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去看看修一在嗎?要是在,叫他來一下……”
“是。”
英子拿出一面小鏡子,遲疑似的說:“掛著一副奇怪的臉,真難為情哩。再說,我來告密,絹子大概也知道了吧。”
“哦,是嗎。”
“為了這件事,哪怕辭掉眼下這家店舖的工作也可以……”
“不!”
信吾用了辦公桌上的電話。有其他職員在,他不願意在房間裡同修一照面。修一不在。
信吾邀英子到附近的西餐館,他們從公司裡走了出來。
個子矮小的英子靠近信吾,抬臉仰望著信吾的臉色,輕聲地說:“我在您辦公室任職的時候,您曾帶我去跳過一次舞,您記得嗎?”
“嗯。你頭上還扎了一根白緞帶呢。”
“不,”英子搖了搖頭。 “扎白緞帶是在那場暴風雨後的第二天。那天您第一次問到絹子的事,我好不為難,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是這樣嗎?”
信吾想起來了。的確,當時從英子那裡聽說:絹子的嘶啞聲很有性感。
“是去年九月份吧?後來修一的事,也讓你夠擔心的啦。”
信吾沒戴帽子就來了,烈日當空曬得也夠嗆。
“什麼也幫不上忙。”
“這是由於我沒能讓你充分發揮作用,我這一家可真慚愧啊。”
“我很尊敬您。辭掉了公司的工作,反而更留戀了。”英子用奇妙的口氣說了一句,久久才吞吞吐吐地繼續說下去:“我對絹子說,你可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啊。
她卻說,你說什麼?別太狂妄了,你不懂,你這號人懂得什麼?別多管閒事啦。最後又說:這是我肚子裡的事……“
“唔。”
“這種怪話是誰託你來說的?如果要讓我同修一分手,除非修一完全離開我,那就只好分手,可我還不是可以獨自將孩子生下來嗎?誰都不能把我怎麼樣。你要是問孩子生下來是不是就不好,就去問問我肚子裡的胎兒好羅……絹子認為我不懂世故,嘲笑我。儘管這樣,可她卻說,請你別嘲笑人。絹子可能打算把孩子生下來哩。事後,我仔細想了想,她同陣亡了的前夫沒有生過孩子嘛。”
“啊?”
信吾邊走邊點頭。
“我動肝火,才那樣說的。也許不會生下來吧。”
“多久了?”
“四個月了。我沒有察覺,可店里人都知道……傳聞老闆聽說這件事,也規勸她最好別生。絹子因為懷孕,被迫辭職太可惜了。”
英子一隻手撫摸半邊臉,說:“我不懂得。只是來通報一聲,請您和修一商量吧……”
“唔。”
“您要見絹子,最好早點見。”
信吾也在考慮著這件事,英子卻說了出來。
“哦,有一回那個女子到公司裡來,還跟絹子住在一起?”
“是說池田嗎。”
“對。她們哪個年歲大?”
“絹子可能比她小兩三歲吧。”
膳後,英子跟著信吾一直走到公司門口,微微一笑,像是要哭的樣子。
“就此告辭了。”
“謝謝。你這就回店裡去嗎?”
“嗯。最近絹子一般都提前回家,店裡六點半才下班。”
“她沒去店裡,這是沒料到的啊。”
英子似是催促信吾今天就去見絹子。信吾卻有點洩氣。
他即使回到鎌倉的家,也不忍看到菊子的臉吧。
修一有情婦期間,菊子連懷孕心裡也感到窩火,出於這種潔癖,她不願生孩子,可做夢也想不到這個情婦竟懷孕了。
信吾知道菊子做人工流產後回娘家住了兩三天,返回婆家後同修一的關係變得和睦了,修一每天早歸,似很關懷菊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往好裡解釋,修一也許會被要生孩子的絹子所折磨,從而他疏遠絹子,以此向菊子表示歉意吧。
然而信吾的腦海裡彷彿充斥著某種令人討厭的頹廢和悻德的腐臭。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信吾連胎兒的生命都覺得是一種妖魔。
“要是生下來,就是我的孫子羅。”信吾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