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一與信吾同在一個公司,他還擔任協助父親記憶的角色。
保子自不消說,連修一的媳婦也充當著信吾的助憶員呢。這三個人都在做協助信吾記憶的工作。
在公司裡,信吾辦公室的女辦事員也在幫助信吾記憶。
修一走進信吾的辦公室,就在犄角的小書架上抽出一本書,翻閱起來。
“哎呀,哎呀。”修一走到女辦事員的桌旁,讓她看翻開了的一頁。
“什麼事?”信吾微笑著說。
修一手捧書走了過來。書上這樣寫道:
……這裡沒有喪失貞操觀念。男人忍受不了持續愛一個女人的痛苦,女人也忍受不了愛一個男人的苦楚,為了雙方都愉快地、更持久地愛慕對方,作為手段,彼此可以尋找情人以外的男女。就是說,這是一種鞏固相愛的方法……
“書上所說這裡,是指哪裡?”信吾問道。
“指巴黎呀。這是一篇小說家的歐洲紀行。”
信吾的頭腦,對警句或闢論早已反應遲鈍了。不過,他倒覺得,這不是警句,也不是闢論,而像是很出色的洞察。
信吾發現修一併非對這段話有所感受,無疑是趕快示意下班後要帶女辦事員外出。
從鎌倉站下車之後,信吾心想:要是同修一約好回家時間,或比修一晚些回家就好了。
從東京回家的人流不絕,公共汽車也十分擁擠,信吾就步行了。
來到一家魚鋪面前,信吾駐步瞧了瞧。老闆招呼了一聲,他便走進了店堂。只見裝著大蝦的木桶裡的水,灰濛蒙地沉澱著。信吾用手指觸了觸龍蝦。大概是活的,可它卻紋絲不動。海螺大量上市,他便決定買海螺。
“要幾個?”老闆問。
信吾遲疑了片刻。
“是啊,三個;要大的。”
“給您收拾一下吧。好哩。”
老闆和兒子將刀尖插進海螺殼裡,將螺肉剜了出來,刀尖碰在貝殼上發出的嘎吱聲,信吾覺著有點討厭。
他們在水龍頭處沖洗過後,麻利地切開了。這時候,兩個姑娘站在店舖前。
“買點什麼嗎?”老闆邊切海螺邊問道。
“買竹莢魚。”
“幾條?”
“一條”
“一條?”
“嗯。”
“一條?”
這是稍大一點的小竹莢魚。姑娘對老闆這種露骨的態度似乎不怎麼介意。
老闆用紙片把竹英魚包好,遞給了姑娘。
她身後的另一個姑娘,從後面捅了一下前邊的姑娘的胳膊肘,說:“本來不是要魚嘛。”
前邊的姑娘把竹莢魚接過來之後,又瞧著龍蝦。
“到星期六還有龍蝦賣吧?我那位喜歡吃蝦。”
後邊的姑娘什麼也沒有說。
信吾嚇了一跳,偷偷瞧了姑娘一眼。
她們是新近下海的娼妓。整個背部露了出來,腳上登著布涼鞋,是一副很健美的身軀。
魚店老闆將切細的海螺肉扒到案板正中,把它分成三份,分別塞進三隻貝殼裡,啐了一口似的說:“那種人,鎌倉也多起來啦。”
對魚店老闆這種口氣,信吾深感意外。
“不過,蠻一本正經的嘛。令人佩服呀。”信吾彷彿在否定什麼。
老闆隨便地將螺肉塞進貝殼裡。信吾卻奇怪地註意到一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心想:三隻海螺肉都絞在一起了,各自都不能還原到自己原來的貝殼裡了吧。
今天是星期四,距星期六還有三天。信吾在想:最近魚店經常上市龍蝦。那野姑娘將怎樣烹調這只龍蝦讓外國客人吃呢?龍蝦無論煮、燒、蒸,隨便烹調,都能成為佳餚。
信吾對那姑娘的確抱有好意,但過後他自己內心不由地感到無限寂寞。
信吾一家四口,卻只買了三隻海螺。因為他知道修一不回家吃晚飯,他並不明顯地表露出對兒媳菊子的顧忌。魚店老闆詢問買幾隻時,他無意中竟把修一除去了。
信吾途中路過萊店,又買了白果帶回家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