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購物狂紐約血拼記

第17章 第三部分失去倫敦銀行-3

“他們聽上去很可怕的。”我說道,盧克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 “他們倒並不可怕。他們只是保守得很,老派的投資者--心裡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使他們整天惶惶不安。” 他吐了口長氣,“我得讓他們放下心來。我得把事情辦下去。” 他的嗓音微微顫抖著,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看見他的手緊緊握著酒杯。說實話,我從未見過盧克這般樣子。他通常是鎮定自若,充滿了自信。 “盧克,我想今晚你應該放鬆一下。今晚你沒有約會,是嗎?” “沒有,”盧克說道,他抬起了臉望著我,“但我還有其他文件要準備。明天有個重要會議,所有的投資者都要來。我得好好準備一下。” “你準備得夠充分了!”我回答說,“你現在需要的是放鬆。要是你還是通宵達旦地工作,你會累垮的,弄得神經緊張,煩躁不安的。”我走到他身邊,從他手裡拿走酒杯,用雙手按摩著他的肩頭,“聽我的,盧克。你真的需要放鬆一個晚上了。我敢說邁克爾也會這樣說的,是吧?”

“他一直在對我說,要我振作起來。”盧克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道。 “對呀,振作起來!來吧,放鬆一下,玩上幾個小時不會有害處的。我們換換衣服,去個玩的地方,跳跳舞,喝杯雞尾酒。”我在他的頸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我說,既然來紐約了,為什麼不去外面玩玩,快樂一下?” 盧克一言不發--在那令人難熬的時刻,我心裡直擔心盧克會說他沒空。可突然間,他轉過身來--謝天謝地,我看見他臉上掠過一絲笑意。 “你說得對,”他說道,“好吧。我們出去玩玩。” 這天晚上玩得真痛快,可說是我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我換上了Vera Wang牌的夜禮服,盧克穿了一件很時髦的服裝,我倆去了一家很氣派的餐館,那兒有龍蝦吃,有老式的爵士樂隊演奏,就像是電影中的情景一般。盧克要了意大利葡萄酒,我倆舉杯相互祝賀。盧克放鬆了許多,對我講了些他的計劃。事實上,那天晚上他對我講了許多心裡話,而這是他以前未曾有過的。

“這座城市,”他搖著頭說道,“是個很殘酷的地方。像……是在懸崖邊滑雪。只要一犯錯--那就完了。你就掉下去了。” “那要是不犯錯呢?” “那你就贏了。”盧克說道,“你就大贏特贏了。” “你會贏的,”我信心十足地說道。 “你明天會讓他們全都對你刮目相看。” “你在試鏡中也會讓他們全都對你刮目相看的。”盧克說道,這時侍者正走到我們餐桌邊,端來了我們第一道菜--是盆海鮮佳餚,烹飪得像是件雕刻作品一般,真讓人讚嘆不已。侍者為我們倒上酒,盧克舉起酒杯祝愿。 “祝你,貝基,取得巨大成功。” “不,是要祝你取得巨大成功,”我答道,一股喜悅的暖意流遍全身,“祝我倆都取得巨大成功。”

可能是葡萄酒起作用了,喝下肚的酒作用於大腦了,但我馬上就覺得自己又處在了在Barney店購物時的興奮狀態了。我不再是過去的貝基--我已脫胎換骨,是光芒四射的名人了。我偷偷看了一眼附近鏡子裡自己的形象,心裡不由得一陣喜悅。我是說,看看我現在的形象!儀態典雅,打扮入時,端坐在紐約的高級餐館裡,身上是價值上千美元的夜禮服,身邊是令人羨慕、前途無量的男友--明天還要去美國電視台試鏡! 我有點醉意矇矓,飄飄然。我正在迎面向這個魅力無窮、令人目眩的世界走去。豪華轎車、鮮花掌聲;美容健身、名牌服飾;名片夾裡塞滿了電視界頭腦人物的名片。我在他們中如魚得水,這是我施展才華的場所。我過去的生活已經變得十分遙遠,像是地平線上的一個小黑點。媽、爸和蘇西……我在富勒姆街上凌亂的小屋……倫敦東區的平民,以比薩餅胡亂果腹……我是說,要面對現實。過去的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我,對吧?

我們在餐館裡盡情玩了好幾個小時,隨著爵士樂跳舞,吃雞蛋果冰糕,除了工作,天南地北的什麼都聊。我倆回到酒店時,還在不時放聲歡笑,一路跌跌撞撞,盧克的手熟悉地伸在我衣服裡。 “您是布盧姆伍德小姐吧?”大堂值班的服務員在我們走過登記台時問道,“您有條留言,讓您給倫敦的一位叫蘇西?克萊斯?斯圖爾特的小姐打個電話。留言說無論您多晚回來,務必要轉告您,看來事情很急。” “哦,天哪,”我說道,又用手揉著眼睛。 “她又是打電話來管我在買衣服上花了多少錢。'是多少錢?哦,貝克斯,你不應該這麼'……” “這件衣服太漂亮了,”盧克說道,他的雙手在我的夜禮服上摸索著,像在欣賞這衣服。 “這衣服太寬大了些,應該這兒再小些……這兒再……”

“您要回電號碼嗎?”值班服務員問道,他伸手遞給我一張字條。 “不用了,謝謝,”我說道,又搖了搖手,“我明天再打電話給她。” “請你,”盧克補充說道,“不要把電話接進我們房間裡來, 除非我們讓你接進來。” “好的,”值班服務員微笑著說道,“晚安,先生。晚安,夫人。” 我們乘電梯上樓,對著電梯鏡子裡自己的形象傻笑。回到房間後,我覺得自己真是醉了。我唯一感到寬慰的是盧克看上去也完全喝醉了。 “今晚,”房門關上後我說道,“玩得真是太盡興了。太爽快了。” “沒完呢,”盧克說道,他走到我跟前,眨著眼,微笑著望著我,“我要好好答謝你一番,盧布姆伍德小姐,你真有眼光,我們才會玩得這麼開心。你說得對。只工作不玩……”他輕輕地把Vera Wang牌夜禮服的肩帶從我肩上褪下,“聰明的孩子也會……”他的嘴唇貼在我肩頭,喃喃說道,“變笨……”

我倆翻身倒在床上,他的嘴貼在我的嘴上,我的頭旋轉著,喝了酒,十分興奮。他脫掉自己的襯衫,我瞥見鏡子裡自己的形象,望著自己醉意矇矓、躊躇滿志的樣子,聽見自己內心在說:永遠記住這一時刻。記住這一時刻,貝基,因為現在可說是人生最得意的時刻了。 隨後是一分醉意伴著幾分陶醉,迷迷糊糊,隨心漂游。我記得的最後一個鏡頭是盧克吻了吻我的眼瞼,要我舒舒服服地入睡,告訴我他愛我。這是那夜我記得的最後情景。 在這之後,像是猛烈的撞車,災難開始了。 起先,我並不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只是感到兩眼迷迷糊糊的,隱約看見盧克在遞給我一杯茶。 “你得查看一下電話留言了,”他說著輕輕吻了吻我,然後去衛生間淋浴了。我慢慢喝了幾口茶,拿起床邊的電話聽筒,按了一下星號鍵。

“您有23條留言,”電話的錄音語音說道--我不由得驚訝得睜大眼睛。 23條? 可能全是要給我工作要約的!我第一反應是這麼想的。可能是好萊塢的什麼人打來的!天啊,一定是的!我在激動中急忙按下了收聽鍵,收聽第一條留言。不是什麼工作要約--是蘇西打來的,她的嗓音顯得很焦慮。 “貝克斯,聽到留言請馬上給我回電。很緊急。再見。” 電話裡的提示聲問我是否要繼續聽下一條留言--我猶豫著。但蘇西的聲音顯得焦急萬分--我有點內疚地記起了她昨晚就打來過電話。我撥了蘇西的電話號,但令我驚奇的是,電話接通後轉到了錄音留言上。 “嗨,是我!”自動錄音提示上蘇西的話音結束後,我馬上說道,“蘇西,你不在家?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希望自己--”

“貝克斯!”蘇西的聲音突然竄進了我的耳朵裡,“哦,天哪,貝克斯,你去哪兒了?” “我出去了一次,”我困惑地說道,“回來後就上床睡了。蘇西,究竟出什麼--” “貝克斯,我沒說過那些話!”她急切地打斷我的話說道,語氣仍然顯得很憂慮,“你得相信我!我從沒說過那樣的話。那都是他們編造的。我對你媽也講了,我沒想--” “我媽?”我說道,更感到莫名其妙了,“蘇西,你慢慢說。你在說些什麼呀?” 電話那頭沒吭聲。 “哦,天哪,”蘇西終於說道,“貝克斯,你還沒看到?” “看到什麼?” “《每日世界》,”蘇西說道,“我……我以為你那兒什麼英國報紙都有。” “是有的呀,”我說道,一邊用手掌輕輕搓著乾燥的臉頰,“現在還沒拿進來,在門外的地上吧。有什麼……什麼關於我的消息?”

“不,”蘇西像是在搶著回答,“不。我是說……有很小的那麼一點。但不值得看。我根本不會把它當回事。事實上--把《每日世界》報扔了就完了。扔……進廢紙簍裡,連翻都不要翻開。” “是什麼壞消息,對嗎?”我有點害怕地問道,“是不是我的腿從屏幕上看起來太肥了,還是什麼的?” “沒什麼的!”蘇西說道,“沒什麼!那麼,你去過洛克菲勒中心了?一定很壯觀吧!或是著名的紐約施瓦茨玩具商店?還有……” “住口,蘇西,”我打斷她的話,“我這就去拿報紙,過會兒再打電話給你。” “好吧,貝克斯,但要記住,”蘇西急忙說道,“幾乎沒人會去讀《每日世界》的。你看,還是說三個人的。這種報紙,隔天就被用作包炸土豆條的廢紙了。人人都知道上面盡是謊言……”

“好的,”我說道,盡量讓自己的嗓音顯得不再緊張,“我會記得的。不用擔心,蘇西。那些討厭的小事不會難倒我的!” 我放下聽筒,手仍在微微顫抖。這些人,究竟說了我些什麼?我快步走到門邊,把門口堆放著的一大疊報紙抓在手裡,扔到床上。我從報紙堆裡翻出《每日世界》,急切地一頁一頁翻找著。一頁又一頁……但什麼也沒發現。我又回到首頁,更加仔細地一頁頁翻找著,版面角落和邊緣的小塊文章也不放過--但仍然沒有關於我的一個詞。我倚靠在床端枕頭上,心裡不禁好笑起來。蘇西怎麼搞的,她究竟在-- 這時我看到了報紙最中間的那一張連頁。那是張單獨折在一起的報紙,靜靜地躺在床邊,一定是我急切地翻拿報紙時掉出來的。慢慢地,我伸手拿起這張折在一起的報紙,隨後打開。那一瞬間彷彿是有人在我軟腹部猛擊了一拳! 報上有我一張照片。是張我沒見過的照片--那樣子並不怎樣好看。應該是我在什麼街上行走時被拍的。是在紐約的街上,我不禁一怔。照片上我正拎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還有一張盧克的照片,特地用圈圈了出來。還有一張蘇西的小照。報上的標題是…… 哦,天哪。我真說不出口來。我真無法說這報上說了些什麼。這真是……真是太可怕了。 那是一大塊文章,跨過折疊中縫佔據著整個版面。我讀著這報上說的,心在怦怦直跳;我的頭一陣熱,一陣冷。這太惡毒了。這太……真是人身攻擊。我讀到一半,簡直受不了了。我合上報紙,呆呆地望著前方,覺得一陣暈眩,彷彿要嘔吐一般。 但我馬上又顫顫抖抖地翻開了那張報紙。我得看明白這報上究竟說了些什麼。我得讀完每一行可怕、令人感到羞辱萬般的文字。 讀完後,我只覺得暈乎乎的。簡直難以相信會有這種事。這報紙已經印刷出售了幾百萬份,要阻止是不可能的事。那是在英國印刷的,我突然意識到,那已經是好幾個小時前的事了。我父母肯定已經讀到了。我認識的人也肯定已經讀到了。我無能為力,無計可施。 電話鈴聲突然尖叫,我驚跳起來。短暫停頓後又尖叫起來,我恐怖地望著電話。我無法接聽電話,我無法與任何人交談,連與蘇西也無法交談。 電話鈴響了第四遍,盧克從衛生間里大步走出來,他只穿著一件毛巾浴衣,頭髮往後光滑地梳著。 “你怎麼不接電話?”他急促地說道,隨即一把抓起話筒。 “餵,是的,我是盧克?布萊登。” 我感到一陣恐懼襲來。把床上的鴨絨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好的,”盧克說道,“很好。過會兒見。”他放下聽筒,在便箋簿上草草寫了些什麼。 “是誰打來的?”我問道,盡力讓自己的嗓音顯得平靜些。 “是傑帝斯萊德公司的一位秘書,”他放下筆說道,“改變了開會的地點。” 他開始穿衣服,我默默無言。我腦子仍然浮現著《每日世界》那版面上的文字和照片。我想把報紙拿出來讓他看……但我又不想讓他看。我不想讓他讀到那些對我的污衊攻擊之詞。但我知道他也可能會從別人那裡看到這文章。 哦,天哪,我不能就這麼坐著,什麼也不說。我閉上眼睛--又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開口說道:“盧克,報上有塊文章談到了我。” “好哇,”盧克心不在焉地說道,他在打領帶,“我一直在想,你也應該在報上露露面的。是什麼報?” “是……沒說什麼好話,”我說道,用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唇,“這話說的還有點難聽的。” 盧克認真看了看我,看到了我臉上的表情。 “哦,貝基,”他說道,“不至於那樣可怕吧。好了,讓我看看。究竟說了什麼?”他伸出手,但我仍然沒動。 “是……確實很可怕的。還有一大張照片--” “是你的髮型做得不好?”盧克逗著我說道,他伸手拿起自己的上衣穿上。 “貝基,沒有一條上報的消息會是百分之百完美無缺的。總會讓人感到有些地方講得不好,不管是你的髮型,還是你說的什麼話……” “盧克!”我拼命說道,“不是那種瑣事。你看……讀讀看。” 我慢慢地攤開那張報紙,把它遞給盧克。他小心地接過報紙--他瞥了報紙一眼,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見鬼--這是我?”他匆匆瞥了我一眼,我咽了嚥口水,沒敢說什麼。他飛快地讀著那篇文章,我在一旁緊張地看著他。 “是真的嗎?”他終於問道,“這文章裡說的是真的嗎?” “沒,沒!”我結巴地說道,“至少……不……不都是真的。有些地方……” “你有欠債?” 我抬頭望見他的目光,只覺得臉頰上一陣潮紅。 “有……那麼一點。但我是說,不是像這報上說的那樣……我的意思是,我根本不知道什麼傳票……” “星期三下午!”他用手拍著報紙說道。 “天啊,你是去了古根海姆博物館的呀。把那參觀券存根找出來,我們可以證明你那天是去了博物館,要求撤銷--” “我……其實,盧克……”他抬頭望著我,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我那天沒去古根海姆博物館。我……我是去購物了。” “你去……”他呆滯地望著我--隨即又一聲不響地讀起報來。 他讀完報後,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前方。 “我不相信這狗屁文章。”他說道,但聲音很小,我幾乎聽不見他所說的話。 他臉色十分難看,我心裡一團糟--今天早上我這是第一次開始感到淚水湧進了眼眶。 “我知道,”我顫顫抖抖地說道,“這太可怕了。他們一定在跟踪我,在窺視我的一舉一動,對我搞間諜行動……”我期待著他會說點什麼,但他仍然只是凝視著前方。 “盧克,你沒什麼要說的嗎?你是否知道--” “貝基,那你是否知道呢?”他打斷我的話說道。他轉過身,面對著我,看見他臉上這表情,真讓我覺得面頰上淌下來的是血。 “你是否知道,這對我來說,該有多麼糟嗎?” “我真是很抱歉,”我哽咽著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上報……” “這真是個見鬼的--”他收住了口,隨即用平靜的口吻說道,“貝基,你可能沒想過,這樣一來人們會怎樣看我?特別是在見鬼的今天?” “我……我沒想……”我低聲說道。 “我在一個小時後就得去參加個會,要說服一家固執保守的紐約投資銀行,讓他們相信我在公司業務和私人生活各個方面都安排得很好。可他們現在卻看到了這東西。我真變成了傻子!” “但你是安排得很好的呀!”我驚恐地說道,“盧克,他們肯定會知道……他們肯定不會--” “聽我說,”盧克轉過身來說道,“你知道這城市裡的人該開始怎樣看待我了嗎?這兒有人開始認為--因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認為我開始失去對局面的控制了。” “失去對局面的控制?”我害怕地重複著他的話。 “那是我聽說的話。”盧克深深吸了口氣,“這幾天裡我一直在使出渾身招數,要讓那些人相信他們這種想法是錯的,我依然牢牢控制著局面;我一直很當心媒體。可現在……”他用手猛抽了一下那張報紙,我往後退縮了一下。 “也可能……可能他們不會看到這報紙。” “貝基,在這個城市裡,每個人都會看見每件事的,”盧克說道,“那是他們的職責所在。那是--” 電話鈴響了,盧克停住不說了。稍一等待後,他拿起了聽筒。 “嗨,邁克爾。呀。你也看到了。是的,我知道。時機上是太不巧了。好吧,過會兒見。”他放下聽筒,伸手拿起他的公文包。他沒看我一眼。 我感到一陣寒意,渾身哆嗦。我做了什麼?我把一切搞砸了。那篇文章裡刻薄的詞語不斷跳進我的腦海裡,讓我感到噁心。毫無責任心的貝基……是個虛偽的人……他們說得對,他們全都是對的。 我抬起頭,看見盧克正啪的一聲合上公文包。 “我得去開會了,”他說道,“過會兒見面再說吧。”他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轉過身來,臉上突然露出困惑的神情。 “但我還是不明白。那天你沒去古根海姆博物館--那你又是從哪兒弄來送給我的那本書的?” “是在博物館商店裡買的,”我小聲說道,“那店在百老匯大街。盧克,我真的很抱歉……我……” 我說話聲越來越輕。我能覺得自己的心在劇烈地跳,耳膜脹鼓鼓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樣拯救自己。 盧克木然地望著我,隨後微微點了點頭,轉過身去,伸手擰開門上的把手鎖。 門在他身後關上了,我在床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呆呆地望著前方。我還是難以相信真的發生了眼前這一切。才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喝意大利葡萄酒,頻頻舉杯相互祝愿。我當時穿著漂亮的夜禮服,我倆踏著科爾?波特科爾?波特(Cole Porter):美國20世紀初逐漸出名的作曲家,於1964年10月去世。 --譯註的曲子翩翩起舞,我心中難抑喜悅之情。可現在…… 電話鈴又響了,我仍然坐著沒動。在響了第八聲後,我才側過身,拿起話筒。 “餵?” “餵!”一個響亮的嗓音說道,“你是貝基?布盧姆伍德小姐嗎?” “是的。”我小心翼翼地說道。 “貝基,我叫菲奧納?塔格特,是《每日先驅報》的記者。很高興終於找到你了!貝基,我們很希望對你寫篇分兩期刊登的報導,談談你的……那小小的麻煩,你同意我們這麼說吧?” “我不想談這事。”我喃喃地說道。 “那麼說,你否認有這種事?” “無可奉告。”我說道,隨即用顫抖的手把話筒擱回到座機上。電話馬上又響了起來,我拿起話筒。 “無可奉告,好吧?”我喊叫道,“無可奉告!無--” “貝基?親愛的?” “媽!”聽到媽的聲音,我忍不住哭了起來,“哦,媽,真是對不起,”我哽咽著說道,“太可怕了。一切都亂成一團糟。我真不知道……我真沒想到……” “貝基!”電話里傳來了媽媽的聲音,十分親切,充滿了信任。 “親愛的!你不必難過!是那些狗屁記者在惡意攻擊你。真是一派胡言。又是硬說某某講了什麼。可憐的蘇西給我們打了電話,她很苦惱。你知道,她還招待了那位姑娘,給了她三塊巧克力夾心餅乾和一塊奇巧巧克力糖,卻換來了這樣的惡報。全都是謊言!我是說,那姑娘假裝是市政府稅務部門的。真該把他們抓起來!” “媽……”我閉上眼睛,幾乎說不出話來,“也並不全是謊話。他們……他們也並沒全捏造。” 一陣沉默後,我聽見媽在電話那一端的呼氣聲有點急促。 “我是有點……沒還清欠款。” “嗯,”媽在停頓了一陣後說道--我能聽得出她在努力鼓起勁來安慰我,“這個,又算什麼呢?即使沒還清欠款,這又關他們什麼事?”她稍稍停頓之後又接著說起來,我聽得見電話那頭背景聲中的講話聲。 “就是嘛!你爸說了,要是美國的經濟可以在負債上萬億後仍然正常運行,那你也能行。看看建造倫敦的那個千禧年半圓形大屋頂得花多少錢,你爸說的。” 天啊,我真愛我爸媽。要是我告訴他們說我殺了人,他們很快就能找出理由來,證明我的所作所為完全是合理的,而受害人是咎由自取。 “我想也是的,”我哽咽著說道,“但盧克今天有個重要會議,而那些投資者都會看到這文章。” “那又怎樣?沒有絕對的壞事。貝基,你得振作起來!不要怕。蘇西對我們說,你今天有個試鏡。是嗎?” “是的。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好哇。你得在臉上露出笑容。舒舒服服洗個澡,喝杯好茶,放上三塊方糖。再喝點白蘭地,你爸說的。要是再有記者打電話給你,叫他滾得遠點。” “你們這邊有什麼記者來糾纏嗎?”我驚慌地問道。 “今天早上有個傢伙來過,想問什麼的,”媽不屑一顧地說道,“你爸拿起樹枝剪刀把他趕跑了。” 我聽著也忍不住破涕為笑了。 “我得去準備了,媽。我以後再打電話給你們……謝謝了。” 我放下話筒,感覺好多了。媽說得對,我自己得振作起來,把試鏡的事做好,盡量讓人覺得滿意。剛才盧克也可能是有點反應過激了,也許回來時情緒會好些。 我打電話給服務台,告訴他們如有電話打給我的,只接HLBC電視台的,其他的一概不要轉進來。我隨即洗了個澡,在浴缸裡倒了一整瓶爽膚浴露,在散發著玫瑰、天竺葵和錦葵植物混合芬香的一大缸水里浸泡了半個小時。我起身擦乾身子,同時用影碟機播放音樂電視,在屋裡隨著羅比?威廉姆斯羅比?威廉姆斯(Robbie Williams):美國當今活躍在歌壇上的歌手。 --譯註的歌聲走著舞步。我穿上在Barney店裡買的那套令人側目相看的套裝,儘管身體不時還有點顫抖,但已基本鎮定下來了。我能試好鏡的。我能做到的。 他們還沒打電話過來告訴我讓我幾點過去試鏡,因此我拿起話筒打給了服務台。 “嗨,”我說道,“請替我查一下,看看今天上午是否有HLBC電視台給我來過電話。” “應該沒有吧。”服務台的小姐用悅耳的嗓音答道。 “不會搞錯吧?他們沒留言什麼的?” “沒有,夫人。” “好的,謝謝。” 我放下話筒,想了想。嗯--那好吧,就由我打去問他們吧。我是說,我得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試鏡,是吧?肯特對我說過只要我有事,隨時可以打電話找她的。她還要我根本不要擔心什麼。 我從拎包裡拿出她的名片,仔細地撥了她的電話號碼。 “您好!”電話那端一個悅耳的聲音說道,“這兒是肯特?加蘭的辦公室,我是她的助理梅甘,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嗎?” “您好!”我說道,“我是麗貝卡?布盧姆伍德。我能與肯特說話嗎?” “肯特現在正在開會,”梅甘愉悅地說道,“你是否要留言給肯特?” “嗯,我是想問一下,我今天試鏡是在幾點。”我說道。在說這話時我覺得自己底氣也足了些。誰會去關心《每日世界》的那種垃圾文章?我是要在美國電視上露面的。我會成為一個大名人的。 “我明白了,”梅甘說道,“貝基,請您稍等……” 她把電話轉入了等候狀態,聽筒里傳來了輕柔的樂曲聲,那是《徜徉在葡萄藤間》的樂曲聲。樂曲結束後是一段錄製的語音聲,感謝來電者至電HLBC公司……隨後樂曲聲又循環響起了……突然間,梅甘的聲音回到了電話線上。 “嗨,是貝基嗎?恐怕肯特得推遲你的試鏡了。她在重新作出安排後會打電話給你的。” “什麼?”我說道,一邊茫然地望著鏡子中自己已化過妝的臉。 “推遲?那……是為什麼?你知道什麼時候會重新安排嗎?” “我也說不准,”梅甘仍然用她那悅耳的嗓音說道,“肯特現在很忙,目前手頭上正在趕《今日消費者》的系列片。” “但是……這試鏡就是為這系列片安排的呀!那部新的系列片《今日消費者》!”我深深吸了口氣,盡力不要顯出著急的神情。 “你是否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重新作出安排嗎?” “我確實不敢說。眼下她的工作日程排得滿滿的……隨後她會休假兩週……” “你聽著,” 我極力用平靜的口吻說道,“我確實需要直接與肯特談談。這事很重要。你能否去找找她?只要一會兒就行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即梅甘嘆了口氣。 “我去看看她是否有空吧。” 輕柔的樂曲聲又響了起來--隨後是肯特的聲音出現在了電話上。 “嗨,貝基。你好吧?” “嗨!”我說道,我盡力使自己的嗓音輕鬆些,“我很好哇。我只是想知道今天是怎麼了。試鏡的事出了什麼問題?” “噢,”肯特顯得很用心地說道,“說實話,貝基,這不出了一些事嗎,我們得再想想。對吧?因此,等我們多少定下心來時,再談這試鏡的事。” 一些事?她是在說什麼事?她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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