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淘氣包埃米爾

第9章 12月26日星期一艾米爾在卡特侯爾特大擺宴席並用陷狼坑活捉壞管事

聖誕節到來前得經過陰冷多雨的秋天,這個季節到處都沒什麼好玩的。卡特侯爾特也一樣。阿爾佛萊德冒著沒完沒了的牛毛細雨在趕牛犁地,犁那些到處都是碎石子的小塊地。在他後面的犁溝裡走著艾米爾。他在幫著阿爾佛萊德吆喝牲口,因為這些老黃牛總是慢吞吞的,好像一點兒也不懂得耕地的好處。天黑得很快、很早。阿爾佛萊德卸下犁,然後大夥一塊慢慢地朝家走去,阿爾佛萊德,艾米爾還有公牛們。 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一起走進廚房,靴子上沾滿了泥。李娜一見氣得像發了瘋似的,她真心疼那些她剛剛刷洗過的地板。 “她這麼小心眼。”阿爾佛萊德說,“誰要和她結婚,一輩子都不會有片刻安寧。” “嗯,你大概會碰到這種情況。”艾米爾接過來說。

阿爾佛萊德沉默了。思考了一會兒,他說: “不,你看著吧,這件事大概成不了。”最後他說,“我可不敢要她,可我又不敢和她明說。” “你想讓我去說?”艾米爾問道。他又勇敢又果斷,但是阿爾佛萊德還是不想讓他去說。 “這必須說得委婉點。”阿爾佛萊德說,“別讓她聽了難過。” 他走來走去,挖空心思地想怎麼告訴李娜他不想和她結婚,可就是找不出合適的詞來。 現在,晚秋夜幕已經把卡特侯爾特蓋得嚴嚴實實,這時才剛剛下午三點鐘。廚房裡已經點上煤油燈,大家都坐在那裡,各忙各的事。艾米爾媽媽在蹬紡車,為了給艾米爾和小伊達織襪子紡白線,她紡的線又細又勻。李娜在那裡梳羊毛,卡羅薩也在梳。艾米爾爸爸在修鞋,並因此省了不少本應付給村里修鞋匠的錢。阿爾佛萊德也不落後,他在補襪子。他的襪子前頭和後跟處老愛破,但是阿爾佛萊德總是及時補上它們。李娜很想為他幹,阿爾佛萊德總不讓她補。

“可不行!你知道,那麼干我就被套住了。”事後。他向艾米爾解釋說,“那時說得再委婉也沒用了。” 艾米爾和小伊達常愛坐在桌底下逗貓玩。艾米爾想讓伊達相信這貓實際上是一隻狼,可是她怎麼也不相信。於是艾米爾學著狼的聲音大嗥一聲,把廚房裡的人都嚇了一跳。他媽媽問他叫什麼,艾米爾回答說: “因為桌子底下有隻狼。” 卡羅薩·瑪婭立即接過話頭講起狼的故事。艾米爾和小伊達都高興地爬過去聽。這回又要聽可怕的故事了,他們都知道卡羅薩愛講些使人毛骨悚然的故事,不是兇手大盜就是鬼怪歹徒,或者是砍頭殺人、草原火災、駭人的事故和要命的瘟疫以及危險的野獸等等,例如這次要講的是狼。 “當我小的時候,”卡羅薩開始說,“在斯毛蘭省有許多狼。”

“後來來了卡爾十二世,把它們打死了,是不是?”李娜插嘴說。 這下可惹火了卡羅薩·瑪婭,因為她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也沒有李娜說的那麼老。 “好像你知道似的!”卡羅薩說完這句話就再也不想講了。可是艾米爾一個勁兒地討好她。最後她終於講了許多關於狼的凶狠殘暴的故事和她小時候人們怎樣挖陷坑捉狼的故事。 “那就用不著卡爾十二世來了。”李娜又插話說,接著她馬上就閉住了嘴。但是這已經晚了。卡羅薩又火了。這並不奇怪,卡爾十二世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一個瑞典國王,你應該知道那時還沒有卡羅薩,她還沒那麼老。 艾米爾又哄好了她。接著她又講起人狼的故事。這是所有狼中最危險的一種狼,專等有月光時才出來。人狼會學人說話。卡羅薩說:“因為它們不是普通的狼,而是介乎於狼和人之間,因而是最危險的野獸。要是你在月光下碰到這麼一個妖怪,那你就沒命了。因為沒有比它更兇惡的野獸了。所以當月亮升起的時候,人們應該待在家裡!”卡羅薩說著瞪了李娜一眼。

“不過卡爾十二世……”李娜又插嘴說。 這時卡羅薩把刷子一扔,並說她該回家了,因為她又老又累,實在不中用了。 晚上,艾米爾和小伊達各自躺在自已的床上,開始說起狼來。 “現在這個時候沒有狼,真好!”小伊達說。 “沒有?”艾米爾說,“你怎麼知道的?又沒有陷狼坑把它們抓住。” 他瞪著雙眼,躺在床上想了報久,越想越覺得只要挖一個陷阱,就一定會抓住一隻狼。說乾就乾,第二天一早,他就在木工房和食品庫之間的空地上挖了起來。這裡,夏天長滿了蕁麻棵,可這會兒它們都枯倒在地並發黑霉爛了。 挖一個陷狼坑要挖得足夠深,使狼掉進去就跳不上來。這可得用不少時間。阿爾佛萊德不時地來幫艾米爾挖上幾鍬,但是仍然需要很長時間,大約要到聖誕節前夕才能挖好。

“不過,那也沒關係。”阿爾佛菜德說。 “因為狼不到冬天冷得餓得不行了,是不會從森林裡走出來的。” 小伊達一想到那些在森林裡餓得發瘋的狼,在冬天寒冷的夜晚跑到房子周圍嗥叫,就不禁打起冷戰。艾米爾可不怕,他用那雙閃閃發亮的眼睛看著阿爾佛萊德,對狼即將陷入他挖的陷阱裡十分高興。 “現在我來用樹枝把坑口掩蓋好,使狼看不出坑在哪裡。”他滿意地說。阿爾佛萊德也同意他的主張。 “就是這樣。斯特萊·約蓋說過,什麼事都只能智取,連他臉上的塵土也可以用眼淚沖洗掉!” 勒奈貝爾亞人常常說這句話開心,但是阿爾佛萊德不該也這樣說,因為斯特萊·約蓋是他的爺爺,這會兒正住在勒奈貝爾亞的孤老院裡。自己的爺爺是不應該拿來開玩笑的,儘管他也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像別人那樣說說而已。

接著就是等待寒冷的冬天到來。最後終於等到了。恰好在聖誕節前開始變天了,又冷又下雪,真叫人高興。整個卡特侯爾特,整個勒奈貝爾亞甚至整個斯毛蘭省都大雪紛飛,變成了一個白茫茫的世界。只有那些籬笆牆還露在雪外,使人大概能猜出道路的走向。食品庫與木工房之間藏著一個陷阱,無論是誰也看不出來了。厚厚一層白雪像一塊柔軟的地毯一樣,把它蓋得嚴嚴實實。艾米爾每晚都乞求上帝保佑:在狼掉進去前別讓雪把陷阱上的那些樹枝壓斷了。 這時,卡特侯爾特人都忙了起來。聖誕節前總得好好佈置一下。首先是進行聖誕節大掃除,李娜和卡羅薩·瑪婭蹲在小棧橋上,在冰冷的河水中又洗又刷。李娜的手指甲都裂了,痛得她直往手上呵氣,眼淚也不斷地往下掉。接著又宰了頭大肥豬。後來就像李娜所說的那樣,廚房裡都擠得沒有人待的地方了。到處放著帕爾特、豬肉香腸、面腸、肉末腸、土豆腸、熏腸、火腿、肉凍、排骨等,擠得滿滿的。好多東西我都叫不上名來。還有聖誕節必備的杜松子飲料,那是艾米爾媽媽在釀造房裡的一個大木桶裡釀成的。還有那些五花八門的麵包點心,讓人看得眼花繚亂。有長條麵包,蜂蜜麵包、精製黑麥麵包、藏紅花麵包、常見的白麵包、薑汁餅乾和一種特別好吃的麵包卷、酥皮點心、油炸麵卷、奶油酥餅,我確實不能都一一叫出名字來。當然還有蠟燭,這也是聖誕節必用品。艾米爾媽媽和李娜幾乎乾了一整晚上才把它們鑄好。蠟燭有大的、小的,還有三岔形的。眼看著馬上就到聖誕節了,阿爾佛萊德和艾米爾把盧卡斯和馬爾科斯套在雪橇上,到樹林裡去砍聖誕樹。艾米爾爸爸從穀倉裡拿出幾捆燕麥來,這是他專門為麻雀們留的。

“這真是一件蠢事。”他說,“但麻雀們也得過個聖誕節呀!” 不僅如此,還應該想到另外一些人,他們也得過個節日,那就是孤老院的窮人們。你可能不知道孤老院是個什麼地方,你應為此高興!因為要是我詳細講起孤老院來,那可比卡羅薩那些兇手、鬼怪和野獸的故事都可怕。只要你想像一下,在一座只有幾間小屋子的破房子裡,塞滿了一群窮得噹噹響的,精疲力盡的老人。到處是飢餓和痛苦,房裡充滿著髒衣服散發的臭氣,那你就知道什麼是窮人們和孤老院了。勒奈貝爾亞孤老院比別的地方的孤老院並不差,但是生活在那裡仍然是一件可怕的事,特別是當人年老力衰自己照顧不了自己的時候。 “可憐的爺爺!”阿爾佛萊德時常這樣念叨著,“他是再也不會有高興的日子了。耍是管事不是一個惡魔,他的日子本來還是可以湊合過的。”

管事就是那個孤老院掌權的人。其實她本來也是一個窮佬,但是她的身體最粗最壯而且性情最暴躁,因此她被任命為管事,並指揮那裡的一切。要是艾米爾這會兒已經長大當上了市政委員會主席,這種事就不會發生了。但是現在他不過是個小孩子,還沒有辦法整治她。阿爾佛萊德的爺爺害怕她,其他所有的窮苦老人也都怕她。 “她就像羊群中一隻瘋狂的獅子。”斯特萊·約蓋老人常常這樣說。這老頭樣子有點古怪,說起話來就像念經似的。但是他慈祥可親。阿爾佛萊德特喜歡他這個年邁的爺爺。 孤老院裡的老人們幾乎從來撈不著吃頓飽飯,也真夠可憐的。艾米爾媽媽也這麼認為。 “這些可憐的人兒,聖誕節他們也應該吃點什麼。”艾米爾媽媽說。因此聖誕節前一兩天在通向孤老院的雪路上,人們可以看到艾米爾和小伊達抬著一個大籃子慢慢地走著。艾米爾媽媽把每樣好吃的東西都往籃子裡裝點兒。有各種香腸、豬肉凍、火腿、長麵包、帕爾特糕、藏紅花麵包、薑汁餅乾,還有蠟燭和一小盤專門送給斯特萊·約蓋的鼻煙。

只有那些長期挨餓的人才會理解老人們見到艾米爾和小伊達抬著籃子走進孤老院時的興奮心情。他們都渴望著立即開吃。斯特萊·約蓋、卡菜·斯包泰、約翰老大·約萊、淘克·尼克拉斯、老乞婆費婭、李克勞薩、魏伯斯卡、薩里婭·阿瑪麗婭等等都是這麼想。但是管事卻說: “得等到除夕再吃,這個你們還不懂?!” 對此誰也不敢說聲反對。 艾米爾和伊達回到家。除夕到了,卡特侯爾特可真夠熱鬧的。聖誕節這天更是如此。一清早他們就都去勒奈貝爾亞教堂作禱告。艾米爾坐在雪橇上興高采烈,困為盧卡斯和馬爾科斯不用踢起積雪快跑,就把其他雪橇都落在後面了。 作禱告時,艾米爾始終靜悄悄地坐在那裡。他是這麼老實,因此他媽媽在藍本子裡寫道: “這孩子在教堂裡總算不淘氣。”

聖誕節全天他都乖乖的沒鬧,和伊達和睦地玩弄著各自的聖誕節禮物,一點兒也沒打架。整個勒奈貝爾亞在和平寧靜的氣氛中休息了一天。 可是接著就是初二。這天艾米爾的爸爸、媽媽要去位於勒奈貝爾亞另一頭的斯考普候爾特莊園作客。因為那裡所有的人都知道艾米爾的大名,因此沒邀請孩子一塊兒去。 “我倒沒什麼。”艾米爾說,“斯考普候爾特人可倒霉了。可憐的人兒,這下子他們就沒機會見我了。” “是啊,連我也見不著了。”小伊達補充說。 這天本來該由李娜留在家裡看小孩,可她一早起來就吵鬧著要去斯考普侯爾特莊園附近的一塊租地上看她媽。她大概算計好了,既然馬車要去那個方向,跟著搭個車該有多美呀! “嗨嗨,我可以看孩子。”阿爾佛萊德說,“吃的都有了,我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玩火柴一類東西。” “不過,你該知道艾米爾什麼樣子。”艾米爾爸爸陰沉著臉,凝視著前方說。可是艾米爾媽媽接過去說: “艾米爾是個可愛的小小子,起碼聖誕節他不淘氣。別哭了,李娜,你跟著去吧!” 結果他們就這樣走了。阿爾佛萊德、艾米爾和小伊達站在廚房的窗戶眼前,看著雪橇消失在山坡下面。當什麼也看不見的時候,艾米爾高興得跳了起來: “噢!現在我們得好好玩玩!”他歡叫著。可是小伊達用她那纖細的食指指著外面的雪路說,“看!斯特萊·約蓋來了!” “啊,真是他!”阿爾佛萊德說。 “出什麼事了吧!” 因為孤老院不許斯特萊·約蓋單獨出來。他腦子有點糊塗,不能自己照顧自己了,起碼管事這麼說。 “他出去回來都不認得路,”管事說,“當他玩忘了時,我可沒空兒到處找他。” 可是到卡特侯爾特來,約蓋總能找到路。這會兒他正向這邊兒走來.渾身乾癟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幾束白髮在耳旁飛舞。不一會兒他就抽抽噎噎地走進廚房。 “我們沒吃到帕爾特。”他說:“也沒吃到香腸,管事把東西都給拿走了!” 這時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就痛哭起來。 這下可氣壞了艾米爾。他胸中的怒火在燃燒。艾米爾發怒時那副嚇人的樣子,連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都不敢看他。他眼睛裡露出那種粗野可怕的光芒。他抓起桌上的瓷碗: “把那個壞管事給我拿來!”他大喊著把碗往牆上一捧,碎片亂飛。 “拿我的槍來!” 阿爾佛萊德真有點害怕了。 “冷靜點,”他說:“發那麼大火會傷身體的。” 接著阿爾佛萊德開始安尉他爺爺,並想問清楚為什麼管事這麼壞,但是他從老約蓋嘴裡唯一能得到的回答是。 “我們沒吃到帕爾特,也沒吃著香腸。我也沒得到鼻煙……” 他嗚嗚地哭著說。 這時伊達又指著窗外說,“看,李克勞薩來了。” “李克勞薩是來找我回去的。”約蓋說著,嚇得身上哆嗦起來。 李克勞薩是孤老院裡一個瘦小而又機靈的老太太。每當約蓋溜出來的時候,管事總派她到卡特侯爾特來找他。約蓋常到這裡來,因為阿爾佛萊德在這裡,而且艾米爾媽媽對窮人也挺和善的。 從李克勞薩老人口中,他們終於搞清了事情的經過。那天管事把送去的食品全藏在閣樓上的一個櫥子裡。這個季節那上面比較冷,正好。但是除夕早上,她打開櫥子拿食品的時候,發現少了一根小香腸,她就火了,簡直要發瘋了! “就像羊群中一隻發瘋的獅子。”約蓋說。李克勞薩也有同感。管事利用這塊香腸大作文章。咬牙切齒地一定要把那個偷香腸的人抓出來。 “否則這個除夕會使上帝的天使們痛苦的。”管事說。結果也真是這樣,李克勞薩證實說。因為不管管事怎麼咆哮也沒有人承認偷了香腸。有些人認為管事找這個藉口是要獨吞那些東西。 “不管怎麼說,這一天真正連鬼神也被氣哭了。”李克勞薩說。管事卻在閣樓上她的房間裡坐了一整天。她桌子上點著蠟燭,大吃大嚼著香腸、火腿和帕爾特糕,幾乎把肚子都撐破了。這個肥胖粗野的壞女人。樓下孤老院的老人們卻都靠著牆哭泣,桌子上只有一點咸鯡魚,儘管這是聖誕節前夜。 聖誕節那天也是如此。管事又大罵了一頓,並說在偷香腸的賊站出來認罪以前,誰也別想吃半塊帕爾特。她自己坐在閣樓上一面等待,一面大吃特吃,和誰也不說話。李克勞薩每隔一小時從鑰匙孔裡偷看一下。每次都看到艾米爾媽媽送的那些好吃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消失在管事的大胖嘴裡。這會兒管事最害怕的是約蓋老人跑到卡特侯爾特說什麼閒話,因此她告訴李克勞薩不顧死活地把約蓋立刻拖回來。 “所以,我們最好還是現在走吧!約蓋。”李克勞薩說。 “唉,爺爺!”阿爾佛萊德難過地說,“可憐的窮爺爺啊!” 艾米爾什麼也沒說。他坐在劈柴用的木墩上把牙咬得作響。約蓋和李克勞薩走後好久他還坐在那裡,看得出他在動腦子。最後他用拳頭往木墩上用力一敲說: “我知道有個人要開宴會!” “誰呀?”小伊達問。 艾米爾的拳頭又在墩子上捶了一下:“就是我!”他說。接著他解釋了一下他的想法。要搞宴會就得快,而且孤老院所有的老人都要請來參加,馬上就來! “可是艾米爾!”小伊達焦急地問。 “你能肯定這不是淘氣嗎?” 阿爾佛萊德也有點害怕。擔心這是一場惡作劇。但是艾米爾向他們保證說,這根本不是淘氣,而是做好事。上帝的天使們一定為此鼓掌,就像他們曾經為老人們的聖誕節如此苦難而痛心一樣。 “媽媽也會高興的。”艾米爾又說。 “對,可是爸爸呢?”小伊達又同。 “嗯。”艾米爾說,“不管怎麼說,這決不是淘氣!” 說完他又沉默了,又開始考慮。 “要把他們都從獅子洞裡弄出來恐怕是最難辦的事了。”他說,“走,我們去試試看!” 這時候,管事已經把所有的香腸、火腿、肉凍,還有每一塊帕爾特、麵包捲和薑汁餅乾都吃得乾乾淨淨。她還把約蓋的鼻煙也細細地品嚐完畢。現在她坐在閻樓上有點發悶,就像有些人乾了壞事以後常常會感到空虛一樣。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她一下吞下了那麼多帕爾特糕。到下面看看老人她是不想幹的,因為他們或者唉聲嘆氣,或者一言不發地瞪著她。 正當她坐在這裡發悶的時候,她聽到外面有人使勁敲門。她急急忙忙從閣樓上爬了下來,想看看是誰來了。 是艾米爾站在門坎上,卡特侯爾特莊園的艾米爾。管事頓時發慌了。不知約蓋和李克勞薩都說了些什麼,要是他為此而來呢! 可是艾米爾十分有禮貌地給她鞠了個躬說: “上次我來時,把我的小折刀忘在這裡了嗎?” 看!他多機智呀!小折刀再也沒有比現在更牢靠地放在他的褲袋裡。可是他來孤老院總得找個藉口啊,所以他這麼說。 管事連忙向他保證說:誰也沒見過小刀。這時艾米爾問: “香腸好吃嗎?肉凍和其他東西好吃嗎?” 管事垂下眼皮,盯著她那雙肥腳說: “當然,當然。”她急急忙忙地回答,“卡特侯爾特的好媽媽真知道窮人需要什麼,請替我衷心地問候她!” 這時艾米爾說出了他到這裡來所想要說的話,不過聽起來好像不那麼重要,只是順便提到似的。 “媽媽和爸爸到斯考普候爾特作客去了。” 管事臉上立刻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斯考普候爾特家請客,我怎麼沒聽說?” “這倒是真的,否則你早跑去了。”艾米爾想道。他和所有勒奈貝爾亞人一樣都知道,不論誰家請客,管事必定會像鐘錶一樣準時地跑到人家廚房裡。起碼得讓她吃點奶酪蛋糕,否則是趕不走她的。為了弄塊奶酪蛋糕吃,上刀山下火海她也乾。要是你參加過勒奈貝爾亞的宴會,你就會和管事一樣知道,每次宴會上,主人家的桌上閃閃發亮的銅盤裡總是放滿了奶酪蛋糕。而且往往是客人們捎來的禮物,或者象勒奈貝爾亞人聽說的那樣叫“捎帶”。 “十七個奶酪蛋糕,怎麼樣啊?”艾米爾說。 這時艾米爾肯定不知道斯考普候爾特莊園的宴會上有多少奶酪蛋糕,他也沒這麼肯定地說。他是不願意說謊的,他不過只含糊其詞地說:“十七個奶酪蛋糕,怎麼樣啊?” “是不少。”管事說。 艾米爾說完就走了。他已經乾完了該干的事。他知道在半小時以內壞管事就會走在去斯考普候爾特的大路上了。 艾米爾猜得真準!他和阿爾佛萊德以及小伊達躲在木柴堆後面。不一會兒就看到管事走出門來,頭上裹著她那條最厚的毛披巾,腋下夾著個討飯袋,準備去斯考普侯爾特了。可是你想這個魔鬼有多壞,她竟鎖上了大門,把鑰匙放到飯袋裡!這下可好了,裡面的老人像被關進了監獄。可憐的窮苦人兒!壞管事為此卻十分得意地想。現在看看老約蓋還往哪兒跑,叫他看看誰有權,這可不能隨便開玩笑! 隨後她以那兩條粗腿所能邁出的最快步伐,急急忙忙地向斯考普候爾特莊園方向奔去。 這時,艾米爾走上前來,用力搖了下大門,他想試試鎖住沒有,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也都試了下。唉,門鎖得真牢,這一點也不假。 所有的老人都擁到窗口,恐怖地瞪著窗外這三個想闖進來的人。這時艾米爾喊道。 “只要能把你們接出來,就請你們都去卡特侯爾特參加宴會。” 屋子裡立刻就像蜂窩一樣嗡嗡騷動起來。這可是罕見的喜訊,但是同時又是令人沮喪和痛苦的災難,因為他們都被鎖在房裡,而且看不到任何出去的希望。 講到這裡你可能會問,為什麼不打開窗戶爬出去!這又不難!這說明你還沒聽說過內窗。冬天由於裝上了內窗,孤老院所有的窗戶都打不開了,都被牢牢地釘死了。連窗縫也用紙條和漿糊封死了,以免風從窗縫裡鑽進來。 你們可能會問:那還怎麼換空氣呀!可愛的孩子們,這個問題有多笨呀,誰說過孤老院裡要換空氣來!這種蠢事可從沒人感興趣,因為從壁爐口和沒有堵住的牆縫、地板縫裡鑽進來的冷風已經夠多了,所以沒有人會再要更多的新鮮空氣。 不,從窗戶裡是出不來的,這些可憐的人兒。只有一個窗子可以打開,但是它在閣樓上管事的房間裡。雖然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餓得難受,但是老人們誰也不敢為了赴宴而從四米高的窗戶上跳下來,因為那麼一下就直接跳到天國去了,這是毫無疑問的。 艾米爾在困難面前從來不是束手無策的,他從柴草堆下找來一個梯子,把它豎在管事的窗戶底下。李克勞薩早就高興地打開了窗子。阿爾佛萊德順著梯子爬了上去。他又高大又有勁兒,拖起這些又瘦又癟的老人像沒事一樣。老人中雖然也有人驚叫或埋怨幾旬,但是除了薩里婭·阿瑪麗婭外都出來了。她既不敢也不願出來,大家答應盡力給她從宴會上捎點東西回來,她也就滿意了。 這時天開始暗了下來,要是有人在初二那天的這會兒路過卡特侯爾特,他肯定以為遇見了一群灰色的幽靈,他們一瘸一拐地、踉踉蹌蹌地相互攙扶著走在去卡特侯爾特的山城小路上。這些可憐的人兒,一個個表衫襤褸,活像一群鬼魂。但是他們高興得卻像一群小鳥,性急得像一群孩子,唉,參加聖誕節宴會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們想到管事很快就會回到孤老院,發現屋裡空空的只有一個孤老太婆時,都禁不住更高興了。 “嘿嘿,這可夠她受的。”約翰老大說,“嘿,她站在那裡,一個窮佬也沒有,她就知道是啥滋味了。” 大夥一聽都滿意地笑了。他們走進那充滿聖誕節節日氣氛的廚房,艾米爾點著了五隻大蠟燭。燭光映在掛在牆上的新擦拭過的銅挂盤上。到處都是燈光閃爍,顯得亮堂堂、金燦燦的。老人們立刻靜了下來,約蓋還以為他已經上了天堂呢! “瞧,這裡的光明和幸福可真享用不盡!”說著他就哭了起來。約蓋老人高興或難過時都會哭。 這時艾米爾大聲說: “現在宴會開始!” 宴會開始了,艾米爾、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從食品庫裡取出了他們能搬動的所有食品。當他們在廚房裡的桌上把食品都擺好時,卡特侯爾特宴席上共有下列食品,我想你們應該知道。擺在那裡的有。 一盤帕爾特糕 一盤豬肉香腸 一盤肉凍 一盤豬肝餡餅 一盤熏腸 一盤肉丸子 一盤小牛排 一盤排骨 一盤面腸 一盤土豆腸 一盤鯡魚涼拌沙拉 一盤鹹肉 一盤醬牛舌 一盤肉末香腸 一盤大塊聖誕節火腿 一盤大塊聖誕節乾酪 一盤長條麵包 一盤蜂蜜麵包 一盤精製黑麥麵包 一桶杜松子飲料 一壺牛奶 一盤米粉粥 一盤奶酪蛋糕 一碗洋李子脯 一盤蘋果餅 一碗奶油 一碗草莓醬 一碗薑汁梨子 和糖汁澆蓋的一整頭烤小豬 我想,這是所有的東西,我可能忘了最多不過三個菜。也許是四個,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說五個吧。除了這五個都說上了。 孤老院的所有老人們都圍桌而坐,耐心地等待著。每端來一個盤子,他們的眼睛都流出更多的眼淚。 最後艾米爾說: “現在請各位動手吧!” 這時,他們動手了,真地吃上了,你就听那聲音吧! 阿爾佛萊德、艾米爾和小伊達也開始吃,小伊達只吃了幾個肉丸子就吃不下了,她又開始思索起來。她疑疑惑惑地覺得:不管怎麼說這還是一場惡作劇。她突然想起初三,也就是明天所有住在英厄特普莊園的親戚們都要來卡特侯爾特,而這裡所有好吃的東西都飛啦!她聽到從桌子四周傳過來的咀嚼、啃咬和吸吮的聲音,就像一群野獸撲向這些盤、碗和碟子似的。小伊達懂得只有那些餓壞了的人才會這樣吃東西。儘管如此,聽起來還是覺得挺怕人的。 她推了推艾米爾的胳膊,用只能他一個人聽到的聲音說。 “這真的不是淘氣嗎?想想明天英厄特普的來客吧!” “那些人早就吃得胖胖的了,所以剩下的也就夠了,”艾米爾冷靜地回答,“飯讓那些需要的人吃了更有用些。” 可是究竟會怎麼樣,他也有點擔心,因為看起來宴會散了後連半塊帕爾特也剩不下。沒有塞到嘴裡的食品都被裝進衣袋或提兜里去了,所有的食物一掃而光。 “這下我可把排骨列了清單。”卡菜·斯包泰說著把最後一塊排骨放到嘴裡。 “現在我把鯡魚沙拉也列了清單。”老乞婆費婭也說。 他們說“列清單”意思就是吃光了,盤子空了。最後淘克· 尼克拉斯說:“我們把所有的飯萊都列了清單。”比這更準確的話他從來沒說過。所以後來人們都把這次宴會叫做“卡特侯爾特大清單”。你知道這件事過後,勒奈貝爾亞和其他鄉的人還談論了好久好久。 最後只剩下一樣東西,就是那隻小烤豬,它站在那裡,用那雙醣漿晶體做成的眼睛傷心地看著眾人。 “媽呀,這頭小豬長得像個小鬼一樣。”老乞婆費婭驚叫道, “我可不敢碰它。” 以前她從來沒見過一頭整烤豬。別的人也沒見過.因此他們對它都有點尊敬,沒敢去碰它。 “不會有什麼香腸忘吃了吧?。當所有的盤子裡都一干二淨時,卡萊·斯包泰問。這時艾米爾回答說,這會兒在整個卡特侯爾特只剩下一塊香腸,它掛在陷狼坑外面的尖樁頂上。但是那是用來當誘餌的,因此斯包泰沒吃到它,別人也沒得到它。 這時魏伯斯卡突然喊了起來。 “薩里婭·阿瑪麗婭!。她叫道,“我們把她給忘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來看去,最後把眼睛落在了那頭小烤豬身上。 “她大概可以得到它,阿瑪麗婭!儘管它看起來像個小鬼。你說行嗎,艾米爾?” “唉,那麼她只好吃這頭豬了。”艾米爾嘆了口氣說。 現在老人們的肚子都撐得走不動了,要想讓他們自己邁步蹣跚地爬回孤老院去,恐怕根本辦不到。 “我們可以乘雪橇。”艾米爾說。事情也只好如此。卡特侯爾特有一個專用來裝柴草的大雪橇,又大又長,叫做“多盛根”,那上面裝多少窮人都行,儘管他們現在比平日稍稍胖了些。 夜幕已經降臨,天空中星光閃爍。圓月當空,新下的白雪柔軟而潔淨,可真是一個乘雪橇的絕妙的良宵佳夜。 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幫著老人們坐上“多盛根”。最前邊坐著魏伯斯卡,她手裡捧著小豬。其他的人在後面一排排秩序井然地坐好,最後面坐著小伊達、艾米爾和阿爾佛菜德。 “現在開車了!”艾米爾喊道。 雪橇順著卡特侯爾特山坡飛馳而下,濺得積雪四下飛舞。老人們都高興地歡呼起來,他們有好長時間沒坐雪橇了。你聽那喊勁兒吧!只有那隻小豬靜悄悄地坐在魏伯斯卡的手裡,瞪著小鬼似的眼睛望著幽幽的月光。 那個壞管事呢?她這會兒在幹什麼?你馬上就會昕到的。我真希望你們能夠看到她在斯考普候爾特奶酪蛋糕之行後回來時的樣子:披著那條灰色毛披巾,肥胖的臉上得意洋洋。她拿出鑰匙,把它伸進鎖孔。當她想到這會兒那些窮佬們會變得多麼老實聽話時,不禁暗自高興,“哼!必須教訓他們一下,好讓他們知道這裡誰當家。管事就要主宰一切!” 這時她擰動鑰匙,開開房門,跨進門坎兒。現在她走進了門廳,…可為什麼裡面這麼安靜?他們都睡著了?還是都坐在那裡生悶氣?月光從窗外照進孤老院房內,照亮了每個角落,可是為什麼屋裡一個活人也沒有?原因很簡單,房裡沒有人。管事太太,裡面就是沒有人! 這時管事開始全身哆嗦起來,她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有誰能從鎖著的門裡出入?除了上帝的天使還能有誰……對,肯定是這樣!那些被她騙去香腸、糕點和鼻煙的可憐人已經被上帝的天使接到比孤老院更好的地方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這裡受苦受難。嗚嗚嗚!管事像只母狗似地嚎哭起來。 這時,從遠處的一張床上傳來了一點聲音,床上的被子下面好像藏著個又瘦又小的東西。 “你哭什麼?”薩里婭·阿瑪麗婭說。 一聽有人講話,管事立刻恢復了常態。不一會兒,她就從阿瑪麗婭嘴裡擠出了一切,這種事她是很擅長的。 她撒腿就向卡特侯爾特跑去。現在窮佬們該回來了,得讓他們快點走,還得鴉雀無聲地走,可別鬧得勒奈貝爾亞滿城風雨的,那人們就會議論個沒完沒了。 卡特侯爾特莊園在月光下顯得真漂亮。管事看到廚房裡點著許多大蠟燭,這時她突然覺得有點害臊,就沒直接闖進門去。她想先從窗子裡瞅瞅她的窮佬們是不是真的那裡開宴會。現在她需要找個木箱子或別的東西墊腳。否則就夠不著窗戶。於是管事向木工房走去,想找點東西。最後她找到了,但不是木箱子,而是一根香腸。真怪,在雪地裡的一根木棍上竟插著根美味兒的小土豆香腸。這時管事的肚子雖然還是滿滿的,奶酪蛋糕差點兒把它撐破了,但是她知道人的肚子很快又會餓的。再說把這麼一根美味兒的小香腸放在這裡浪費著,也太傻了。於是她跨出一步,僅僅跨了一大步。 ——以前,斯毛蘭人就是這樣捉狼的。 正當管事在陷坑里翻滾掙扎時,卡特侯爾特家的宴會也結束了。老人們都走出廚房.坐上雪橇準備回孤老院去。從陷狼坑那邊並沒有傳出來一點聲音,因為管事起初不想呼救。她以為自己能掙扎著爬出來,所以一聲不響。 當那些老人們順坡而下飛駛到孤老院時,他們驚奇地發現門大開著。他們搖搖晃晃地走進屋子,爬上床。那頓美餐和那陣坐雪橇使得他們都困倦得要命,雖然他們有好多年沒這麼高興過了。 艾米爾、阿爾佛菜德和小伊達轉身向卡特侯爾特走去。明亮的月光下群星在向他們眨著眼睛。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拉著雪橇爬過一坡又一坡,小伊達坐在雪橇上,因為她還小。 要是你曾經在這麼一個寂靜的冬天夜晚,在月光下坐著雪橇到卡特侯爾特去一趟,你就會感到那令人奇怪的寂靜,好像整個大地都在沉睡。你也可以想像出,在這萬籟俱寂的夜晚,忽然聽到一陣鬼哭狼嚎般的聲音該有多麼嚇人了。正當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輕鬆愉快地,沒有任何戒備地把雪橇拖上最後一個山坡時,突然從艾米爾挖的陷阱方向傳來了一陣陣使任何人聽了都會失魂落魄的嗥叫聲。小伊達立刻臉色蒼白,心裡非常想念她的媽媽。但是艾米爾可不怕,他高興地一下子蹦了起來。 “一條狼掉到我的坑里了。”他喊道,“哎呀,我的槍在哪裡?” 他們越往前走,那東西叫得越兇。叫聲在整個卡特侯爾特迴響,好像森林裡到處都是狼群,都在為坑里的那隻狼鳴冤叫屈似的。 這時阿爾佛萊德說:“這狼叫得有點怪,聽!” 在月光下,他們都站住了,仔細傾聽著那可怕的叫聲。 “救命呀!救命!救命!”聽起來好像是這麼幾句話。 這時艾米爾眼睛裡閃過一線亮光。 “一隻人狼!”他叫道,“真叫人難以相信,竟是一隻人狼!” 他又蹦又跳地跑了幾步,搶先來到坑邊,站在那裡想看看到底捉到一隻什麼樣的狼。遺憾的是根本不是什麼人狼,不過是那個倒霉的管事罷了。艾米爾勃然大怒,她跑到這坑里幹什麼! 他想抓的是一隻真狼!但是後來他轉念一想:她掉在這坑里可能也有點用處,他想藉此機會教訓她一下,讓她變得老實點,別再那麼粗野。他又想,說不定還可以教她懂點羞恥,她也真需要知道這些。因此他向阿爾佛萊德和小伊達喊道: “快來!快來看這只難看的長毛野獸!” 他們三人都站在坑邊往下看。坑里的管事披著她的灰色毛披巾還真有點像狼。 “你肯定這是一個人狼嗎!”小伊達用顫抖的聲音問。 “可以這麼說。”艾米爾說,“一隻殘暴的老母人狼,就是這東西。這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動物!” “對,因為她們太貪婪了!”阿爾佛萊德說。 “就是!看這只!”艾米爾說,“她這輩子不知貪婪地吞吃了多少東西,可這回她的末日到了。阿爾佛萊德,拿我的槍來!” “可別!親愛的小艾米爾,你看不見是誰嗎?”管事尖叫道。 艾米爾一提到槍可把她嚇得魂飛魄散。她不知道那不過是一隻玩具槍,是阿爾佛萊德給他做的。 “阿爾佛菜德,這只人狼說什麼?”艾米爾說,“我沒聽清。” “我也沒聽見。“阿爾佛萊德搖搖頭。 “管她說什麼。”艾米爾說,“拿我的步槍來,阿爾佛萊德!” 這時管事又拚命地喊道: “你們看不見是我被陷住了嗎?” “她說什麼?”艾米爾說,“問我們見沒見到她姑姑?” “不錯。可是我們沒見過。”阿爾佛萊德說。 “沒見,連她姨姨也沒見。”艾米爾又說,“快點!要不這坑里很快就會裝滿人狼了。阿爾佛萊德,快拿槍來!” 這時管事大聲哭嚎起來: “你們怎麼這麼壞呀!我的命運怎麼這樣慘呀!” “她說她喜歡帕爾特糕?” “真的,她可喜歡了!”阿爾佛萊德說,“可是我們沒有帕爾特了。” “真的,恐怕全斯毛蘭都沒有帕爾特糕了。”艾米爾又說。 “都讓那個壞管事獨吞了!” 這時管事哭得更兇了。說到這兒,她才明白她虐待約蓋和別的老人的事艾米爾都知道了。她哭得越來越厲害,使艾米爾也可憐起她來。因為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但是他又想到要使孤老院稍有改善,就不能輕易放掉她。因此他接著說: “我說,阿爾佛萊德,要是你仔細看看這只人狼,你不覺得她長得有點像孤老院的那個管事嗎?” “哼!”阿爾佛萊德說,“那個管事可比斯毛蘭所有的人狼都壞!” “倒是,”艾米爾說,“和她比起來所有的人狼都成了小乖孩兒了。連飛過的大雁她也想拔根毛下來,我真想知道究竟是誰偷走了那根香腸。” “是我。”管事痛哭流涕地說,“是我幹的。我什麼都承認,只要你們把我放了。” 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相互交換了個眼色,會意地笑了。 “阿爾佛萊德!”艾米爾說,“你的眼睛長到哪兒去了!看不見這不是什麼人狼而是管事太太嗎!” “哎呀,我的上帝,”阿爾佛萊德說,“我們怎麼這麼糊塗呀!” “唉,我也真給弄糊塗了。”艾米爾說,“雖然他們都差不多,但人狼肯定沒有這樣的毛披巾。” “當然沒有!但人狼也會造謠誣陷別人的!” “去!阿爾佛萊德,現在你可得對管事客氣點。”艾米爾說, “快去拿個梯子來!” 這樣,一個梯子伸到坑底的管事面前,她哭著爬了上來,一上來就飛快地逃走了。只聽見那兩隻大腳吧嗒吧嗒地越跑越遠。 這次她可要永遠逃離卡特侯爾特。一輩子也不再回到此地。在她從坡後消失前,她回過身來喊道。 “不錯,是我吃了那根香腸,上帝原諒我!可是那天我忘了,我發誓是我忘了!” “她在這陷坑里坐會兒,並回想起來,也不壞。”艾米爾說。 “這陷坑不管怎麼說,也沒白挖。” 管事的兩條粗腿邁著最快的步子逃下了山坡。跑到孤老院時,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這時孤老院的窮人們都躺在那些蝨子亂爬的床上睡著了。管事無論如何也不想驚醒他們,因此她就像一個陰魂似的悄悄地溜了進去,步子從來沒有這麼輕過。 她像數羊群一樣查了一遍人數,窮佬們都在,一個不少。卡萊·斯包泰,斯特萊·約蓋,約翰老大·約萊,淘克·尼克拉斯,老乞婆費婭,李克勞薩,魏伯斯卡和薩里婭·阿瑪麗婭等都在,她都看到了。突然,她看到一個東西,在阿瑪麗婭床邊的桌子上站著……唉呀,我的媽,站著一個小鬼,確實是個小鬼,儘管它的樣子有點像小豬。在月光下一隻可怕的小豬,也可能是只真的人狼站在那裡,用一雙駭人的白眼珠盯著她! 這一天管事經受了這麼多驚嚇,也真受不了啦。她倒抽了口涼氣,就癱在地板上,暈了過去。直到初三早上太陽照進屋裡,她才甦醒過來。 初三,對,這天英厄特普莊園的親戚們要來卡特侯爾特作客。唉呀,可這天他們吃什麼呀!嗨!車到山前自有路,外麵食品庫裡有新醃的鹹豬肉,豬肉炒土豆加上洋蔥汁,就是用來招待國王也可以了,如果他來的話。 當艾米爾媽媽那天晚上在藍本本上寫記錄時,她很難過,這必須承認。因為那頁紙上現在還可以看到眼淚的痕跡。 “聖誕節之後初三,我的痛苦的夜晚。”她在上面寫道。 “今天他在木工房裡坐了一整天,這個可憐的孩子。他真像一隻小天鵝,儘管有時我也覺得他有點發瘋。” 卡特侯爾特的生活一天一天過去了,很快冬去春來。艾米爾時常坐在木工房裡,其他時間他和小伊達玩,騎盧卡斯溜達,駕車送牛奶,惹惹李娜,或者同阿爾佛萊德聊天。還有不斷地創造些新的惡作劇,使得他的生話從早到晚內容多變,豐富多采。因此到五月初木工房的木架上就擺滿了一百二十五個小木人了,這個聰明的孩子! 阿爾佛萊德沒幹什麼調皮事,不過他也有自己的煩惱。到現在他還沒敢告訴李娜他不願和她結婚。 “可能最好由我去說。”艾米爾說。但是阿爾佛萊德還是不同意。 “這必須說得委婉點,我已經跟你說過了,別讓她難過才好。” 阿爾佛萊德有—顆善良的心。他真不知道誰能給他出個主意,讓他能婉轉地把這意思轉達給李挪。五月初一個星期六的傍晚,李娜坐在長工房前台階上,固執地等著阿爾佛萊德出來和她談情說愛。阿爾佛萊德覺得時候到了,就從長工房裡伸出頭來喊她。 “李娜,你聽我說,有件事我總想告訴你!” 李娜笑了,以為她盼望的那句話總算要聽到了。 “幹什麼呀,小阿爾佛菜德。”她答應道,“你要告訴我什麼?” “就是我們談過的結婚那件事。你聽著,我們把它扔到茅坑去算了!” 他就是這麼說的,可憐的阿爾佛萊德。這真夠難聽的,我真不該說給你們聽。我可不想讓你們除了已經會的以外再學些髒話。可是你們得記住,阿爾佛萊德不過是一個窮長工,而你們卻不一樣。他確實想不出更漂亮的話來講清這件事了,為此他已冥思苦想了好長時間,可憐的阿爾佛萊德! 不過,李娜並沒有因此而難過。 “你這麼想。”她說,“那你等著瞧吧!” 這時阿爾佛萊德立刻意識到他恐怕一輩子也沒法兒擺脫李娜了。但是今天晚上他還是想高興一下,並自由自在地度過。因此他和艾米爾一起去卡特侯爾持的湖邊釣魚去了。 這是一個只有在斯毛蘭省才能找到的美妙的傍晚。卡特侯爾特櫻花盛開,畫眉在歡唱,蚊蠅在嗡叫,河鱸在吞食魚餌。他們,艾米爾和阿爾佛萊德,坐在那裡,看著明鏡般的湖水上魚漂兒在跳動。他們說話不多,但是都覺得心曠神怡,無限歡樂。直到太陽落山,天全黑了他們才動身回家。阿爾佛萊德用一個小樹枝串著魚,艾米爾吹著阿爾佛萊德給他做的柳笛,一起沿著彎彎曲曲的小道走著。道旁的白樺樹剛剛長出翠綠的嫩葉,艾米爾的管聲驚動了畫眉,但是忽然他把笛子從嘴裡拿出來, “你知道我明天要幹什麼?”他說。 “不知道。”阿爾佛萊德回答,“又要搞新的惡作劇嗎?” 艾米爾把柳笛又放回嘴裡吹了起來,他一面走,一面吹。一面使勁想。 “我也不知道,”他最後說,“我也是從來只有事後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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