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我是天上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的漣漪，對我微微地笑，笑容裡，有一條小魚，在吐水泡。
我的臉紅了，紅了，我躲到了桃花樹的後面，可你還是看見了我。你知道，那片顏色最淺的花瓣，就是我。
我要走了，你會等我嗎？你的眸子裡閃爍著星星，你不說話，只是對我眨眨眼睛。
於是，我向你揮揮手，就和風一起去遠行。
我飄啊，飄啊，我看見了最廣闊的草原，那兒有一群，和我一樣雪白的羊羔。它們抬頭對我叫：
“咩咩咩，你好啊，白雲，你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可我不會留下，因為我知道，你一定還在等我，你水面上的白蓮花，快要開放了吧。
羊群低下頭，它們不見了，大地上，只留下一片雪白的百合花，輕輕搖擺。
我飄啊，飄啊，我看見了最深遠的海洋，那兒有一群，和我一樣雪白的鯨魚，它們在對我唱歌：
“海上的浮雲，天空的泡沫，請留下來，和我們一起玩吧。”
可我不會留下，因為我知道，你一定還在等我，你岸邊的小樹林，已經掛霜了吧。
鯨魚潛入水中，它們不見了，海面上，只留下一隊鮮紅的船帆，緩緩航行。
我飄啊，飄啊，我看見了最美麗的天空，那兒有一群，和我一樣雪白的天鵝，它們和我一起飛翔：
“雲朵，來呀，和我們去南方的夢幻島，在那裡，你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我不會和它們去那裡，因為我知道，你一定還在等我，除了你，我不想要其他的一切。
天鵝一隻接一隻，漸漸飛遠了，碧空中，只有我，還有一條低垂的彩虹。
我回來了，你還好嗎？你在哪裡？你已經忘記了我嗎？
天空和大地，一樣的沉默，你，已經消失了踪影。
我第一次流了淚，我終於發現，原來，一朵雲可以這樣落向地面。
B
我是水，就要徘徊於地面；你是雲，就要流浪於天空。
可你曾經飄過，給我留下了，一個抹不去的倒影。
桃花凋謝的時候，一匹小白馬走到我的身邊喝水。它對我說起自己的家鄉，它說著綠草、藍天、野馬、羊群，還有白色帳篷裡的奇異居民，他們也喜歡四處漫遊，就和你一樣。
馬兒終究要回到草場，它奔向遠方，不見了。可是你的影子，還在我心上。
桃子紅了的時候，一對大雁飛到我的身邊玩水。它們嘰嘰喳喳說著旅行中的見聞，它們說起了大海、波浪、島嶼、鯨魚，還有白色大船上的奇異居民，他們也喜歡四處漂泊，就和你一樣。
大雁終究要飛向南方，它們展開翅膀，向太陽飛去。可是你的影子，還在我心上。
桃葉落下的時候，一群金斑蝶來到我的身邊休息。它們說起它們的目的地：一個叫夢幻島的地方；那兒所有的居民，都有一雙透明的翅膀，那兒的花朵、游魚，也都會飛翔，就和你一樣。
它們飛走的時候，所有的動物，都和它們一起，離開了。可是你的影子，還在我心上。
夜忽然變得那麼靜，沒有蟬鳴和蛙叫，也再沒有魚兒吐出水泡，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凝固成一片薄冰。
可太陽升起來了，在空蕩盪、光禿禿的樹林上，它的光芒，讓我睜不開眼睛。
我就這樣在陽光下，漸漸被蒸發，我變成了一朵雲。
C
那是一場秋雨，幾乎沒有什麼人注意。雨後，雲朵都已散去，泥濘的地面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池塘。
整個冬天，這個池塘都沒有結冰，即使在漫天飛雪的時候，那水面，也還是泛著一圈圈的波紋。
在桃花又一次綻開的日子裡，有人路過池塘。他發現，在那鏡子一樣的水面上，正映著一片乳白色的雲影。於是他抬起頭，卻只見如洗的藍天上，沒有一朵雲，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