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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生賈里

男生賈里

秦文君

  • 寓言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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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1970-01-01發表
  • 84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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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舞台明星

男生賈里 秦文君 5336 2018-03-22
都說周一是頂灰暗的一天,快樂的星期天一閃而過,變成新鮮的回憶跳來跳去,抓也抓不到;而下一個好日子卻在一百多個小時之後,只有那種有耐心的人才覺得無所謂。 今天正是讓人寒心的星期一,男生賈里匆匆往學校跑。他剛進初一,校徽新得顯眼,T恤衫胸袋上別一支粗大的鋼筆,腳上是大大的狼牌運動鞋,多少有點瀟灑。不斷有人說他的眼睛像阿蘭·德龍,其實他很像任何影星,假如誰說他像某個諾貝爾獎金獲得者,或許他會笑得露出牙齒。 對男孩來說,智商是第一位,相貌得往後排排。賈里這麼想。 走在賈里左邊的是他的朋友魯智勝,那傢伙胖乎乎,臉圓滾滾,頭髮稀薄,像個古代武士;乍一看,別人會以為他平庸得很,是那種好打瞌睡的傢伙,其實他腦子很靈,關鍵時刻從不迷糊,真是人不可貌相。

魯智勝喜歡說話,一路上就吹跟他爸的朋友的侄兒的同學們唱卡拉OK的事--反正他狐朋狗友一大幫:"餵,在OK機的話筒裡一唱,效果不一樣,就像歌星差不多,我唱完,朋友們都拍手捧場吶。" "藝術團正缺男高音,你去做台柱吧!"賈里說,"要不要我代你去邢老師那兒求情?我去開口,她會考慮的。" "算了,邢老師和我也很熟。"魯智勝說,"不是吹,她每次見了我都點點頭,跟熟人沒什麼兩樣。" 古人真是英明,那些傳下來的古話時不時就能用上,特別是那句--"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在校園裡兌現的概率大極了。

邢老師就站在校門口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她是學校的音樂老師,同時還負責學校藝術團,手下有一幫子漂亮得引人注目的女孩子。邢老師長得很苗條,走路輕盈得像跳舞,她很愛打扮,新衣服一套又一套,塗口紅,穿絲襪。要是換了別人,會給人一種講時髦的感覺,可在邢老師身上,就很美,很協調,就是一種整潔高貴的味道了。 "早上好!"邢老師招呼道,她一向親切隨和。 "早上好!"他們說著,彼此看了一眼,都覺得她在招呼自己,而對方只是藉了點光。魯智勝甚至有點受寵若驚,添了一句:"您來得真早!" 他們慢慢地經過校門往裡走,突然,邢老師叫道:"賈里,賈里,我跟你說個事!"

魯智勝有點想賴在邊上。賈里推他一把,說:"你先走。"魯智勝當著邢老師的面也不好做厚臉皮,只能規規矩矩地走掉。 賈里不知談話的內容,他擔心邢老師要他參加藝術團,藝術團裡的女孩們不錯--僅指外表,可一些男演員就有些討厭,喜歡出風頭,沒什麼頭腦。邢老師一開口,他就如釋重負,立馬神色緩過來。 "你妹妹賈梅藝術感覺不錯,條件也好,在藝術團裡她是個佼佼者。" 這真是個意外收穫,賈里一直覺得妹妹醜醜的,想不通邢老師為何把她選進藝術團,現在才有些為這丫頭驕做,她居然也是匹千里馬。 "但是,"邢老師補充道,"她練習不刻苦,這是很可惜的,規定的動作她總是完成不好。"

妹妹就是那種不好強的人,成績馬馬虎虎,一吃苦就叫,還愛傷心,動不動就淌眼淚。賈里嘆了口氣,感覺肩那兒重重的,有點愧對邢老師。 "你要幫助妹妹,她素質不錯,是棵好苗,多錘煉錘煉說不定會大有出息的,有這方面天賦的女孩不多,假如再加把勁……" 賈里站在那兒同邢老師談了半天,跟老師談妹妹的優缺點,使賈里生出一種當家長的感覺;魯智勝遠遠地等在操場邊,多少有點癟頭癟腦,這也使賈里很開心。 整個午休期間,賈里都在擬定幫妹妹訓練的計劃。女孩的心理很難捉摸,賈梅平素就鬆鬆垮垮隨隨便便,會把毛茸茸念成毛耳耳,陶冶念成陶治,寫著作業,冷不丁會冒出一句藝術團內部的事,譬如誰看不起誰啦,誰喜歡討好老師啦,這些新聞他聽了就頭漲,又煩瑣又無聊,婆婆媽媽,他時常要訓她幾句。

現在好了,賈梅前程似錦,她可能成為一流的舞蹈家,邢老師提到的"天賦"二字使他隱隱激動,天才的哥哥聽起來也不錯。 下午放學,賈里撇掉魯智勝獨自去藥店轉了一圈,然後奔回家候在那兒,妹妹賈梅一推開門,他就迎著門大喊:"快!一寸光陰一寸金。"妹妹睜大眼,反而笑了:"幹什麼?你傻掉了?" 賈里脖子上掛著哨子,滿臉是汗,往桌上擱磚,手掌上沾著紅色的磚屑,他正色說:"記住,我是個嚴肅的教練!"他接著就把邢老師的話學了一遍,當然,有點加油加醋,暗暗抬高自己。 賈梅立刻就有些軟下來,她很清楚自己在藝術團的表現,畢竟是妹妹,資格嫩了點,她嘟噥說:"邢老師怎麼也會告狀!"

"練擱腳吧!"教練命令道,"我一吹哨子你就開始。" 賈梅果然不凡,一伸腿就擱上桌子,穩穩的,像固定在那兒一樣。 "腿直一點,成九十度!"賈里毫不含糊,在她擱起的腳下塞進兩塊磚,"記住,兩條腿要成直角,這很重要。這樣,韌帶就能練得更有彈性!" 連續又墊了兩塊磚,賈梅有些搖晃,兩條腿就稍稍弓起來。 "站直!站直!"賈里拼命吹哨子表示警告,"否則我再加磚!" 賈梅哭喪著臉說:"我不願再練了,我腿疼!" 這好辦。賈里趕緊摸出一大包藥品,"這是止痛片,既經濟又實惠,你吃一片就感覺不到痛,塗一點松節油腿上韌性更強。"

未來的舞蹈家連連搖頭,她最怕吞藥片,彷彿嗓子很細,不得已吃藥時,總要捏著藥片伸進嘴送至喉嚨口,往往喝下幾杯開水那藥片仍在,所以吃藥對她比什麼都可怕,是一種折磨。 "不!不!"賈梅眼圈紅了,"我不想做一流的舞蹈家了,再墊磚,骨頭都得斷了,我不想做個殘疾人!" "忍一忍吧!要我求你嗎?好,再堅持一下。一秒,二秒,三秒……" "不行,半秒鐘也不行。" "你想想居里夫人,想想撒切爾夫人,我們家也快出一位女偉人了!記住,你需要毅力。" 賈梅的腿顫抖起來,她難受得已經忘記了哭泣,只是痛苦地自言自語道:"不行,我的腿酸極了,噢,動不了,它們不聽指揮。"

"好,十八秒,十九秒,快創世界紀錄了!" 正巧這時,門鈴大響,賈梅像盼來了救星,哀哀地叫起來。進來的是來燒晚飯的吳家姆媽,她愛大驚小怪,所以一見亂糟糟的家和這對大汗淋漓的兄妹,立刻大叫大鬧:"反了,反了,你們就會給我添亂!" 第一次訓練在賈梅嚶嚶的哭聲中宣告結束。但那訓練計劃卻是不滅的,在教練鐵面無私的堅持下繼續著。經過連續幾次的訓練,賈梅已能高高地擱起腳來,並且能弓下身用嘴巴碰到腳尖。在藝術團裡,只要她一亮這好手藝,那幫平日挺傲氣的女孩全都鴉雀無聲。 賈里很驕做,毫不慚愧,就像他擁有這絕招一樣。 轉眼就快到校慶日了,學校藝術團要組織一台舞劇。劇本是賈里的班主任寫的--那個老師別的本事沒有,塗塗寫寫卻很在行。聽說,今年是建校四十週年大慶,那些已經老得忘掉中學時代的校友也要來觀看表演。

"她們說,校友中有個人是舞蹈學校的校長,"賈梅說。 校長!沒準是個禿頂的老頭!賈里沒在意。 "還有電視台的導演也要來。"賈梅消息很靈通,雙手比劃著。 "多一點人看也沒什麼壞處,不必驚慌。" 賈梅神秘地笑笑,帶著女生的小計謀:"邢老師說,他們想到母校來選小演員。" "噢,這倒是你大顯身手的好機會,你一定要跳出水平來!"賈里像個老前輩一般,"機會難得,懂嗎?" "我懂。"妹妹故作深沉,確實,藝術團集中了一群最靈巧的女學生,再笨的人進了她們的圈子也會沾點靈氣的,那幾天,賈梅果然勤快起來,早晚各練一次,一下子把她從吳家姆媽那兒討來的舊絨線和竹針全都塞到床底下去了。

吳家姆媽極為不滿,她一向慫恿賈梅跟她學點編織,這下,她的老師職務被免除了,所以總訓斥賈梅說:"腳擱得這麼高,多武腔!" 不久,劇本打印出來了,大意是寫一個女生同她的好友們過了個幸福的星期日,而她的母親--一個紡織女工卻在家裡洗碗做飯補襪子。 "你是不是演主角?"賈里問妹妹。 賈梅懊喪地搖了搖頭:"主角是林曉梅演。" 賈里認識林曉梅,那確實是個新潮的女孩,總穿牛仔背帶裙,能歌善舞,演唱流行歌曲時握著話筒捏來捏去,像在捏飯糰,她演那個只顧自己的女生確實找不出岔子。 "那你演主角的同學也不錯。"賈里安慰道。 "那都有人演了,她們剛才都在挑新時裝呢!"賈梅一臉苦相。 "那麼你不演了?" "演的,邢老師讓我演那個媽媽。" 天哪,讓妹妹演那個成天穿著舊衣服頭髮花白的角色,她只是作個背景,在舞台一個暗角里裝模作樣地補一雙舊襪子,多麼乏味,簡直倒胃口,甚至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而那些功夫比她差的女孩卻能穿得花紅柳綠,在台前活蹦亂跳。 賈里看著妹妹認真地練著穿針引線的動作,心里火冒冒的。他決定要助妹妹一臂之力。他先找了邢老師,可沒等他開口,邢老師就笑吟吟地問:"是為你妹妹高興吧?藝術團有二十個人,只有五個輪到上台演出。" "哦。"他只能順水推舟地笑笑,他沒想好怎麼轉話題,所以不好貿然開口。 邢老師親切地拍拍他,他知道,這一下就算是無法挽回了。可他還得天真地笑著,直到邢老師離開,就跟一個十足的傻瓜那樣。 後來,賈里還鼓足勇氣去找過班主任,問他是不是能改一改劇本。 "為什麼要改?請談具體些。"班主任查老師一臉驚奇。 "應該讓媽媽也參加群舞,否則,她太吃虧,像個受氣包!" "那樣主題才深呢,能發人深省。"查老師一句話就打發了他。 賈里愣一愣,終於沒把私心透露出來,有時話說出來不起作用,還不如不說,但他真心誠意為妹妹打抱不平,她練得那麼苦,到頭來,無法亮相,眼睜睜地看著機會越走越遠。 臨校慶那天晚上,賈里終於想出一個挽回殘局的好辦法,他對妹妹說:"我有個主意。" 妹妹向吳家姆媽借來個針箍,正像模像樣地盤起腿練習她的補襪於行當。其實她一直說,她永遠不做媽媽,要一直做個清閒的小姐。開什麼玩笑,不懂她怎會委曲求全的。 "我想讓你出出名,至少讓人看到你的實力。" 賈梅的眼睛立刻亮起來。好,這正中我意,賈里想。 賈里給妹妹設計了幾個動作,讓她在"女兒"和同學群舞時衝進去表演一番,"主要是把那絕招顯出來,不能白白浪費。記住,腿的跨度至少一百八十度,來個把一字開、八字開什麼的。" 妹妹睜圓了眼睛說,"那行嗎?邢老師不會答應。" "這叫創造性,懂嗎?"賈里說,"平庸的人才循規蹈矩," "好吧。"賈梅很信賴教練,"可我不知道該什麼時候站起來表演。" "包在我身上。"賈里拍拍胸,像個真正的名教練,"到時候我在台下揮幾下帽子,你就開始發揮。" 他們的密謀只有吳家姆媽聽見,但因為她在考慮別的事,因此這話進了她的耳朵又被打發出來。吳家姆媽一個勁地想著那天要去觀看賈梅的表演,並且擔心沒有像樣的出場衣服。其實,不會有誰在乎她穿灰色還是米色的衣服。 演出開場前,賈里才感覺有些失算,第一排是貴賓席,坐的都是有名的校友,有個被稱為蔡導演的正在那兒高聲說:"劇本我都研究了,那劇中的母親是最難演的,動作幅度小,但感情又錯綜複雜。" 邢老師連忙接口說:"在彩排中,她演得特別出色。那個同學很有靈氣,"說這話時她瞥見了賈里,還朝賈里親切地笑著。 "好吧,百聞不如一見。"蔡導演說。 賈里心裡一動。他正坐在貴賓席後的那排座椅上,那段話他聽個一字不漏,他貓著腰剛想繞出去到後台給妹妹通風報信,正巧燈暗下來,大幕徐徐拉開,衣著灰不灰白不白的"媽媽"就上台忙開了,又是搓衣服,又是掃房間。 他知道晚了一步,就坐回去,把帽子脫下抓在手裡,暗想,只要不揮動帽子,妹妹準會安分守己的。 黑暗中,坐在她身邊的魯智勝一個勁地說:"你妹妹真棒,演得太像了。"賈里也確實發現妹妹在台上表演自如,他還看見那個蔡導演頻頻點頭。他慶幸那個信號取消了,否則,真得演砸了。 演到最後一幕,賈里發現妹妹有些心神不定,盤腿坐著補襪子,卻老是焦急地朝這兒打量。那個蔡導演悄聲說:"真絕,她把人物的矛盾和痛苦都表現出來,有一定深度和層次感。" 賈里的心快提到嗓子眼,他怕妹妹有個閃失,前功盡棄。魯智勝哪知他的心情,只以為賈梅對他表示友好,所以一個勁地嘮叨:"她又看我們了,我們得有所表示,給她一點鼓勵!" 就在這時,賈里犯了一個原則性的錯誤,他嫌魯智勝多嘴多舌,便隨手用帽子抽了魯智勝一下。示意他少開口;可那傢伙卻從中得到相反的啟發,冷不防奪過帽子,使勁地揮了起來。霎時賈里感覺頭都漲開了。 不幸的事發生了。盤腿坐著補襪子的"媽媽"得到信號,立刻不顧三七二十一,衝到台中央,猛地踢下了腿,可能是腿盤久了,腳發麻,或者是抽起了筋,反正她踢腿時打了個趔趄,同正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林曉梅撞在一起,"咚"一下兩個人同時倒地,一邊的麥克風受了牽連也轟地應聲倒下來…… 台上台下立時亂成一片。賈里看見蔡導演大搖其頭,說:"颱風太差,怎麼能這樣胡來!"邢老師則滿臉通紅,急得簡直要哭出來似的。 就是為了邢老師,賈里也恨不得用力拍打自己的腦袋,或者使勁跺跺地板。邢老師這個好心人不該這麼倒霉!這世界都被攪得認不出了! 很晚了,賈里都不敢回家,魯智勝闖了禍,也只好奉陪到底。賈里問魯智勝,"憑你的經驗,我妹妹要多久才能消氣?" 魯智勝有點幸災樂禍:"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賈里長嘆一聲,他為妹妹惋惜,也為自己惋惜--他做不成天才的哥哥兼教練了。特別是,萬一妹妹向邢老師道出秘密,那麼,他會變成一個笑料,永遠無臉見她。 "餵,你們是雙胞胎,應該相互有感應的,"魯智勝耍滑頭。 "去你的!"他沒好氣地當胸給他一拳,誰讓他是個肇事者。 反正,賈里一直到餓得快倒下來才回家。他踮著腳跳芭蕾般溜進屋,妹妹已經哭夠了,眼皮腫得像桃子。她邊擦眼角邊說了兩句話,令賈里鼻子發酸。 她的原話是--我不會不睬你的,也不會跟任何人提這事,因為你是好心,我懂。 這兩句話賈里終生難忘,妹妹真有些義氣,像女俠--畢竟是一胎來的,哥哥的氣概多少會影響妹妹一點的,但他只是思想而已,並未流露出來。何必說呢,免得她驕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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