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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17.可愛的米勒

萬花筒 依列娜·法吉恩 3321 2018-03-22
附近地區,在安紹尼家兩英里以外,有一個有名的別墅,關於它有一個故事。那個故事是這樣的:從前別墅裡住著一位美麗的太太,她是那樣的可愛,所以所有巴斯的詩人每個星期都為她寫詩。他們把詩寫好了,就到別墅的花園裡去,沿著一條上面和兩旁都有樹枝編結起來的小徑走到頭,那裡有一個圓拱頂的小小聖堂,有幾根柱子支撐。圓頂下面在一個底座上放著一個很大很古老的花盆,巴斯的詩人就每個星期把他們寫成的詩往裡邊扔,寫的詩也不署上自己的名字。到了某一時刻,那位美麗的太太就會來把那些詩取出來,當著大家的面把這些詩念出來,並且說出她最最喜歡哪一首。接著她就會問: “是誰寫了這首詩?”那個星期裡寫出最佳詩作的幸運詩人就踏上前來,於是那位太太就將一個月桂樹葉編成的桂冠戴在他的頭上。

“那後來她跟他結婚嗎?”安紹尼問。那個星期天他媽媽頭一次跟他講那個故事,他們剛好驅車經過那個別墅,她停下雙輪車,指出馬路旁一個高出地面的花園裡有一幢很大的舊房子,那裡有很引人注目的老樹和草坪,還有一些色彩鮮豔的花壇,這些從前都屬於一個美麗的太太,她的名字叫米勒。 “她不會跟他結婚的,”他媽媽說,“那樣的話,她每個星期都要跟一個新的人結婚了。” “可不是,他會把舊人的頭砍下來的。”安紹尼說。 “那她就不太好了。”他媽媽說。 “故事裡的公主就是把他們的頭砍下來的,他們猜不出她的謎語。”安紹尼反駁道,“後來有一個人猜了出來,就跟她結婚了,他們從此以後快快活活生活在一起。要是她不太好的話,他們怎麼可能幸福呢?”

“她後來變好了,不過開頭是不太好。”他媽媽解釋道。 “那麼後來那個可愛的米勒是不是嫁了?”安紹尼問。 “是的,她嫁了。” “嫁給誰?” “嫁給米勒先生。” “他有沒有把詩放在花盆裡?” “嗯,說真的,我並不知道,安紹尼。” “我希望他放了,”安紹尼說,“我希望他一連三個星期都寫了最好的詩,因此她後來就嫁給了他。” “我敢說後來事情就是這樣。”他媽媽說。 “那個花盆在哪兒呢?”安紹尼問。他在雙輪馬車里站起來張望。 “從這裡你看不到它。我甚至也說不准它現在究竟還在不在。不過沿著那第二個平台一排密密麻麻黑壓壓的樹向上走,就是那兩旁都有樹枝編結起來的小徑。在那樹叢遠遠的盡頭,你看見沒有?那個小小的聖堂一定在那裡邊的什麼地方。”

“我很想去看看它。”安紹尼一邊張望,一邊慫恿他的媽媽。 “也許有一天我要來看那幢別墅裡一個認識的人,到那時候我可以帶你來。”他媽媽說。 也許有一天…… 安紹尼知道這也許有一天,也許本身意思就不那麼確定,有一天本身的意思就是可能永遠不會有那一天。不過即使這樣,它們分開來還有一些微弱的希望之光。它們加在一起,也許有一天就說什麼也沒有一點光芒了。 繼續上路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這個故事。他要到這個別墅裡去探險,他要跑進那個平台上的花園,偷偷溜進那個上面和兩邊都有編結樹枝的小徑,自己去發現那個小小的聖堂。他要去摸一摸花盆裡邊,看看有沒有一首詩留在裡邊。他還要自己寫一首詩,丟到花盆裡去。他要那個可愛的米勒太太在巴斯所有詩人面前高聲朗讀他的詩,並且說:“這是最好的一首詩,是誰寫的?”他要她把桂冠戴在他的頭上。他要一連三個星期寫出最好的詩,讓那個可愛的米勒嫁給他,從此快快活活生活。這些願望使他保持沉默,一直到快要到家,他們家那個長滿青苔的磨輪映入他的眼簾時,他才突然問道:

“那個磨坊在哪兒,媽媽?”原來米勒的意思就是磨工,所以安紹尼認為米勒一定有一個磨坊。 “什麼磨坊,親愛的?” “那個可愛的米勒不是有個磨坊嗎?我在那個花園裡看不到什麼磨坊呀。” “哦,她根本就沒有磨坊,”他媽媽說,“她一向住在那個別墅裡。” 這下安紹尼就更傷腦筋了。這麼說來,他沒有嫁給那磨工?他似乎在腦子裡怎麼也找不到一個恰當的答案。 那天晚上他坐在床上塗了一首詩,那是他頭一次寫詩。 第二天早晨,安紹尼上學到了一個地方,他不朝右轉卻朝左轉。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在他班上就座了,他卻爬上了山坡後面一條小小的小徑,他蜷縮在一片房子的後面,房子的主人就是那個可愛的米勒。從那條公路下去,惟一走進她那個花園的通道是穿過一扇小小的門,那門開在花園斜坡腳下的一堵高牆上。他試過那扇門,誰知那扇門上了鎖。所以他沿著花園的高牆走,登上了一條繞到山上去的小徑。他很快看到了一扇很大的柵欄門,通向別墅的後面,但是那附近有幾個人,因此他沿著那條小徑遊蕩上去一點路,過了一會兒又遊蕩回來。只見那些人沿著小徑下去,朝公路走去不見了。於是他非常小心地推那個柵欄,不料一推就推開了,使他非常高興。他把門只推開了一點點,足以讓他溜進去就行。接著他悄沒聲兒地經過那房子的後面,那裡有一扇很大很大的門,上面帶有銅球的釘飾。一經過那扇門,他就發覺自己高高地站在了那個花園裡,往下面可以看到公路和運河,還可以看到下面一片低過一片的台地。頭一片台地周圍有裝飾的欄杆,其他的台地裡不是各種各樣的花,便是平平整整的草坪和十分美觀像帳篷一樣的樹。在他的右邊,好不讓他驚奇,竟是那個編結樹枝的小徑入口。那些台地都躺在陽光下,而那條小徑卻綠陰重重,而且還有一股潮潮的濃濃的香味送人他的鼻孔。他邁步走人了那條綠陰遮蔽的通道。他走路的時候連呼吸都屏住了。他隨時都會遇到那位可愛的米勒。她可能會從任何一個樹叢裡,或者任何一棵樹後面走出來。不過安紹尼更希望她在他沒有找到花盆以前就出現。他把頭天晚上寫的詩緊緊抓在手裡。

那條小徑上的植物越來越密。到最後他不得不用手開路,推開一叢巨大的鐵杉,然後一看,那不正是那個小小的聖堂嗎!它的柱子因為年長日久已經發綠,那底座也是如此,有兩三級矮矮的台階通到那裡。接下來還有什麼難的?因為底座上的花盆還在,安紹尼的心激動得怦怦直跳,他登上台階,踮起腳去摸花盆裡邊。他沒法看到花盆裡邊,只得高高舉起他的胳膊,伸過花盆的邊,用手指去摸。他摸到了一些東西! ——那是一團東西,是枯樹葉,還是一頁頁紙?那團東西有點潮濕。他還沒有來得及從那團東西里剝出一片來,就听到聖堂後面的樹叢裡有沙沙作響的聲音。他只來得及把他那皺皺巴巴的詩丟進那個花盆裡,就蹦下聖堂的台階,他終於要遇到那位可愛的米勒了。

從鐵杉叢中走出來一個小女孩,灰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頭髮蓬蓬鬆松邋邋遢遢,下面的頭髮馬馬虎虎編成一根辮子。她的圍裙上又是泥又是草,還掛了一個口子。 “你是誰?”她氣勢洶洶地問。安紹尼馬上就知道他們是敵人,所以回答道:“我不告訴你。” “我從來就沒有看到過你,”那小女孩說,“你為什麼到這兒來?” “我可不是為你而來的。”安紹尼頂嘴說。 “啊哈,”那個小女孩說,“那你就滾吧。”她盯著他看。安紹尼覺得這時掉頭就走,未免有失面子,所以眼睛也盯著她,只是一步步退卻。那小女孩站到了聖堂圓頂的底下,說:“男孩們討厭極了,我一點也不喜歡他們。” 安紹尼很生氣她說什麼“他們”,這好像把他這個人完全排除在外了。他倒寧可對這個怒氣沖衝的女孩說:“我不喜歡你。”沉默不語就意味著失敗,所以他也開火回擊:

“你們女孩也一樣,我也不喜歡!” “你為什麼到這兒來?”那女孩又問。 “我不告訴你。”安紹尼也重複道。 “我會查出來的,”她說,“你把手伸到花盆裡去過。”說著,她把她的手也伸了進去。 這一下就要給她看到了!這真是太過分啦。她儘管討厭他,但看到她討厭他的詩,他不能忍受;他甚至不能忍受任何人讀他的詩——任何人,這就是說,除了那個可愛的米勒,可她已經不再在那個樹枝編結的小徑上散步。 他轉過身去逃進了鐵杉樹叢,那個一臉怒氣的小女孩從花盆裡把他的心都掏了出來,她嘩的一下把它打開,像唱歌一樣高聲朗讀起來: 可愛的米勒, 住在一幢別墅裡, 要是我說的話算數, 她應該住在一個磨坊裡。

“這是你寫的嗎?”那個小女孩有點驚奇,大聲地問道。 難道這也要告訴她,讓她嘲笑他?他寧可死也不告訴她!他匆匆忙忙、跌跌撞撞、氣喘吁籲奔向最近的一個樹叢,拯救他自己,而且把腳踩上了編結樹枝的小徑,這時小女孩在他後面嚷嚷道:“這是一首很蠢的詩。” 他終於穿過了柵欄門,再也聽不見那個小女孩的聲音,而且可以帶著紅得發紫的臉在群山里遮掩他的難為情。 但是當他坐下來,鬆開他那發熱的攥緊的拳頭,他發現在自己逃跑時,曾經抓過一把樹叢,因此在他的一隻手裡竟是一枚月桂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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