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偵探推理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第16章 第十五章敗亡

案藏玄機之舊夢疑踪 费克申 12692 2018-03-22
她已經習慣侍候這個女人了,也對她的習慣了解得一清二楚,甚至比對自己手指頭有幾個簸箕和鬥都清楚。 “她的心實際上不壞。”如果這個女人給她額外的工錢時(往往不是因為她的工作好,而是因為這個女人心情好),她就這樣想,忘掉了主人發威的時候,那場合讓她想起了一隻母老虎,雖然她只在動物園裡見過一次那種美麗的動物。 她給女主人準備好藥,真多,這個女人並不老,身體也很好,除了腦子有些病外,但吃的藥可真多。雖然她已經侍候她四年了,但有時還會漏掉一兩種藥,如果被這個女人發現就倒霉了,有時要挨個耳光。因此,她每次都細心地將各種藥瓶擺好,從左往右一個個地往外拿藥,還要注意每種藥的數量。最後她給女主人衝上一杯果汁,這個女人要用果汁把藥衝下去。

等女主人起了床,已經九點多了,這是個愛睡懶覺的女人。她吃過藥,就打開電視看,早上她不吃飯。這時她知道自己該去買菜了。當然不光是買菜,而是為了走開,女主人喜歡一個人看電視。 女主人需要的東西都是最好的,蔬菜、肉、蛋在附近的一個高級超市裡買,都是所謂無公害的綠色產品,至於其他的生活用品就用不著她這個農村出身的女人操心了。她走到超市的門口,只差一步就踏進門去了,那時有的服務員會向她打招呼。不過,這次她還沒進去,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她並沒有聽清對方在說什麼,只是覺得是在向她問話,於是,她下意識地轉過頭來,一張黑色的胖胖的臉微露著笑容。她再定睛一看,胖子身後站著一個英俊的年輕人,表情很是嚴峻。

“認識我們吧?”黑胖子笑著說。 “當然,這兩個人不就是上回在女主人公司裡碰見的那兩個警察嗎?”雖然她知道女主人對這兩個警察有很深的戒心,言談舉止或者平時說話都似乎在給她傳遞著一個信息,那就是離這些惡人遠點兒。但她對警察卻和一般平民百姓一樣,既畏懼又尊敬,不敢怠慢甚至說是願意討好他們。 “認識。咋能不認識呢?”她笑著說。 “好,你一定也認識這個人。”古洛遞上了一張照片。他仔細觀察著這個保姆的神情,甚至有些緊張,似乎在擔心著她的反應。 “這人……”保姆猶豫了。一般說來,記住人的長相並不是那麼簡單,文化程度高的人在這方面有著優勢。 “就是上個月找你們董事長的那個人,穿著白襯衫,歲數和我差不多。”古洛啟發著她。保姆的反應一點兒也沒有恍然大悟的樣子,她面無表情地說:“想起來了,那天就是他讓老太太犯了病,差點兒沒過來。”

“對,是他。可他怎麼能讓你們家董事長犯病呢?犯病後他又怎麼樣了?你給我們詳細說說。你知道我們是乾什麼的,這事很重要,你可不能說謊呀。”古洛一本正經地說。 保姆看看古洛,點點頭,說: “那天他來家了,董事長,就是老太太一開始不想見他,因為她正和陳主任商量事呢。但這個人,說他叫啥來著,我忘了。董事長就讓他進屋了。我給他送水的時候,看見董事長挺不高興的樣子。過了一陣子,我就听到裡面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再往後聲音又小了。陳主任就喊我,我進去一看,董事長躺在地上,閉著眼睛,臉煞白。那個人正在往沙發上扶她,陳主任正打電話叫救護車呢。後來車來了,醫生把董事長抬到了車上,那人也跟到車邊。這時候,董事長醒了,我聽那人好像說'等你好點兒了,我再來找你'就這些。”

“好,說得挺好。那人沒去醫院嗎?”古洛笑著說。 “沒去。” “他就走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時你們總經理在嗎?就是董事長的兒子。” “不在,出差了。第二天回來就去醫院看他媽了,急得夠嗆。” “病得那麼重?”古洛裝做不相信的樣子。 “挺重。”保姆這次說得很乾脆。 “陳主任跟著去了嗎?” “去了。安頓董事長住進了醫院他才回去的。” “那是幾點?” “我沒看表,但肯定是在總經理補辦完住院手續後,他才回去的,因為這些手續是他辦的。” “好,就這樣吧。你回去,可別告訴你們董事長見過我們。”古洛叮囑著。保姆點點頭。 陳壽還是那樣滿面堆笑地接待了他們。 “有啥事?”這個農民出身的知識分子總是改不了他的口音和用詞。

“沒啥事。你們總經理呢?”胡亮故意把“呢”字發成“泥”的音。 “他不在。出差了,今天晚上回來。”陳壽笑嘻嘻地說,好像沒聽出胡亮的嘲諷。 “你告訴他,晚上我們要找他,讓他在公司等著我們。對了,還有你。” 陳壽似乎愣了一下,但馬上微笑著說:“行。我一定等著你們。”這時,胡亮遞給古洛一個眼色,但古洛裝作沒看見。等兩個人走出公司大門後,胡亮問道:“你不是要讓他看照片的嗎?” “不,我改主意了。咱們去精神病院,看看那個夏侯夫人。” 他們沒有見到那個女人,不,正確地說,是那個女人沒見到他們,因為她正在強有力的藥物作用下做著充滿了神奇色彩的夢。 古洛對主治醫生說:“她的病嚴重嗎?我們是公安局的,病人的隱私權我們是尊重的,但這事涉及更高的公眾安全,所以你要毫無保留地告訴我們。”

主治醫生是個肥胖的中年人,古洛看看他的眼睛就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和所有的胖子一樣,給人以心寬體胖的假象,實際上脾氣並不那麼好。但他看到警察,就收斂了許多。 “很難說,讓我們這些醫生看,她早就好了,比一般這個年齡的人還健康呢。可她不走,我們也不能怎麼樣。把她攆出去?我早就這麼想了。” “她不是精神病?” “精神病種類很多,她至少不是嚴重的那幾種。” “上個月十五號晚上她曾經被送來住院,你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很巧,我當時正值班,又是她的主治醫生。” “那次是怎麼回事?她沒告訴你?” “他們公司的那個陳主任說,她看電視受了些刺激。不過,那次她確實激動得很厲害,多次暈厥。”

“什麼時候出的院?” “住了一個禮拜。不過,後來就常常來住院,我們還特意給她留了病房,這是院長的吩咐。有錢人就是不一樣呀。”醫生苦笑著說。 “今天晚上我們要找她談話,沒問題吧?” “要我們醫生說,沒問題。不過,這要看她願意不願意了。有錢人,彆扭。” “你說是公安局找她談話,她能同意。對了,那天她犯病住院的時候,那個陳主任是什麼時候走的?” “這我可忘了。我們醫生只知道看病人,其他的人不在我們的眼裡。”說完,他惡意地笑了。 晚上又下起了雨,今年不知怎麼了,雨下個不停,氣溫也比往年低很多。路燈在這連綿的雨中變得昏暗,街道很濕,低凹的地方積了很多水,反射著水銀燈冷冷的熒光,人行道上有土的地方變得一片泥濘。古洛打著傘,小心地和胡亮走過遠大公司的大門口。他抬頭看了看三層夏侯新生的房間,那裡亮著燈,也許是雨水打濕了窗戶,燈光不那麼明亮。 “今晚有好戲看了。”古洛想。但他的心情卻不像這句話一般意義上的輕鬆或帶有諷刺,他有些緊張,也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悲哀。 “我們這些人是不能給人帶來福音的,倒像是在夜裡啼叫的貓頭鷹,是不吉利或者死亡的報信人。”

還是那個笑嘻嘻的陳壽來開的門,但古洛剛踏進一步,就敏感地察覺到屋子里古怪的氣氛——是緊張,是陰沉,是殺氣,是詭異,也許都是,反正是古洛這一生中第一次感覺到的怪異氛圍。夏侯新生坐在總經理的大椅子上,帶著慍怒的表情。旁邊的大沙發上坐著他的母親,那個叫辛文素的女人,她臉色很紅,但不是氣色健康的紅。雖然她用漠然的眼光看著兩個警察,但古洛卻覺得屋子裡的氣氛正是她釀成的。 “給客人倒茶。”她帶著膩歪的表情說。旁邊站著的女祕書立刻端著茶壺走了過來。 “客氣。”古洛笑了笑,不等主人發話就坐在了小沙發上,胡亮也坐了下來。 “喝什麼?”陳壽做了一個制止女祕書的動作。 “隨便。嗯,還是茶吧。不過,我得吸煙。”古洛不容反駁地說。

“請便。”陳壽總能說些文雅的詞。 “你們來到底是什麼事?”夏侯新生突然怒吼起來。古洛看看辛文素,這個女人微微一笑,似乎在欣賞自己的兒子。 “好,言歸正傳。我們來是為了你們公司的那個簡萬庫的案子,不過,在我們調查過程中,這個案子像泡了水的饅頭一樣,膨脹了,大發了。”古洛笑著看看胡亮,胡亮這次打算配合古洛,就笑了笑。 “先從這堆案子的開端說起。”古洛點上了一支煙。夏侯新生氣哼哼地看著他,翻了翻眼睛,陳壽則笑著低下頭,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很斯文地喝了一口。古洛沒有看辛文素,但他知道這個女人一定是用極其嚴厲和輕蔑的眼光在看他,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小丑。 “我們先是接到報案,一個當會計的姑娘接到恐嚇電話,並且遭到歹徒的毆打。問題很嚴重,我們立刻就展開了偵查。在了解案情的過程中,恐嚇電話還在繼續。凡是作案都有動機,恐嚇的動機是什麼呢?在我們排除了幾個嫌疑人後,這個姑娘公司的總經理,就是你們公司子公司的總經理簡萬庫浮現了出來,就像下水道裡的木屑一樣。為什麼他要恐嚇這個姑娘呢?在受害人——暫且這麼稱呼她——的啟示下,我們通過公安局的經濟警察,得知他有嚴重的行賄行為,之後,又發現他挪用公司巨款。為了掩蓋他的罪行,不,為了不讓他的罪行敗露,他威脅知情的會計。我們正準備對他採取措施,但這時他卻死了。死的確實是時候,因此就很蹊蹺了。殺他的人是他公司的保衛部主任,他主動在錄像帶裡供述了他的殺人動機和經過。什麼動機呢?他說是因為這個簡萬庫讓他頂罪,他既沒有為自己辯護的論據,也揭發不出簡萬庫的罪行,於是,就動了殺機。經過我們調查,可以確定簡萬庫是他殺的,而且也沒有任何證據說明他是受人指使的,雖然我們很懷疑他的真實動機,也推測他可能和某些想讓簡萬庫消失的人有過交易,而且我們也了解到這個人已經患了絕症。不過,我們沒有證據呀!所以只能按照他或其他人的意圖結案。”古洛苦笑著,看看房間裡的人。他感覺到氣氛明顯地緩和了,夏侯新生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而陳壽雖然和他一貫的神態一樣,從來不讓笑容離開他的臉,但現在這偽裝服上卻閃過一道亮光,只有辛文素不動聲色,似乎沒有在聽古洛這囉囉唆唆的分析。

“不過,我們也知道了這個所謂的電話恐嚇案件不過是那個會計想讓強姦犯簡萬庫付出代價的計劃,她的動機雖然是良好的,但做法卻是不足取的。我們讓她和她的家人從這件事中吸取教訓,他們也表示了痛定思痛的反省和悔恨,足夠了,我認為。但事情卻不按我們的意誌發展。會計的父親死了,這是個好人,雖然犯過錯誤,但是他本質善良,正如一個兔子偶爾咬了人一口一樣,其實它並不是凶狠的掠食動物。他的死使我們發現了一樁命案,真是巧合,也叫偶然,但更巧合或偶然的是後面發生的事。我們在埋屍現場又發現了一具屍體,一具無頭屍。又是偶然,他偶然丟的一張車票帶著我們到了興隆縣,當然不是那麼順利地讓我們直接去了那裡,我們開始到達的是化民縣。這要是一一給你們說起來就太麻煩了,簡而言之,這個人最終讓我們走向了正確的方向,當然不是指具體的地點。如果這些都是偶然的話,那麼我們的偵查工作就沒有什麼智慧留下的痕跡了,一切不過像是賭場或股票市場上的運氣一樣,我們不過是趕上了牛市或者趕上了一個手氣不好的輸家。不,不是這樣的,我古洛是從來不靠運氣的,更不靠什麼神奇的直覺。我根本不相信那個李英傑是為了洩一己之憤殺了簡萬庫,他至少是和某些人做了筆交易,我不會放鬆對這件事的調查的,我告訴你們,一個合格的警察對任何細小的疑點都是會追查到底的……” “誰也沒有懷疑你們警察的能力,尤其是你這個號稱神探的警察,你就快說吧,我們沒工夫聽你發自內心的表白。”夏侯新生不耐煩地說。這次辛文素終於露出了笑容。 “好!說得好!但一會兒你也許不會這麼說了。我們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找到了簡萬庫另外一處住房,在那裡我們發現他有一部電話,在他死前的一段時間裡,他曾經給興隆縣的一個電話號碼連續打電話。奇怪呀,他為什麼給這個電話打呢?這個電話的主人是誰呢?經過我們調查,他是簡萬庫的舅舅,一個退休的老警察,名字叫周偉正。當然打電話是每個自由公民的權利,何況說的是什麼我們也無從知曉。可我們必須知道他臨死前和他舅舅說過些什麼,這很正常吧。作為警察來說,也許會在這裡面找到線索。但我們沒找到他舅舅,據說他去了海南,我們迅速和海南聯繫,但對方說今年周偉正沒來。這時,我想起了什麼,你們猜猜?對了,我想起了那個無頭屍。我再一對照那個無頭死屍的車票,才發現從興隆縣來我們這裡沒有直達的火車,必須在化民縣轉車。我恍然大悟。你們看看真正的巧合是在這裡,前面的巧合都無關緊要。但這個巧合如果抓不到的話,那就不會成為巧合了。但是我總是令犯罪者失望,任何想抓住的稻草在我這裡都是沒有的,從我的手中還沒有跑掉過一個罪犯呢。不過,那時我們還認為這無名屍體是周偉正的,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一口咬定那就是她男朋友周偉正的屍體,雖然她後來承認連看都沒仔細看。就在這時,周偉正卻回來了,原來他去了五大連池。興隆縣刑警隊及時地通知了我們,是的,很及時,但還是沒有犯罪分子的腿快,他們搶了先。我的這個同行雖然年齡大了,但還是盡力和一個職業殺手搏鬥了很長時間,使對方也受了重傷,我想這個受人僱用的殺手現在也許在哪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養傷呢,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舔著傷口,或者已經被死亡解除了痛苦。這都是犯罪現場告訴我們的事。不僅如此,現場還向我們暗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犯罪分子在尋找什麼,簡直是挖地三尺呀!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亂七八糟的現場,也正是為了這件東西,殺手才沒能全身而退。”古洛停頓了一會兒,拿出一支煙,用上一支的煙蒂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我再喝些水。”他自言自語地連續喝著茶,直到杯子裡的水幾乎要沒了。 “添水!”陳壽厲聲喊道。女祕書立刻就跑了進來,她臉上的表情說明她不僅僅只是在外面守候著。 “謝謝!”古洛看著她豐滿的耳朵說。 “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但我推測連兇手都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也就是說,僱他的人並不知道有沒有這件東西,但所有帶文字的東西都被翻過了,大概找的是日記之類的文字材料吧。雖然周偉正被害了,但這並不是我們行動遲緩造成的。我並不自責,也不責備當地公安局。我一直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無頭屍體到底是誰呢?這個懸念沒多久就解開了。經過是這樣的:我們在調查周偉正一案時,發現他和另一位警察都曾經被捲進一件極其惡性的案件中,就是馬奎家的滅門大案,兇手一直逍遙法外,如果是謀殺的話。周偉正為此和一位極為負責的警察幾乎鬧翻了,這個警察叫鄭重義。注意,正劇這才真正開始。當時我並沒想到,只是想周偉正被殺會不會和簡萬庫案件有關。這一懷疑並不牽強,因為我早就注意到那個李英傑在回家前,曾經有一天不知所踪,我把這一天叫做'空白的一天'。如果周偉正和簡萬庫一樣,都是同一案件的受害者,那麼李英傑那天就可能去興隆縣謀殺他。但據我的了解,那天周偉正已經去了五大連池,我想李英傑落了空。他回到自己家的時間是中午十點,從火車站到他家的車程是一個多小時,就是說,他乘坐的火車是在八點到九點之間到達的,當時有兩列火車相差五分鐘到達,一列是我們省城來的,一列來自興隆縣。在我們城市的時間還沒有精確到秒,而農村的時間還沒精確到分鐘的情況下,人們分辨不出他到底坐的是哪趟車,但我肯定他坐的是興隆縣來的車,雖然那關鍵的證據,就是車票讓他老婆給燒了。他這是殺人未遂,但我們沒有證據。所以我們就調查了周偉正的過去,只有這滅門案有些蹊蹺,但和現實有什麼聯繫呢?老實說,我沒有推測,只是想盡可能地尋找線索。鄭重義作為周偉正的老同事、老朋友自然是我們要了解的知情人之一,但他卻失踪了。於是,我去查了查列車時刻表,發現從鄭重義所居住的穆山縣來省城也要經過化民縣換車。一切很清楚了,我把這些散亂的片段聯繫在一起,就像電影中的剪輯一樣,作品就快完成了。我們讓鄭重義的女兒來認了屍,確定這就是鄭重義。我們立刻按他到省城的時間,對全市的旅館進行了排查,真是費錢費力的事呀!每當這時,我就萬分痛恨犯罪分子,因為他讓我們花了納稅人那麼多的錢。查詢的結果是沒有旅館見過這個人。我們的工作或許有疏漏,但根據其他旁證是可以驗證的,我們的調查沒有疏忽和紕漏。後來我們還調查過一次,再次證明我們的警察是多麼得優秀。這時,這場戲劇的主要情節就自然出現了。這兩人的不幸遇害,以及簡萬庫的被殺都和一件事聯在一起,準確地說,這件事才是他們死亡的接點。於是,就浮現了三十年前的命案,它又發散出血腥味道。 ”古洛又拿出一支煙,像是不經意地看了辛文素一眼,他吃驚地發現剛才那個有氣無力的女人這時兩眼放光,柔和的燈光製造了她年輕時美麗容貌的假象。她的嘴角向上揚起,似乎在微笑,而這是凝固的微笑,像戲劇中的假面具一樣,連古洛都不禁要打個寒戰。 “案件中一個重要的人物叫高麗華,她是馬奎的老婆,案件發生後不久,她就消失了,從此這個世界上似乎少了這麼一個人,但她卻是這樁命案中唯一活下來的人。你們知道,警察對這種人從來不會輕易放過的,但他們卻對這個案子,也就是這個人物束手無策,因為一個謎擋住了他們前進的方向。這個謎讓鄭重義花費了幾乎一生的時間,但他的老朋友、同事也是競爭對手的周偉正卻在他之前解開了這個謎。不過,周偉正卻做出了讓我們警察為之汗顏的事。謎是什麼呢?那就是這個女人也同時吃了那頓被懷疑投了毒的飯,而單單是她沒有死,甚至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飯菜都被鄭重義精心地保存了下來,並儘當時所有的條件做了化驗,但裡面並沒有發現毒素。而我能解開這個謎有兩個關鍵:一是興隆縣公安局刑警隊請我吃飯時,當小雞燉蘑菇這道菜上來時,那個隊長隨意說這裡不產蘑菇。而我後來在鄭重義的筆記裡看到馬家那頓飯菜的內容,裡面明明有蘑菇。試想,一個普通的農家,在那運輸不發達的時期,怎麼會在一頓普通的飯裡有蘑菇呢?當我得知高麗華是臨水縣人時,這個疑問就被解開了一半。那年她回過家,我斷定是她從臨水縣帶回來的。於是,我的設想就成為這樣的了,即蘑菇有毒。我去了臨水縣,收集了能收集到的所有毒蘑菇,我知道這不過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因為高麗華也吃了這蘑菇,難道她有解毒的方法,就是說,她預先服了解毒劑。但不對,因為化驗證明,飯菜,包括蘑菇都沒有毒。我想正是這個難題難倒了鄭重義,我也為此付出不少聰明的腦細胞。但第二個關鍵出現了,被我抓住了。我的同事胡亮由於感冒,說出的一個偏方啟發了我,說是什麼可樂煮綠豆,這該多難吃!但卻由此讓我解開了這盤中之謎。這種偏方難吃是因為它們的物理性質相差太遠,或者和人們的飲食習慣相差太多。同樣,我們知道有許多食品的化學成分是互相衝突的,譬如,有些水果和蔬菜不能同時吃。對了,你們知道中國近代偉大的思想家康有為是怎麼死的嗎?他是吃了大量海鮮後,又飲用了富含維生素C的果汁,結果這兩種物質是衝突的,他就死了。於是,我就想到這家人吃的蘑菇是否也是如此,果不其然,原來在臨水有一種特殊的蘑菇,大概是全世界唯一的,正確地說是有兩種蘑菇,不能同時或者在24小時內不能一起吃。如果吃了的話,就會中毒,很嚴重的毒,會輕易地奪去人的生命。人們給這兩種蘑菇起了一個形象而且恰當的名字:婆媳菇。就是說,這兩種蘑菇就像婆媳一樣水火不容。多好的名字,人民群眾永遠是偉大的藝術家。這個高麗華是個聰明或者說陰險的女人,她在前一天讓家人吃了其中的一種,而她找了個藉口,沒吃飯。第二天她和家人一起吃第二種蘑菇,結果是滅門慘禍,而她不僅保住了命,而且逍遙法外三十年。我們利用一個電話號碼找到了這個高麗華,她就是我們面前這位大名鼎鼎的女企業家辛文素女士。 ”古洛扭轉身子看著辛文素,這次他是用眼光正面和這個女人接觸的。辛文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古洛說的一切和她無關一樣,但古洛看見在這個女人平滑雪白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好個高麗華,離開那偏遠的村莊,來到我們這個熱鬧的大都市。當時正值改革開放之始,攀緣附會、商海弄潮,憑著她的姿色和精明,拉上了銀行的關係,又和政府要害部門的某有權者的兄弟夏侯玉結了婚,政府的工程項目、銀行的金錢讓她迅速發達起來,夫妻兩人的公司也成為我市十佳企業。但是,在這個世界,一個人做了一些事總是要有反饋的,正像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樣,往水里扔一塊石頭,還有不起水花的?這個案子也是如此。雖然馬家死絕了,案子做得天衣無縫,但還有敬業的公安人員在不懈地追踪,還有凶手對自己良心的譴責,難道不是嗎?辛文素,你難道不為殺掉無辜的公婆和小叔子良心不安嗎?不,你有罪惡感,而且十分強烈,這就是你為什麼要住精神病院,你為什麼連自己的老家都不敢回去,雖然你在發家之初曾和他們聯繫過。但是,良心譴責不過是內心的風暴,很難轉化為光天化日下真誠的懺悔,在這個案子中就是變為自首。不,辛文素,不,應該叫你高麗華,你不會的,除了你捨不得這個你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和你的兒子外,我估計你還有能說服你不去自首並能將良心上的不安保持在平衡範圍內的理由,這些我希望你自己說出來。我雖然能將事實按照我的方式擺放整齊,復原到最初的面貌,也能大體猜到作案的動機,但對人的細微的情感就非我力所能及了,何況還有一些恐怕除了當事人之外,誰也無法了解的真相中的核心。” “你胡說些什麼?”大怒的人不是那個傲慢的夏侯新生,而是一貫笑容可掬的陳壽,“你是警察,是執法部門的官員,你要為你的胡思亂想負責任。”陳壽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發出很大聲響。胡亮已經跳了起來,做出了防範的姿態。古洛用手勢讓胡亮坐了下來,辛文素也厲聲說:“你怕什麼?讓他把話說完。你有證據嗎?”她冷冷地說。 “這是另一個問題。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古洛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淡了,茶淡了。你這位接待專家就這麼招待貴客嗎?”古洛似乎在和陳壽開玩笑。 “上新茶!”陳壽吼叫著。女祕書匆匆跑了進來,她的高跟鞋不適應這樣劇烈的運動,差點兒將她滑倒。 “小心點兒!危險無處不在。尤其是你扮演一個不適合你的角色的時候,就更要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否則露出真相可就麻煩了。”古洛笑著說。女祕書雖然不明白這個黑胖子在說什麼,但臉卻紅了。 “言歸正傳。三十年了,血跡乾了,靈魂上天了或者下地獄了,人們的記憶已經淡薄了,村子裡的人走過那座凶宅時也不再膽戰心驚了。但是我們的警察卻還在追踪,第一個破解這謎底的是一個叫周偉正的警察。我承認這個人是有能力的,頭腦也夠聰明,但他卻稱不上是一個好警察,因為他利用這個謎底為自己的外甥謀了一份掙大錢的好差事。簡萬庫就是他的外甥,一個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的農村無賴漢,但他卻是周偉正最親的親人。因為周偉正家只有姐弟二人,簡萬庫又是他姐姐的獨子。要挾,這就是周偉正做的,而你高麗華是不敢讓周偉正將真相公佈出來的,雖然他好像也沒有你說的確鑿證據。你吞苦果吧,你造的孽由你自己吃下吧。簡萬庫來到你這裡,當上了分公司的總經理,但這個不務正業的下流坯還是狗改不了吃屎,他強奸了公司裡的女會計,挪用公款,雖然這裡面肯定有一部分是你們總公司讓他用在見不得人的地方上的,但他卻大大超支了。當經濟警察開始調查他的公司時,他慌了,不是怕警察,而是怕他貪污總公司的錢被總公司知道了,他會喪命的。看,你們個個衣冠楚楚,談吐文雅,其實在簡萬庫眼裡,你們才是真正的惡魔,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他是多麼害怕你們呀!於是,簡萬庫打電話向他的舅舅求助。周偉正能為救這個不爭氣的外甥,請求高麗華放過他的外甥嗎?我想他能。而且我想高麗華也會答應他的。但他的外甥可不這樣想,他實在是怕這些人,特別是他認為高麗華已經退居二線,夏侯新生和這位陳壽先生是不會放過他的。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也想要挾高麗華。高麗華沒想到這件事居然讓這個小土混混知道了,十分生氣。夏侯新生等人更是勃然大怒。真巧,就在這時,李英傑願意效勞,於是,簡萬庫這顆災星就隕落了。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不過,還有周偉正,但也安排好了,一旦他回家就會有客人來訪,取他的性命,這後來也做到了。但令這些兇手沒有想到的是另一個警察,在經過三十年的苦苦思索後,也破解了這個謎。由於他一直盯著高麗華的行踪,也知道這個女人現在是個財主。興奮之餘,他找上門來,但我敢肯定他不是為了敲詐,我想由於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是來勸高麗華投案自首的。這純粹是我的猜測,但我從他的同事和親人的口裡,知道他是一個真正優秀的警察,也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好人。那天,高麗華受到了真正的衝擊,對方不要錢,任何藉口都沒有用,這個頑強的警察讓高麗華臨時犯病,住進了醫院。就在那天晚上,我想鄭重義是去找旅館,在途中被人殺害了,當然是殺人滅口了……” “怎麼又是我幹的?我又僱凶了?你不是說我住院了嗎?當然住了,有醫生的證明,我都暈厥過去了,到哪兒去僱凶。難道我未卜先知,料到這個警察要來找我,事先安排好了的?我看你的推理前半部分很有想像力,也有說服人的論據,但這回可太不讓我服氣了。”高麗華神情激動地打斷古洛的話,以極快的語速說。 “當然不是,你沒有僱凶,那殺周偉正的兇手也不是你僱的,而是你的兒子夏侯新生僱的。我們通過他的電話記錄已經找到了他僱凶的渠道,這太容易了,而他也太不謹慎了。他逃不了懲罰的。”古洛的眼角里出現了一個蒼白的面孔,夏侯新生甚至連反駁的力量都沒有。 “不,殺鄭重義的不是什麼殺手,而是你的辦公室主任陳壽先生。那天是他讓鄭重義等著他回來的,回來後,他又讓鄭重義走,接著就是跟踪和殺害。” “你這完全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說明我留他在家,而且我也不會殺他的。我沒有殺他的動機,因為他沒有訛詐我呀!難道我會為公司賣命到這種程度?”陳壽笑起來,這是種刺耳的聲音。 “你有動機,比夏侯新生的動機更強。陳壽,說出來吧,你是高麗華另一個兒子,是夏侯新生同母異父的哥哥。” “什麼?”夏侯新生跳了起來,高級西裝不知刮到了哪裡,發出撕裂的聲音。陳壽的臉比夏侯新生的還要白,還要扭曲,扭曲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他歪著嘴,露出青色的白牙齒,那表情不知是笑還是哭,也許是發怒。他絞著雙手,嘴裡好不容易發出咿呀的聲音,但沒有人能聽懂他的意思。高麗華癱坐在沙發上,好像被抽走了筋骨。她不斷地點著頭,眼淚汩汩地流著,胸口都濕了。 “像!像!”她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高麗華,我敢斷定他不是那個被你殺害的馬奎的兒子,而是你過去的情人,是叫馬躍吧,是他的兒子。那年你回家了兩次。我就感到奇怪,因為據村里的人說,你一年都不回去一次,這一年不僅回去兩次,而且時間也比較長。我感到蹊蹺,就去調查你的行踪,終於有人告訴我你去過公社衛生院,還去過縣里。我找到那時的醫生,是個女醫生,很老了,但卻有著超群的記憶力。她說你懷孕了,而且讓她給你保密,你後來在縣醫院通過關係,生下了這個孩子。在你離開家時,將他送到一個姓陳的人家撫養,不,是送給了他們。因為你要去辦那件大事——殺人。這個孩子後來考上大學,改名叫陳壽,輾轉進入你的公司,他是來尋親的。我想眼前的這件事如果能像三十年前一樣平安著陸的話,他會出來和你相認的。陳壽,你不要再說什麼證據。你殺害鄭重義時被受害人抓了一把,鄭重義是個訓練有素的警察,你休想在他那裡不留下證據。我們化驗了他指甲裡凝固的微量的血,提取了DNA,和你的一模一樣。DNA真是個好東西,好就好在它無可動搖的準確。” “可你並沒有提取我的DNA呀。”陳壽有著讓古洛都吃驚的反應能力,他居然恢復了理智。 “白天我去了你那裡,你以為我們只是通知你晚上到公司來的嗎?一滴唾液就可以了。” 陳壽皺起眉頭,努力回憶著白天的事。這不光是他想抵賴罪行,而且對一個農民出身的知識分子來說,他不相信人的習慣總是改不了。他思索了半天,終於放棄了希望。 “我……” “不,不是他幹的。不,我說錯了,是他執行的,但是我指使的,我是主犯,他不過是聽我的命令而已。還有殺那兩個人都是我的主張,新生也是執行者。你說得對,不是不報呀!是我造的孽,就讓我來還,和他們沒關係,你放了他們。特別是我的這個兒子,娘對不起你……”高麗華的聲音哽咽了。她張開雙臂,像是想擁抱自己的兒子一樣,但陳壽只是冷冷地一笑。 “這麼說,你承認你三十年前的罪行了?”古洛知道今晚可以和胡亮大吃一頓了,而且是胡亮請客。 “我承認,那一家是我殺的,但我不後悔。他們都該死,雖然你以為馬奎的爹娘和兄弟無辜,但我認為他們有罪,生下這麼個野獸就是有罪,和野獸同根也是有罪。這個野獸殺了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就是他的父親。”高麗華指指陳壽,陳壽扭過臉去。 “你怎麼知道的?”古洛知道三十年前的秘密終於要大白於天下了。 “是他喝醉酒自己說的,那炮眼兒是他搗的鬼。他當過兵,知道炸藥是怎麼回事,他故意把藥捻子弄成慢撚兒,然後讓工頭命令馬躍去看。多狡猾,他不出頭,就這麼殺了他。我原來還以為他是好人呢,要不能同意和他結婚嗎?從我知道真相的那天開始,我就下決心要斷了他家的香火。我做到了,而且還多活了三十年,享盡了榮華富貴,就是死了,也不算什麼。但這兩個孩子確實沒有死罪呀!”她蹣跚地走過去,一把抱住了陳壽說:“兒呀!你咋這麼傻呀?!你殺他幹啥?你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我就會保護你的。不過,沒事兒,你放心,媽會解決這事的,沒有媽做不到的事。再說你這是為了媽呀!” “為你?我為你?做夢去吧。你把我扔下不管,讓我過夠了苦日子,我恨你都恨不過來呢,還能為你。我告訴你我的打算,我是要向你坦白我的身份的,但這時他們這些該死的東西捲了進來,如果你過去的罪行成立,你就要被判刑,你也就沒有能力將你的財產和總經理的位置給我了,我就是為了這個才鋌而走險的。我還告訴你,我的弟弟,你是跑不了的。你這個什麼也不是的笨蛋平時坐在我的頭上作威作福,這回和我一起完了吧。警察,我要立功贖罪,我能證明他買兇殺人,也能證明他和李英傑有交易,都是我親眼目睹的。哈哈!今天就是我們這一家敗亡的日子。我完了。大家都完蛋了。”他說完,就暈厥了過去了…… 和古洛預料的一樣,胡亮晚上果然請客了。他們去了一家所謂的北京餐館。 “北京還有菜系?”古洛很吃驚地問道。 “哪兒的人都得吃飯、吃菜,於是就有了菜系。”胡亮答道。 這裡有北京的炒肝兒等小吃,有扒羊臉、紅燒羊肉、烤鴨。 “倒是符合我的胃口,夠油膩。”古洛說。但一吃起來,卻很好吃,尤其是扒羊臉,很嫩,入口即化,更容易品嚐到羊肉的鮮香。烤鴨做得也很好。古洛覺得任何肉的味道都比不上烤鴨那濃郁的香味兒。 “你知道嗎?我最近看了一本關於清朝皇帝的食譜,幾乎頓頓都有鴨子。你說烤鴨能不好吃嗎?”胡亮很知道古洛的胃口。 “對。”古洛吃下一塊鴨肉,雖然那麼油膩,但古洛一般是不捲餅的,只是嚼些蔥白爽爽口,然後再喝一大口啤酒,於是鴨肉就光留下香味,而油膩卻消失了。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個案子不是一樁類似黑社會為懲罰不聽話的人的謀殺的?”胡亮像是漫不經心地問。 “動機。主要是動機。雖然簡萬庫貪污了千萬元左右,但對這家公司來說,還沒到殺人的地步。於是,那時我就想到這個案子會有復雜的背景,我的推理,也可以說是假設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這個女人真是厲害,不過為了愛情似乎也可以理解。”胡亮向古洛要了一支煙,悶聲悶氣地說。 “愛情不是理由。但是,這個女人確實是有所悔悟的,雖然她不承認。因此,我也斷定她是不會殺簡萬庫這幾個人的,但她的兒子們可沒有她那心腸。不想被人訛詐,這倒是可以理解,對一個一帆風順的少爺老闆來說,何況他是有孝心的。可那個陳壽卻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他確實是為了錢,也可以稱之為為遺產才親自下手的。” “可DNA我們還沒有提取他的呢,你又不按規矩走了。” “沒辦法。你也知道從鄭重義指甲縫裡的血裡並沒有提出DNA。科學是準確,但要依靠它可不容易。”古洛笑著說。 餐廳里人漸漸多了起來,食客們大吃大喝,噴雲吐霧,光線都為之暗淡。胡亮半躺在椅子上,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大吊燈,像是想著什麼事。 “怎麼啦,不高興?”古洛擔心地看著他。 “嗯,有點兒。覺得沒有破案後的那種高興勁兒。” “為了那個女人?” “有點兒。這是個讓人有種說不出感覺來的女人呀。” “沒什麼。她不過是個複仇者,但做得太過分了。所以沒有人同情她,但也沒有人恨她。就是這麼個人。”古洛喝了一口啤酒,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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