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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II 從蒙巴那斯出發去參戰(二)守護者

巴黎的盛宴 达恩·弗兰克 2420 2018-03-21
當看門人?是的,然而,是藝術家們居住房子的看門人。 安德烈·薩爾蒙 年輕姑娘們解放了。偷情的事情時有發生,晚上開始,早晨結束。桑德拉斯認為這是因為爆發了戰爭。戰爭將許多男人都趕到了前線,女人們就尋找他們的替身填補床上的空當……戀愛使人們像麥稈似的頭腦瘋狂地燃燒著,燃燒著。 基斯林愛上了20歲的金發女郎勒妮-讓。這位姑娘整整齊齊的劉海兒直垂眉梢,熱情活潑,意大利未來主義者的衣著打扮:穿褲子,差配鞋(兩隻鞋不同)。 由於繼承了在1914年之前他常與之狂飲的美國雕塑家的遺產,新郎基斯林有能力組織一個盛況空前、在戰爭時期本區內最豪華的婚禮:整個蒙巴那斯的人都受到邀請;迎親隊伍從基斯林的住處——約瑟夫-巴拉街出發,狂熱而且醉醺醺的人們在去區政府的途中,在羅童德和多姆歇歇腳,在多姆酒館,尚邦老爹還給大家些吃的喝的以便增強體力。迎親隊伍遇到酒館便喝,於是參加的人愈來愈多。在新郎基斯林與新娘勒妮-讓在副區長先生面前交換信物,相互表達自己“願意娶(嫁)對方”的心願之時,副區長先生才發現他從未見過如此雜七雜八、衣冠不整的迎親隊伍。他們當中混雜了許多休假軍人,他們的軍鞋將婚禮大廳中的地板踩得喀喀作響。新娘祝她的郎君是“可笑的小波蘭人”,而新郎娶的卻是一位共和國衛隊指揮官的千金小姐。面對如此雜亂的場面,基斯林失望了。他是經受過考驗的反對軍國主義者,卻有了一位軍人岳父!簡直是恥辱!簡直是他極大的不幸!

酒席之後,一對新人從聖日耳曼大街兜了一圈,最後回到基斯林的作坊。馬克斯·雅各佈在那裡模仿象徵性詩人朱爾·拉福格扮演著新郎的角色,莫迪利阿尼在他後面跑著、追著,懇求他讓自己背誦但丁、蘭波和波德萊爾或隨便誰的詩作,只要讓他扮演喜劇角色就行。莫迪利阿尼衝進基斯林畫室隔壁的小臥室內,出來時頭上頂著新人的被褥。他爬上一張桌子,扮演魔鬼朗誦《麥克白》,然後扮演《哈姆雷特》Hamlet,莎士比亞悲劇劇名和該劇中的主人公。 。勒妮-讓憤怒得大聲叫喊起來,她不能允許他人亂動她的新婚被褥,哪怕是為了背誦詩詞也不行。隨之而來的,是阿姆多·莫迪利阿尼白尾海雕般的喊叫聲和薩洛蒙太太的咒罵聲,與樓梯上亂哄哄的嘈雜聲、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混成一片。

薩洛蒙太太是看門人。她是一個倔強固執的布列塔尼人,小小個頭,滑稽可笑,活像個巫婆。但是她對住在這裡的小藝術家們忠誠老實,對工作兢兢業業認真負責,在街上她的同行們面前處處為她的房客們辯護。 夏天,她橫躺在大門前睡覺;冬天,她人雖然回到房屋內,但從來都同盧梭海關一樣,總是和衣睡覺。她時刻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任何人、任何事別想逃過她的眼睛。外面有人一抬腳一投足,她都會箭一般地從屋裡衝出。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她始終用嚴厲而警覺的目光護衛著她卵翼之下的所有雛鳥。 她對基斯林有著一種特殊的愛。基斯林負傷從前線歸來的時候,她鼓勵他多喝牛奶止渴。他每次出去或回來時,她從觀察崗樓衝出來,整整她的鷹鉤鼻子,問道:“奶呢?”她得到的答復是:“明天喝!明天喝!”

他常常親吻她那亂蓬蓬的頭髮,而她對他的舉動滿肚子的不高興。 勒妮-讓剛來時,薩洛蒙太太總把她當做一隻小小雛鳥看待。她希望小兩口的溫馨生活能夠把基斯林的心收回來。因為以前他總是每天拂曉才回家,總是喝得醉醺醺,而且很少是單獨回來。 但她很快就失望了。夫妻生活並未讓她的保護對象改邪歸正。基斯林作坊的門時刻是敞開的:從上午九點起,這個門為模特兒們開著,她們接連不斷地來到畫布後面等待著;下午為朋友們開;晚上為尋歡作樂而開。這位可憐的薩洛蒙太太不得不時刻忍耐基斯林家留聲機發出的可怕的噪音。 “嘈雜的聲音震耳欲聾,我整天被攪得心煩意亂!” 她從此以後,就十分厭惡法國女歌星弗雷埃爾的歌聲和阿根廷探戈的樂曲。

音樂剛剛停止,接著響起畫家推動上面坐著模特兒的帶滑輪座台發出的刺耳的噪音:他根據光線的需要將它拉過來,推出去,向左轉又向右轉。好不容易選擇好角度之後,他又需要喘口氣,休息一下,邊聲嘶力竭地唱一段滑稽小曲,同時跳起震天動地的舞蹈。 這還僅僅是在最上面的一層發出的嘈雜聲,還沒有算其他層的呢。因為住在約瑟夫-巴拉街3號的不僅僅基斯林一戶房客。安德烈·薩爾蒙在搬到6號之前也住在此。每天晚上,一位遛狗的人總告訴他該回家睡覺了。每到晚上11點,這個遛狗的人按照慣例總說一個詞“壞蛋”。一天晚上11點,一個人被小蟲子咬了,他卻出口罵了狗的主人,後者在固定的時刻仍然用同樣的“壞蛋”回敬了他。 人們都不知道那些狗的名字,它們的主人住在斯塔尼斯拉斯街,在《法國信使》雜誌工作,名字叫保爾·萊奧托。

汽車製造商埃托爾的弟弟、動物畫家朗布朗·布加過去住在約瑟夫-巴拉街3號的底層,1915年自殺身亡。 1914年,朱勒·帕森從最上面一層搬走,去了巴黎十四區的蒙巴那斯。 後來搬進這兩間房子來的房客給薩洛蒙太太製造了許多麻煩。尤其是最後進來的那位,即畫商利奧波德·斯波羅斯基。他住進了二層的一個兩間套。他同許多人合住,有畫商的妻子昂卡·斯波羅斯基,這沒有什麼不正常;還有一位朋友,上了前線的一位波蘭人的妻子——路尼阿,這有點兒奇怪;阿姆多·莫迪利阿尼在別處生活,卻在兩間中的另一間內作畫。波蘭夫婦倆倒很慷慨,然而同座房子裡的其他房客無法忍受他們的嘈雜。 上下樓的人從不間斷,整天亂哄哄:莫迪利阿尼上基斯林家中取顏料;基斯林下樓來取回他的顏料;基斯林在樓梯上遇見薩洛蒙;阿波利奈爾推開門,一位模特兒尋找畫家;勒妮-讓暈過去;路尼阿到處打聽她與阿姆多之間是否有私情,昂卡聽了噁心得簡直想嘔吐;有人報告說蘇丁要來;蘇丁上到利奧波德·斯波羅斯基家;而利奧波德·斯波羅斯基卻夾著莫迪利阿尼的最後幾幅畫在往樓下走……

薩洛蒙太太密切關注著來來往往的人們。當他們喧嘩過分時,她就想:他們的同行中有人在前線為保衛祖國犧牲了,也就原諒他們了。她辛苦一整天,晚上躺到床上時,仍然豎起耳朵,準備應付隨時可能出現的比五六個詩人和畫家的大叫大笑更加刺耳的喧嘩吵嚷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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