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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四十三章

玫瑰之名 昂贝托·埃科 3562 2018-03-21
第六時禱告 前幾任圖書管理員接任的順序重新被推敲出來,關於那本神秘的書也有了進一步的情報 威廉決定再回寫字間去。他要本諾把目錄借給他,然後他迅速翻閱。 “必定就在這附近,”他說,“一個小時前我才看見的……”他在某一頁停了下來,“這裡,”他說,“你看看這個。” 這一頁上的其中一欄記錄了一組四個標題,指示一本包含了許多正文的書。 我念道: 一、ar.de dictis cuiusdam stulti. 二、syr.libellus alchemicus aegypt. 三、Expositio Magistri Alcofribae de coena beati Cypriani Cartaginensis Episcopi.

四、Liter acepalus de stupris virginum et meretricum amoribus “這是什麼?”我問。 “就是我們的書。”威廉低語道,“因為你的夢才使我有所聯想。現在我確定就是它了。事實上,”——他很快看了一下接續的那幾頁——“事實上,這些書就是我所想的書,都在一起。不過這並不是我要查的。看這裡。你帶了筆記本了嗎?好極了。我們必須算一算,再試著回想清楚那天阿利納多對我們說的話,以及今早我們由尼科拉斯口中聽到的事情。現在,尼科拉斯說,他在大約三十年前到達這裡,那時阿博已被任命為院長。在他之前的院長是裡密尼的保羅。對不對?那麼這次交換大概是發生在1290年,或上或下,無所謂。尼科拉斯也跟我們說過,當他到達時,博比奧的羅伯特已經是圖書管理員了。對吧?然後羅伯特死了,這個職位便傳給了馬拉其,大約是在本世紀初吧。把這個寫下來。然而,在尼科拉斯到這裡來以前,有一段時間擔任圖書管理員的是裡密尼的保羅。他在那職位待了多久呢?我們不知道。我們可以檢查修道院記事簿,但我想保有記事簿的是院長,目前我不想去向他要求借閱。我們假定保羅是在六十年前被任命為圖書管理員的。把這個也寫下來吧。阿利納多為什麼抱怨大約五十年前,他應該繼任圖書管理員,結果這職位卻落在另一個人頭上的事實呢?他所指的是裡密尼的保羅嗎?”

“或是博比奧的羅伯特!”我說。 ※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看似如此。但是我們再看看這份目錄。你也知道,這些標題是以獲得的時間先後排列的。是誰把標題記下來的呢?圖書管理員。因此,由這幾頁上的筆跡,我們可以判別圖書管理員的接續。現在我們從後面回頭看;最後的筆跡是馬拉其的,你看。前後只有幾頁而已。這三十年來,修道院並未獲得很多新書。然後,再往回翻,這幾十頁的字跡都有顫抖的跡象,這顯然是博比奧的羅伯特,因為他有病。羅伯特擔任這項職務可能並不很久。 “接著我們又找到什麼呢?另一個人的筆跡,剛勁有力,佔了不少篇幅(包括剛才我檢查的那一些書);裡密尼的保羅必然工作賣力!太賣力了,如果你記得尼科拉斯曾告訴我們他在年紀還很輕時便已接任了院長。但是我們就假定在那幾年間,貪婪的讀者們為圖書室帶來了這麼多書吧。尼科拉斯不是跟我們說,他得了一種被稱為失寫症的怪病嗎?那麼這些書目會是誰寫的呢?想必是他的助理管理員。但如果這個助理管理員接任正式的圖書管理員,他應該繼續書寫,這可能解釋何以在這麼多頁上都是相同的字跡。所以,照這樣說來,在保羅和羅伯特之間,應該還有一個圖書管理員,大約是在五十年前接任的,也就是阿利納多的神秘敵人;阿利納多原以為接續保羅的人應該是他才對。然後這個人死了,出乎阿利納多及其他人所意料的,羅伯特被任命接替他的位置。”

“你何以確定這是正確的推論呢?就算這些字跡是那個無名的圖書管理員留下的,難道較前面幾頁的這些書目不可能也是保羅寫的嗎?” “因為除了記下獲得的書外,他們也要記下所有的教令和敕書,而且寫下詳細的日期。我是說,你看這裡,寫著博尼費斯七世的'嚴密警戒'教令,1296年,你知道這個教令是在這一年之後才到達的,而且你可以推測它也沒有在太多年之後才被收錄。也就是說,沿著這些年代,我安置了里程碑,所以我要是假定裡密尼的保羅在1265年成為圖書管理員,1275年接任院長,而我發現他的手筆,是另一個人的手筆,但並非博比奧的羅伯特,由1265年一直延續到1285年,那麼這之間便有十年的誤差了。”

我的導師可真是厲害極了。 我問道:“由這個誤差,你推出了什麼結論呢?” “沒有結論,”他回答,“只是一些前提。” 然後他站起身,走去和本諾交談。本諾不敢去坐馬拉其的位置,仍然坐在他的老書桌後,但神色不怎麼自若。威廉和他說話時,語氣相當冷淡。我們並未忘記前一晚那不甚愉快的一幕。 “即使你擔任了有力的新職位,圖書管理員兄弟,我相信你還是會回答一個問題吧。當阿德爾莫和其他人在談論機智謎語的那天早上,貝倫加首先提到了'非洲之末',有沒有任何人提到《淫蕩的西伯利安》呢?” “有的。”本諾說,“我沒告訴你嗎?在他們討論'詩論'的謎語之前,維南蒂烏斯自己提到了《淫蕩的西伯利安》,馬拉其變得很生氣,說那是卑劣的作品,而且提醒我們別忘了院長禁止任何人讀那本書……”

“院長?”威廉說,“很有趣。謝謝你,本諾。” “等一下,”本諾說,“我想和你談談。”他示意我們跟他走出寫字間,站在下樓到廚房去的樓梯上,以免別人聽到他的話。他的嘴唇顫抖。 “我很害怕,威廉。”他說,“他們殺死了馬拉其。現在知道太多事的人就是我了。而且,那群意大利人恨我……他們不希望再有另一個外國籍的圖書管理員……我相信另外幾個人也是為了這個原因而被謀殺的……我從來沒告訴過你阿利納多對馬拉其的恨,他憤憤不平。” “許多年以前,奪走他夢想的圖書管理員職位的,是什麼人呢?” “這個我不知道;他談到這件事時總是很含糊,而且,那已是很久的歷史了。他們現在一定都已經死了。不過和阿利納多在一起的那群意大利人時常提到……時常提到馬拉其是個笨蛋,被別人安置在這裡的,和院長的共犯……我在無意間捲入了兩個敵對黨派的衝突……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曉得,意大利是個充滿陰謀的地方,他們連教皇都敢毒死了,所以想想像我這樣的一個可憐人吧……昨天我還不了解,我以為那本書必須為這一切負責,現在我卻不再確信了,那隻是藉口。你也知道那本書已被找回了,可是馬拉其還是死了……我必須,我要……我想逃離這裡。你想我該怎麼辦呢!”

“保持鎮定。你現在要我的忠告了,是吧?昨天傍晚你的氣焰還真不可一世呢!愚蠢的年輕人,如果你昨天幫了我的忙,我們可以阻止這最後一次罪行的。是你把書給了馬拉其,才帶給他死亡的。但是至少再告訴我一件事吧,你有沒有拿過那本書,摸過它,翻過它?那麼你為什麼沒有死呢?” “我不知道。我發誓我沒碰過它。不錯,我從實驗室將它拿出時是碰過它,但是我卻沒有翻開它。我把它藏在我的僧衣裡,然後便走回房間,把它放到我的臥榻下。我知道馬拉其在監視我,所以我立刻又回到寫字間。後來,馬拉其提議要我當他的助手,我就把書還給他。這就是一切的經過。” “別告訴我你甚至連翻也沒翻過。” “是的,我將它藏起來之前是曾翻開過,好確定那真是你在找的那本書。它的第一卷是阿拉伯文手稿,第二卷大概是敘利亞文吧,然後是拉丁文,最後一卷才是希臘文……”

我想起了目錄上的縮寫,前兩個標題列著“阿”和“敘”——就是那本書! 但威廉緊追不捨:“你摸過它,卻沒有死。那麼只是摸它並不會死。關於希臘文的那一部分,你能告訴我什麼呢?你有沒有看過呢?” “只看了一下,就是看清它並沒有標題。一開始就好像是從哪裡引出的一段……” “自由體……”威廉喃喃說了一句。 ※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我試著看第一頁,但是我的希臘文並不好。然後另一項細節又引起了我的好奇,那是和希臘文的那一卷相關的。我沒有將它們全部翻過,因為我不能。那些書頁都——我該怎麼解釋呢?——濕了,豁在一起。要將它們一頁頁分開很不容易,因為那種羊皮紙很奇怪,比別種羊皮紙都要軟,第一頁都腐爛了,幾乎快粉碎了。那實在是……很奇怪。”

“'奇怪'?塞維里努斯也是這麼說的。”威廉說。 “那種羊皮紙不大像是羊皮紙……看起來倒像是布,可是又很細密……”本諾又說。 “亞麻紙吧。”威廉說,“你以前看過嗎?” “我聽說過,不過沒有看過。聽說那種紙很貴,很纖細。所以很少人用它。那是阿拉伯人製造的,對吧?” “是他們創造的。但現在意大利也有人製造了,在法勃利阿諾。還有……啊,當然了!”威廉的眼睛發亮,“真是有趣的提示!好極了。本諾!我要謝謝你!是的,我想在這裡的圖書室亞麻紙必然很稀罕,因為並沒有最近的手稿送達這裡。而且,有許多人都怕亞麻紙不像羊皮紙那麼持久,或許那是真的。讓我們想想看,假如他們想要這裡並不比銅持久的東西……那就是亞麻紙了吧?很好,再見。而且別擔心,你不會有危險的。”

我們離開了寫字間。本諾好像平靜些了,就算他還不完全確信。 院長在餐廳裡。威廉走向他,請求和他說幾句話。院長無法推避,只有同意待會兒在他的住所與我們會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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