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淘氣包埃米爾

第15章 11月14日星期天卡特侯爾特舉行考問會,艾米爾卻把他爸爸關進了廁所

秋天到了。秋色漸濃。整個卡特侯爾特、整個勒奈貝爾亞和整個斯毛蘭變得越來越灰暗。 “真晦氣!”每天李娜早上五點鐘起來到外面黑乎乎的牛棚去時都這麼說。牛棚裡有一盞馬燈為她照亮。但是那燈光是那麼孤苦伶仃,在周圍的一片黑暗中顯得那樣軟弱無力、灰暗、陰冷,整個秋天就是—個漫長的單調而又昏暗的季節,只有那么一兩個宴會或家庭考問會例外,像是在一片黑暗之中閃爍著的幾盞孤獨而又可憐的燈。 家庭考問會,你可能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我猜是這樣的,那個時候人們都要知道《聖經》和《教義手冊》上的一些故事,因此牧師就經常搞些考問會,了解一下大家都記住了多少教義。不光象平常一樣要考問小孩,還要考問所有的人,大人、小孩都要問。這種家庭考問會輪流在勒奈貝爾亞的每個莊園進行。雖然考問會本身並沒有多大意思,但是事後要搞的宴會可不錯。全鄉的人都可以參加。孤老院的老人們,只要還能走得動,也都趕去,因為考問會後可以放開肚皮大吃一頓。這可是件美事!

十一月的這一天,要在卡特侯爾特舉行家庭考問會。這使大家都活躍起來,特別是李娜。她可喜歡家庭考問會了,“不過不包括那些問題。”她說,“有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李娜對那些《聖經》上的故事確實不知道多少,牧師對此很清楚,所以他常問李娜一些最簡單的問題。他也是個和善的人。這天他已經坐在那里花了好長時間講亞當與夏娃的故事,說他們住在伊甸的安樂園裡,是人類的始祖。他想講到這會兒所有的人包括李娜都該記住了,所以當問到李娜時,他和氣地問, “哎,李娜,我們的始祖叫什麼?” “土爾和佛萊婭!”李娜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回答說。她的愚蠹的答話把艾米爾媽媽氣得漲紅了臉。土爾和佛萊婭是大約一千年前斯毛蘭人還信神教時所信奉的兩個神仙,但是那時候他們還沒聽說過《聖經》上的那些故事。

“你怎麼還是個神教信徒。”艾米爾媽媽事後批評李娜說,這對李娜辯解說: “每天有這麼多事,為什麼我要記住每一件事暱?” 好在牧師為人和善,在考問會上他裝著沒聽出李娜的錯誤,繼續講起上帝創造世界和人類的故事,還有他的創造是多麼偉大等等。 “包括你李娜也是—個真正的奇蹟。”牧師保證說。接著他又問李娜這樣想過沒有,想過上帝創造了她是多麼偉大沒有。 李娜說她也這麼想。但是她稍微考慮了一下又說:“對,那當然,不過創造我這麼個人也沒什麼了不起。但把剛才我聽到的那麼多古怪故事編在一起,可真不簡單。” 艾米爾媽媽的臉“刷”的一下又紅了。因為她覺得李娜的傻話又使卡特侯爾特人丟了臉。這時從艾米爾待的那個角落傳來了一陣清脆的笑聲使她更難堪了,可憐的艾米爾媽媽。家庭考問會上是不許嘻笑的,她坐在那里為此害臊,心神不安的,直到考問會完了才得安寧。現在該開宴會了。

儘管艾米爾爸爸想勸止她,她還是像平日開宴會那樣做了不少好吃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聖經》和《救義手冊》上的故事,你怎麼把功夫都下到肉丸子和奶酪蛋糕上了!” “各有各的用處。”艾米爾媽媽聰明地回答說,“《教義手冊》有用處,奶酪蛋糕也有它的用處。” 奶酪蛋糕當然有它的用處,所有參加卡特侯爾特家庭考問會的人吃了它,都感到舒服滿意。艾米爾也大塊大塊地吃了不少,還加上了不少果醬和奶油。他剛剛吃完,他媽媽就走過來說: “艾米爾,好孩子,快去把雞舍門關好!” 母雞們白天整天自由自在地在外面遊逛,但是一到晚上,人們卻必須關上雞舍門,以防在屋外面亂轉的狐狸溜進去。 這時天已經快黑了,外面又下起雨來。但艾米爾仍然覺得離開這房內的悶熱空氣、人們的嘈雜聲和奶酪蛋糕那麼一小會兒,到外面走走挺美的。幾乎所有的母雞都已經在雞房裡的木架上蹲好了,只有瘸腿勞達和幾隻母還還在外面傻乎乎地溜達。艾米爾把它們也趕了進去,接著認真地插好了房門。現在狐狸要來就來好了!雞舍旁邊就是豬圈,艾米爾匆匆忙忙地順便看了小錯克龍一眼,並答應晚上給它帶些宴會上的殘湯剩飯來。 “那些貪吃鬼們吃飽喝足後總還剩下點什麼的。”艾米爾說。小豬克龍哼叫著也好像對此滿懷希望似的。

“我過會兒就來。”艾米爾說著又細心地把豬圈柵門也掛上了。豬圈再過去是茅房,你可能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不過那時人們就這麼叫。你知道阿爾佛萊德怎麼說,他乾脆把它叫…… 不,我還是不教你這些的好。但是茅房在卡特侯爾特還有個好聽些的名字,叫特里賽房。特里賽是很久以前艾米爾爺爺那時候的一個長工的名字,是他蓋起了這間必不可少的房子。 艾米爾插上了雞舍門。又掛上了豬圈門,接著他順手又掛上了特里賽房門。他幹這件事時可真沒動動腦筋,他本來應該想到裡面有人,因為外面沒掛上。但是艾米爾的腦子卻什麼也沒想。他“砰”的一聲把門掛上,就輕快地跑走了,一面跑還一面唱: “現在我插上了,現在我掛上了,現在我關上了所有的門!”

艾米爾爸爸正坐在特里賽房裡,聽到那歡快的歌聲,害怕了。他急忙跑到門前,一試,真的,門被從外面掛住了。他連忙大喊:“艾米爾!”但是艾米爾已經跑遠了,“我已經插上了”,他唱得那麼響,那麼聚精會神,所以什麼也沒聽見。 可憐的艾米爾爸爸,氣得肺都快炸了,怎麼才能出來呢?他拚命地敲門,又砸又打,可這有什麼用暱?後來他乾脆用腳踹,一腳踢過去,把腳趾頭都碰彎了。那個特里賽幹活兒乾得真仔細,門做得又結實又好,一點都沒變形。艾來爾爸爸怒火萬丈。又撕又扯地在口袋裡找他的折疊刀。他想在門上刻一條縫,好把小刀伸出去撥開門掛。可惜的是,那把刀子在他的外衣口袋裡,而現在他穿的是禮服。艾米爾爸爸站在那裡,火氣越來越大,好在他還沒忘他是教區委員,還沒罵人,他不僅生艾米爾的氣,還生那個特里賽的氣。特里賽竟連個像樣的窗子也沒做,只在門框上面做了一個小小的洞窗。艾米爾爸爸氣沖沖地死盯著那個小窗口看了一會兒,洞窗太小了。他又狠狠地踢了門幾腳,隨後坐回到馬桶上,等待著。

特里賽房里共有三隻馬桶。他坐在其中的一隻上,氣得咬牙切齒的。他惡狠狠地等著人來,等著需要到這間屋子里辦事的人。 “誰來誰倒霉。誰第一個來我就乾掉他!”他想。這確實不公平,艾米爾爸爸這麼想真不應該,但是你知道這會兒他正在火頭上。 黑暗早已悄悄地來到特里賽房。艾米爾爸爸坐在那裡等呀等,誰也沒來。外面的雨點就像敲鼓似地打在房頂上。聽起來是那麼煩人。艾米爾爸爸越來越氣憤:他坐在黑暗的房子裡,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而其他的人卻坐在明亮的房里高興地大吃大喝,這種現象再也不能繼續下去了,他必須出去!出去!即使必須從那個小窗洞裡鑽也可以! “因為現在我發火了!”他從馬桶旁站起來時大聲喊道。 特里賽房裡有一隻裝舊報紙用的木箱子,他把它豎起來後站了上去。這箱子的高度正好,事情挺順利的,他很容易就把那小窗框取了下來。他把頭從窗口伸了出去,尋找救援。

但是外面什麼也看不到。大個兒的雨點“撲撲”地打在他的脖梗上,又流進他的襯衣領子裡。雨點正打在這塊叫人最難受的地方。但是現在什麼東西也擋不住艾米爾爸爸,現在他要出去,就是天上下刀子也擋不住他!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胳膊和肩膀擠了出去,接著又一點點地往外蹭。 “只要人真的生了氣.那就什麼事情都可以辦得到!”他想。恰恰在此時他被卡住了。死死地卡住了。他拚命用勁兒,臉都憋紫了。並且手腳並用,又踢又打,但是唯一的結果是把腳下的那個木箱子踢翻了。現在他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地掛在那裡,既出不去又退不回來,可憐的人兒! 一個教區委員上半身在滂沱大雨之中,下半身卻在廁所裡,這樣子能幹什麼暱!大聲呼救嗎?那可不行,因為他了解勒奈貝爾亞。他知道要是這事傳出去,就會成為全村的笑柄,只要勒奈貝爾亞還有—個人,就不會忘記這件事,甚至還會傳遍整個斯毛蘭。因而大聲呼救是他絕對不想幹的。

艾米爾又高興又得意地回到宴會席上。隨後就盡最大努力去逗小伊達。小伊達對這個漫長的考問會也討厭透了,所以他領著她到門廳裡玩。門廳裡擺滿了大的、小的套鞋,他們互相幫著試穿套鞋。艾米爾穿上牧師的套鞋並學著他的腔調說“因而”,“另外”等等,他學得像極了,逗得小伊達“咯咯”直笑。最後他們把門廳裡弄得到處都是套鞋。不過艾米爾辦事可不喜歡拖泥帶水的,他把所有的鞋都撿到一起。放在地板中問,結果堆成了一個鞋山。 這時他突然想起小豬克龍。想起他曾經答應晚上給它送點宴會上的剩飯。他跑到廚房轉了一圈兒,把殘湯剩飯一股腦地刮在一隻桶裡,然後一手提著馬燈一手提著桶,冒著大雨跑到黑暗當中去了。他想讓小豬克龍也高興高興。

這時,唉,我一想起當時的情景就直打冷顫。他一下看到了他爸爸,他爸爸也看到了他,有時候真是什麼事都會發生。 “快跑去找阿爾佛萊德。”他爸爸咬牙切齒地喊道,“叫他帶一公斤炸藥來,現在我要炸平特里賽房!” 艾米爾飛快地跑去,阿爾佛萊德急匆匆地趕來。他沒帶炸藥來——艾米爾爸爸可能也不是真的要炸平這間房子。他帶來了一把鋸子,要用它把艾米爾爸爸解教出來,除此以外也沒有別的辦法。 當阿爾佛萊德工作時,艾米爾爬上—個小梯子,緊張地用傘遮住他那可憐的爸爸,不讓雨澆壞他。你不要以為艾米爾這會兒好過,艾米爾爸爸在傘下面不停地發火,嚷嚷著他脫身後怎麼整治艾米爾,對艾米爾給予他打傘的照顧一點也不表示感謝。這有什麼用。他認為,他的內衣早就濕透了,肯定會得感冒的,甚至還會得肺炎的。但是艾米爾說:

“不會,大概不會得感冒的,因為重要的是兩腳保持乾燥。” 阿爾佛萊德十分贊同地附合著說:“重要的是兩腳保持乾燥.這話不假!” 艾米爾爸爸的兩腳還真是乾的,他不能否認這個事實,但是他還是不滿意。艾米爾真害怕爸爸脫身出來的時刻的到來。 阿爾佛萊德在使勁地鋸,鋸條吱吱地響。艾米爾在時刻準備著。阿爾佛萊德剛鋸好,就在艾米爾爸爸“撲通”一聲掉在地板上的那一剎那,艾米爾立刻把傘一扔,撒開腿全速向木工房衝去。他剛剛跑進木工房把門插上,他爸爸就趕到了。儘管他爸爸還很生氣,卻對砸門早已厭煩透了,只站在外面罵了幾句就離開了。現在艾米爾爸爸首要的任務是回到宴會上去,在這之前還得先溜進臥室,換幾件乾衣服。 “你鑽到什麼地方去了,這麼長時間,”艾米爾媽媽氣呼呼地對她丈夫說。 “回頭再告訴你。”艾米爾爸爸悶悶不樂地說。 就這樣,卡特侯爾特家庭考問會結束了。 牧師選了一段人們熟知的讚美詩,勒奈貝爾亞村民們都虔誠地唱了起來。每一個人都很用勁兒。 “我們的一天就這麼消失了,再也不會回來……”他們唱道。隨後他們都要穿過黑暗回家了,當他們來到門廳來穿外農時,在煤油燈的微弱燈光下,首先看到的是地板中間的套鞋山。 “這種壞事只有艾米爾才幹得出來!”勒奈貝爾亞的村民們說。他們只好坐下來試穿套鞋,整整花了兩個小時才都穿好。最後他們都垂頭喪氣地說聲謝謝再見,就在大雨中消失了。 他們當然沒法兒向艾米爾告別,因為他正坐在木工房裡,在忙著削他的第一百八十四個小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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