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圈灣是這麼一個城市。面朝最廣闊的海,海水那麼地清澈,直接反射了天空蔚藍舒適的顏色。海面上不時掠過低低盤旋的海鳥,海港停滿白色的船隻,船鳴嗚嗚。風中吹拂花香,屋頂上搖曳色彩紛呈的旗幟。甜圈灣是這麼美麗而繁華。
也很奇妙。天上下雨,甜圈灣就下許多的甜圈兒。這個城市,到處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這裡的人,不愁吃喝,只為興趣工作。實在是個很理想的地方。
米米憂是這麼一個孩子。不像耀眼的星,也不像灰色的塵,米米憂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孩子。很安靜。太過安靜,喜歡穿著白色的連身裙,沒有多少存在感。就這麼,米米憂總是自己一人。
儘管,米米憂也是甜圈灣的一員,是甜圈灣的米米憂。但這裡每個人都找了適合自己的伴兒。彷彿,只有米米憂沒有。
米米憂只有一棟白色的小房子,白色的柵欄圍著芬芳的花園。花園裡是米米憂喜歡的各色雛菊,一張淺木色的長長茶桌,一張長頸鹿樣式的靠背椅。桌椅都是爸爸用很新,很新的木頭做的,還有木頭淡淡的香氣。
但是經常抱著她的爸爸不在了,他們說,她的爸爸遠行了。米米憂感覺到了寂寞。
寂寞的時候,米米憂喜歡攤開一本書,把自己和書一起放在陽光下曬著,然後什麼也不想,只感覺陽光被風低低吹過睫毛。微風裡時常吹來爸爸的聲音,曬得暖暖的爸爸的聲音,偶爾還有米米優自己說過的話。
“米米憂當然不是奇怪的孩子,只是比較特別。”爸爸說得很有信心,還有朗朗的笑聲。
“可是誰也沒注意我,他們都不喜歡我。”米米憂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那麼就找一個喜歡你的同伴,相似的同伴。或許就是另一個米米憂。”爸爸回答。
“那米米憂要怎麼找到另一個米米憂?”
“放開你的心,走到人群中。”
爸爸說得很深奧,所以米米優又問,“怎麼放開心?”
“像攤開書,曬在太陽下,把自己攤開。”爸爸說的時候表情也很幽默,所以爸爸笑了,米米憂也跟著笑了。
……
米米憂就听著風聲吹回爸爸這些話,吹回笑聲,曬著自己,想著,想同伴。可是爸爸不在了,沒有人告訴她怎麼在人群裡曬開自己,會是像坐在花園裡那樣簡單嗎?
米米憂終於鼓起勇氣,安靜地走到路邊。
街上都是穿著形形色色禮服的人們,隨處就可以找到一起跳探戈的舞伴,隨處也都有歡快熱鬧的音樂,可以休息的桌椅,可以喝的飲料。
米米憂在街一角卻什麼也不做,有個孩子因為好奇過來問她。
“你在做什麼?”
“在人群裡曬自己。”米米憂怯生生地看著那個孩子,但還是回答了。她想自豪地說出爸爸這個想法。
“為什麼?”
“這樣我可以等到一個同伴。”等另一個米米憂。
“好像很神秘,很浪漫。”那個孩子說道,開始待在米米憂旁邊,“你的想法好有意思,從哪裡看來的?”
“我爸爸告訴我的。”
……
他們不覺聊了起來,後來又有一個孩子,另一個孩子過來。
一直到了黃昏,海風吹來雲彩,被染成燦爛的金霞。地上是雲橙紅溫暖的影子,城市也變得很溫暖。米米憂站著的角落不覺圍了許多的孩子,嘰嘰喳喳討論著,圍成了圈。
“那個神秘的同伴來了嗎?”有個孩子問。
“沒有。”大家齊刷刷地搖頭。
“你爸爸還有說別的提示嗎?”
“或是同伴的特徵?”
有幾個孩子問米米憂。
米米憂想得很仔細,但是搖了搖頭,“沒有。”但她又想起來,“也許和曬太陽有關,也許和攤開書有關。”
“曬太陽?”孩子們抬頭看夕陽。
“攤開書?”有個孩子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本書。
“我倒是知道書有個作用。”一個男孩大聲哈哈笑,搶過書揚了揚,“接甜圈一起吃呀!”
大家都一起笑了。天上的甜圈還在不停下著,落進他們的懷裡,把空氣都變得甜起來。街上那輛蒸汽車開了過去,蒸汽笛聲和船鳴此起彼伏,但都淹沒在狂歡的樂聲裡。
而樂聲,淹沒在孩子們的笑聲裡。
米米憂在心裡問爸爸:爸爸,我找到另一個米米憂了嗎?
海風拂過,但只掠動白鳥的聲音,晃動了花香的紋路。街邊的彩旗翩翩翻動著。
米米憂對著孩子們遞過來的甜圈咬了一大口:但是我現在很開心,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