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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廚房-2

廚房 吉本芭娜娜 6202 2018-03-21
“母親說馬上抽空回來一下。你要是願意的話,先看看家裡。我給你當嚮導吧。你從哪兒判斷?” “判斷什麼?” 我坐在柔軟的沙發上。 “房間的情調,主人的情趣啦。人們常說,看洗手間,就一目了然了。”他淡淡地笑笑,說話穩重斯文。 “廚房。” 我說。 “喏,就這兒。隨便你看。” 我繞到正在倒茶的雄一身後,認真打量著廚房。 在地板上鋪著感覺舒適的擦鞋墊。雄一穿著質地很好的拖鞋。最小限度常用的必備廚房用具,整整齊齊地擺掛著。和我家一樣,其中也有銀色平底炒鍋、德國產的削皮刀。祖母愛發脾氣,但只要削皮時順手,她就很高興。 在小熒光燈的照射下,餐具靜待出籠,玻璃杯潔淨閃亮。乍看凌亂無序,但淨是精品。還有特別的用具:做蓋澆飯的碗、做奶汁烤飯的碟子、特大的盤子、帶蓋子的大啤酒杯子,也都十分精美。雄一叫我隨便看,所以我連那台不大的冰箱也打開看了,裡面擺得井然有序,沒有存而不用的東西。我不住點頭讚許,真是不錯的廚房,我一眼就對這個廚房發生了深厚的珍愛之情。

我回到沙發坐下,熱茶已經端了上來。 在這個初次登門的房間裡,與至今為止幾乎未曾見過的人相對而坐,油然湧出一股天涯淪落的孤獨感。 窗外雨中夜景漸漸淹沒於黑暗之中。大玻璃窗上映著我的身影,我與身影中的自己對望著。 在這世界上,再也沒有與我血緣相近的人,無論我去向何方,去做何事,全無束縛,這是何等暢快淋漓。 世界竟是如此浩渺無垠,黑夜竟是如此深邃無底,歡樂與寂寞竟是如此漫無邊際,直到最近我才切膚體驗到。我想,在此之前,我是閉著一隻眼睛,看到這個世界而已。 “為什麼把我叫來呢?” 我問雄一。 “我覺得你有些難處。”他親切地瞇著眼睛說,“你的祖母對我非常疼愛,你也看到了,家裡有很多空著的地方。你得搬出那裡了吧,是嗎?”“是啊,現在虧得房東好意,還拖著。”

“所以你儘管在這兒住著。” 雄一說著,似乎這樣是理所當然。 他的態度既不過於熱情,又不十分冷淡,這令現在的我倍感溫暖。不知為何,一股誘我哭泣的感覺沁入我的心底。 這時一個漂亮標致的美人咔地一聲打開門,喘著粗氣闖了進來。 我驚異地瞪圓了眼睛。她的年齡比我大不少。但她長得實在很美。從她平時不多見的服飾和濃豔的化妝,我馬上就猜到她從事夜間工作。 “這是櫻井美影小姐。” 雄一把我介紹給她。 她呼哧呼哧地喘氣,用微略沙啞的聲音說: “多多關照。”她笑了笑,“我是雄一的母親,叫惠理子。” 她就是雄一的母親?我大吃一驚,雙目盯著她。飄灑柔美的披肩發,深凝有神的狹長雙眸,線條嬌媚的嘴唇,挺拔高直的鼻樑,渾身充溢生命的鮮嫩光澤,使人覺得她超越於現實世界。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我露骨地。直愣愣地看著她。 “請多關照。” 愣了半天,我好不容易才回了一個微笑。 “明天起就拜託了。”她對我親切地說,隨後衝著雄一急忙說:“對不起,實在抽不開身。我是藉口上洗手間跑出來的、要是早上就有時間了。讓美影小姐住下吧。”她的紅裙子一甩就向門口跑去。 “那我用車送你吧。” 雄一說。 “對不起,為了我。” 我道歉地說。 “哪裡,沒想到店里人那麼多。是我對不起你。那就早上見。” 她抬起高跟鞋跑去了。 “你先看看電視,等一會兒。”雄一說著隨後跟出去。孤零零地剩下我一人。 如果仔細端詳,從與年齡相應的皺紋,不夠整齊的牙齒,還確實給人以普通人的感覺。儘管如此她仍然美艷超群,真想再睹她的風韻。一束溫馨的光線從心底里悄然閃爍,猶如一幅殘留的畫卷。我覺得這就是所謂的魅力。正如海倫初次得知水為何物一樣,語言幻化出形象,活生生地顯現於眼前。這不是誇張,這次見面的確是令人如此驚奇。

雄一嘩啦嘩啦地弄著車鑰匙回來了。 “只能抽出十分鐘功夫,還不如打個電話過來。” 他在水泥地上擦著鞋子說。 我仍是坐在沙發上。 “嗯。” “美影,給母親迷住了?” “嗯,太美了呀。” 我老老實實地說。 “不過,”雄一笑著走進房間,坐在我跟前的地板上,“她整形過的” “噢。”我裝出平靜的模樣說。 “怪不得你們的臉長得一點也不像。” “而且,你知道嗎?”雄一好不滑稽地繼續說。 “她是男的呀。” 這下我再也不能故作鎮靜了。我目瞪口呆,只能盯著他,一直等他說出這是開玩笑。那纖細手指,言談舉止,體態身形,竟會是男的?我的面前浮現出她那美麗的身影,屏住呼吸等著他說出那句話。可是雄一隻是露出笑瞇瞇的表情。

“可是,”我開口了,“你叫的不是母親……母親嗎?” “實際上要是你,難道會叫父親?” 他冷靜地說。的確如此,這是十分合理的答案。 “惠理子,就是這名字?” “不。原來好像叫雄司。” 我眼前彷彿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恢復聽講的姿態,才又問道: “那麼,生你的是誰呢?” “過去,她是男的。”他說,“很年輕的時候,她結過婚,和他結婚的女人就是生我的母親了。” “什麼樣……的人呢?” 我想像不出,就問雄一。 “我也記不得了。我小的時候,她就死了。不過有照片,看嗎?” “嗯。” 我點點頭。他坐著拉過自己的書包,從錢夾中拿出一張照片,遞給了我。那是一個面容難以言狀的人,短頭髮,小鼻子,小眼睛,看不出年齡多大,給人以莫名其妙的印象。我沉默無言。

“樣子很怪吧?” 雄一問。我困惑地笑笑。 “剛才你見過的惠理子,小時候因為什麼事情,被這照片上人的母親家領養了,這樣就和我母親一起長大。她還是男人的時候,長得一表人才,不少女孩都喜歡他。可是不知為什麼,把臉弄成這個樣子。”他微笑著望著照片,“他著魔似地迷上了長得奇怪的母親,還不顧那家的養育之恩,和母親私奔了呢。” 我點了點頭。 “在母親去世之後,惠理子放棄了工作,抱著還小的我,思考著怎麼辦,最後他決心變成一個女的。因為他再也不愛任何人了。在變成女人之前,他整日沈默寡言。他不喜歡半途而廢,就從臉開始全都做了手術,用剩的錢開了一間那種酒吧,把我養大了。這也算得上是家庭主婦了吧?”

他笑著。 “啊,很不平常的遭遇呀。” “我嘆道。 “他說人還是得生存下去。” 不知是可以相信,還是有所隱瞞,越聽這家人的事情,就越是糊塗。 可是我相信廚房,何況完全相異的母子有著相同之處:面龐綻開笑容時,都像菩薩一般熠熠生輝。我十分喜愛他們的笑容。 “明天早晨我不在,這裡的東西你隨便用就是。” 面帶睡意的雄一抱著毛毯和睡衣,告訴我淋浴的用法和毛巾的位置。 聽了雄一非同尋常的身世之後,我不知如何思考。和雄一看著錄像帶,聊著花店見聞和祖母的軼事。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半夜一點了。這沙發很舒服,又深又軟又大,一坐下去,就不想再站起來。 “你母親,”我說,“在家具店裡一坐上這沙發,就非想要這沙發不可,所以買下來的吧?”

“你猜對了。”他說,“她那個人全憑心血來潮。她也有實現想法的能力,真是很了不起。” “是啊。” 我也首肯地說。 “這沙發就是你的了,是你的床啊。”他說,“派上用處,真是不錯。” “我,”我小心翼翼地問,“當真可以在這裡睡覺?” “嗯。” 他說得很乾脆。 “……那太謝謝了。” 我說。 他把屋內大略介紹之後,道了一聲晚安,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我也困了。 我用別人家的淋浴洗著,熱騰騰的熱水消解了多少天來的疲勞。同時我在想,自己是在幹什麼呢? 換上借的睡衣,來到靜悄悄的房間裡。我光著腳,吧嗒吧嗒地再一次去看了廚房。實在是一個令人留連忘返的廚房。 我轉回今夜當床的沙發,就關掉了電燈。

窗口的植物在若明若暗的月光中浮現出來,尤其是在十層的夜景中塗上了一層光環,正在靜靜地呼吸。雨已經停了。在充溢濕氣的透明大氣層中,夜色輝映,嬌美迷人。 我用毛巾被裹著身體,想及今夜也在廚房旁邊睡覺,覺得滑稽可笑。可是我並不孤獨。也許我在期待著,期待著這麼一張床,足以使我忘記過去,忘記未來,哪怕是片刻。身邊不可有人,因為這反而徒增寂寞。不過有廚房,有植物,同一屋頂下有人,靜謐安寧……完美無憾,這裡完美無缺。 我安祥地睡了。 聽到水聲,睜眼醒來。 這是一個耀眼奪目的清晨。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看到廚房裡“惠理子”的背影。衣著比昨天淡雅。 “早上好。” 她回過臉來,臉上濃妝豔抹,使我頓時瞪大了眼睛。

“早上好。”我應到。她打開冰箱門,現出為難的神色。看我一眼,說: “平時還沒起床,我就有點餓……可家裡什麼也沒有。買點現成的吧,你想吃什麼?” 我站起身來說: “我來做點什麼吧!” “真的?”她問,又不安地說:“睡得昏頭昏腦的,能拿得了刀嗎?” “沒關係。” 房間陽光明媚,恰如日光浴室。碧空萬里,色彩柔和而又燦爛。 我站在不勝喜愛的廚房裡,心緒暢快,精神清爽。突然我想起來她是男的。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暴風雨般的衝擊波席捲而來。 晨光如瀉,木香飄逸。她在落著灰塵的地板上,拉過靠墊歪身看著電視。她的樣子令人感到十分親切。 她高興地吃著我做的雞蛋粥和黃瓜色拉。 中午,艷陽當頭,春意盎然。從外面傳來孩子們在公寓庭院裡喧鬧的聲音。 窗外的花草沐浴在柔和的陽光裡,綠葉碧嫩映輝。淡淡的遠空,薄薄的白雲,悠悠地飄流。 這是一個溫暖悠閒的中午。 與素不相識的人在並非早餐的時間裡一起吃早餐,我覺得實在不可理解。在昨天早晨之前,無法想像這一情景。 沒有餐桌,就把各種東西直接放在地板上吃。陽光透過玻璃杯,日本涼茶蕩漾著綠波,映現在地板上美妙無比。 “雄一呀,”惠理子突然一動不動地盯著我說。 “以前就說,你很像過去養的阿樂,真是像極了。” “誰叫阿樂?” “是小狗。” “啊——”原來是小狗。 “那眼神,那睫毛……昨天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我差一點笑出來。真的。” “是嗎?”我想幸虧像小狗,要是像聖伯納大頭狗,那就慘了。 “阿樂死的時候,雄一連飯都咽不下去。所以雄一不會把你當作一般人的。至於有沒有男女之愛,我不能肯定。” 母親哧哧地笑起來。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感激你們。”我說。 “他說過,你祖母很疼愛他。” “是啊,祖母很喜歡雄一。” “那孩子,並不總是由我帶大的,有很多毛病。” “毛病?” “是啊。”她面帶母愛的微笑說。 “情緒變化無常,與人相處時總是有些冷淡,很多方面有毛病……為了讓他成為心地善良的孩子,我費盡心血養育他。他還算是個善良的孩子。” “嗯,我知道。” “你也是一個好孩子。” 原來應當是他的她在嘻嘻地笑著,那神情就像電視中常見的紐約女藝員羞怯的笑臉,如此說來又覺得她的表情又過於熱情。她身上充滿了誘人的魅力,正是魅力使她如此。我覺得這種魅力無論是已經去世的妻子,還是兒子,甚至是她本人都無法抑制。因而她身上又浸透著淒靜的孤寂。 她吃著脆生生的黃瓜,說: “心口不一的人還是不少的。你只要真的喜歡,就住在這裡。我相信你是好孩子,打心眼里高興。在悲傷的時候,沒有地方可去,是最痛苦的。你就安心住在這裡,嗯?” 她叮囑著,那眼神好像望穿我的雙眸。 “……房租我會交納的。”我心中湧出熱流,激動地說。 “在找到下一個住處之前,就請讓我住在這裡。” “好哇,你不必客氣。時常做點雞蛋粥,比雄一做的好吃多了。” 她笑了。 與老年人兩個人相依為命,是非常令人不安的,而且老年人越是健康就越是如此。實際上和祖母一起生活時,我從來沒有過這種念頭,滿心愉快。但是如今回首往事,不得不產生這種感覺。 其實我時時刻刻都在害怕“祖母去世”。 每當我回家,祖母從擺著電視的日本式房間出來,說:“你回來了。”回來晚時,我總是買蛋糕帶回來。我在外邊過夜,只要對祖母說一聲,她就不會生氣。祖母是一個很寬厚仁慈的人。我們兩個人看著電視吃蛋糕時,有時喝日本茶,有時喝咖啡,消度睡前的時間。 從我小時候起,祖母的房間就沒有發生過變化。在這裡我們漫不經心地閒聊文藝界的軼事,抑或當天的瑣事,就是這時談起雄一的。無論我陷入何等令人神迷魂癲的戀愛,無論我豪飲多少酒,醉得歡天喜地,心裡總是掛念著孤零零的家。 誰也沒有告訴我,但早已感覺到房間角落裡的氣息席捲而來,令人心驚的冷寂,還有孩子與老人無論過得何等其樂融融,都存在著無法彌補的空間。 我想,雄一也會如此。 在那黑漆漆、孤寂寂的山路上,不知何時我也能夠獨立生存,能有所作為呢?雖然在寵愛之中長大,卻總有絲絲寂寞。 ——不知何時,誰都會變成塵埃,消失在時間的冥冥之中。 我睜著具有這一切膚體驗的眼睛,在蹣跚而行。雄一對我的反應也許是自然而然的。 ……就這樣,我意外地開始了寄居生活。 直到五月之前,我允許自己閒歇無事。這樣一來,每天像是在極樂仙境一般快樂。臨時工還是去做,下班後打掃房間,看看電視,烤製蛋糕,過起了家庭主婦的生活。 陽光與清風冉冉吹入我的心田,使我十分欣悅。 雄一上學、打工,惠理子夜間工作,這家的人難得聚齊。 開始的時候,我不習慣在完全暴露的地方睡覺。有些東西還要一點點收拾,因此得在原住處和田邊家之間跑來跑去,我覺得很累,可是很快就適應了。 我喜愛田邊家的沙發,如同那舊居的廚房。在沙發上體味到睡眠。傾聽著花草的呼吸,欣賞著窗簾外邊的夜景,總是酣然進入夢鄉。 現在想不起來比這更想得到的東西,我很幸福。 我向來如此,不到被逼無奈時總不願意動彈。這次也是實在窮途末路時得到了這張溫暖的床。我真心感謝上帝,儘管不知道上帝存在與否。 一天,為了整理殘存的東西,我回到了原來的住房。 打開門之後,吃了一驚。不再住之後,這房間完全換了一副面孔。 靜寂黑暗,毫無生氣。原來熟悉親切的一切好像全都扭過臉去,不理睬我。我沒有說我回來了,而想說打擾了,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 祖母死了,這房間的時間也死了。 我實實在在感覺到這一點。我已經無能為力了。只有離開這裡,別無他法了。在搬出之前,得替舊居做些什麼。我小聲嘀咕著,一邊收拾祖父的舊手錶,一邊擦著冰箱。 這時,電話鈴響了。 我思索著拿起話筒。是宗太郎打來的。 他是我過去的戀人。祖母的病情惡化的時候,我們分手了。 “喂喂,是美影嗎?”他那聲音親切得幾乎叫人哭出來。 “好久沒有見啦!” 我滿心歡喜地答道。完全沒有羞怯與虛榮,這是一種病態。 “你沒來學校,我想你怎麼了,就到處問,後來聽說你祖母去世了,我嚇了一跳……很難過吧?” “嗯,是有點慌亂。” “現在,能出來嗎?” “好吧。” 說好之後,我漫不經心地抬頭一看,窗外陰沉,昏灰一片。看起來雲片被風吹得飛速飄流。這世上一定並無悲哀,也無他物。一切皆無。 宗太郎是一個特別喜歡公園的人。翠綠疊映的地方,開闊遼遠的景色,野外,他都喜歡。在大學裡,他也總是呆在院子里和運動場邊的凳子上。 只要想找他,有綠就有他。這已經成了盡人皆知的俗語。他將來想從事與植物有關的工作。我與喜愛植物的男人有緣。 平和嫻靜時的我,溫和愉快時的他,恰如畫中描繪的一對學生情侶。因為他的愛好,不管是寒冬,還是其他季節,我們經常是在公園里相會。可是我時常遲到,又覺得不好意思,就想了個折衷的地點,就是公園旁邊的一家大酒吧。 今天宗太郎也是坐在大酒吧里最靠公園的座位上,望著外邊。 玻璃窗外,烏云密布天空,樹木在風中嘩嘩搖動。我從來來往往的女侍之中穿過,來到他身邊時,他發現了我,燦然一笑。 我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來說: “要下雨了。” “不,天會轉晴的。”宗太郎說。 “很久沒見,怎麼兩人竟聊天氣?” 他的笑容令人安然自在。我想,與彼此毫無拘束的朋友午後喝茶,真是一件快事。我知道他睡覺時不堪入目的難看樣子,了解他往咖啡裡加入很多牛奶和白糖的習慣,也悉知他為了用電吹風把頭髮弄妥帖時,對著鏡子的那副尊容,傻乎乎而又認真。如果和他還是親密無間的時候,我想會因為擦冰箱磨禿右手指甲,而不能釋然。 “你現在,”在閒聊之中,宗太郎突然想起似地說,“住在田邊那裡?” 我大吃一驚。 由於太吃驚,手裡端著的紅茶杯一歪,紅茶嘩嘩分灑進碟子裡。 “這已經成了學校裡的話題啦。你真行,就沒有聽到點什麼?” 宗太郎說著,臉上一副困惑不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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