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寓言童話 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第26章 25 產圖片的礦山

四周都是雪地。瞎子礦工約爾站在他的小屋前,側耳傾聽著遠方。一片寂靜。他靈敏的耳朵聽得見有個漫遊者在雪地裡走路時所發出的沙沙聲,這個人離這兒還很遠;可是,腳步聲是朝這個小屋走來的。 約爾是個高個子的老人他臉上既沒有鬍子,也沒有皺紋。他身上的一切,他的衣服,他的臉以及他的頭髮都像石頭一樣是灰色的。當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時,看起來就像是用一塊巨大的火山石雕刻而成的;只有他的瞎眼是深色的,深深的眼窩裡彷彿有小小的火苗在閃爍著微弱的光。 當巴斯蒂安--他就是那個漫遊者--來到跟前的時候,他說: “你好!我迷路了。我在尋找生命之水的噴泉。你能幫我嗎?” 礦工仔細傾聽著正在說話的聲音。 “你沒有迷路,”礦工輕輕地說,“不過,說話的聲音輕一點,否則的話我的圖片會震塌的。”

礦工向巴斯蒂安示意,巴斯蒂安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小屋。 小屋裡只有一個小房間,房間裡沒有任何裝飾,擺設特別簡陋,一張木頭桌子,兩張椅子一張睡覺用的木板床和一個木板架子,架子上面放著各種食物和餐具。在一個沒有蓋子的爐灶上燃著小火,爐子上放著一口鍋,鍋裡的湯冒著熱氣。 約爾為自己和巴斯蒂安盛了兩盆滿滿的湯。他把湯放在桌上,用手勢請他的客人吃。他們默默無語地用餐。 然後礦工向後靠著,他的雙眼透過巴斯蒂安看著很遠的地方,他輕輕地問道: “你是誰?” “我叫巴斯蒂安巴爾塔扎巴克斯。” “啊,你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的。你是誰?” “我是約爾,人們管我叫瞎子礦工。不過,我只是在光亮的地方眼瞎,到了地底下我的礦上,在一片漆黑中我能看見。”

“這是一個什麼礦?” “它叫明魯德礦井。是一個產圖片的礦。” “產圖片的礦?”巴斯蒂安驚奇地重複道,“這種礦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 約爾好像仍然在傾聽著什麼。 “有的,”他輕輕的說,“它正是為像你這樣的人而存在的,為那些找不到通往生命之水的路的人們而存在的。” “是些什麼樣的圖片呢?”巴斯蒂安想知道。 約爾閉上了眼睛,沉默了一會兒。巴斯蒂安不知道他是否應該把他的問題再重複一遍。這時他聽到礦工輕輕的說話聲。 “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不會丟失的。你是否曾經夢見過什麼東西,可是等醒來後則不知道夢見的是什麼東西了?” “是的,”巴斯蒂安點了點頭,“經常是這樣的。” 約爾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他站起身來,示意巴斯蒂安跟著他走。他們從屋子裡走出來之前,約爾重重地抓住了巴斯蒂安的肩膀,低聲地在他耳朵裡說道:

“別說話,別吭氣,懂嗎?你將看到的,是我許多年的辛勞。每一個聲響都有可能把他們毀掉,所以別出聲,輕輕地走!” 巴斯蒂安點了點頭,他們離開了小屋。小屋的後面裝了一個木頭的提升井架,井架下面是一個坑道,筆直地通到大地的深處。他們從井架旁走過,來到了開闊的雪地裡。現在,巴斯蒂安看到了了圖片,這些圖片就像是珍貴的珠寶被嵌在雪白的綢緞裡一樣。 這時一塊塊極薄的、乳白色的玻璃,它們是透明的,彩色的,大小和形狀各異,有方的,有圓的,有碎的,有完整的,有些大得像教堂裡的窗玻璃,有些則小得像罐頭上的小裝飾畫。他們被根據大小和形狀排成了一排排的,一直排到了雪白色平原的地平線上。 這些圖片所展示的內容令人困惑不解.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形體,它們好像是要從一個鳥窩裡往下飛翔;一頭穿著法官長袍的驢子;像軟的奶酪一樣溶化的鐘錶;還有四肢會動的木偶站在被五顏六色的燈光照得通亮的、空無一人的廣場上。有許多臉和腦袋完全是由眾多的動物拼湊起來的,還有一些臉和腦袋組成了一幅風景圖。可是.也有完全尋常的圖片:人們在長著穀子的地裡收割,女人們坐在陽台上。有山莊,有海洋風光,有戰爭場景.有馬戲團演出,有街道,有房間,有各種各樣的面孔:老的,少的,聰明的和單純的,有傻瓜,有國王,有陰沉的臉,也有快樂的臉。有令人恐怖的圖片:處決,死人的舞蹈。也有有趣的圖片:年輕的女士騎在一隻海象身上,一隻鼻子到處走動,所有過路人都與它打招呼。

他們在圖片片上走的時間越長,巴斯蒂安越是說不上這些圖片究竟意味著什麼;只有一點他是清楚的:在圖片上可以看到一切,儘管圖片上所展示的內容組合總是怪怪的。 他與約爾一起在幾排圖片旁走了幾個小時之後,黃昏降臨到了廣闊的雪地上。他們回到了小屋中。當他們關上門後,約爾輕聲問: “有沒有一張你能認出來的?” “沒有,”巴斯蒂安答道。 礦工充滿憂慮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巴斯蒂安想知道,“這是些什麼圖片?” “這是人類世界被遺忘的夢,”約爾解釋道,“一個夢一旦被做過就不會化為烏有。可是,如果做這個夢的人沒有記住它,那麼它會到哪兒去呢,它會到我們幻想國來,到我們大地的深處。被遺忘的夢薄薄地、一層疊一層地被存放在那兒,越往深處挖,這些夢便貼得越緊。整個幻想國是以被遺忘的夢為地基的。”

“我的夢也在這裡面嗎?”巴斯蒂安瞪大了眼睛問。 約爾只是點了點頭。 “你是說,我必須找到它們?”巴斯蒂安繼續問道。 “至少得找到一個,一個就夠了,”約爾答道。 “可這是為什麼呢?”巴斯蒂安想知道。 礦工把他的臉轉向巴斯蒂安,這張臉現在被爐子裡微弱的火光所照亮。他那瞎了的雙眼又一次透過巴斯蒂安望著遙遠的地方。 “聽著,巴斯蒂安巴爾塔扎巴克斯,”他說,“我不太喜歡多說話,我更願意沉默,可這一次我說給你聽。你在尋找生命之泉,為了能回到你那個世界上去,你想學會愛。愛--說起來輕巧!生命之水會問你:愛誰?愛可不能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或者是泛泛地愛的。可是,你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已經把一切都忘光瞭如果你答不上來的話,就不會讓你喝生命之水。因此只有一個被你重新找回來的、遺忘了的夢能夠幫助你。你找到的一張畫能夠把你引向生命之泉。可是為此你必須忘卻你現在還有的東西,即忘卻你自己。這意味著艱鉅而又耐心的工作。好好記住我的話,因為我是不會再說第二遍的。”

說完之後,他倒在木板床上睡著了。巴斯蒂安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將就著把又硬又冷的地板當床來睡,可這對他來說無所謂。 第二天早晨他醒過來時,四肢凍僵了。約爾已經走了。他很可能下了明魯德礦井。巴斯蒂安給自己盛了一碗熱湯。湯使他暖和了起來,可湯的味道不怎麼好喝,湯的鹹味使人覺得有點像淚水或汗水的滋味。 然後他出去,在放在廣闊的雪地裡的無數張圖片旁走著。他一張一張地仔細看,因為現在他知道了,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但是,他並沒有發現一張能夠使他有所觸動的圖片,所有這些畫對他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傍晚他看到約爾乘坐礦井的升降籃上來了。他的背上背了一個架子,裡面放著一些大小各異的、極薄的乳白色玻璃。巴斯蒂安默默地陪伴著他。約爾又一次走到外面的平原上,走出老遠,小心翼翼地把他新挖出來的東西放在一行圖片末尾鬆軟的雪地裡。一張圖片上有一個男人,他的胸脯是一隻鳥籠,裡面有兩隻鴿子。另一張圖片上有一個石頭的女人,她騎在一隻大烏龜的身上。一張極小的圖片上只能看出一隻蝴蝶,蝴蝶翅膀上的斑紋呈字母形狀。還有另外一些圖片,可是沒有一張對巴斯蒂安來說是有意義的。

當他與礦工回到小屋裡坐下時,他問: “假如雪融化的話,這些圖片會怎麼樣呢?” “這兒永遠是冬天,”約爾答道。 這是他們倆在這天晚上交談的所有內容。 接下去的幾天,巴斯蒂安繼續在圖片中尋找一張他能認出來的或者至少對他有一些特殊的意義的--可一切都 是徒勞的。每天晚上他總是與礦工一起坐在小屋裡。因為礦工沉默寡言,巴斯蒂安也開始習慣於沉默,慢慢地他還從約爾那兒學會了慢步輕聲地行動,為的是不發出會震塌圖片聲響。 “現在我已經看了所有的圖片,”有一天晚上巴斯蒂安說,“其中沒有一張是我的。” “很糟糕。”約爾答道。 “我該怎麼辦呢?”巴斯蒂安問。 ”我得等你背上來新圖片嗎?”

約爾考慮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假如我是你的話,”他輕聲地說,“我會自己下到明魯德礦井中,到現場去挖掘。” “可是,我沒有像你一樣的眼睛,”巴斯蒂安說,“我在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 “在你漫長的旅途中,”約爾問,他又透過巴斯蒂安朝前望去,“難道就沒有人給過你光,給過你會發光的石頭或者其他什麼能夠在目前的情況下為你提供幫助的東西嗎?” “給過,”巴斯蒂安悲傷地答道,”可是.我把阿爾察希爾派了別的用處了。” “很糟糕,”約爾面無表情地重複遭。 “你能給我什麼忠告呢?”巴斯蒂安想知道。 礦工又沉默了許久,然後答道: “那麼你必須在黑暗中工作。” 巴斯蒂安打了一個寒噤。儘管他還仍然具有奧琳所賦予的一切力量和無畏不懼的能力,但是當他想像躺在地底下很深的地方的一片漆黑之中時,他的骨髓都快凍成了冰。他沒有再說什麼,他們倆躺下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礦工搖了搖他的肩膀。 巴斯蒂安從床上坐了起來。 “喝湯,跟我來!”約爾短促生硬地命令道。 巴斯蒂安照辦了。 他跟著礦工來到礦井旁,與他一起跨進升降籃,然後駛向明魯德礦井。升降籃往下降,越降越深。從礦井開口處射進來的最後一線微弱的光線早已消失,升降籃仍然在一團漆黑中繼續往下降。突然猛地一震,他們到了礦井的底部。他們從升降籃中走了出來。 這兒比冬天的地面上要暖和得多。只過了一會兒,巴斯蒂安便開始渾身冒汗,因為他得費勁地在黑暗中跟著在他前頭快步行走的礦工。從他們腳步聲所發出的輕微的迴聲中可以判斷,這是一條穿過無數坑道、走道和大廳的曲裡拐彎的路。有好幾次,巴斯蒂安在突出的岩石和支樑上撞得很疼,可是約爾全然沒有註意到這一切。

從這一天起,礦工把著巴斯蒂安的手,教他如何把精緻的、極薄的乳白色玻璃層分開、然後小心地取下來的藝術。接下去的幾天也是如此。幹這個活有專門的工具,摸上去像木頭的或角質的刮刀,可巴斯蒂安從未看到過這些工具,因為乾完了活它們就被放在工作的地方。 他慢慢地學會了在地底下的~團漆黑中認路;他用一種他無法解釋的新的感覺來辨認走道和坑道。有一天,約爾默默無語地碰了碰他的手,指示他從現在起單獨地在一個坑道里工作。這個坑道很矮,只能爬著進去。巴斯蒂安服從了。這地方很窄,上面壓著的是巨大的原始岩層。 他像一個在母親懷中尚未出生的胎兒那樣蟋曲著躺在幻想國地基深處的黑暗中,耐心地勘探著一個被遺忘了的夢,一張能夠把他引向生命之泉的圖片。 因為他在大地深處永恆的黑暗中什麼也看不見,所以也就無法進行選擇。他只能希望,偶然或仁慈的命運會在什麼時讓他找到他要找的發掘物。每天晚上,他把他在明魯德礦井深處揭下來的圖片帶到已經失去了白日光線的地面上。每天晚上,他發現,他這一天的勞動又是徒勞的。可是,巴斯蒂安沒有抱怨,也沒有生氣,他已經失去了對自己的憐憫。他變得耐心,安靜了。儘管他的力量用之下竭,可他常常感到非常疲倦。 說不清這段艱苦的時間到底持續了多久,因為像這樣的工作是無法按天和月來計算的。不管怎麼說,有一天晚上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他帶回了一張圖片,這張圖片馬上使他激動不已,以至於他不得不抑制住自己,不讓自己發出驚叫聲而把這一切給毀了。 在薄薄的乳白色的玻璃上--玻璃不太大,只有一般的書本那麼大--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穿著白色工作外套 的男人,這個人手裡拿著一副石膏做的牙齒模型。他站在那兒他的舉止以及他臉上靜止的、憂慮的表情打動了巴斯蒂安的心。不過,最觸動他的是,這個男人被凍在一塊像玻璃一樣清晰的冰塊中,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他都完全被裹在一層無法穿透的、透明的冰層中。 當巴斯蒂安望著放在他面前雪地裡的這張圖片時,心裡產生了對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的一種渴望,這是一種來自非常遙遠的地方的情感,這種感情就像是新月或滿月時海中的大潮,一開始人們並沒有去留意它,直至它越來越近,最後掀起巨大的、樓房般高的浪潮把一切都卷跑,沖走。巴斯蒂安幾乎被這情感的浪潮淹沒了,他張大了嘴巴直喘氣。他感到心疼,他的心以乎容納不下如此巨大的渴望。在這一情感的浪潮中,所有有關他自己的記憶被吞沒了。巴斯蒂安忘卻了他最後所有的一切:他的名字。 後來他走進了約爾的小屋,他默然無語。礦工同樣什麼也沒說,但是,他卻久久地註視巴斯蒂安,他的眼睛仍然望著遠方。這麼久以來,在他那石頭般灰色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短促的笑容。 這天夜裡,這個沒有了名字的男孩無法入睡.儘管他很累。他的眼前一直浮現出那張圖片;他覺得,這個男人好像要對他說什麼,可是他說不出來,因為他被裹在冰塊裡了。這個沒有名字的男孩想幫助他,想使這塊冰融化。他像做白日夢一樣地看到自己抱著那個冰塊,想用自己的體溫來融化它。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可是,他突然聽到了那個男人想對他說的話,他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在他的心靈深處感覺到的: “請幫助我,別對我棄之不顧!我一個人無法從冰塊中出來。請幫助我!只有你能夠把我解救出來--只有你!” 第二天,天濛濛亮。當他們起床時,沒有名字的男孩對約爾說: “今天,我不再與你一起下明魯德礦井了。” “你想離開我嗎?” 男孩點了點頭。 “我想走了,去找生命之泉。” “你找到了那張給你引路的圖片嗎?” “是的。” “你願不願意讓我看看那張圖片?” 男孩又一次點了點頭。他們倆走到那張圖片所在的雪地裡。男孩注視著那張圖片。而約爾則把他的瞎眼對著男孩的臉,他的目光透過男孩望著遠方。他好像長久地在傾聽著什麼。他終於點了點頭。 “拿去吧,”他輕輕地說,“別把它丟失了。假如你把它丟失了或搞壞了,那麼對你來說,一切都完了。因為從現在起你在幻想國中已經一無所有了。你肯定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沒有名字的男孩低著頭站在那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也同樣輕輕地說: “謝謝,約爾,謝謝你所教會我的一切。” 他們互相伸出了手。 “你是一個出色的礦工,”約爾低聲說,“你很勤快。” 說完,他轉過身朝明魯德礦井走去.再沒有轉過身來。他跨入了升降籃,朝地底深處駛去。 沒有名字的男孩從雪地裡拿起那張圖片,踏著重重的腳步朝遼闊的、白色的平原走去。 他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約爾的小屋早就在他身後的地平線上消失了。他的周圍只剩下朝四方延伸的白色的雪地。可是他感覺到,他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的那張圖片引導他朝某一個方向走去。 男孩決定跟著這股力量走,不管這條路是長是短,它總會把他帶到正確的地方,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他了。他想找到生命之水,他有把握能找到它。 突然他聽到天空中傳來一陣喧鬧聲,彷彿是從遠處傳來的由許多嗓音發出的喊叫聲和嘰嘰喳喳聲。他抬頭朝天上看去,只見-塊深色的雲,像是一大群鳥,當這群東西飛到近前時,他才看清這群東西到底是什麼。他嚇了一跳,像是生了根們地站在那兒。 是施拉穆芬!小丑似的飛蛾! ” “仁慈的上帝!”沒有名字的男孩想到,“但願他們沒有看到我,他們的喊叫聲會把這張圖片毀掉的。” 然而,他們巳經看到了他。 一大群小丑們的飛蛾狂笑亂呼地朝著孤獨的漫遊者俯衝下來,停在他周圍的雪地裡。 “烏啦!”他們張開五顏六色的嘴巴大聲喊道,“我們終於又找到了他,我們偉大的慈善家!” 他們在雪地裡打滾,互相扔著雪球,翻跟頭,倒立。 “輕一點,請你們輕一點!”沒有名字的男孩絕望地輕聲說。全部飛蛾興高采烈地齊聲喊道: “他說什麼?”--“他說,我們太輕了!”--“還從來沒有人對我們說過這樣的話。” “你們要幹什麼,”男孩問,“你們為什麼不讓我安寧?” 所有的飛蛾圍繞著巴斯蒂安迴旋飛舞並喋喋不休道: “偉大的慈善家!偉大的慈善家!你是否還記得,當我們還是阿沙淚時,你是怎麼來拯救我們的嗎?那時候我們是整個幻想國中最不幸的生物,而現在我們卻對自己感到膩煩透了。你使我們變成現在這副模樣,起初我們還覺得很有趣.可是現在我們感到無聊透了。我們就這麼飛來飛去,在哪兒都留不住。我們連一個真正的遊戲也玩不起來,因為我們不懂規則。你的拯救使我們變成了可笑的小丑。你欺騙了我們,偉大的慈善家!” “我是出於一片好意,”男孩驚愕地輕輕地說。 “是的,是出於對你自己的一片好意!”施拉穆芬異口同聲地說,你以為你自己很了不起。可是,我們必須為你的善意而承擔後果,偉大的慈善家! ” “我該怎麼辦呢?”男孩問,“你們想要我幹什麼?” “我們一直在找你,”施拉穆芬扭歪了他們的小丑臉,發出了尖銳的叫聲,“在你溜之大吉之前我們要趕上你。現在我們趕上你了。在你成為我們的首領之前,我們不讓你安寧。你必須成為我們施拉穆芬的頭,成為我們施拉穆芬的首腦,成為我們施拉穆芬的將領!成為一切你所願意的職位!” “可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呢?”男孩輕聲懇求道。 小丑似的飛蛾齊聲尖叫著答道: “我們要你給我們下命令,要你指揮我們,要你強迫我們去做某一件事,要你禁止我們做某一件事。我們想要使我們的存在有點兒用處。” “這我辦不到!你們為什麼不選你們中的一個?” “不,不,我們要選你,偉大的慈善家!是你把我們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的!” “不,”男孩喘息地說,“我得離開這兒。我得回去!” “別走這麼快,偉大的慈善家!”小丑似的飛蛾大聲喊道。 “你別想擺脫我們;偷偷地從幻想國中溜走,這一定很合你的心意。” “我已經精疲力竭了!”男孩聲明道。 “那麼我們呢,”小丑似的飛蛾齊聲回答道,“我們呢?” “走開!”男孩喊道,“我再也顧不上你們了!” “那麼你必須把我們變回去!”那些聲音尖叫地答道,“我們情願重新變成阿沙淚。眼淚湖乾涸了,銀城阿瑪爾幹特坐落在乾涸了的河床上,再也沒有人會編織精緻的銀編織物了。我們願意重新成為阿沙淚。” “我已經什麼也不能了!”男孩答道. “我在幻想國中已經沒有權力了。” “那麼,”那一群飛蛾亂哄哄地圍著他迴旋飛舞,一邊憤怒地喊道,“我們就把你帶上!” 幾百雙小手抓仕他,想把他抬到空中。男孩用盡平生的力氣反抗著,飛蛾散開了。可是,飛蛾們像被惹怒了的黃蜂一樣固執地一而再、再而三地飛回來。 在這叱責聲和尖銳的喊叫聲中突然可以聽到從遠處傳來的輕輕的,但卻是非常有力的聲音,就像是一口巨大的銅鐘所發出的嗡嗡聲。 轉瞬之間,施拉穆芬開始逃跑了,他們變成了黑壓壓的一群消失在天空中。 沒有名字的男孩跪倒在雪地裡。那張圖片在他面前碎成了粉末。現在一切全完了。再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為他指出去生命之水的道路了。 他拾起淚眼模糊的目光,看到在遠處的雪地裡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他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次。 是白色祥龍福虎和阿特雷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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