有沒有這麼做。於是,她只好立刻往外走,只有從櫃檯取回格洛克手槍,她的緊張才略有緩解。領會槍支後,她用步話機和萊姆聯絡向他報告這裡發生的事。說完,她又補了一句:“康斯塔布爾在等他,萊姆。” “等威爾?” “我想應該是。當我把門打開時,他似乎顯得相當驚訝。他雖然馬上假裝受傷,不過我還是能看出來他是在等人。” “這麼說來,這就是威爾真正的目的了——劫獄救出康斯塔布爾?” “我正是這麼想的。” “去他媽的誤導,”他嘟囔道,“他讓我們全把焦點放在如何保護格雷迪,沒想到他們真正的計劃竟然是劫獄。”沉默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除非,這次的劫獄也是一次誤導,而威爾的真正任務還是去暗殺格雷迪。”

薩克斯想了一下。 “這麼說似乎也不無道理。” “還沒發現威爾的踪跡嗎?” “沒有。” “好吧,那隻好繼續研究你在拘留所找到的證物了。薩克斯,你馬上回來,咱們一起研究。” “我還不能走,萊姆。”她說,目光瞟向站在大廳那邊的十幾名看熱鬧的人們。 “他一定還在這裡的某個地方,我要繼續搜索下去。” 專門為兒童學習而編纂的鈴木鋼琴教程共有好幾冊,每冊約有十個樂譜,難度由淺至深逐冊漸漸增加。每當學琴的孩子順利完成一冊教材後,父母通常會召集親友家人和鋼琴老師,舉辦一場小型音樂會,讓這名完成階段課程的學生來幾段鋼琴獨奏。 克里西·格雷迪的“鈴木教材第三冊音樂會”,計劃在一周後舉行。此刻,她正在家中的琴房裡努力練習,並且剛剛彈完一曲舒曼的《狂野的騎士》。

琴房不大,光線也不亮,克里西卻相當喜歡這個地方。這裡面只有幾把椅子,幾個擺放著音樂書籍的書架,以及一台漂亮的、閃閃發光的小型平台鋼琴——他們把這個房間稱為“雅諾房”,正是以鋼琴的暱稱為名。 她認真地彈了一段克萊門蒂C大調小奏鳴曲的行板,然後又彈了一遍莫扎特的小奏鳴曲,以這首她最喜歡的曲目作為犒賞自己的獎品。不過,她覺得今天自己彈奏得併不好——那群聚集在她家裡的警察讓她分了心。儘管這些警察不論男女都非常和善,也會愉快地和她聊起星球大戰、哈里·波特或Xbox電子遊戲之類的事,但克里西很清楚,掛在他們臉上的愉快微笑並非發自心的笑容,他們這麼做只是為了安撫她,不讓她覺得緊張罷了。但是,實際上這些假裝出來的笑容,只會營造出使她更害怕的氣氛。

雖然他們都沒有說,但警察會再次聚集到這裡,就表明還有人想傷害爸爸。克里西不擔心自己被壞人傷害,只害怕壞人會把爸爸從她身邊奪走。她一直很希望他不要再做司法工作了,有次還鼓起勇氣,向他提出要求。然而,爸爸卻這麼對她說:“你有多喜歡彈奏雅諾呢,親愛的?” “非常喜歡。” “那好,我對我的工作也是一樣。” “哦,好吧。”她說,雖然心裡覺得一點兒都不好。因為彈鋼琴不會讓人們討厭你,想動手殺你。她彈壞了幾個小節,發現自己分了心,便努力集中精神再重彈一次。 她知道他們待會兒就要離開這裡,去別的地方住上一陣。媽媽說,就只是一兩天而已。但是,萬一時間比她說的還長呢?萬一他們必須取消下週的鈴木教材演奏會呢?她突然覺得有點沮喪,便放棄了練習,把琴譜合上收進書包裡。

啊,這是什麼? 她看見琴譜架上竟然擺著一條“約克牌”薄荷巧克力糖,而且不是那種迷你裝的,而是完整的一大條,是擺在生鮮超市收銀櫃檯旁出售的那種。她不知道這是誰留下的。媽媽不喜歡有人在雅諾琴房裡吃東西,而克里西自己也絕不容許吃過糖果或黏糊糊的手去碰觸她的琴鍵。 也許是爸爸留下的。她知道他心裡一定覺得很不好受,因為他惹來了這麼多警察,因為他害她無法參加在社區小學舉辦的演奏會。 一定是這樣沒錯——這是爸爸偷偷補償她的禮物,是只有他們倆才知道的小秘密。 克里西透過半開的門縫瞟了外面一眼。她看見人們正在來回走動,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她聽出那個平靜的聲音是來自那位北卡羅來納的警察,這位警察叔叔有兩個兒子,他說過會介紹給她認識。她看見母親從臥室搬出一個行李箱出來,一臉不快。她聽見她說:“這實在太誇張了。你們為什麼找不到他?他只有一個人,而你們有幾百個。我實在是搞不懂。”

克里西坐回椅子,打開錫箔包裝紙,慢慢吃下這塊巧克力糖。巧克力全部下肚後,她又仔細檢查自己的手指。果然沒錯,手指的確沾上了一點兒巧克力,她必須去浴室把手洗乾淨。她盤算好,等她一到浴室就要把包裝紙丟進馬桶沖掉,這樣才不會被母親發現。這叫“湮滅證物”,是她從電視裡的《犯罪現場調查》中學到的——儘管她的父母都不肯讓她收看這種電視劇,但她只要逮到機會,就一集也不會錯過。 羅蘭·貝爾已和查爾斯·格雷迪安全回到住處,現在這家人正忙著收拾行李,準備前往紐約市警局設在默里山的庇護所。羅蘭已拉上屋裡所有的窗簾,並囑咐他們不要靠近窗戶。他看得出這些話增添了他們心中的不安,但他的工作不是心理輔導,而是保護他們的性命不被那位異常狡詐的殺手奪走。

此時,他的手機響了,是萊姆打來的。 “那邊一切都沒問題吧?” “沒問題,這裡滴水不漏。”貝爾回答。 “康斯塔布爾已經被送進特別防護牢房了。” “那裡的警衛都是認識的人吧?”貝爾問。 “阿米莉亞說威爾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把自己變成那兩個身材長相都像極的人。” “明白了。那個律師情況如何?” “羅特?他還活著,只是傷得很重。我……”萊姆突然停下來,這時似乎有人進了他的房間。貝爾聽見一個細細的說話聲,他判斷說話的這個人是梅爾·庫珀。 一會兒後,萊姆又對貝爾說:“我們還在研究阿米莉亞在拘留所現場找到的證物,目前還沒找到特別的線索。不過,倒有件事我得提一下。貝迪和索爾總算在蘭漢姆·阿姆斯旅館找到那張門卡所屬的房間了。”

“登記住進去的人是誰?” “房客留的是假姓名和假地址,”萊姆說,“不過根據櫃檯服務員的描述,那個人的外貌和威爾相當符合。現場鑑定小組已在房間的抽屜中找到一支使用過的針筒,我們不知道是不是威爾留下來的,但最好先假設是他的東西。梅爾已在針尖上找到巧克力和蔗糖的成分。” “蔗糖……是來自糖果嗎?” “沒錯。另外,針筒裡則殘留了大量砒霜。” 貝爾說:“所以他把毒藥注射到某塊糖果裡了。” “應該是這樣沒錯。你問問格雷迪最近有沒有人送糖果給他。”貝爾立刻把問題向檢察官和他太太轉述了一遍,但他們兩人都馬上搖了搖頭,甚至對這個問題相當反感。 “沒有,我們家的人從不吃糖果的。”檢察官太太說。

刑事鑑定學家於是又問:“你說過,他今天下午闖進來時,你曾覺得相當意外。” “的確,我們以為會在大廳、地下室或屋頂逮住他,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從大門進來了。” “他進來之後做過什麼事?” “他就直接在客廳現身,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所以他應該沒時間把糖果留在廚房。” “不可能,他根本沒有機會。”貝爾解釋說,“我和朗都待在那裡。” “那麼,還有哪些房間是他可能進去的?” 貝爾再把這個問題轉問格雷迪和他太太。 “現在到底怎麼回事,羅蘭?”檢察官問。 “林肯剛剛發現了新的證物,他認為威爾可能會把毒藥送進你家。毒藥可能藏在糖果中,但我們不確定他是否已……” “糖果?”他們身後傳來一個纖細微弱的聲音。

貝爾、格雷迪夫婦和所有參與保護行動的警員全都一起回頭,看見檢察官的小女兒正一臉恐懼地望著貝爾警探。 “克里西?”她的母親問,“怎麼了?” “糖果?”女孩又喃喃地說了一次。 一張錫箔包裝紙從她手中落下,緊接著,她便哭了起來。 貝爾手心冒著冷汗,緊張地觀察著所有從查爾斯·格雷迪公寓大門外經過的行人。 一共有好幾十個。 其中有一個會是威爾嗎? 或是來自那該死的愛國者會的人? 救護車很快便抵達了,車上跳下兩名醫護人員。但他們在進入大門之前就被貝爾擋了下來,要求他們出示證件接受詳細檢查。 “搞什麼鬼?”其中一名醫護人員很不高興地說。 貝爾不理會他,在檢查過後才說:“好了,準備帶她出來吧。”他查看了街上的車輛、行人、附近樓房的窗戶。確定沒問題後,他吹了聲口哨,於是那位壯碩安靜的警員路易斯·馬丁內斯便護送女孩出來,和她母親一起鑽進救護車。 克里西還沒有出現中毒的症狀,但臉色已十分蒼白,恐懼顫抖著哭個不停。她吃下了整塊神秘出現在琴房的薄荷巧克力,貝爾知道那一定是威爾留下的,也已知道他早些時候從大門闖入格雷迪的住處之時,一定繞了路,先溜進那間擺放鋼琴的房間。對貝爾來說,這是無法寬恕的罪惡——傷害無辜的兒童。並且,雖然他先前曾一時被康斯塔布爾理性的談話所打動,但這次的事件已完全暴露那些愛國者會會員的邪惡本質。 文化差異?種族差異?全是狗屁。真正存在的差異只有一個:一邊是正義與善良,而另一邊是邪惡與墮落。 萬一這個女孩喪命的話,貝爾絕對會申請去旁觀威爾和康斯塔布爾兩人被處以極刑的過程。他要親眼看見這兩個人接受與他們對克里西所犯下的惡行相符的懲罰——接受毒針注射處死。 “別擔心,親愛的。”他對她說。此時一位醫護人員正在給她量血壓。 “你不會有事的。” 聽見這句話,女孩的哭聲變小了,只剩下無聲的抽噎。貝爾偷偷瞟了克里西的母親一眼。此時她臉上的表情雖然溫和,卻無法完全掩飾她的憤怒情緒——遠比貝爾的強上數倍。 貝爾呼叫總部,幫他把通話接到他們正火速前往的那間醫院的急診室。他對急診室的負責人說:“我們兩分鐘後會抵達急診室大門。現在,你聽好——我希望你能清空現場,從那裡到中毒急救中心的整條路上都不要有半個人,除非佩戴了附有照片的身份證件。” “呃……警官,這點我們辦不到。”接電話的女人說,“這裡是醫院最忙亂的地方。” “這位女士,我可是很頑固的。” “你說什麼?” “我是說我堅持非這麼做不可。現在有一名武裝疑犯企圖追殺這個女孩和她的家人,如果我到了醫院還看見任何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而身上又沒佩戴證件的人的話,我保證他們全會被銬上手銬,得到非常無禮的對待。” “警官,這裡是市中心的急診室,”醫院的那個女人不高興地說,“你知道我一眼望去可以看到多少人在這裡嗎?” “不知道,女士,但我可以想像他們全綁上繃帶拄著拐杖的樣子,如果他們在我們抵達時還留在那裡的話。還有,再提醒你一次,從現在開始你只剩下兩分鐘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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