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那年月的一個故事

第3章 第三節爸爸又被押走了

那年月的一個故事 董尧 6469 2018-03-22
入春了,老天變得鬧人起來,一會兒陰,一會兒晴,一會兒又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雖說春雨貴似油,可天天下也不行呀天天下雨,咋著下田乾活呀! 今天,老天又把臉陰起來了。 中午,亞麗回到家,正要找水桶去井台挑水,老瑞奶奶來了。亞麗,媽媽在家嗎?老瑞奶奶笑嘻嘻地問。 在家。亞麗轉身喊:媽媽,奶奶來了 媽媽聽到亞麗的喊聲,急忙從屋裡走出來,對老瑞奶奶說:奶奶,快屋裡坐。 老瑞奶奶張開褂襟子,一邊朝媽媽笑著,一邊說:麗她媽,這是頭炕雞,好餵。有功夫的話,今年說不准還能下蛋呢一家親戚給的,送給你家吧。 媽媽又驚又喜,把身子俯在老瑞奶奶胸前,伸手輕撫著毛茸茸的小雞,說:喲,多好的小東西呀!嬸,您自己餵吧,以後有賣的,我再買幾隻好了。

老瑞奶奶假裝生氣地說:買?再買到啥時候了?再說,晚炕的雞,到明年春天也保不准能不能下蛋。我沒什麼東西幫你們,添幾隻小雞也是個指望。麗她媽,千萬別嫌少,只算老嬸的一點心意吧。 媽媽接過小雞,輕輕地擦擦眼,強笑著說:嬸,您總像婆婆一樣惦記著俺。俺總收您的東西,真不好意思。媽媽好久不笑了,她雖然含著盈眶的淚花,可笑得還是雙眉舒展,恰似兩鉤彎月,是那麼好看。亞麗走到媽媽身邊,望著老瑞奶奶送給的五隻小雞,也喜歡得直咧著嘴笑。 金黃生生的小東西,一個個毛茸茸的,像金絲一樣的絨毛,像有人剛剛撒上一把金色的花粉;小尖嘴,小爪子,都是金燦燦黃顏色。不知是因為冷呢,還是對這個世界陌生,小東西搖動著毛團團的身子,相互擠靠著,發出尖尖的唧,唧聲。亞麗從媽媽的手裡接過小雞,輕輕地捧著,吐一點唾沫在唇邊,抵到小雞嘴上。小東西仰起腦袋,把蠟黃的小嘴巴伸到亞麗的唇邊,顫顫巍巍地叼起來。媽媽一邊請老瑞奶奶進屋坐,一邊說:嬸,您瞧,俺亞麗就是喜小動物。雞呀,貓呀,魚呀,一見面就親得了不得。老瑞奶奶笑了,說:人喜歡這小東西,這小東西就會跟人親。世上大凡有頭有腳的東西,差不多都長著一顆心,都懂得個好壞對錯。現在有些人動不動就拿著柳條棍朝人頭上打,罵人家八輩子祖宗。他們連貓狗都不如,簡直不是人。那些無事生非,編造壞話害人的人,老天早晚準饒不了他們

媽媽笑著說;嬸,您這話只能咱娘們說,叫批判隊聽到了,又要找氣生啦 我不怕他們那些壞種!老瑞奶奶憤憤地說,莊稼人血一滴、汗一滴,頂著風、淋著雨,收糧食給他們吃。他們吃著農民種的糧食,拿著公家的錢。他們不種田,不做工,你不叫他們罵人,叫他們幹啥?如今的社會,除了有人種田,有人織布,有人做生意買賣,還得有人罵人,有人害人。罵倒了別人,害苦了別人,他們就會升官,就會發財...·唉好人難當呀 媽媽收斂了笑容,輕輕地搖著頭,不敢再跟老瑞奶奶接話。 亞麗逗了陣子小雞,看到奶奶和媽媽沉默起來,便故意找話說:奶奶,您說這五隻小雞是公雞,還是母雞?母雞,母雞,都是母雞老瑞奶奶自信地說。這些年,母雞成了咱農民的聚寶盆,火柴、食鹽、點燈油、人情禮節,全得出在它身上。咱不學會了挑母雞的本領,能行嗎?餵的盡是公雞,長大了怎麼辦?咱吃又捨不得吃賣又不值幾個錢。不是白搭工夫費糧食嗎

亞麗驚奇地問:奶奶,小雞出殼兒,全是一樣茸團團的,您怎麼知道哪個會下蛋? 老瑞奶奶說:捏著小雞的小嘴一吊,伸著腿的,是公雞;縮著腿的,就是母雞。一老瑞奶奶說得那樣認真、有趣,使得母女倆學到了一個新的知識,不禁都高興的笑了起來。 亞麗想起來了還要去挑水,趕忙放好了小雞,然後對老瑞奶奶說:奶奶,你別走呀,回頭我還得向你請教餵小雞的本領呢 水井在村子中間,是一個半人高的土台子,東西兩邊有兩棵高高的白楊樹井口大約一米見方,是由四塊大石板扣著的井筒很深,綠森森的。亞麗第一次跟著同學們上土台子看井,望著黑洞洞的井筒,只見深深的井底映著一片盆口大的藍天。那片藍天遠極了,深極了!亞麗的心裡頃刻慌了起來,她覺得自己似乎要栽到井底去,趕緊轉身離開了井台。

後來,亞麗卻不得不擔趁了水柄,到這個使她心慌的井台上來挑水她怎麼能不挑水呢?人不能不吃水,沒有自來水,吃水就得到井上去挑。誰去挑呢?小哥哥過去是家中的大力士,司是,現在他除了傻笑,什麼都不知道媽媽有嚴重的心髒病,不用說要她提水挑水了,就是站在井台上往下亨看,也要心跳半天。爸爸更不行,他在戰爭年代負過重傷,在和平年代患過重病,做過兩次胸腔手術,加上精神的折磨,他的體質已經弱不禁風了。有一天,爸爸一定要去挑水,兩隻水桶剛提上來,就暈倒在井台上,幾乎栽到井裡去。幸虧被老瑞爺爺看見了,急忙跑過來,一邊扶著爸爸,氣一邊埋怨說:這不是拼命嗎,你這身子骨怎麼能挑水呀爸爸坐在井台上直喘,只好對著老瑞爺爺苦笑。老瑞爺爺把水送到家裡,爸爸還喘得上氣不接下氣。亞麗和媽媽兩人攙扶著,才把爸爸扶到床上。老瑞爺爺站在門外生氣地說:往後,你們誰也不許上井台,吃水的事我包下了爸爸搖著頭說:不能,大叔,你老人家是多大歲數的人了,怎麼能叫你供我們一家人吃水呢

老瑞爺爺說:我怎麼不能?我總不能看著你們一家人活活地被乾巴死 亞麗從床邊站起身來說:老爺爺,你放心吧,吃水的事我包下了。滿桶水擔不動,我就擔半桶。半桶半桶地挑,也能挑哆吃的 從那以後,亞麗便挑著水桶上了井台。 亞麗第一天走上井台,放下扁擔,把水桶掛在那條一丈多長的井繩上,然後往井筒里送下去。 說也奇怪,水桶放下井底之後,亞麗學著大人的樣子,把長繩左右搖擺,然後往井底一鬆。雖然井下也發出了通通的響聲,但水桶卻搖搖晃晃地浮在水面上,連半桶水也沒打進。 她又重新把桶提起來左右搖晃......可是,那隻水桶像個不倒翁,怎麼也不肯倒下身去。她搖呀,松呀,急得滿頭大汗,可桶裡還是裝不進一點水。路過這裡的人們看見了,便幫她把桶翻倒,把水提上來。可是,今天村中寂靜

得連個人影也看不到,這可怎麼辦呢? 亞麗站在井台上,俯著身子,兩隻手拉著井繩,又是搖,又是晃,額角上流汗了,那桶裡的水卻還是裝不滿。後來,她索性坐在井台上,把井繩放在身下,因為恨自己的無能而傷心地抽泣起來。 狸狸這時瘸著腿來了。它圍著井台轉一圈,便咬著井繩的一端嬉戲起來。玩了一陣,大約看到了小主人在那裡傷心流淚,它才停止了自己的遊戲,輕輕地爬到亞麗的懷裡,用小舌頭一下一下地舔著亞麗的手。 一個來挑水的叔叔看見亞麗在哭,便放下扁擔,拾起井繩說:亞麗,翻不倒楠了是不是?來,我給你提。亞麗放下狸狸,站起身,匆忙走上去,說:不,不要叔叔提,你教給我翻桶的方法就行了。你今天幫我提了,明天我還不會提

叔叔望著她那著急的小臉,笑了:好孩子,你說得對。來,我教你怎麼翻。 叔叔拉開架式,把著亞麗的手,左一搖,右一晃,然後往下一丟,只聽通的一聲,水桶沉下去了,叔叔用手一帶勁,滿滿的一桶水便露出了水面。亞麗高興得咧嘴笑了,對叔叔說:我會啦,我會啦! 一桶水提上來了,亞麗又放下第桶。可是,不管她怎麼搖晃,水桶還是不倒。亞麗氣得又要流淚。 叔叔看著亞麗那焦急的樣子,想了半天,說:亞麗,來,把桶提卜來,我教給你一個土辦法,保險能提到水。 亞麗把桶提上來,叔叔我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石頭塊,用繩子系在水桶的一個耳朵上,然後,又把桶放下井。這次,一下也不用搖晃,水桶就滿了。亞麗高興得叫起來;滿了,滿了簡直比在學校裡考了一百分還開心。她擔著水桶走到家門口,把水桶一放,老遠就喊叫起來。媽媽,媽媽!

媽媽從屋裡走出來,問:矗什麼事呀?看把你高興的!亞麗跑上去,抱著姆媽的脖子,又跳又親,邊笑邊說:好、好消息,好消息! 媽媽說:什麼消息,快點說出來,才能讓人家高興呀! 媽媽,亞麗放開媽媽,說,我會翻桶啦,挑水再不用別人幫忙了-- 媽媽說:你的進步很快,媽媽祝賀你! 不,媽媽!亞麗說,是一位叔叔告訴我的一個土辦法。多好呀,又省勁,又簡單-- 亞麗把系石頭提水的辦法說了一遍。 媽媽聽了很高興,她舒展開眉頭,笑著,又去捧著亞麗的小臉蛋,認真地說:生活就是一本豐富的教科書,有心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學到知識的。 亞麗笑著點點頭。 狸狸在她們母女之間,拉著一條後腿,歡喜得昧咪地叫著。 笛笛--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亞麗和媽媽同時大吃一驚,這個偏僻的村莊,地窮路窄,哪來的汽車呀?她們馬上想到可能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在那個時候,意外的事情多得很,人在家裡坐,禍從天上來。不知什麼人給你羅織一個罪名,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的、什麼身份的人,就會把你綁架走了。

亞麗急忙跑出門來,只見一輛蒙著帆布棚子的大汽車,已經停到門外。車上跳下來的人,胸前都佩著白底兒藍字的群專符號,手中都拿著白色木棒,亞麗一看就知道,這是到她家來的。爸爸又要被迫害了。 高月生這時從駕駛室裡鑽出來,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指著亞麗家的房子,說:到了。就是這間房子。請首長下車! 從駕駛室裡又跳下一個矮個兒,他胸脯挺著,腦袋仰著,一雙老鼠眼睛動都不動,站在車下,手朝屁股後一背,對高月生說道:把他叫出來! 高月生把臉轉過來,對著屋里大聲叫道:宋玉,宋玉,你出來 亞麗衝上去,瞪著兩眼問道。啥事?爸爸不在家。高月生不耐煩地說:去去去,沒你小孩子的事。快去叫宋玉! 爸爸出來了,媽媽也出來了。

爸爸站在門旁,朝汽車一瞥,只冷冷地一笑。媽媽問道:你們有事嗎? 車上下來的那個小個子,操著半土半洋的腔調,說:宋玉還有嚴重的問題沒有交待清楚,我們要把他押回去。押回去......媽媽驚慌了。 亞麗早已漲紅了臉膛,她急走兩步,站在爸爸身前,說:你們還要押走爸爸?別想!爸爸是你們送下鄉的。事情沒交待清,你們為什麼送?現在,我們不屬你管了,不許你押人 小個子被駁得一時沒了詞兒,急了,他掄起手中的木棒,朝亞麗打過去。 爸爸挺身過去,揚手攔住那小個子舉在空中的木棒,大聲問道:你們要幹什麼?要對這個小小的孩子行凶嗎?你們太無法無天了說著,他用力把那根木棒推出老遠。那小個子沒有準備,抓著木棒朝前一個趔趄,幾乎栽倒在地上。亞麗心裡真高興,她真想一聲好月生卻急壞了。他沒想到爸爸會對群專也敢反對他覺得這是丟了他這個造反派的臉,便兩眼一瞪,氣勢洶洶走到爸爸面前,語無倫次地說:宋玉,你想幹啥?你的罪不輕你寫黑文章攻擊無產階級司令部新首長,你反動透頂你覺得把你送到這個鄉旮旯裡就沒事了?不,我們新首長不放心,前兒晚上新首長在大禮堂說了話,說是對你不能一送算數,不能心慈手軟,還得抓回你去...... 小個子群專雖然被爸爸頂撞了一下,想有個人來為他解圍,可是,高月生這番話,卻反而使他很生氣。首長不放心,這是保密的話,你咋能全說來?還把人民大會堂說成大禮堂,真笨蛋他沒有把話說出來,只瞪了高月生一眼,轉身對爸爸說;宋玉,走吧。上車 亞麗衝上去說:爸爸,走!我也去。看他們能怎麼樣?一個群專拿棍子一攔說:你去,你哪去?走開,走爸爸把亞麗拉到身邊,撫摸著她的毛刷子,又用手絹為她擦了擦淚水。然後,彎下腰語重心長地說:亞麗,你不能離開媽媽,咱們還應該保衛好這個家。家裡少不了你,媽媽少不了你。你要照顧好小哥哥,還要做好自己的功課。記住了嗎? 亞麗緊緊拉住爸爸的衣服,抽噎著說:爸爸,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啊!他們太狠毒了。 爸爸嘆著氣,搖著頭。而後,拍拍身上的泥土,挺挺胸脯,來到媽媽身邊,輕輕地撣去媽媽肩上的塵土,用手為媽媽理理鬢角散亂的頭髮,聲音低沉地說:淑蘋,我要走了。我走了之後,家裡會更困難,你的擔子更重了。我知道,再重的擔子你也能挑起!可是,你的身體太弱了,我怕你倒下。爸爸揉了一下眼睛,收住話語,深情地緊緊拉著媽媽的手...... 媽媽沒有說話,只見她把身子緩緩地朝爸爸偎依了過去,把臉微微地仰起來,凝視著爸爸,彷彿有千言萬語要對爸爸說。但是,半天,她才強忍著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堅強地說:你放心好了,自己多保重,要相信黨。在亞麗的記憶中,媽媽總是這樣和爸爸緊緊相依。爸爸工作回來晚了,媽媽備好晚點,坐在他身旁,看著他吃下去;爸爸晚上寫文章,媽媽總是不聲不響地把點心放在他寫字台旁邊,然後泡一杯茶,自己坐在一旁備課或織毛衣;在橫掃一切的恐怖日子裡,媽媽更是和爸爸形影不離:爸爸被揪鬥的時候,媽媽便站在離爸爸最近的地方,直等到爸爸被拉下台,媽媽便緊靠著他,攙扶著他並肩走回家。爸爸被拉去看大字報,媽媽便緊緊跟在爸爸身邊。為了保護爸爸,媽媽丟開了工作,以致她任教的學校以她自動離職、與反革命劃不清界線為理由,公開宣布開除媽媽的教籍。媽媽眼皮都不眨一眨,依然整天陪伴在爸爸身邊。在遣送爸爸下鄉之前,有個教育界的新頭頭,假惺惺地找到媽媽,對她說:汪淑蘋,你最後表個態度吧。要是公開發表一個聲明,表示和宋玉脫離關係,我們可以考慮恢復你的教籍。當然啦,有了教籍,其他問題也就好說了。你看怎麼樣? 媽媽冷笑笑,說:我和宋玉共同組織了家庭,我們都愛護這個家庭,忠於各自對家庭承擔的責任。我堅信他是無辜的。作為他的妻子,我們將永遠患難與共 就那樣,媽媽跟著爸爸也被無辜地送回了原籍...... 爸爸嘆了一聲氣,又對媽媽說:蘋,要把腰桿挺起來,勇敢地向前走 媽媽點點頭。 爸爸又說。你的身體越來越差了,補養的藥物是吃不起了,每天要堅持鍛煉。鍛煉不止,必會有益 媽媽還是點點頭--忍不住的淚水順著眼角滾滾下流,一滴一滴滴在爸爸的手背上。 爸爸把臉轉過來,對亞麗說:亞麗,爸爸要走了,跟媽媽到屋裡去,把爸爸的衣服揀幾件拿來。 媽媽含著熱淚,領著亞麗轉回屋裡,默默地拉開那個破舊的小衣櫥的門:已經幾年沒添製衣服了,母女倆只好在舊衣服中找出幾件。包好以後,媽媽又轉身走到書櫥邊。往天,每逢爸爸外出,媽媽總是按照爸爸當時的需要和出發時間的長短,給爸爸找出他要帶的書,可是,這一次帶什麼書呢?媽媽對著空蕩蕩的書櫥,發起呆來·過去排得滿滿的書櫥,如今只剩下四捲毛选和十幾本馬恩列斯的著作了;那些被造反派們稱作封資修的書,早被幾次抄家掃蕩得千乾淨淨。媽媽輕輕嘆了口氣,抽出三大厚本叫做《資本論》的書,順手又包進了衣服包。 十幾年來,因為爸爸胃腸不好,他的每日三餐,都是媽媽親手調理。爸爸自從做了胃切除,納量小了,要多餐,媽媽總是千方百計,保證每餐飯讓爸爸吃得合口,適胃,哪怕再忙,為爸爸準備飲食的事,也從不誤時,從不馬虎。現在,生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變化,媽媽雖然想給爸爸帶點吃的,然而,那個盛飯菜的小櫥子,早已四壁空空了。媽媽心酸地抽一口氣,只把早幾天老瑞奶奶給的幾隻雞蛋拿出來,用一片花布包上,對亞麗說:麗麗,走,咱們給爸爸去送行 亞麗跟著媽媽來到爸爸身邊,仰起小臉,望著爸爸。媽媽把一小包衣服遞給爸爸的時候,沒有抬頭,只把身子緊靠著爸爸,說:玉,這些年,我沒有離開過你,雖然對你沒有照料好,總算盡了我一點心。你的體質很差,現在又要離開家了,我再也沒有辦法盡心了。心裡很難過,覺得對不起你。以後,生活上只有自己多注意了。媽媽泣不成聲了,她擦了半天眼淚,但哪裡擦得乾啊!媽媽這時抬起頭,望著爸爸又說:你在生活上是個粗心人,從不知道關心自己。往後...... 爸爸此刻反而十分鎮靜,他打開包袱,看看衣服和書,彷彿像收下一份貴重的禮品。我趕緊把手裡的花布包遞給爸爸,當他發現那是幾隻雞蛋的時候,爸爸的手顫抖起來。風雨飄搖之中,這點東西就算是家珍了,一家人誰也合不得吃一隻,留著以防萬一。前天,爸爸昏倒的時候,也正是媽媽心髒病突然發作、體弱懶飯的時候。媽媽沖一碗雞蛋茶給爸爸,爸爸又推給媽媽!推來推去,還是兩個人一起喝下去的。媽媽還假喝了幾口空氣。爸爸批評她說:我可發現你會弄虛作假了。現在,爸爸捧著小包裹,心情十分激動地對媽媽說。淑蘋,咱們在一起二十多年了,我從沒照料過你。而你處處都關懷著我。現在,我要離開家了,離開你和孩子了,這點小小的東西,算我的一點心意,你收下吧!今後的日子會更困難,你的壓力會更大,你的身體會更差,等到生活過不下去的時候,就把它拿出米·雖然不能增加多少營養,卻可以給你一點戰勝困難的爸爸拉著媽媽,媽媽拉著爸爸,緊緊地、緊緊地。亞麗從來沒見過爸爸和媽媽這樣動情過,是親呢呢還是悲傷?爸爸把亞麗摟在懷裡,用長滿黑胡楂子的嘴親了親她的額頭,又親親她的兩腮。亞麗哭得更傷心了。她一邊哭,一邊想。得對爸爸說幾句安慰的話呀!爸爸又要到一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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