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為他準備的謀殺

第25章 第五節

為他準備的謀殺 蒋峰 2907 2018-03-22
雖然兩個月裡我所有的親人陸續死亡,但我從來沒想過我離死亡到底有多近。我很會保護自己,應該不會出現翻車或雪崩之類的意外。之前我有充足的動機殺歐陽桐,沒有人有理由殺我。高文倒是說過,他會做到整個警務的內部命令是,見到歐陽楠當場擊斃。可是連二十四小時都不到,他還來不及把哪條多餘的人命算到我頭上。然而現在這個人是奔著我來的嗎?他確定車裡有人?確定在車裡的是我?他為什麼找我?這個人是兇手嗎?他謀殺的目標是我和歐陽桐?有誰能在歐陽桐死後的第一時間就把他的車弄走,有誰能在剛我逃出醫院,就把我盯上?如果是這樣,昨夜他為什麼不去車庫下手?對了,車庫有監視器,我可以按照它的節奏進入車內,而他則沒有辦法那麼精準地把我幹掉。也許是這麼回事,也許不是這麼回事。

他的槍口依然在窗上劃著,其實才十秒不到,卻像一個世紀那麼長。我早打著車火,還有機會踩足油門往前衝,偏偏是他停在我面前。假設我開門使勁兒撞他,第一槍或許不會致命,那麼車窗碎掉之後,他有足夠的時間對著我的太陽穴補上一槍。我盯著槍口,黑洞洞不見底,那邊就是無盡的死亡區域。也許我還存留一線生機,是的,他的槍口沒有消音器,想自殺的殺手才敢在這種環境開槍。他逃不出現場,只要前面有車一橫在路中央,自然束手就擒。這就是我的希望,他不是來殺我的,也許是劫持我,聽從他,至少他不會輕易開槍。 我左手按鍵,車窗慢慢打開,我生命最後的賭注。車窗下來一半時,他手掌貼在玻璃上,示意我不用繼續,然後他槍口不動,人慢慢蹲下來。直到他整張臉出現在車窗外,我都想不起來我是否認識他,彷彿在哪兒見過,似曾相識,但的確不認識。

看見我空著手,他槍口垂下,抿著嘴望我。四目相對,他並沒打算說話。只好由我來打破這種難耐的沉默,我說:“那是我哥的車。” 他點點頭,像是認同我的意思,但仍然不說話,盯著我。沒辦法,我還得說點兒什麼,這種感覺很可怕,一個陌生人拿槍對著你,一句話也不說,你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幹什麼。 “怎麼會在你那兒?” 他對我晃了晃車鑰匙,在他另一隻手上,拿著槍的手依然沒有鬆弛,接下來他說了第一句話:“是不是你幹的?” 他口音有點兒怪,說不上哪兒的,對我來說中國話就分三種,東北話,普通話和南方話。這麼分類他就是南方人吧,也說不准。哈爾濱人覺得過了山海關就算南方了。 “你殺的?”他又一次質問我。 “我知道你是誰了。”我說。

“所以你該清楚我為什麼找你。”這是歐陽桐的保鏢,他的雲南哥們儿,對的,就是雲南腔調。 “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一直跟著你。” 我搖搖頭,這說法並不可信。 他的槍在手指上轉了一圈,追問:“是不是你殺的?” “你現在拿槍指著我,你要我怎麼說?” “說實話。” “你大哥死了,你為什麼還沒離開哈爾濱?”我問他時,他咽了口唾沫,能看出來他心裡不舒服。我繼續跟他說:“我昨天跑出來,我還在哈爾濱,我也沒走,我跟你是一樣的,我也在找兇手。” “但是你想殺他。”他說。 “你的槍是哪兒弄的?” 他沒回答,似乎是蹲累了,他直腿彎腰,把槍收進懷兜,還是目視我,可敵意少了很多。我猜想接下來的走勢,我想說既然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不如組合一起查。這是不對的,對他不公平,他現在是平民一位,沒案底,秘密行動,隨時可以抽身,回他的雲南老家願意幹嗎就乾嗎。可如果跟我混在一起,等於跟著跳進這個坑,別想出來。況且我沒法信任他,他留在哈爾濱是調查案件,還是謀殺行動的善後?即使他並無二心,他的意志是否堅強,一旦有人盯上他,會不會把我出賣?

想到這些我看看四周,雖然張隊和高文早早告辭,他們仍然沒有撤崗。有個扎紙彩電的警察已經註意這裡。我知道這些程序,隊長會在火葬場畫出一連串的目標點,死者遺孀的停車位置也許連第四目標、第五目標都算不上,然而有人在車前逗留這麼久,不可能被漏掉。扎紙彩電的掏出對講機,這個是真的,很明顯他在通報同伴。他沒有動,我快速瀏覽周圍有哪些人在向我們靠近。 我告訴他有人來了,他側身留意。我把車窗搖起來,只留一條夠我們說話的縫。來了三個人,那個推車的,手持報紙的,還有靈車下來的假司機。可能某一個不是,恰巧是路人,但絕對是警方的一次行動。幾個點漸漸向我們靠攏。 “把他們弄走。”我說,“把我抓進去對你沒好處。”

他想了想,知道該怎麼乾了,站起身往奧迪車走。 “把槍給我。”我的意思是,你總不至於對警察開槍吧,要是他們逮住你,你舉起雙手,隨便找個理由解釋下怎麼還開著死者的奧迪,解釋這輛車要比解釋一把槍容易多了。 他已經走出去三步,再回來我必死無疑。我車窗完全關閉示意他不要過來,接著在前窗對他食指向下。他明白了,彎腰繫鞋帶,拽出七五槍往車下一推。他想起什麼,飛過一張名片貼在前窗上,我掃一眼上面的名字,把車窗搖開一條縫,問:“你叫盧放?” “如果到明天中午我還沒有聯繫你,你馬上去找盧放。” “你怎麼聯繫我?” “我有我的辦法。” “盧放是誰?我幹嗎要找他?” “我明天跟你細說。”

我瞄了眼名字,沒電話,沒地址,只有名字下方的頭銜,昆明茶文化理事會副會長,也許背對車窗那一面寫得會詳細些。我問:“我去雲南找他?” “對,你跟他說,你是歐陽桐,還有,你們認識好幾年了。”他說完徑自上了奧迪。 原來推車那個確實是路人,假司機和拿報紙的撲過來時,奧迪已經啟動。兩個人跟山炮似的去拽後車廂,又不是成龍,又不是蜘蛛俠,還真以為自己能伏在車頂搏鬥嗎?又有幾個人追過來,我俯身躺下,只聽見殯儀館門口警笛大作,瞬間就遠去。 我一時還不能起身,但忽然後怕了。他能衝出去,可見是探好路線來的,難道他做好了殺我的準備?不會,他還指望我冒充歐陽桐呢。我慢慢爬向後座,從側窗的有色玻璃往外看,警力已基本被吸引走。不少人從靈堂出來看是怎麼回事。我看見陳潔的小媽也出來了,陳潔跟在她後面,也許她知道這裡不妙,正想辦法過來。我要撤離這裡,就算留一個警察在這兒,我也會有麻煩。事實上還不止一個,他們似乎查到車牌是歐陽桐的,三個男人上前圍住陳潔詢問。我琢磨車裡有什麼是我能用的,一條女式圍巾和一個不錯的皮包,後窗下面有副太陽鏡還能用上。我推門下了車,躬身把名片拽出來,然後趴地上把車底的槍划拉出來。

這種環境我當然不能堂而皇之地站著打車,我左側隔條人行道有一處庫房,裡面立著上千個花圈的半成品。借助幾輛替我擋住視線的車,我一路蹲著過去。從木柵欄鑽進去,我一頭藏進花圈里大口喘氣,我渾身都疼。昏暗中我解開衣服,鎖骨和肋骨的老傷滲出血,浸紅了紗布。所幸是冬天,只是傷口破裂,還沒化膿感染,縫的線也沒崩斷,看來一時半會兒不能拆線了。重新包紮也還是這些紗布,只是裹緊一些。穿好衣服我從後面找出口。後門是鎖著的,牆壁中央有扇七十厘米見方的窗戶,落滿塵土,窗櫺緊閉,以至於我無法理解當初為什麼要在這兒造個窗戶。我兩手搭在窗沿使力,一旦受力疼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終於爬上去了,推開的剎那我吞進一大口灰塵。跳下去是一片荒地,沒種糧食,也沒有立碑,也許是留給墓地擴充備用的。每天都有人死去,用生命換來一米見方的地皮,早晚會擴到這裡來。

我仰頭找太陽的方向,給自己的影子定位。往左走是進市區,這可能要花上幾個小時;可如果往右走,我會先通過市郊,進入農村,之後找個通車的鎮子,上了車後我就徹底地離開哈爾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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