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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八章新希望鎮的魔鬼-2

海盜 霍华德·派尔 11269 2018-03-21
在航行途中,“先知丹尼爾號”遭遇了巨大的暴風雨,這場風暴完全超出了船長的預料。 8月下旬,在一個暴風雨的天氣裡,他們終於看到了陸地。在新蘇格蘭貿易中從業多年的第一助手向船長建議,可以進入新希望港口,等到東南風平息下去再出海。船長接受了這個建議,到晚上的時候,他們停泊在了相對安靜的港口中。 敦伯恩是一個游泳高手,經驗豐富。那天晚上,當夜幕降臨時,他從船上跳了下來,從雙桅船底下潛水,慢慢游到了船的左舷處,而船上的人此時都在“先知丹尼爾號”的右舷處尋找他或他的屍體。他向陸地遊了大約有一英里遠。當黑暗籠罩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古老的木製建築,好像是一座教堂,在不遠處的陸地上,還有一幢高大的、煙囪傾斜的磚瓦房。

美國這個地方的水冰冷刺骨,儘管敦伯恩過去習慣於游泳,但是當他游到了到處都是鵝卵石的海灘上時,他像一個死人一樣躺了好長時間。寒氣浸到了骨頭里,他的四肢僵硬,幾乎沒有什麼力氣了。過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恢復了知覺,但雙腿仍然不時地抽搐和顫抖著,幾乎無法控制自己,渾身都在發抖。最後,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喚醒了自己,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感到很沮喪。儘管已經恢復了知覺,但無休止的潮水拍打海岸的聲音讓他心神不安。風很大,浪頭很高,迅速地從港口撞擊著海岸,泛起白色的泡沫。在巨大的風浪上方,是潮濕、陰沉的夜空,黑暗中,只看到又斜又密的雨線,讓人感覺到陣陣的寒意。 透過薄霧和陰暗的覆蓋,在黑夜的雨中,敦伯恩看到了很遠處微弱的燈光。因為看到了附近有人類的存在,年輕的紳士顯得十分高興,馬上集聚起全身的力量,站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開始慢慢地爬上了海岸之間的石山,向那絲微弱但卻振奮人心的亮處走去。

經過與暴風雨的艱苦搏鬥,他最終到達了這個黑暗的、四方形的、閃耀著燈光的建築處。他看到的這個建築是一個兩層樓的小木製教堂,第一層的百葉窗緊閉著,好像是從裡面擰上了螺釘。上面的窗戶開著,就是從那裡發出的光亮指引著他,從海灘上走到了這裡。木製的台階很高,在雨中十分濕滑,他到了一個很小的、附加的走廊或者是前廳上,來到了教堂的第二層,那裡有一扇門,緊緊地關著。 站在那裡的時候,敦伯恩似乎能夠分辨出一個無趣的男人的聲音,他覺著這可能是一個傳教士。年輕的紳士,就像大家想像的那樣,處於了危險的境地當中。此時,他臉沒有洗,鬍子沒有刮,惟一的衣服就是在整個旅途中他一直穿著的那件破爛的襯衫和僅能蔽體的馬褲。這些破舊骯髒的衣服因為濕了,緊緊地貼在了皮膚上,令人感到很不舒服。但他承認自己沒有足夠的心理承受能力,去忍受來自陌生人鄙夷的眼神所帶來的巨大痛苦。因此,他在教堂前廳裡找到一個地方,將自己蜷縮在角落裡,裹緊了破舊的衣服,決定在那裡尋找一點暖意,驅逐寒冷和冷風的侵襲。當他蜷縮在角落時,聽到了那個巨大建築里傳出來許多呆滯、嘆息的聲音,然後,不時地傳來許多鐵鍊子的叮噹聲。令他意想不到的是,他附近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人打著燈籠走了上來,一束微弱的紅光照亮了通道,另一個人影緊跟著他走了上來。敦伯恩已經意識到,這是一夥沒有得到保護的悲痛的裸體的人。當他們出來的時候,從身後昏暗的光線下,可以看到大體的輪廓。這些不幸的人可憐地嘆息著、呻吟著,發出單調的哀號聲,他們的手腕全都被鎖住了,每兩個人鎖在一起。當他們從敦伯恩附近經過時,從房間裡、從那些經過他身邊的不幸的人身上傳來濃郁的惡臭,幾乎要把他熏倒了。

當最後一個可憐的人從那個可怕的房子裡走出來的時候,突然傳出了巨大的喊聲,離敦伯恩很近,把他耳朵震得嗡嗡響,這個聲音大叫道:“一共26個!”即刻,從裡面射出的燈光就熄滅了。 緊接著周圍又暗了下來,恢復了寂靜,這時,除了窗外唰唰的雨聲、雨點打在屋頂上的啪啪聲、雨水沿著屋簷流到地下水坑的聲音外,敦伯恩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了。 然後,他站了起來,對於自己剛才的發現感到非常詫異。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令人吃驚的撞擊聲,好像是活板門跌落了下來。昏暗房間裡又亮起了燈火,好像是一個人拿著燈籠出來了。接著又傳來一聲叮噹聲,好像是鑰匙的聲音,然後又傳來逐漸走近的腳步聲和兩人的談話聲。突然有兩個人的身影出現在前廳,一個人拿著船上用的燈籠,他身後的另一個人關上門,並把門鎖上了。看得出來,他們並沒有發現敦伯恩,正打算轉身離開。突然,從燈籠的頂部射出的光線照在了一張蒼白、憂鬱的臉上,敦伯恩立即意識到自己被發現了。

緊接著,燈籠被移到了他的眼前,在燈光中,他看到一隻手槍迅速抵在了他的前額上。 此時,年輕紳士的性命危在旦夕,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耳朵嗡嗡直響,好像周圍飛著一大群蒼蠅一樣。突然一個聲音打破了沉寂:“你是誰,你想幹什麼?” “說實話,”敦伯恩說,“我不知道。” “你在這里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我在這里幹什麼。” 那個人把燈籠舉了起來,燈光照在敦伯恩的臉上。然後,他的同伴問道:“你怎麼到了這裡?” 此時,敦伯恩正在考慮究竟要怎樣回答他提出的問題。 “這不是我的錯,”他喊道,“在英國,我被打暈並被綁架了,他們準備要在巴爾的摩賣了我。那個載著我的船後來進了港口,想要等天氣好的時候再出港,我就乘機跳下船,游到岸邊,無意中就到了這裡。”

“那麼,你受過教育嗎?按照你說的是這樣吧。” “是的,我受過教育,”敦伯恩說,“我受過相當好的教育,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成為一個有身份的人。但那有什麼用?”他絕望地喊道,“我寧願沒有受過這麼多教育,就當是一個矮樹叢裡的乞丐,這樣可能對我更好一些。”另外一個人又把燈籠朝著他晃了晃,看了看年輕的紳士狼狽的、赤著腳的樣子。 “我有一個想法,”他說,“你可以把頭往牆上撞,不過現在我還有另一個想法,讓你變得有用一些,我暫時先饒了你的命,看看你表現得怎麼樣。” 他更像是打趣似的說了這麼多話。年輕的紳士大聲地喊道:“我不會因為你饒了我的命就屈服於你,但我還是要說,你如果這次不殺我的話,可能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這些話好像是搔到了另一個人的癢處,他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沙啞的狂笑,緊接著,他把手槍拿了回來,重新放回了外套口袋裡。 “跟我來,我給你弄點吃的,找套體麵點的衣服,這些都是你需要的。”他說。之後,他不再說話,轉身和那個人離開了這個地方,一路上,他都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離開教堂一段路以後,兩個人只簡單地說了一句話就分開了。 剛才和敦伯恩說話的人在前面帶路,年輕的紳士緊跟在他身後,兩人穿過一片長長的潮濕的草地,在暴風雨的黑夜裡走了很長一段距離,最後,到達了一個被圍欄圍住的場地,站在了那個用磚建造的巨大的、富麗堂皇的房子前。周圍仍然一片沉寂。 那個神秘的帶路人仍然提著燈籠,他直接把敦伯恩帶上了一個寬闊的樓梯。打開門,帶領著他通過了富麗堂皇的走廊,然後走到了前邊的餐廳裡。在那裡,年輕的紳士看到一張長長的桃花心木的桌子,上面放了三四支蠟燭,還有雕刻著花紋的桃花心木餐具櫃。那個引路人叫了一聲,一個黑人僕人出現了,房子的主人命令他去為這個不幸的客人拿一些麵包、奶酪和一瓶朗姆酒。這個僕人馬上轉身離開了。主人悠閒地坐了下來,打量了敦伯恩好長時間,然後他突然問年輕紳士叫什麼名字。

敦伯恩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之前在船上他告訴了別人事實,卻遭到了悲慘的辱罵,他不知道現在是應該承認還是否認自己的身份。他並不擅長說謊,因此稍微猶豫了一下,決定隱名埋姓。做出決定後,他說他的名字叫湯姆·羅賓遜。然而這個人既沒有註意到他的猶豫,也沒有註意到他的假名,相反卻陷入了沉思當中。他命令年輕的紳士坐下,把他遭遇的冒險故事告訴他。他建議他實話實說,不論這些事情有多麼不體面,都不要隱瞞。 “確實,”他說,“不管你犯了什麼罪,你的罪惡越讓人無法忍受,我越高興,因為只有這樣你才能夠幫助我達到我的目的。” 得到了鼓勵,年輕的紳士盡量去迎合主人,開始胡亂編造一些故事。當然其中大部分情節來自於他蒐集的有關傑克上校的故事,有的情節也來自於斯莫利特先生寫的關於弗迪南德的小說。故事裡頭的他惡貫滿盈、卑鄙無恥。同時,讓他吃驚的是,他發現說謊並不像他想像得那麼難。這位主人一句話也不說,聽了很長時間,最終,他不得不讓這個懺悔者停下。 “告訴我事實,先生,”他大叫,“我一點也不相信你說的話,但是我很滿意在你身上發現的一樣東西,我有理由相信,你是一個最荒謬的撒謊者,你很像很久以前我遇到的一個人。但我敢確定,一個能夠在說謊時保持平靜的人是可怕的,就像你做得那樣。即使你沒有犯過罪,沒有做過什麼背叛行為,但你能夠自如的說謊,這非常適合我的要求,雖然我寧願讓你成為一個逃跑的罪犯,或者殺人犯,或者小偷。”

“先生,”敦伯恩嚴肅地說,“很抱歉,我可能不符合你的要求,就像你說的,我也發現撒謊很簡單,如果你給我足夠的時間,我敢說我能夠在其它或更多犯罪事件中成為專家,來滿足你的想像力。我不能讓自己成為一個殺人犯,我也不願成為一個縱火犯,但我能夠輕易地學會在玩牌時作弊,或者,如果能夠讓你高興的話,我也可以偽造你的名字弄張一百英鎊的支票。不過,我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你要選擇我來做一件邪惡的、毀壞名聲的事情。” 聽到這些話,那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我保證,”他叫道,“你是我見到過的最冷靜的壞蛋。但是,來吧,”他迅速冷靜下來,說,“你說你的名字是什麼?” “先生,我得聲明,”敦伯恩坦白地說,“我已經完全忘記了,我的名字是湯姆還是約翰·羅賓遜。”

那個人再次大笑起來,“好,”他說,“這有什麼關係?托馬斯或者約翰,都一樣。我明白你是一個粗魯、污穢的乞丐,我相信你會成為一個逃亡的僕人。即便像你說得最壞的那種情況,不管怎樣,你都很適合我的要求。至於名字,我會給你起一個合適的,也將是最好的名字。在這個房子裡,我會給你一個家,給你足夠穿三個月的衣服,讓你看起來像個貴族。你可以過上最好的生活,接觸殖民地裡很多上流社會的人。但前提是你要按照我教你的那樣做,來度過這三個月,我會好好款待你的,怎麼樣,成交嗎?” 敦伯恩坐在那裡嚴肅地想了一會兒,“首先,”他說,“我必須知道你給我起什麼名字。” 那個人懷疑地看了看他,然後,好像突然做了決定,大聲說道:“什麼,那又怎麼樣?它是什麼?為什麼我要害怕?我告訴你,你的名字是弗雷德里克·敦伯恩,你是克蘭德涅伯爵的二兒子。”

此刻,就算是一聲驚雷落在敦伯恩的腳下,他也不會像聽到這些令人吃驚的話時那樣完全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在此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都不知道該看哪裡,或者想些什麼,他完全驚呆了。這時,黑僕人走了進來,帶來了一瓶朗姆酒和麵包、奶酪。聽到開門聲,年輕的紳士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這個聲音聽起來這樣刺耳、不和諧,以至於俄巴底亞上尉緊盯著他,好像他的這個粗魯的交易人突然失去了理智一樣。 四 貝琳達·貝爾福德是威廉·貝爾福德的獨生女兒,這位年輕的女士看上去一點也不做作,她擁有尊貴的女人魅力。確實,許多傑出的鑑賞家都毫無異議地認為她是北方殖民地中最令人傾慕的美女。她中等身材,體形圓潤,姿態優雅,令人過目難忘。她的頭髮是棕黑色的,非常柔軟,有時會捲起來貼在雪白的脖子上,讓人誤以為是黑色的。她的眼球是咖啡色的,散發出足以將人熔化的、液體般的光澤;她的鼻子不大,卻很挺拔細膩,似畫龍點睛之筆,為她帶來了無窮的魅力。不論在任何場合,只要她一出現,就會引起全場的關注,她的名字總是出現在北方省第一要塞城鎮茶後飯餘討論的話題當中。 這天,貝爾福德夫人和她可愛的女兒愉快地招待了一幫朋友,度過了上流社會忙碌而令人愉快的早晨,大家吃著茶點,聊著天。突然,貝爾福德上校衝了進來,看上去非常興奮,甚至表現得有點失態。 “親愛的!親愛的!”他大叫,“我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簡直難以置信,不可思議!女士們,你們猜誰到了新希望?不,你們肯定猜不到,我不得不啟發你們一下。弗雷德里克來了,伯爵的二兒子。是的,你看上去很吃驚,今天早上,也就是不到半小時前,我看到他了,也和他說話了。他正隱名埋姓在這裡旅行,我的兄弟俄巴底亞認出了他,現在正在新房子裡招待他。我聽說來自要塞的很多官員都聚在那里和小伙子玩牌,擲骰子。那高貴的年輕紳士一看到我,就認出了我。'這是——'他說,'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你一定是貝爾福德上校,我爸爸敬重的朋友。'”他接著說:“他是一個最有趣、最直率的年輕人,非常活躍,姿態優雅,非常像他尊貴的父親。” 就像他想像的那樣,這條消息立即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騷動,“親愛的,”貝爾福德夫人一聽到貝爾福德上校的消息,馬上表現出極其誇張的驚奇,她大叫道:“親愛的,為什麼你不把他帶過來讓我們看看呀?你失去了一個這麼好的機會!” “說實話,親愛的,”貝爾福德上校說,“我並沒有忘記邀請他到這裡,他肯定地說,如果不是因為和一些要塞來的年輕紳士有約會的話,沒有什麼事情比到這裡更讓他快樂的。但是,你要相信,我不會讓他不確定下次來訪時間就走的。明天下午兩點,他將和我們共進午餐。貝琳達,親愛的,”這時,貝爾福德上校注意到女兒的紅撲撲的臉蛋,“你必須把你最好的狀態表現出來,因為這是一個相當正式的場合。我確定,尊貴的紳士對於女性肯定有著一種獨特的品味。” “放心吧,爸爸,”年輕女士活潑可愛地大叫道,“我不會讓年輕的紳士看到任何一點不雅,我向你發誓,我保證。”她精神抖擻地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他來新希望也不提前跟我們說一下,你是他父親秘密的通信者呀。我也不相信叔叔俄巴底亞家的熱情好客能夠超過咱們家。” “親愛的,”貝爾福德上校冷靜地說,“你說這些話說明你太輕率了,想想你的尊貴地位吧。不過,我得向你解釋,他這次是意外來到美國的,肯定是偶然的,要不然他不會隱名埋姓,如果不是我的兄弟俄巴底亞認出了他,我們可能還不知道他的到來呢!他說,他一點也不想訪問新希望,如果不是俄巴底亞上尉竭力相勸的話,他肯定不會來的。” 貝琳達小姐一直受到父母驕寵,並沒有回應父親的責備,而是傲慢地抬起了頭,撅起了櫻桃小嘴。 儘管年輕的女士一再強調自己會用非凡的魅力迎接他們期待的客人,但她依然沒有因此減少考慮她受指責的那件事情。因此,當父親把她帶到尊貴的客人面前時,因為這種情緒的存在,她的臉色明亮,目光閃閃的,年輕的紳士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站在那里呆呆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他甚至忘記了拜訪時應有的優雅舉止。 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坐在餐桌旁,開始和這位女性夥伴進行自如、活潑的交談,相互開開玩笑,他發現她的智慧絲毫不亞於她的女性魅力。 “確實,女士,”他大聲說,“我現在要好好地感謝這次發生在我身上的意外事件。在從英國到美國的路上,很多事情出乎我的想像。這裡的景色是多麼漂亮啊!大自然多麼富饒啊!女士,看起來是多麼優雅啊!”他激情澎湃地說,“你的國家真是一個天堂。” “確實,先生,”年輕的女士也快活地說,“我不想把你的讚揚當作恭維的話,我保證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個年輕的紳士能夠在困境中還沒有停止享受天堂的生活。” “固然,”我們的主人公說,“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能夠到聖人的住所是一種奢望,更沒有想到會和一位美女在交談——” “你確定在英國有美女嗎?”年輕的女士問,“在美國,你必須滿足於現行憲法框架內的上流社會的要求。” “的確,小姐,”年輕紳士說,“你的話讓我不得不坦白,在上流社會中,我所做的事情大多是為了滿足於自己的興趣愛好,很少有機會去和美女交流。” 除了活潑的玩笑之外,有時談話中也會伴隨著嚴肅一點的話題。總之,年輕的紳士愉快地吃完了午餐。飯後,他們在涼亭裡抽了袋煙,在花園裡散散步,最終敦伯恩完滿地完成了自己的表演,在往回走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非常高興、非常快樂。她的才智,是多麼敏銳呀!她的外表,是多麼漂亮呀!他傻笑著,沉浸在愉快的回憶當中。 年輕的紳士受到上天的眷顧,擁有高大挺拔的身材,高高的鼻樑,漂亮消瘦的臉頰,一看就知道受過良好的教育。對於貝琳達來說,她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能夠超越理查德小說裡所描寫得那麼優雅、高貴的紳士。她自己並不知道,他已經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記憶中。她盡力去掩蓋自己的情緒,但卻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此時,如果有人發現了她的想法,她肯定會感到萬分羞辱的。 儘管我們的女士在傻傻的夢中享受著這種快樂,讀者一定會明白,她如此尊貴,肯定會掩蓋住自己這些愚蠢的、浪漫的幻想,為它蓋上精緻的外衣。她要讓他在第二天下午見到她時,比上次對她著迷十倍。 毫無疑問,年輕的女士十分懂得如何充分利用這樣的機會,她在取悅異性方面有著豐富的經驗,既能讓對方感到甜蜜,又能讓他們倍感折磨,在夜裡吸引他們如炬的目光,在白天讓他們產生奇異的幻想。 就這樣到了月底,年輕的紳士不知道這種生活能繼續幾週還是幾年,沉迷於甜蜜之中的他已經不再考慮時間,其他人都認為他已經被上流社會吞噬掉了。他不願意像往常那樣玩牌、擲骰子了,對於要在貝爾福德宮殿裡與上流社會的人消磨時光,他也越來越失去了耐心,一從他們中解脫出來,他就會再次沉迷於自己的激情當中。 同時,俄巴底亞上尉也習慣了他的客人的存在,他對於自己的可怕的事業沒有做任何偽裝,不斷地讓這一地區的人們陷入恐懼之中。當然,這個西印度群島人一直在暗中觀察著自己的食客們。 十月的一天,天氣很好,年輕的紳士花費了大半個下午的時間在上流社會中應酬。儘管樹葉已經凋零,但是穿過稀疏的樹枝,他能夠看到金色的陽光發出迷人的光彩。我們的主人公激情湧動,每次從她家離開時,他都好像羽毛一樣飛了起來,也不知道是陽光帶來的溫暖,還是由於激情的燃燒而感到渾身發熱。 一天,他取道老禮拜堂返回到他看來可憎的家中。突然,他碰到了資助人俄巴底亞船長正在指揮人埋葬三個在他邪惡的商業貿易中慘死的受害人,他們死於那天下午,其中兩個已經被埋葬了,第三個人也被扔到了新挖的墓穴中,周圍的人正在往裡面填土。俄巴底亞就站在附近,悠閒冷靜地抽著煙。在斜陽下,他的紅色衣服看起來像一團火焰一樣。他雙手交叉扶著象牙頭的手杖,當我們的主人公走近時,他轉過身來,用邪惡的表情看著他,咧開嘴笑著,像小丑一樣向他問候,一看就沒安好心。 “今天下午我們可愛的人過得怎樣?”俄巴底亞船長問。 你可以想像當一個正在天堂快樂漫步的人突然一下子被打到了污穢的地獄中是什麼樣的感覺,你就會明白我們主人公此刻心中的厭惡和反感之情。他正在饒有興致地思考著,突然從愛情的美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站在了冷酷、猥褻的資助人面前,耳朵裡還傳來了他粗魯的問候。 他承認自己並不敢馬上回答他的主人,於是,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就轉身走開了。 然而,他並沒有這麼輕鬆地躲過去,還沒有走出20步,就听到後面傳來了腳步聲。他轉過頭去,發現俄巴底亞船長正匆忙地跟了過來,晃動著他的手杖,不停地朝他痴痴地笑著,好像看到了最滑稽詼諧的事情。 “怎麼了!”他匆忙地喘了口氣,大叫道,“怎麼!怎麼!你不回答,你這個壞蛋!你眼睛瞎了!你以為你真的是貴族的兒子?過來,過來,不要惹惱我,孩子!我並不是一個冷酷的主人,我能聽到風如何吹,我一直在看著你的所作所為。我知道誰是你的愛人,哈哈,你這個小壞蛋!你愛上了我的侄女,是不是?嗯,蘋果熟了,你該摘了。結婚吧,該死的,如果你把她掌握在手中為我服務的話,我會在結婚那天給你20英鎊。現在你以為你是誰,穿著借來的衣服的污穢的乞丐?” 年輕的紳士突然停了下來,臉上充滿了痛苦之情,一想到父親的憤怒,他馬上把自己從情網中拉了出來。 “俄巴底亞·貝爾福德船長,”他說,“你是我一生之中見到過的最無恥的惡棍,但是,如果我有幸得到年輕女士的歡心的話,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為你服務的!” 聽到這些話,俄巴底亞船長並沒有被他這些誠實的話所觸怒,反而狂笑起來,頭朝後仰著,下巴在陽光下誇張的抖動著,陽光照耀在他寬闊、像巨穴一樣的咽喉上。 五 克蘭德涅伯爵的二兒子弗雷德里克·敦伯恩將要與新希望的威廉·貝爾福德上校的獨生女兒貝琳達·貝爾福德結婚的消息迅速傳了出來,引起了整個北美洲殖民地人的巨大興趣。 結婚的日子已經確定了下來,一切也都已經佈置好,按照最高的規格招待前來的上流社會的客人。俄巴底亞船長並沒有參加儀式,或者過來吃早餐。我們的船長在他那巨大房子的大廳裡徘徊著,抽著煙,打著響指。看到自己陰謀即將得以實現,他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相信自己已經控制住了他的兄弟貝爾福德上校。 結婚的日子終於到了,喜宴盛況空前,充分顯示了貝爾福德上校家的富足和高貴。在舉行喜宴的時候,客廳和餐廳之間的巨大折疊門被打開了,裡面放了一張有兩套單元房那麼長的桌子,上面擺滿了華麗精緻的盤子和瓷器。桌子旁聚集了許多著名的人物,場面之壯觀非比尋常。 在桌子上首那裡,年輕的夫妻容光煥發,完全沉浸在當前的快樂和幸福之中,根本不去考慮將來會是什麼樣子。 正當喜宴達到高潮之時,走廊裡突然傳來爭吵聲,有人在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時,俄巴底亞·貝爾福德闖進了房間,搖晃著他的象牙頭手杖,一看就是心懷不軌的樣子。他直接面朝新郎致辭,絲毫沒有理會其他任何人。他大叫道:“儘管我不想打破這種快樂的場面,但我還是會按照我承諾給你錢的,這是我承諾在你娶我侄女之後付給你的20英鎊。” 然後,他從絲綢錢包裡拿出一堆金幣,送到了新朗的桌子旁。年輕的紳士站了起來,非常禮貌地鞠了一躬,把錢放進了口袋裡。 “現在,年輕的紳士,”俄巴底亞船長握起手,把手杖夾在腋窩,眉毛下就是他那充滿惡意的誇張的眼神,他大叫道,“現在,年輕的紳士,可能你應該會很願意向在座的女士們和先生們說明一下你為我提供的服務,因為我已經支付給你錢了。” “我當然很願意,”我們的主人公大聲說,“這是在這個世界上我最願意做的事。” 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對於入侵者異常的議論感到十分驚奇,甚至連僕人也都拿著盤子站在那裡想听一聽到底是怎麼回事。新娘突然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焦慮,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伸出手,緊緊地抓住了愛人的手,新郎也欣然握住了她的手。至於貝爾福德上校和夫人,根本不知道這些談話意味著什麼,他們像石頭一樣坐在了那裡,一個面如死灰,一個臉上漲得通紅。不過,年輕的紳士顯得十分冷靜,他用手指了指入侵者,宣布:“俄巴底亞船長、先生們女士們,你們看一看,這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無恥的惡棍,他不但跟踪我尊敬的岳父貝爾福德上校,而且還對無辜的品德高尚的年輕女孩——我現在的妻子進行報復。這是一個多麼無恥的人啊!但是他的詭計走過頭了,他用繩子絆住了自己的腳,我將告訴你我的真實故事,他曾經逼我說,但我一直沒有說。我現在說完,你也可以為你自己辯護。” 聽到這些意想不到的話,俄巴底亞船長勝利的表情漸漸消失了,臉拉得越來越長,最後臉上陰雲密布,顯得焦慮萬分。他已經丟失了1000英鎊,他已經無法掩飾自己的羞辱和沮喪。在聽的過程當中,他也曾露出惡意的笑容,年輕的紳士開始講述自己的冒險經歷,從和兩個同伴在紐約離散開始講起,告訴了人們那些難忘的冒險。當他講的時候,俄巴底亞的臉就像調色板一樣,從自然的棕色逐漸地變得蠟黃,然後變成鉛灰色,後來變成了死人般的顏色,他簡直快被氣暈了。大滴大滴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最後,他再也不能忍受了,用巨大的、刺耳的聲音,大叫道:“撒謊,太荒謬了!他是我從雨中救回來的逃亡的乞丐僕人,現在他來反對我,我曾經那麼仁慈地對待他。” “先生,”年輕的紳士回答道,聲音舒緩而放鬆,“我說的並不是謊言,而是事實。如果你對我的實話有任何懷疑的話,這裡有一封信,是我尊敬的父親寄給我的。貝爾福德上校,你非常熟悉我父親的筆跡,你看一看,告訴他我是否在騙你們。” 聽完這些話,貝爾福德上校好像癱瘓了一樣,顫抖著雙手拿起了信,當他看到之後,所有的疑慮立刻被消除了,情緒也馬上從震驚、緊張中放鬆下來。 在這期間,年輕的紳士轉向俄巴底亞上尉,大聲說道:“先生,我確實是上帝派到這裡來揭穿你邪惡面具的人,”他那善良而懇切的表情贏得了所有人的敬意,他繼續說:“我和你在一起度過了令人厭惡的三個月,我了解你的生活習慣、你生活環境的各種細節,我對你的了解就像你自己了解自己一樣。我現在要告訴大家,你是如何惡劣地、冒瀆地把老自由恩典禮拜堂變成了一個奴隸的圍欄。在那裡,你已經同西印度群島進行了一年多邪惡的、最不人道的奴隸交易。” 聽到這些,俄巴底亞上尉突然開始為自己辯護了,他狂笑著。 “那又怎麼樣?”他大叫道,“這裡有什麼邪惡的事?我只是向甘蔗種植園提供一些黑奴而已!如果機會允許的話,這裡有人會做得比這好嗎?我只是做一些奴隸貿易,並沒有違法。” “我感到很驚奇,”年輕的紳士說,“我很驚奇你可以輕易地忽略掉這樣邪惡的事情,我親自數了一下,在羅德島已經有50多個犧牲品了。懺悔吧,先生,現在還有時間。” 對於這個懇請,俄巴底亞上尉並沒有回答,反而爆發出一陣最為惡毒、最厚顏無恥的笑聲。 “好吧!”年輕的紳士說,“你敢讓我再繼續揭露你嗎?我這裡還有另一個證據,可能會讓你好好考慮一下。”說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用白紙包裝的小包裹,打開讓大家看了看,這是一個明亮、華麗的東西。 “這就是,”他解釋到,“我在俄巴底亞上尉的寫字台上找蠟封信時發現的東西。”這就是已故的古德郝斯徵收員的金鼻煙盒。 “先生,”他叫道,“你要如何解釋這個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你的家裡?看,蓋子上刻了所有者的名字和他救了我一命的情況。看到這個東西的第一眼就立刻引起了我的注意,因為我回憶起我的父親讓我把這個給救命恩人。它怎麼到了你的手裡?為什麼你一直這麼小心地藏著它?先生,從古德郝斯先生之死,我猜想你一定有比販賣奴隸更罪惡的事情。你的奴隸貿易船上的莫里斯上尉一從牙買加返回來,我就把他逮捕了,逼他說出關於古德郝斯不幸被謀殺的所有情況。” 看到年輕紳士拿出的意想不到的物品時,俄巴底亞的下巴垂了下來,他那深穴一樣的嘴張了張,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就好像突然被擊癱了一樣。他舉起了顫抖的手,慢慢地、機械地摸著那個被火藥熏黑的下巴,然後,他突然集中精神,恢復了一度從他身上消失的力量,大聲叫道:“我向上帝發誓這是一個意外,我是把他推下了樓梯,但是他跌了下去,自己扭斷了脖子。” 年輕的紳士看著他,滿臉冷笑。 “先生,”他說,“你應該有機會向合適的部門去解釋這個意外,除非,”他又說,“你選擇從這個地方離開,逃避法律應該給你的公正懲罰。” 俄巴底亞咆哮道:“不管你要怎樣,我都不會屈服!我會活著看你受到折磨!我會——”他張開嘴,結結巴巴地說,但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話語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和失望。然後他猛烈地揮著手,推開身邊圍觀的人,轉身迅速地走出了房子,留下了一連串的咒罵。 他的到來破壞了喜宴的喜慶氣氛,但是剛才年輕的紳士所說的一切卻化解了他一進來時給大家帶來的巨大疑惑和焦慮,讓人們不再考慮這些瑣碎的細節。 至於年輕的紳士,他從冒險中走了出來,舉止如此高貴、氣度如此寬宏正直,使現場的人對這個年輕人有如此的判斷力感到十分欽佩。他的新娘,如果在以前把他看成是帕里司和阿基里斯合二為一的人的話,那麼現在她認為除此之外,還應該加上智慧的內斯特。 俄巴底亞上尉儘管對敵人暴跳如雷,儘管一再表明要堅持自己的決定,不管結果會怎樣,但是沒過幾天,他突然從新希望神秘地消失了。無論是因為他懷疑自己的正直而不能自製了,還是對自己的圖謀失敗感到羞恥,反正很明顯,他的目的沒有得逞。在一個月的時間內,他把更多的財產從他的房子裡轉移走,裝好帶到了港口,運到了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從此以後,俄巴比亞上尉再也沒有在這個地方出現過。 從那以後,老禮拜堂再也沒有受到打擾,不過,儘管這個魔鬼已經從他的住處被驅逐出去了,但是老教堂卻一直沒能祛除他帶來的邪惡的名聲,直到前面所講的故事發生十年以後,這個房子才在一場大火中被燒毀了。 在故事即將結束的時候,我們必須說明一點,當尊貴的弗雷德里克·敦伯恩把他的妻子帶回高貴的家庭時,一看到她的美麗與活潑,大家就馬上忘記了她比敦伯恩的身份地位低這樣一個事實。在不到兩年的時間之內,他的哥哥卡瑞克福德在佛羅倫薩因生活過渡放蕩而死亡,因此,年輕的紳士成為了父親爵位的唯一法定繼承人,這個家庭的兩個分支終於合二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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