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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特別的貓 多丽丝·莱辛 6542 2018-03-21
那是在公爵巷一個醜陋的大公寓裡面。我們一開始心裡就打定主意,我們需要的是一隻堅忍頑強、性格單純,要求不多,並且有能力保護自己的貓,因為你只要從後窗往外瞥上一眼,就可以清楚看出,這是一個為了爭奪圍牆和後院所有權,而持續爭戰不休的殘酷貓戰場。它得自己去抓老鼠吃,要不然就乖乖給什麼吃什麼,絕對不准挑食。所以它不能是嬌貴的純種貓。 這些條件自然跟倫敦的環境毫無關連,而是我依照非洲的生活所定出來的。比方說,我們會在剛擠好牛奶的時候,從桶裡舀幾碗溫牛奶餵貓咪喝;最得寵的貓咪可以吃到一點兒剩菜;但我們從來不餵牠們吃肉—它們自己會去抓。它們要是病了好幾天還沒復原,就會被立刻處理掉。而且在農莊里,你可以同時養十來隻貓,卻完全不用替它們準備貓砂盆。它們會為了爭奪一個墊子,一把椅子,庫房角落的一個盒子,或是一片陰影,而展開激烈的攻防戰,就像是把家里當做是一個為了達到權力平衡所展開的生存戰場。它們不斷地互相爭戰,抵抗野貓與農莊的狗,好開闢出屬於自己的領土。農舍是一個開放的領域,貓爭戰的次數自然比城裡頻繁許多。在城市裡,一隻貓,或是一對貓,就可以獨自享有一整棟房子或是整間公寓,所以它們只要設法抵擋訪客和侵入者就行了。但在這道疆界之內,同住的兩隻貓究竟會怎麼對付彼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抵擋外來者入侵的防禦線,就是屋子的後門。我有一位朋友,曾經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一連把貓砂盆在屋子裡擱了好幾個禮拜。這是因為,她家的公貓被其它十來隻公貓圍攻,它們全都虎視眈眈地圍坐在四周的圍牆和院子裡的樹上,等著對他展開致命的一擊。然後他才終於反敗為勝,重新收復了他的庭院。

我的貓咪是一隻黑白色母貓,她並沒有顯赫的名貴血統,但據說很愛乾淨並乖巧聽話。她的確是一隻很不錯的動物,但我並不愛她;我仍然不願向情感屈服;換句話說,我其實是在保護我自己。我嫌她神經兮兮、過度焦慮,又愛大驚小怪;但我的看法並不公平,都市貓的生活實在太不自然,它們當然永遠也無法養成鄉下貓的獨立個性。她讓我最看不順眼的地方,就是她居然會等門—簡直就像隻小狗嘛;她總是粘著你不放,硬要跟你待在同一個地方,而且不理她還不行—甚至在她生小貓的時候,她也跟狗一樣,反倒還要人類來伺候她。她對食物挑剔得很,而她才到我們家一個禮拜,在這方面就大獲全勝。她除了煮得嫩嫩的小牛肝,和煮得嫩嫩的小鱈魚之外,其它東西一概不吃,連舔都不肯舔上一口。她的嘴為什麼會養得這麼刁?我詢問她的前任主人,自然沒得到任何答案。我拿貓罐頭和剩菜餵她;但只有在我們剛好吃肝臟的時候,她才會表示興趣。肝臟是她唯一的最愛。而且她只吃用奶油烹調的肝臟。有次我決定讓她餓肚子,好改掉她挑嘴的壞毛病。 “世上有那麼多人沒飯吃,吧拉吧拉,我們居然還得花時間來替貓準備食物,這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吧拉吧拉,吧拉吧拉。”接下來整整五天,我只給她貓食和桌上的剩菜。但在這整整五天中,她總是用批判性的目光瞄瞄盤裡的食物,接著就毅然掉頭走開。我每天晚上把已經走味的食物收走,打開一個新的罐頭,在貓碗裡加些牛奶。她慢慢蹓躂過來,檢查我給她的食物,隨意舔幾口牛奶,再大搖大擺地走開。她變得越來越瘦。她想必餓得要命。最後我終於忍不住宣告投降。

在那棟大房子後面,有一列從一樓樓梯台通往庭院的木梯。她坐在這裡,可以將下方的街道、大約六家的庭院,以及一間庫房的情景盡收眼底。她剛到我家的時候,附近的貓全都圍過來打量這只新來的鄰居。她坐在最上面一級階梯上,要是他們太靠近的話,她隨時都可以立刻逃回屋子裡去。她的體型還不及那些大公貓一半大。她年紀太小,我心想,不可能這麼早就懷孕;結果她還沒有完全長成,就變得大腹便便。她自己還是隻小貓咪,就生下了一整窩小貓,這對她實在沒什麼好處。 這使我開始思考—關於我們的老朋友大自然。大自然應該對一切都有最妥善的安排。在自然的情況下,一隻母貓會在還沒完全長成前就懷孕嗎?她會每年生產四、五次,並且每胎生下六隻小貓嗎?當然,貓並不只是鼠輩的捕食者而已;她同時也為那些在她和小貓們藏身的樹叢上空盤旋的鷹隼,提供生存所需的食物。一隻初生的小貓,在它首次因好奇而走出藏身處時,往往會立刻喪身在鷹爪之下。照此看來,一隻忙著替她自己和小貓們尋找食物的母貓,大概只有辦法照顧一隻到兩隻小貓。值得注意的是,一隻馴服的家貓,若是一胎生了五、六隻小貓,你偷偷抱走其中兩隻,她幾乎不會有任何反應:她會喵喵抱怨幾聲,隨便找一會兒,接著就完全忘了這回事。但要是她只生兩隻小貓,而其中有一隻在適當的離家年齡,也就是六周大之前就不見的話,她就會焦慮得幾近發狂,滿屋子亂轉到處尋找她的小貓。一窩在城市屋子裡,躺在溫暖籃子中的六隻小貓,可以算是一份放錯地點的鷹隼食物嗎?但大自然的法則卻是如此固守成規,不知變通:既然貓已經跟人類做了好幾個世紀的朋友,難道大自然就不能稍稍做些調整,改變一下這每年生產四次,每胎生五、六隻小貓的不變法則嗎?

這隻貓咪在第一次生產前,先大張旗鼓地狠狠抱怨了一番。她知道有某件事情即將發生;她得確定在事情發生時,身邊有人陪著她才行。農莊里的貓在臨盆前,會自己找一個黑暗隱密的地方生產;她們會在一個月後,帶著寶寶重新出現,教導孩子們該到哪兒找牛奶喝。在我記憶中,我可從來沒替農莊里的貓準備過生產的地方。我替這隻黑白貓準備了籃子,碗櫥,和衣櫥等不同地方。她好像全都看不上眼。在她生產前兩天,不管我們走到哪兒,她就跟到哪兒,並不停地朝我們腿上磨蹭,喵喵叫個沒完。她最後是在廚房地板上生產,而這完全是因為,當時家裡的人是待在廚房裡面。在一張冷冰冰的藍色油氈上,躺了一隻胖嘟嘟的貓咪,她哀叫著要求別人注意,焦慮地打著呼嚕,雙眼緊盯著她的人類侍從,以免他們拋下她徑自離開。我們找了一個籃子,把她抱進籃子裡,走開去做點兒事。她馬上跟了過來。事情很明顯,我們得留下來陪伴她。她足足陣痛了好幾個鐘頭。最後第一隻小貓終於冒了出來,但體位不對。我們一個人抓住母貓,另一個人扯著小貓滑溜溜的後腿。小貓大半個身子冒了出來,但頭卻卡住了。母貓痛得狂抓亂咬,發出淒厲的哀號。最後在一陣強烈的子宮收縮之下,她終於順利產出小貓,而這只痛得快發狂的母貓立刻回過頭來,一口咬住小貓的後頸,把它給咬死了。等其它四隻小貓全都安全出生之後,我們發現死掉的小貓,是這胎最大最壯的一隻。這隻母貓總共生過六胎,每胎各產下五隻小貓,而她總是毫無例外第把第一隻出生的小貓咬死,誰叫它害她痛得死去活來。除了這一點之外,她其實可以算是一個好母親。

小貓的父親是一隻異常龐大的黑貓,每當母貓發情的時候,她總是跟他一起在院子裡到處打滾;但在其它時候,我們卻老是看到公貓坐在最下面一級木梯上,而她坐在最上面一級木梯上,兩個一上一下地忙著舔毛。她不肯讓他走進公寓,他一靠近她就把他趕跑。等小貓大得可以自己找路走到庭院的時候,他們也開始有樣學樣地坐在木梯上,一隻,兩隻,三隻,四隻,全都是大同小異的黑白花色,而他們全都帶著恐懼的神情,望著那隻在下方守候的大公貓。最後母貓帶頭走下樓梯,她把尾巴豎得高高的,完全不理會那隻黑貓。小貓們跟在她後面,一一經過黑貓身邊。她在黑貓的注視下,在院子裡教小貓替自己清理皮毛。然後她再帶頭走上樓梯;小貓乖乖跟在她後面,一隻,兩隻,三隻,四隻。他們除了烹調得嫩嫩的肝臟,和煮得嫩嫩的小鱈魚之外,其它全都不吃,這點我自然守口如瓶,絕不對那些有可能領養他們的人露出半點口風。

對我的貓咪來說,老鼠只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兒,而她的孩子們顯然也是這麼認為。 這棟公寓有一種我從來沒在倫敦其它地方看過的特殊設計。有人在廚房牆壁上,挖去了十來塊磚頭,並在牆外裝了一面鐵窗,在牆內做了一扇門;所以這等於是一種設在牆內的食物櫃,你也許覺得這不太衛生,但這可以用來代替來一種早已廢棄不用的老式設備:一個食物儲藏室。這樣可以讓麵包和乳酪在一個足夠涼爽,但卻不至於冰凍的環境下,保持原有的濕潤度。可惜的是,這個迷你食物儲藏室卻招來了不少老鼠。它們住在牆壁裡面,而且它們已經以頑強的適應力,完全去除掉對人類殘留的最後一絲恐懼。我要是突然走進廚房,在那兒看到一隻老鼠的話,它只會拿它亮晶晶的眼珠瞅著我,靜靜等我離開。我要是留下來,但不發出聲音的話,它索性根本不理會我,繼續到處找東西吃。我要是發出嚇人的聲音,或是拿東西扔它,它就會趕緊溜回牆裡,卻一點兒也不顯驚慌。

我實在沒辦法拿捕鼠器來對付這麼信賴人的生物;但我認為,如果讓貓來執行這項任務,勉強還可以算是一場公平的競賽。但我的貓咪根本就懶得理這些老鼠。有一天,當我走進廚房時,我居然看到我的貓咪躺在餐桌上,盯著地板上的兩隻老鼠。 是不是懷了小貓,就有可能會喚醒她真正的本能?沒多久她就產下小貓,而等小貓大到可以自己走下樓時,我把母貓和四隻小貓帶到廚房裡,拿走所有的固體食物,把他們全關在廚房裡過夜。我在天快亮的時候,到廚房去倒水喝,而我一打開燈,就看到我的貓咪慵懶地躺在地板上餵小貓喝奶,一隻,兩隻,三隻,四隻;在離他們一、兩呎外的地方,有隻老鼠坐了起來,但這並不是因為它怕貓,而是被燈光驚動。這隻老鼠甚至連跑都沒跑,只是待在原處等我離開。

我的貓咪享受老鼠的陪伴,或至少是可以和平共處;此外,她還順利化解了樓下一隻笨狗對她的敵意。這只不太聰明的狗跑過來追趕她,但她顯然不曉得狗是貓的天敵,竟然還傻呼呼地繞著狗腿打轉,並發出撒嬌的呼嚕聲,就這樣一舉收服了狗兒的心。他變成了她和小貓們的朋友。不過,我有一次發現她對黑暗有著強烈的恐懼,貓是屬於夜晚的生物,按照常理推斷,她應該對黑暗司空見慣,泰然處之才對。 有天下午,黑夜在瞬間降臨倫敦。我當時正站在廚房窗前,招待一位訪客喝咖啡,窗外的空氣突然變得又黑又髒,街道上的路燈也開始亮起。還不到十分鐘,明亮的陽光就轉變為全然的漆黑。我們全都嚇壞了。難道我們的時間感消失了嗎?原子彈終於在某個地方爆炸,並用污雲覆蓋住我們的大地?還是我們這最美麗島嶼上的眾多死亡工廠之一,因為不慎而讓毒氣外洩?換句話說,我們是否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呢?我們得不到任何訊息,只好站在窗前靜靜凝望。窗外是一片陰沉、令人窒息,如硫磺一般的天空;那是一種帶有暗黃色的漆黑;空氣嗆得我們喉嚨發疼,就好像待在剛用過炸藥的礦坑里似的。

四周一片死寂。在那危機四伏的艱困時代,這種寧靜的等待是倫敦的第一個徵兆,遠比其它現象更加令人不安。 在這段時間中,貓咪一直坐在餐桌上發抖。她不時發出聲音—那並不只是喵喵哀叫,而是一聲哭嚎,一種充滿疑惑的怨嘆。我把她從桌上抱起來,想要安慰她,她掙扎著跳到地上,但她並沒有一溜煙地快步逃走,而是匍匐著緩緩爬上樓梯,躲到床底下,待在那兒繼續抖的不停。活像是只嚇壞了的小狗。 半個鐘頭後,天空的黑雲終於散去。幾股互相抵消的氣流,將城市排出的污穢廢氣,困在一張由固執的凝滯空氣所形成的罩網下。然後另一陣風吹過來,改變了氣流的結構,於是城市又重新可以暢快地呼吸了。 貓咪在床底下待了整個下午。我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下樓,而她在清新明亮的傍晚光線中,坐在窗台上靜靜望著夜幕落下—這次是真正的黑夜。然後她將她那因驚嚇過度而變得亂糟糟的皮毛梳理整齊,喝了一點兒牛奶,終於恢復鎮定。

在我搬離那棟公寓前,我有事得離家一個週末,所以我請一位朋友替我照顧貓。等我回到家,她已被送進了獸醫院,她的骨盆摔碎了。在這棟房子的一扇高窗外,有著一片平坦的屋頂,她常常躺在那兒曬太陽。她不知怎的,竟然從那足足有三層樓高的屋頂上,摔到了兩棟建築物之間的信道上。她想必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我們最後不得不讓她進行安樂死,而在這之後,我更加認定倫敦實在不是個適合養貓的地方。 我接下來住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養貓。那是一棟有六層樓的公寓建築,由一道冰冷的石梯貫穿其間,通往各層的公寓單位。這裡既沒有院子也沒有花園:距離最近的空地,大概就是半哩外的攝政公園(Regents Park)。你會認為這地方根本不適合讓貓居住;但在角落一家雜貨舖的櫥窗裡,卻總是可以看到一頭黃玳瑁色大貓;雜貨舖老闆說,他讓那隻貓晚上獨自待在店裡過夜,而當他要出門渡假的時候,他就乾脆把貓放到街上,讓它自己想辦法討生活。你雖不以為然,卻跟他完全說不通,因為他會反問你一句:貓看起來健不健康,快不快樂?沒錯,它看來的確是非常健康快樂。而且這種生活它已經過了整整五年了。

曾經有隻大黑貓,在我們公寓樓梯上住了好幾個月,而且它顯然並沒有主人。它希望我們其中有個人能收養牠。它會坐在那裡,等某扇門因有人出門或是回家而打開,然後開始咪咪叫,但它的叫聲顯得相當遲疑,似乎過去曾遭受過太多次拒絕。它可以喝到一些牛奶,吃到一點兒剩菜,在人們腿邊打轉,請求人們收容它。但它的態度並不堅持,也許,它其實也沒抱任何希望。沒有一個人願意收容它。這主要是因為該如何處理貓排泄物的老問題。沒人願意花費力氣在樓梯上跑來跑去,把臭烘烘的貓砂盆端到垃圾桶去倒。何況,這棟公寓的房東會不高興的。而且,我們設法安慰自己的良心,它說不定是某家店養的貓,只是跑到我們這兒來玩罷了。因此我們只是餵牠吃些東西。 它白天坐在人行道上,欣賞來來往往的車輛,或是到附近商店裡去逛逛:一隻城市老貓;一隻溫和有禮的貓;一隻不會裝模作樣的貓。街角有三個蔬果攤位,負責做生意的是三個老人:一胖一瘦兩兄弟,和胖子的胖老婆。他們個子都很小,大約只有五呎高,他們都非常喜歡開玩笑,而且內容總是跟天氣脫不了關係。嫁給圓滾滾矮胖兄弟的圓滾滾矮胖太太,雙頰總是紅通通的,紅得幾乎泛黑,她曾表示想把那隻貓帶回家,但她怕家裡養的踢碧會不高興。瘦巴巴的矮小兄弟是個單身漢,跟他們夫婦倆住在一起,他開玩笑說他可以把貓帶回家,保護它不受踢碧欺負:沒老婆的男人需要貓咪作伴嘛。我想他本來是真的打算這麼做,但結果他卻突然中暑死掉了。不論天氣有多熱,這三個人總是圍巾啦、夾克啦、衛生衣褲啦,大衣啦,樣樣不缺地裹了滿身。那個瘦巴巴的兄弟,還不忘在一大堆衣服上,另外再罩上一件大衣。只要氣溫超過五十五度,他就會抱怨說有熱浪來襲,把他給熱壞了。我建議他少穿一點,就會覺得涼快多了。但這種穿衣態度對他來說顯然非常陌生:令他感到很不自在。有一年,倫敦真正遭受熱浪侵襲,晴朗的好天氣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我每天一走出門,就可以看到街上擠滿了身穿輕薄夏衫的人群,看起來一片歡樂,令人感到溫暖而友善。但這三個矮小的老人卻仍然包著頭巾,裹著圍巾,穿著他們的衛生衣褲。老太太的面頰變得越來越紅。他們不停拿炎熱的天氣開玩笑。大黑貓躲在他們腳邊攤位下的陰影中,躺在掉落的李子和枯掉的生菜葉片中休息。在熱浪來襲的第二個禮拜,那個老單身漢就因中暑去世,而那隻貓找到家庭的希望,也就因此而化為泡影。接下來有好幾個禮拜的時間,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在酒吧中受到大家歡迎。這主要是因為露西,一名住在我們公寓一樓的妓女,她晚上都會光顧那家酒吧。她帶大黑貓一起上酒吧,自己坐在吧台角落的凳子上,讓貓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她是一位親切和善的小姐,在酒吧中人緣絕佳;而不管她帶誰同行,都可以受到同樣的歡迎。我到酒吧去買包煙或買瓶酒的時候,總是會看到露西和貓一起坐在那裡。愛慕她的人非常多,而且世界各地的人都有,但他們不論是老顧客或是生面孔,成熟老成或是年輕幼齒,大家總是有志一同地買酒請她喝,並千方百計地哄酒保夫婦多拿點兒牛奶和薯片給貓吃。但貓上酒吧的新鮮感顯然很快就消退了,因為沒過多久,露西上酒吧工作時,就沒再看到她把大黑貓帶在身邊了。 天氣變冷了,天黑的時間也越來越早,但大黑貓總是能趕在公寓大門關閉前,安安穩穩地坐在樓梯上。它會在未鋪地毯的冰冷階梯上,盡可能找一個最溫暖的地方安眠。要是天氣真的太冷,就會有某戶人家讓貓到家裡過夜;到了第二天早上,它會在我們腿邊繞圈子打轉表示感謝。但過了一陣子,大黑貓就失去了踪影。管理員態度強硬地辯說,他已經把貓送到英國皇家防止虐待動物協會(RSPCA),讓他們替它進行安樂死。這是因為有天晚上,大黑貓等了很久大門都沒打開,忍不住在樓梯台上留下一堆糞便。管理員表示,這實在讓他感到忍無可忍。光是替我們打掃就已經夠他累的了,他可不想再替貓去收拾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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