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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I 蒙馬特爾山丘上的無政府主義者(一)美麗女神費爾南德

巴黎的盛宴 达恩·弗兰克 2610 2018-03-21
對女色的迷戀,使我的眼睛沉重得如同壓有數公斤的重負。 布萊斯·桑德拉斯 在“洗衣船”,畢加索住最上層,即這座奇特建築的門廳層。模仿咖啡館和小酒吧的招牌,他在入口處的門板上用粉筆寫上:“詩人會晤處”。來訪者(數量很多)推開這塊牌子,發現一個小小入口。入口正對著一個地面發霉的小小房間。進入房間,裡面有一張床和一個生鏽的鐵火爐。室內充滿了濃重的黑菸絲香煙、煤油和麻油混合的氣味。在黑暗中,能夠辨認出一個代替洗手盆的臉盆,盆裡隨便丟著一條毛巾和一小塊黑糊糊的香皂。屋子裡還有一把草蓆椅子、幾個三角架、一些規格不同的畫布、地面上到處亂扔的無數顏料管、畫筆以及盛滿稀釋劑的器皿。一隻白色老鼠在一個帶抽屜的桌子後探頭探腦,它對性情溫順的小母狗弗里卡毫無懼色。一隻煤油燈是這個房間的惟一光源。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裡有一個浴盆,裡面放著數十本書。這裡,有一隻黑色木箱子被當做座椅使用,那裡一個桶裡盛滿廢水,等著人去倒。整個屋子亂七八糟、雜亂無章。

惟有床例外。 床上,一個23歲、高大、美麗動人、棕色頭髮但無精打采的年輕姑娘正在休息。畢加索磁石般迷人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姑娘名叫費爾南德·奧利維爾(圖7)。與從妓院來的女人及幾個來了又走的女人不同,她是畢加索最鍾情的女人。雖然她暫時還未完全徹底地取代她們當中的所有人,但這一天總會到來的。 畢加索首次見到費爾南德是在拉維尼昂街的噴泉附近。後來他們在一樓的水管處再次相遇,他們只簡短地交談了幾句。她也住在“洗衣船”。在畢加索同朋友一起在拉維尼昂廣場時,他們又見面了。她對畢加索那“一雙沉甸甸、尖銳、富有思想而且火辣辣的大眼睛感到驚訝”。她看不出他的年齡多大。她喜愛他那一對嘴唇和寬厚的鼻子,這些給她某種粗俗的感覺。他長著一雙女人的手,穿著不講究,她認為此人傲慢而且靦腆。

而他呢,他為她的行為舉止、帽子以及他不熟悉的雅緻和美貌著迷。 一個雨夜,他在“獵人館”昏暗的過道裡遇見了她。她懷裡抱著一隻剛從屋簷下撿到的小貓,是他撿到後當場送給她的。 當天晚上,她對畫家講述了她充滿荊棘而缺少歡樂的生活:痛苦的童年;拋棄了她的父母;為逃避家庭地獄般的生活而找的丈夫;失去一個孩子;在挨打受罵遍體鱗傷之後的艱難離婚;同一位雕塑師的交往,該雕塑師建議她做模特兒;幾個情夫;她的夢想及悲傷…… 畢加索被她迷住了,愛到瘋狂的程度。一天上午,他要求阿波利奈爾幫助他把“詩人會晤處”擦掉,他們倆花費了整整一天將地板、牆甚至天花板都打掃乾淨。晚上,詩人讓費爾南德來參觀他們的房間,他迫切希望她能夠盡快地倒下……

她果真直挺挺地倒下了,其實是科隆香水、松節油、煤油和低質量的氯酸鈉等各種物質的混合氣味把她熏倒了。但是,這種事情並非每次都發生,而且這一次時間很短:她有情夫。而他呢,他有馬德萊娜,但她如同人們熟悉的《戴假髮的女人》和《穿襯衣的女人》(圖8)中的神秘主人公一樣,始終讓他琢磨不透。 每當費爾南德走進他的房間,他總用熱辣辣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如果她忘記什麼東西,他立即將它們藏起來,她醒著的時候,他總呆守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他忘記朋友,忘記繪畫,心中只有她一個人。他懇求她來同他一起生活,她猶豫不決。她害怕他的嫉妒與暴力。他每次都向她發起進攻,而且無一例外地征服她。這使她有點兒受驚嚇。但一旦送給她點兒禮物,她就完全融化了、投降了,喪失了全部的抵抗力。他常常沒有錢,但這毫不妨礙他向她贈送書、茶葉和香水。他送的香水香味濃重,她十分喜歡。每當她去某處時,人們一旦聞到此類濃香就知道了,驚呼道:“餵,畢加索太太離這兒不遠,就在附近!”

他不停地為她畫肖像。她擺好需要的姿勢後,就仔細地端詳著他的一舉一動。房間裡很亂,但絲毫不妨礙她的情緒,她毫不在意。相反,房主人對她“心不在焉,不保持身體的良好姿態”的態度批評也十分客氣,但毫不留情。費爾南德努力讓畢加索懂得在接待女人的時候,必須保持乾淨整潔。瞧,她已經扮演起教育青年男子的角色了。 她有大量的事情要做,畢加索對此也眼紅。他現在如此,以後也如此,一生中對任何事、任何人都嫉妒、都眼紅。他絕對不能忍受他的女人或朋友拋棄他、遺忘他,除非是他主動提出。他對待費爾南德的態度,與五十年之後他對待弗朗索瓦茲·吉洛的態度相同。他曾經建議弗朗索瓦茲頭戴面紗,身穿長達腳後跟的長袍。他說:“這樣一來,您將會比其他人更加不引人注目,他們就不會佔您的便宜,甚至不大注意看您。”[摘自1991年出版的弗朗索瓦茲·吉洛的《與畢加索生活在一起》]

他企圖把美人費爾南德關在他的屋裡,不允許她出門,不許她到別處為他人做模特兒。那時的畢加索已經對他生活中的女人不僅僅為他一個人做模特兒這一點表示出十分厭惡。費爾南德於1906年為凡·東根做過一次模特兒,半裸體、一個乳房完全暴露,作品名為《美女費爾南德》。為此,畢加索打了她耳光。一天,他懷疑費爾南德在酒吧有意識地吸引過一個客人的目光,對她疾風暴雨般地大鬧一場。從此,她再也不出門了。他寧願自己承擔一切,包括採購,也不允許冒她同他人交換一個眼色的危險。 他的這種霸道行為令他的朋友覺得十分可笑。阿波利奈爾在《坐女人》中並非惡意地諷刺畢加索道: “為了真正擁有一個女人,就必須劫持她,關她禁閉,並且時時刻刻佔有她。”

[摘自1948年出版的紀堯姆·阿波利奈爾的《坐女人》] 畢加索時而熱情奔放,時而冷若冰霜,情緒變化無常,但從來不會以溫和的態度待人。在這個朝不保夕的貧窮生活時刻沉甸甸地壓在人們心頭的圈子裡,他卻過著阿拉伯式的色彩斑斕的夫妻生活:她不再工作,他為她購買一切,而且為她做一切。 一天上午,畢加索向她許諾晚上給她一個驚喜。 “你要送我一幅為我畫的像?” 他雙手插在工作服口袋裡笑得前仰後合,並且重複道:“一個驚喜……” 晚上,她來了。他急不可耐地等待她的到來。他送給她幾件自己剛剛搞到手的東西:一盞小油燈和一個帶象牙套管的長竹管煙斗。 “這菸絲是新的嗎?” “你過來……” 他要她躺在鋪在地上的單子上,他挨著她躺下,打開一個盒子,裡面裝有一些琥珀色黑糊糊的像麵團似的東西;他用手捲了一個小球,用針一樣尖的箭頭點燃油燈,用燈頭加熱小球,將它放在煙斗的頭上,吸了起來。接著,他把煙斗遞給他心愛的費爾南德。此時她才發現他在吸煙,不僅大量地吸勁兒很大的黑煙,而且是一個吸鴉片煙的大煙鬼。

他們一直到天色快亮時才入睡。 她在他的屋裡度過了三天。畢加索夜里工作。她離開他的時候,也愛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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