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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章布蘭德船長的幽靈

海盜 霍华德·派尔 20092 2018-03-21
我們很難說明白爺爺做了錯事,為什麼孫子卻要承受別人的懷疑?但是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會在意如何分辨該責備誰,它總是喜歡把無辜的人推到罪犯的位置上。 巴納比·楚是一個善良、誠實、聽話的好孩子,但是人們卻從來不允許他忘記自己的祖父是臭名昭著的大海盜威廉·布蘭德船長。布蘭德曾經經歷過許多不可思議的冒險(如果有人相信那些關於他的一文不值的故事和歌謠的話),最後,他在牙買加被自己的同夥,“冒險號”大帆船的船長約翰·馬利歐謀殺了。 人們都說,在被委派執行剿滅南海海盜任務之前,布蘭德船長一直被認為是一個誠實、值得尊重的好船長。 那時,布蘭德船長開著一艘由紐約幾個著名商人出資裝備的“君主號”大船,開始了他的冒險行動。當時地方長官批准了這次冒險,還親自為布蘭德船長簽發了委任狀。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這個不幸的人還是走上了邪路,那一定是遇到了極大的誘惑。當在遙遠的海域中,當人們擁有機會可以輕而易舉地弄到很多錢財的時候,相信其他人也不會比他好多少,也沒有幾個人會比他聰明多少。

確實,那些故事和歌謠讓我們的船長變成了一個最邪惡、最污穢的可憐人,如果他確實是那樣的話,那麼上帝會知道他為此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他死在了牙買加,自從乘坐“君主號”踏上漫長而不幸的旅程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回過家,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妻子女兒,他把她們丟在了紐約留給陌生人照顧。 當他到達羅亞爾港的時候,他便下定決心當一名海盜,這也就注定了他的命運。當時,他手頭有兩艘船,一艘是在紐約的時候,幾個著名商人為他裝備的“君主號”;一艘是他在南海某地弄到的“冒險號”單層甲板大帆船。從非洲海岸返回以後,他在牙買加海域呆了一個月,等待著從家鄉傳來的消息。後來,消息終於傳到了,不過卻是最讓他失望的消息:殖民地當局對他十分憤怒,說要把這個海盜繩之以法,處以絞刑,以洗去他給當局帶來的恥辱。這時,對於船長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奪來的財寶藏得遠遠的,等到風聲過後再回到紐約尋找活路,因為這樣做總比帶著他的財寶直接去美洲要好。如果去美洲,他不但會丟了財寶,還會丟了性命。

無論事情怎麼發展,在我們的故事裡,布蘭德船長和他的砲手,還有“冒險號”船長馬利歐和他的領航員,一起扛著一箱錢財上了岸,把它埋在了羅亞爾港的一處沙灘上。 (因為在這件事上,所有人都不再相信他們了)後來,因為瓜分贓物以及劃分地盤的問題,他們爭吵起來,結果馬利歐船長一怒之下,開槍打中了布蘭德船長的腦袋,領航員也一槍打死了“君主號”的砲手,然後兩個殺人犯離開了現場,陽光照射下的沙灘上只剩下倒在血泊中的兩個可憐的人兒。除了兩個殺死同伙的人,沒有誰知道這筆錢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如果有這樣一位以這種方式死去的祖父,那真是一件讓人十分遺憾的事情,但是,這不是巴納比·楚的錯,對於此事,他根本無能為力。因為當他的祖父變成海盜的時候,他還沒有出生,即使在他的祖父悲慘地結束生命的時候,他也只不過剛一歲而已。但是當他走進校門,同學們總會樂此不疲地叫他“海盜”,有時,他們還會唱那首廉價的歌謠:

“啊,我是布蘭德船長,航行啊!航行!啊,我是布蘭德船長,自由地航行。啊,我是布蘭德船長,我在海洋和陸地上無惡不作,因為我不遵從上帝的命令,我要自由地航行。” 對著這樣一個如此不幸的人的孫子唱這首歌,真是一件卑鄙的事情。有的時候,小巴納爾·楚會舉起拳頭和那些欺負他的人打架,每當他鼻青臉腫、甚至流著血回到家中的時候,他那可憐的媽媽都會為他感到傷心,難過地哭泣。 當然,他也不是整天都被取笑和折磨的,雖然小伙伴們有時確實會這麼對待他,但是有時他們也是好朋友,會經常一起到喬治要塞上方的東河沙灘邊游泳,氣氛和諧友好。也許他剛和夥伴們狠狠地打了一架,可能第二天他就又在保瑞路上和他們一起散步了;也許他還會幫助他們去偷一個老荷蘭農夫的櫻桃。這時他會完全忘記自己的祖父帶給他的不幸。

巴納比·楚十六七歲的時候,就到羅傑·哈特萊特的賬房工作,他是一個有名的印度商人,也是巴納爾的繼父。 這個好人不但給巴納比在賬房找了個工作,很快還提升了他的職位。我們的主人公到21歲的時候,就已經作為哈特萊特的“美女海倫號”船的押貨員,去過四次西印度群島了。剛剛滿21歲的他就第五次被派去那邊進行商務活動。雖然巴納比看上去是一個位置並不重要的 押貨員,但是實際上並非如此,他還是哈特萊特先生的秘密代理人。哈特萊特先生沒有孩子,因此他把希望全部寄託在了我們的主人公身上,並把他視為已出,很快把他提升到了賬房負責人的位置上。雖然巴納比還很年輕,但是操心的事卻比船長還要多。 哈特萊特先生的各地代理商們都十分了解善良的老闆的想法,因此對巴納比十分尊重、親切有禮。尤其是牙買加金斯頓鎮的安布羅斯·格林費爾德先生;每次巴納比來到金斯頓,他總是盡其所能地熱情款待他。

有關主人公的歷史就講這麼多了,如果不了解這些背景知識,那麼我們就很難理解,他成年以後遇到的那些驚心動魄的冒險故事的主旨,也不會明白導致事情結果的邏輯所在。 現在,我就來講一下巴納比在第五次出航到西印度群島時,遇到的一次特別的冒險經歷吧! 當時,他已經在金斯頓鎮上住了快四個星期了。他住在一個名叫聖安妮·玻樂絲的寡婦家中。這個寡婦作風正派,端莊大方,令人尊敬,並且獨自一人帶著三個討人喜歡的女兒。她的公寓設備齊全、乾淨整齊,令人感覺舒適愜意。 一天早上,巴納比正在品嚐咖啡,他身上只穿了件寬鬆的棉質襯褲,腳上穿著一雙拖鞋。這是這個國家的習慣裝束,喝咖啡的時候,人們總是盡量讓自己感到清涼一些。這時,寡婦最小的女兒伊萊扎小姐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張便條。她說這是一個陌生人放在門口的,他連您的回復也不等就走了。可以想像,當巴納比打開便條看到裡面的內容時是多麼的驚訝!便條上寫著:

“巴納比·楚先生: 先生,雖然你不認識我,但我卻知道你。我要告訴你,希望你下週五晚上八點能夠到港灣大街上的普拉蒂小酒館去一趟。到時,如果有人跟你說:“'君主號'進港了”,你就跟著他走,你會發現這將帶給你無限的好處。先生,請保存好這張便條,到時把它交給對你說這句話的人,以便確定你的身份。 ” 這就是便條上的內容,沒有留任何地址,也沒有署名。 巴納比先生的第一反應是極度吃驚;然後他想這可能是鎮上某個好人在和他開一個瘋狂、詼諧的玩笑,只是搞惡作劇而已。他問伊萊扎小姐送信的人長什麼樣,伊萊扎所能告訴他的也只有這些:送信的人是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脖子上圍著紅圍巾,鞋子上裝飾著黃銅帶扣,背後還有一條長辮子,看起來像個水手。但是上帝啊,在一個繁華的海港,這樣的描述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這裡到處都是身著這種裝束的人。巴納比把這個便條放進了皮夾,決定晚上把它交給自己的好朋友格林費爾德先生看看,讓他給出個主意或者提點建議。格林費爾德先生看完便條後,想法和他一樣,他認為肯定是某個愛開玩笑的人想愚弄巴納比,這只不過是一個惡作劇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然而,儘管巴納比先生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認為這是一個騙局,但是他還是對此充滿了好奇,於是,他下定決心要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按照便條上的要求準時到達了普拉蒂小酒館。 普拉蒂小酒館看上去非常漂亮,在當地也十分有名,這裡有上好的煙草和最好喝、最優質的朗姆酒。酒館後面有一個花園,花園一直延伸到港口前面。花園裡種了很多棕櫚樹和蕨類植物,還種了許多花。花園裡擺了許多小桌子,有的小桌子設在小洞穴裡,樣式很像紐約的沃克斯豪爾汽車。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紙燈籠被掛在植物上,十分漂亮。到了晚上,先生小姐們就會坐在燈籠下面喝著加糖加水的酸橙汁(有時也會喝點烈性飲料),也會在涼爽的夜晚看一看海面上來往的船隻。 巴納比到達酒館的時間,比便條上指定的時間稍微提前了一點。他穿過酒館到了後面的花園,在地勢較低,並且靠近水的地方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這個位置比較隱蔽,即使有人進來的話也不會輕易發現他。然後,他點了一些摻水的朗姆酒和一袋煙。他坐在那裡,冷靜地觀察著四周,想看看是不是真有哪個喜歡惡作劇的傢伙興高采烈地收穫自己的成果,欣賞他混亂狼狽的樣子。

這個地方真是舒服極了,從陸地吹向海上的風很大,頭頂的棕櫚樹葉沙沙作響,一輪圓月當中高掛著,令人心曠神怡。海水輕輕地拍打著花園山坡底下的石頭,在夜晚聽起來十分清脆,月光灑在港口與海水的交界處,波光嶙嶙。港口停泊著很多船隻,其中有一隻黑色的巨大軍艦顯得格外突兀,令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主人公在那裡一邊抽著煙,一邊品著酒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花園,但是卻沒有發現任何與那張便條相關的人物出現。 便條上規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突然,夜色中出現了一艘小船,在花園邊停了下來,接著,三四個男人上了岸。他們一句話也沒說,選擇附近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並點了朗姆酒靜靜地喝了起來。大約坐了五六分鐘,巴納比注意到這些人正在好奇地觀察著他,突然,其中一個看似他們頭兒的人向他大聲說道:“嗨,朋友,何不過來和我們一起喝一杯?”

“噢,不了”,巴納比謙恭地回答道,“我已經喝了很多了,再喝我就要醉了。” “但是,”這個陌生人說道,“我想你還是過來和我們喝一杯吧!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你就是巴納比·楚先生,我來這裡就是要告訴你'君主號'入港了。” 巴納比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說出這些話,因此感到十分吃驚。他曾經想過可能會在一個非常隱秘的環境中聽到接頭暗號,但是卻沒有想到這句話竟是出於一個神秘登陸的陌生人之口,並且是以如此嚴肅的方式說出來。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心砰砰地跳個不停。如果他再成熟一點,再理智一點,我相信他肯定會拒絕這次冒險,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盲目地進入這場既看不到開頭,又看不到結尾的冒險中。但是他不過21歲,天性又喜歡冒險,所以他想嘗試所有不確定的或者危險的事情,於是他故作輕鬆地回答道(可能只有上帝才知道在那種情況下他是如何裝出來的):

“好的,如果'君主號'確實進港了,你們這麼盛情邀請,我就和你們一起喝一點。”於是,他帶著香煙來到他們的桌子旁坐了下來,他一邊抽著煙,一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好,巴納比·楚先生,”巴納比一坐下來,最開始和他說話的那個人好像害怕別人聽到一樣,壓低聲音對他說,“嗯,巴納比·楚先生,我直呼你的名字,是因為儘管你不認識我,但我卻認識你。很高興你是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雖然你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但是你仍然來了,這說明你是一個有勇氣的人。今天晚上,你應該得到這份降臨到你頭上的財富。不過,在我們開始下一步行動之前,請讓我看一下那張便條。” “非常好,”巴納比說,“我正好好地保存著它呢,你看。”他不慌不忙地從皮夾裡拿出來兩天前收到的神秘便條,打開它,然後遞給了那個人。另外一個人拿起便條,靠近了桌上酒店為方便客人抽煙而準備的蠟燭,開始看這個便條。 在這一兩分鐘裡,巴納比打量了他一下。那個人又高又壯,脖子上繫著紅圍巾,鞋子上裝飾著黃銅帶扣。巴納比·楚猜測或許他就是那天把便條遞給伊萊扎小姐的人。 “很好,就是它,”這個人看過便條後說道,“既然我們已經看過了,那麼為了安全起見,我把它燒了吧”。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便條捲起來放到蠟燭的火焰上。 “現在,”他繼續說,“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麼來到這裡。我這次被派來是為了問你,你是不是一個能夠自己掌握命運的真正男子漢,你願不願意跟我們上船?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就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就出發,因為那個惡魔已經在牙買加海岸了。雖然你不知道這個惡魔是指誰,但是如果他趕在我們前面,那麼我們可能就找不到我們要找的東西了。如果你不願意,我馬上就走,我發誓再也不會來麻煩你。所以,年輕人,你就坦白地告訴我你的想法,你是否願意去冒這個險?” 如果說主人公猶豫了,但是猶豫的時間並不長;也不能說他一點都不害怕,但是就算他害怕過,那也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他終於開口說話了,說話時他盡量保證自己的語氣鎮定自如。 “我肯定自己是勇敢的男子漢,我會跟你走的,”他說,“如果你們有心害我,我也能夠照顧自己。如果我不能照顧自己的話,也會有東西可以照顧我。”說著,他掀起了上衣口袋蓋,露出了一支手槍的柄。這是他今晚出發之前放在身上的。 聽完這番話,那個人哈哈大笑起來,“來吧,”他說,“你確實勇氣可嘉,我喜歡你這種精神。在這個世界上,估計沒有人比我對你更懷有善意了。如果你要用那個傢伙的話,那也不是用在我們這些朋友的身上,而是應該用在那些比魔鬼還要邪惡的人身上。走吧!我們現在就出發。” 於是,他付清了所有人的酒水錢,和那些一直沉默不語的人站了起來,一起走向了停在花園旁邊的船。 這時,巴納比才發現這是一艘相當大的快艇,有十個黑人划槳,船尾上掛著兩盞燈籠和三四隻鐵鏟。 剛才和巴納比交談的那個人的確是船長。直到他上了船,巴納比才和其他人跟了上去。大家剛一坐下,船就起航了,黑人們迅速地劃著船離開了港口,很快就看不見普拉蒂小酒館了。 離開岸邊以後,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都像幽靈一樣保持著沉默。巴納比·楚的腦子裡閃現了很多的想法,這些想法都十分可怕:當時,有很多人都被詐騙去當了水手,然後就再也沒有了他們的消息。至於其他人,好像也並不想說話,似乎是因為他已經答應參加他們的行動,就沒有必要再和他交談一樣。 大約在一個小時的時間裡,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在探險隊首領的指揮下,船穿過了海灣,好像朝著哥布拉河口方向行駛著。是的,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地。沒過多久,巴納比就看到了陸地,岸邊長著一大排椰子樹(他非常熟悉椰子樹的外形)。在淡淡的月色中,離椰子樹越來越近了。快接近河口的時候,他們發現潮水很洶湧,船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於是黑人們更加用力地劃著槳,海潮擊打著船隻,發出嘩嘩的聲音。他們就這樣沿著陸地或者長滿了紅樹的小島逆流而上。仍然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說他們的目的地在哪,更沒有人說他們正在進行著什麼樣的行動。 他們終於接近岸邊了。黑夜中,奔騰的潮水發出嘩嘩的聲音;空氣中瀰漫著泥土和沼澤地的濃郁氣息;天空中,月光皎潔,星辰閃爍,這一切都十分奇特、沉寂和神秘,巴納比感覺像是在做夢。 劃手們用力劃著槳,小船緩緩地駛過了紅樹灌木叢,再次進入了開闊的水域。 忽然,冒險隊的頭兒大叫起來,聲音十分刺耳,黑人們立即停止了划槳。 幾乎同時,巴納比·楚看到另外一隻船正沿著河流,順著強勁的潮水向他們駛過來。他明白因為這只正在靠近他們的船隻,船長才讓手下人停止了划槳。 他看到另外一隻船上裝滿了人,其中有一些人還裝備著武器,即使深夜裡,仍能不時地看到他們的步槍和手槍上反射的亮光。雖然巴納比乘坐的船已經停止了划槳,但是穿過夜晚的靜寂,對方划槳的聲音仍然能清楚地聽見。很明顯,那隻船離他們越來越近了。但是巴納比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敵是友,或者將要發生什麼事兒。 對方的船很快便靠近了巴納比的這隻船。坐在船尾的一個人命令劃手們把船停下來,然後他站了起來。船經過巴納比·楚身邊的時候,在皎潔的月亮下,他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樣子——高大健壯的身材,滿臉的紅光,穿著一件綴著漂亮花邊的紅色衣服。在船的中央,有一個同中型旅行箱大小的箱子,箱子上面佈滿了塵土。當兩隻船交彙的時候,那個人站著用手中的一根精緻的金頭手杖指著那個箱子。 “你在找這個嗎,亞伯拉罕·道寧?”他說這話的時候,面部表情十分猙獰,巴納比·楚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這麼邪惡的笑容。 船長並沒有立即回答,仍然像石頭一樣沉默著。直到那艘船駛過之後,他才好像突然恢復了理智一樣,大聲罵了起來:“很好,傑克·馬利歐!很好!傑克·馬利歐!你又搶在我們前面了,但是下次,該輪到我們了!威廉·布蘭德一定會從地獄裡爬出來和你算賬的。” 他對著那艘船大罵著,但是那隻船卻越駛越遠,船上的那個紳士也並不回應,只是哈哈大笑著離開了。 對方的船尾上,站著一個長得像惡棍似的尖嘴猴腮的禿頂男子,手裡拿著槍。當船順著潮水駛向黑暗處的時候,這個人咧著嘴笑了,在月亮下他的牙齒閃爍著光芒。他揮舞著一支很大的手槍咆哮著,巴納比能夠聽到他說的每一個字:“你就說大話吧!小子,我會再送一顆子彈給船廚的兒子。” 但是,那個紳士一樣的男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阻止了他的大吵大嚷。那艘船在黑暗中漸漸消失了,現在巴納比聽到自己坐的船又開始划槳了。這些人躺在船上,好長時間沒有人說一句話。 後來終於有人說話了:“現在你要去哪兒呀?” 那個探險隊的頭兒好像突然回過神來,再次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去哪裡?”他咆哮著,“去地獄!去哪兒?去你們想去的地方!去哪兒?再回去,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他大聲地詛咒著,直到口吐白沫,好像完全瘋掉了一樣。這時黑人們開始穿過海港往回劃,航速十分快,好像他們能夠把槳插到深水中一樣。 接著,他們把巴納比·楚放在了岸上自己走了。巴納比對發生的一切、看到的場景和聽到的名字感到困惑不已,甚至大為震驚。他呆呆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好像已經不記得自己熟悉的一切了。然後,他就像個迷路的人一樣兒,搖搖晃晃地沿街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傑克·馬利歐”是“冒險號”船長的名字,就是他殺害了自己的祖父;而“亞伯拉罕·道寧”則是“君主號”砲手的名字,他與海盜船長一起被殺害了,當時,那些殺人犯就把這兩個人的屍體丟在了炎炎烈日下曝曬。 整個事件沒有超過兩個小時,但是彷彿這段時間不屬於巴納比生活的組成部分,而是屬於其他人的生活。因為這裡充滿的黑暗、奇異、神秘,是根本不可能屬於他的。 對於那個粘滿了泥土的盒子,他只能猜測裡面會有什麼,只能發現這個箱子意味著什麼。 但是主人公沒有向任何人說起這件事,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只是把它深深地埋藏在了自己的記憶中。然而,這件事情太重大了,以至於他幾乎整天都在思考這件事情,很多天都無法去思考別的事兒。 哈特萊特在此地的一個名叫格林費爾德先生的代理商那裡住了下來。這座漂亮的磚石房子,位於鎮外的莫娜路上。他家中有妻子和兩個女兒。那兩個女孩擁有黑頭髮、黑眼睛,一笑便露出潔白的牙齒,她們總是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非常活潑可愛。他們經常邀請巴納比·楚參加他們的家宴,在這裡他感覺十分舒服愜意。他經常和格林費爾德先生一起坐在陽台上,抽著雪茄眺望遠處的山,聽著一旁的年輕姑娘們說說笑笑或者聽她們彈著吉它哼唱歌曲。有好幾次,他都想把壓在他心頭的這件事告訴格林費爾德,但是經過認真考慮之後,他決定不這樣做,所以只好不停地抽著雪茄,陷入沉思狀態。 “美女海倫號”從金斯頓起航的前一兩天,巴納比·楚正在辦公,格林費爾德先生來了,邀請他晚上去家裡吃飯(由於這裡是熱帶地區,所以他們通常11點吃早飯,晚上趁天氣涼爽時吃正餐,這樣可以避開高溫;不像溫帶地區那樣正午吃午飯。)格林費爾德先生說:“我將向你介紹乘你的船去紐約的第一位客人,還有他的孫女,他們預定了特等客艙和兩個貴賓房,這是他們的預約信。他們是約翰·馬利歐先生和馬喬裡·馬利歐小姐。你聽說過傑克·馬利歐船長的傳聞嗎,巴納比先生?” 現在我敢確定,格林費爾德先生根本不知道布蘭德船長是巴納比·楚的親祖父,傑克·馬利歐就是殺害他祖父的兇手。但是,當他這樣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巴納比好像被打了一拳,名字、剛剛經歷過的冒險、一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的焦慮,都如當頭一棒,讓他痛苦萬分。但是,還好他能夠鎮定自若地回答這個問題,他面無表情地說他聽說過馬利歐船長,也知道他是誰。 “那好,”格林費爾德先生說,“如果20年前,傑克·馬利歐是一個不顧一切、不計後果的野蠻傢伙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是約翰·馬利歐先生了,在德文郡擁有大量的地產。巴納比先生,當一個人變成男爵,又擁有大量地產的話(儘管我聽說他的那些地產有不少債務),那麼人們對他20年前的所作所為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當然我聽說,他的家族對他一直很冷淡。” 聽完這番話,巴納比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坐在那裡不停地抽著雪茄。 於是,當天晚上,巴納比·楚第一次與殺害自己祖父的兇手面對面坐在了一起,這是他一生中遇到過的最兇殘的人面獸心的傢伙。 上一次在港口,他只是在夜晚遠遠地看了一眼約翰·馬利歐,現在他們卻近距離地坐在了一起。坦白地說,這是巴納比一生中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如此邪惡的一張臉。這倒不是說他長得醜,他有漂亮的鼻子,也有優雅的雙下巴,但是他的眼睛紅紅的,眼神是那麼的黯淡無光。他不停地眨著眼睛,好像很疼;他的嘴唇很厚,是紫紅色的並向前突出著;他的臉頰又紅又腫,佈滿了紫紅色血管凝結出來的小塊;他的聲音好像堵在了喉嚨裡,聽他說話的人都恨不得給他清理一下喉嚨;他的雙手又白又胖。巴納比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令人討厭的臉龐。 雖然約翰·馬利歐先生讓我們的主人公大倒胃口,但是看到他孫女的第一眼時,巴納比就覺得這是他見過的最漂亮、最可愛的女孩。她的皮膚細膩白皙,嘴唇像櫻桃般紅潤,頭髮金黃,儘管為了這次宴會她撲上了漂亮的白粉,但是巴納比仍然被她藍色、充滿憂鬱感的眼睛深深吸引住了。這是多麼甜美、羞怯的一個小東西呀!看起來如果沒有約翰先生的允許,她不敢說一句話。每當約翰突然向她說話或者突然向她瞟一眼的時候,她總會身體踡縮,暗暗發抖。即使說話,她的聲音也很小,讓人不得不努力去聽;即使微笑,她也會時刻控制自己,看看自己是否得到允許而表現得更開心一些。 至於約翰先生,他像一隻豬一樣,只是坐在那裡吧嗒吧嗒地狼吞虎咽,大吃大喝。他幾乎沒有向孫女,或者格林費爾德夫人,或者巴納比說過一句話。但是他的表情陰沉鬱悶,彷彿在告訴大家:“儘管這些飯菜難以下嚥,但是我必須吃掉它,否則就沒有了。”真是一個傲慢的畜生! 吃完正餐後,這個女孩和主人家的兩位小姐一起坐在角落裡聊天,聽起來氣氛輕鬆了不少。當然,她的舌頭也靈活了許多,她不停地說著話,但是都是壓低著聲音。直到他的祖父用沙啞的嗓門突然喊了一聲該走了,她才馬上停下來,從椅子裡跳了起來,她看上去十分害怕,好像做了錯事被抓到了一樣。 巴納比·楚和格林費爾德起身把兩人送到了車上,約翰先生的一個僕人正在那裡打著燈籠等他們。那個人是誰?當然是那個光頭瘦臉的惡棍,那天晚上在港口叫囂著要殺死探險隊首領的那個人。燈籠的光線照到了他的臉上,巴納比·楚立刻認出了他,這時他的目光也在巴納比身上停留了一下。雖然沒有認出巴納比,但他還是對著巴納比咧嘴笑了一下,那個笑容是那麼無禮和放肆。更糟糕的是,他甚至不碰一下自己的帽子向巴納比或者格林費爾德先生致意。主人和小姐剛剛坐進馬車,他就把門重重地關上,然後爬上車夫旁邊的位置,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但是這次,他又對巴納比和格林費爾德先生放肆無禮地咧了咧嘴。 就是這樣的兩個人,主人和僕人竟是一路貨色。這兩個人是巴納比見過的最可恨的人,這個印像在將來得到了進一步的印證。但是,如果大家知道了這兩個人的悲慘下場,那麼肯定就會停止抱怨。 第二天,約翰·馬利歐先生的行李被送到了“美女海倫號”上。下午,那個邪惡的光頭瘦臉的僕人像一隻野獸一樣靈巧地跳過了登船的跳板,跟在他身後的是兩個黑人,他們扛著一隻水手用的巨大貯物箱。 “什麼!”他突然大叫道,“你是押貨員?你?哎呀,我還以為你至少是個會計呢!昨晚你還和先生像同一級別的人一樣坐在一起談話呢!哦,沒有關係,有個有活力的上流社會的年輕人做押貨員真是不錯呀!來吧,年輕人,幫個忙,幫我把先生的船艙安排在右邊吧!” 他的這番話非常無禮,讓人難以忍受。不過,巴納比先生非常有涵養,他表現得非常紳士!想想看,要忍受這樣一個惡棍,這樣一個可惡的傢伙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你能夠想像得到聽到這番放肆無禮的評論,巴納比的心情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可以找一下船員,”他說,“他會把你引到船艙裡。”說完,他轉身就走開了,把那個傢伙扔在了那裡。 巴納比進入自己的船艙時,用眼睛瞄了一下後面,發現那個傢伙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露出極度邪惡恐怖的表情。讓自己的一個敵人在旅程中受到冷落,這件事情讓巴納比感到非常興奮。相信這個壞蛋不會原諒他,也不會忘記他對自己的故意冷落。 第二天,約翰·馬利歐本人在孫女的陪伴下來到了船上,他們身後跟著那個壞蛋僕人,還有四個黑人扛著兩個箱子,箱子雖然不大,但是看上去卻十分沉重。約翰和隨從對這兩隻箱子十分上心,一路盯著人把它們妥善安置到約翰要住的特等客艙。這些人與巴納比·楚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正站在一個大船艙裡。約翰·馬利歐雖然緊盯著他看了幾眼,但是沒有和他說一句話,從表情上看他似乎根本就不認識巴納比。這個僕人注意到了這一點,看到巴納比受到冷落,他在旁邊咧開大嘴痴痴地笑了起來。 女孩也看到了這一切,臉突然變得通紅。經過巴納比身邊的時候,她坦誠地看著巴納比的眼睛,然後向他鞠了一個躬,露出了在巴納比看來最甜美、最親切的笑容。接著她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好像對自己的表現十分害怕。 當天,“美女海倫號”就出發了。像大家希望得那樣,天空晴朗美麗。 船上還有另外兩個乘客,一個是西班牙殖民城市裡某所知名大學的校長和他的妻子。這一對夫妻非常善良,值得與他們交往。他們坐在大客艙裡一連讀了好幾個小時的書。約翰·馬利歐則整天待在船艙裡,守著他的兩個大箱子,因此,巴納比·楚就義不容辭地擔當起照顧這位年輕小姐的大部分任務。當然,他非常高興有這麼一個機會,我們完全可以猜測出他的興奮和激動。想想吧!一個21歲的年輕男子和一個17歲的漂亮小姐在一起相處兩個星期,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呀!就像剛才提到的那樣,天氣一直都非常晴朗,在微風的吹拂下,船隻在海面上平穩地疾馳著,偶爾輕輕搖晃兩下。除了坐在一起看著蔚藍的大海和蔚藍的天空以外,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但是我們可以想像得到,對於巴納比·楚而言,能夠照顧這樣一位小姐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啊! 但是,不管一個年輕人聰明與否,只要他墜入愛情的漩渦,他的生活就會變成另外一種樣子!我們的主人公常常在夜晚時分躺在自己的船艙裡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如果能睡著的話,他也想睡著,但是他寧願這樣一直在深夜裡瞪著雙眼想她,也不願意閉上眼睛睡覺。 可憐的傢伙!他也許知道這只不過是黃粱一夢,用不了多久,一切都會終結。他照顧的人是約翰·馬利歐的孫女,是男爵的孫女,而他只不過是一個商船的押貨員。 不管如何,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令人很是欣慰。但是,不幸的事情終於來臨了,就在一個晚上,這一切都結束了。當時,他正和那位小姐倚著欄杆眺望遠處,看著滾滾的海水穿過薄霧向西流去。天空十分平靜,陽光似乎也捨不得離去。整個晚上她都無精打采的,忽然,沒有任何開場白,她開始給巴納比講起了自己的故事。她說,她和她的祖父要去紐約,然後再從那裡去波士頓,與他的堂哥馬利歐上尉會面。她的堂哥在當地負責防衛。接著她又說,馬利歐上尉是德文郡的繼承人,秋天她就要和他結婚了。 可憐的巴納比,他多麼傻呀!其實女孩剛開始提到馬利歐上尉的時候,他就知道接下來會是什麼了,但是現在她親自告訴了他,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站在那里呆呆地盯著大海。他的喉嚨又熱又乾,好像化成了灰燼。後來,她壓低聲音繼續說到,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了他,這些天來她非常高興,她會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好朋友。她說她的一生里很少像現在這麼快樂,她會把他永遠記在心頭。 然後,這兩個年輕人陷入了沉默。直到最後,巴納比說話了,他的聲音低沉嘶啞。他說馬利歐一定是非常幸運的人,如果他處於馬利歐上校的位置,他一定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說完這些之後,他的頭腦就一片混亂,他發現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語言了,繼續說到,自己也愛著她,她說得話讓他心如刀絞,現在他成了世界上最可悲、最不幸的人。 對於巴納比說的話,她沒有生氣,也沒有轉過頭去看他,只是用很低的聲音說他不應該這麼說,因為這樣只能使兩個人都痛苦。不管自己願不願意,她必須按照祖父的意願行事,因為他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 可憐的巴納比現在只能對她說他全心全意地愛著她,除了她的愛,他不想要任何東西,然而,他現在卻是世界上最可憐的人了。 就在這時,可怕的事情發生了,一個藏在他們附近的人突然起身離開,巴納比·楚看到那個黑影正是約翰·馬利歐的那個惡棍僕人,他知道這個惡棍一定會把他聽見的所有事情都告訴約翰。 這個惡棍直奔大客艙,可憐的巴納比立刻傻眼了,他站著那里呆呆地目送著那個人離去,他感覺最後的不幸已經降臨在自己的身上了。 女孩並沒有看到那個傢伙,她仍然靠在欄杆上,巴納比·楚站在她身邊,雖然紋絲不動,但是心裡已經亂作一團。他驚惶失措,連呼吸都感到困難了。 他們就這樣站著,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突然,約翰·馬利歐先生從客艙裡跑了出來,連帽子都沒有戴,手裡舉著金頭手杖,朝巴納比和女孩站的地方衝了過來,那個卑鄙的偷窺者緊跟在他的身後,像一個小魔鬼一樣咧著嘴沖他們笑。 “你這個小蕩婦!”約翰先生剛剛走到他們身邊,就開始破口大罵,他的聲音非常大,幾乎甲板上所有的人都能聽見。他一邊罵一邊揮舞著自己的手杖,好像要打那個女孩。女孩幾乎縮在了甲板上,她蹲在地上逃避著約翰先生的手杖。 “你這個蕩婦!”他惡毒地罵著,“你和這個美國佬在幹什麼?他連給貴婦人擦鞋都不配,回到你的船艙去,你這個蕩婦(他罵的詞比剛才更惡毒了),最好在我揍你之前趕快滾回你的房間。” 巴納比的腦袋迅速轉動著,憤怒湧上了心頭,似乎要把他完全融化一樣。他的絕望、他的愛情、他對這些話的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接下來,他的所作所為就像瘋子一樣,甚至比瘋子更為瘋狂。他伸手推了馬利歐的胸膛,狠狠地把他推了回去。他大聲指責馬利歐居然用這麼嘶啞、可怕的聲音威脅一個年輕的小姐,他說他要把他的棍子奪下來,扔到海裡去。 約翰先生被他推得踉踉蹌蹌,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他大聲咆哮著,向我們的主人公揮舞著手杖,我敢確定,如果不是他的僕人及時把他拉回來,那麼他已經打到了巴納比(上帝會知道出現這樣的情況,結果將會怎樣)。 “回來!”我們的主人公嗓音沙啞,歇斯底里地喊叫著,“回來,如果你敢用那根破棍打我,我就把你丟到大海裡。” 這時,一些船員和客人被這喧嘩聲和錯亂的腳步聲所吸引,他們匆忙地跑了過來。曼裡船長和大副佛里斯登先生也跑出了船艙。但是,巴納比還在繼續叫罵著,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你是什麼東西?”他大聲罵道,“居然敢威脅著打我,羞辱我,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根本不敢打我。你也就只會躲在身後殺人,就像你在哥布拉河殺了可憐的布蘭德船長一樣,你根本不敢面對面和我決鬥!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是什麼東西!” 聽到這些話,約翰·馬利歐突然像石頭一樣定住了,他膨脹的眼睛大大地瞪著,眼珠子好像都要爆出來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曼裡船長大叫著和佛里斯登連忙跑到他們面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但是就像我已經說過的那樣,我們的主人公此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心中積壓了太多話,現在只想一吐為快。 “這個該死的惡棍侮辱了這位年輕的女士,”他氣喘吁籲地大喊到,“他還威脅我要用手杖打我,但是我知道他是誰,了解他是個什麼東西。我知道他船艙裡的兩隻箱子裡放著什麼東西,我知道他在哪裡找到這個箱子,還知道這個箱子屬於誰。他在哥布拉河岸上找到了這兩個箱子,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大家。” 聽到這些話,曼裡船長用手拍著主人公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他,讓他安靜下來。這時的巴納比都快站不穩了。 “你這是在幹什麼?”曼裡船長大喊到,“一個船員居然和我的乘客吵架!趕快回到你的船艙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出來!” 此時,巴納比多少恢復了一點理智,“但是,他威脅著用手杖打我,船長,”他大喊,“我不會容忍任何人這麼侮辱我。” “不論他做了什麼,”曼裡船長嚴厲地說到,“服從我的命令,回到你的船艙去,待在那裡,沒有我的命令不准出來。回到紐約以後,我一定會告訴你的父親,讓他看看你的表現。我決不允許我的船上發生這樣的騷亂。” 巴納比·楚向四周看了一下,發現那個孩子已經不見了。他發狂的時候,根本沒有註意到這個女孩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她去哪裡,至於約翰·馬利歐先生,他仍然站在那裡,透過燈籠射出的光線,可以看到他死灰一樣的臉色。我相信,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的話,我肯定他那惡毒的眼光不知道已經把巴納比殺死多少回了。 曼裡先生抓住巴納比的肩膀使勁地搖晃著他,終於讓那個可憐的孩子恢復了理智。這個不幸的人只好服從船長的命令回到了自己的船艙。關上門後,他衣服也沒有脫就躺在了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恥辱和絕望中。 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雙眼呆呆地盯著艙頂,痛苦和絕望不停地折磨著他。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漸漸地,他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其實不是睡覺,而是不停地被各種令人討厭的噩夢圍繞著。那些惡夢就好像發生在身邊一樣,每當他意識有些清晰的時候又陷入了夢境中。 正當游離在這些光怪陸離的怪夢中無法自拔的時候,一聲槍響把他從夢中驚醒了。接著傳來接二連三的槍聲,突然一聲巨大的撞擊聲,船體開始劇烈的震動起來,甲板上到處都是腳步聲,聽著聲音像是都跑到了大客艙。後來,大客艙裡開始混亂起來,有人扭打在一起,彼此劇烈地掙扎著。這時,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約翰·馬利歐先生使出全身力量大聲地叫罵道:“你們這些惡棍,你們這些該死的惡棍!”接著,大客艙裡又傳來一聲槍響。 巴納比立刻跳了起來,抓起掛在床頭的手槍沖向了大客艙。此時,客艙內一片黑暗,燈籠也已經被吹滅或者被撞到地上了。黑暗中到處都充滿喧囂、混亂,不時還有女人的尖叫聲劃過夜空。這些聲音偶爾來自普通艙,偶爾來自貴賓艙。巴納比被兩三個在甲板上扭打的人絆了個一跤,槍掉在了地上。當然,他立刻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槍。 他不知道這場騷動意味著什麼,但是突然不知從哪里傳來了曼裡船長的叫罵聲:“你們這些該死的海盜,你想掐死我嗎?”立刻,他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他們遭到海盜的襲擊了。 他看了看甲板處的樓梯,在那裡,有一個比黑夜更加深沉的男人靜靜地站著。周圍一片混亂嘈雜,但是那個身影像雕像一般,仍然紋絲不動。出於本能,巴納比立刻意識到這肯定是這群魔鬼的頭兒。於是,他仍然跪在甲板上,用槍瞄準了黑影的胸部,扣動了板機。 槍聲響起,紅光閃了一下,藉著光線,巴納比看到了那個印在黑暗中的模樣:寬廣扁平的臉,死魚一樣的眼睛,瘦骨嶙峋的前額上似乎有一塊巨大的血斑。他戴著一個鑲了金邊的三角帽,胸前垂著一條紅色披巾,黃銅鈕扣在閃閃發光。很快,這一切又被厚重的黑暗吞噬掉了。 突然,約翰·馬利歐先生大叫道:“上帝!是威廉·布蘭德!”隨即便傳來有人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音。 接著,巴納比的視線又回到了黑暗中那個人影裡,他看到那個黑暗、呆滯的身影仍然一動不動地站著,他想也許自己沒有射中這個人,或者這個人有超自然的能力,子彈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但是,如果巴納比確實看到了一個幽靈,那麼可以說他眼前的這個幽靈如同現實生活中的活人那樣清晰。 這是主人公最後的記憶。就在這時,突然有個人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立刻,他眼冒金星,腦袋嗡嗡作響,接著便暈了過去。 當巴納比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受到了精心而專業的照顧,頭上已經用冷水清洗過了,好像還有一個外科醫生在小心地給他包紮繃帶。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過了好久,他才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正躺在一個奇怪的船艙裡。這裡的裝修十分精緻,牆壁被塗成了白色和金色,屋內掛著一盞燈籠,發出昏黃的光線;正在這時,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破了黑夜,照射到船艙裡。兩個人正在俯身照顧他,其中一個是黑人,穿著條紋襯衫,頭上圍著黃色頭巾,耳朵上戴著銀質耳環;另一個是白人,穿著十分古怪,一看就是外國人的打扮,長長的鬍鬚,耳朵上戴著金質耳環。 那個白人正在細心溫柔地照顧著巴納比的傷口。 這就是巴納比清醒以後看到的第一眼場景。後來,他記起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的頭痛得就像要裂開一樣,他閉上眼睛,盡量不讓自己大聲喊出來。他非常奇怪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海盜,先把一個人重重地打暈,然後再想方設法救回他的性命,並且還小心謹慎地把他照顧得舒舒服服。 他合上眼睛躺在那裡,想努力恢復自己的思維去思考整件事情。那個白人把繃帶全部纏到了他的頭上,又把繃帶縫了起來。他再次睜開眼睛,問自己這是在哪裡。 但是正在照顧自己的兩個人都沒有搭腔,或許他們不想回答,也或許他們不會講英語,他們只是做了一些手勢。那個白人看到他再次甦醒過來,並且能夠說話了,於是便點點頭,笑著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指了指外面,好像是指遠處的會客室。同時,那個黑人拿起了巴納比的外套,招手請他穿上外套。巴納比明白,他是想讓自己與外面的人見面,便吃力地掙扎著站了起來。黑人幫他穿上外套。這時,他仍然感到頭暈目眩,兩腿發抖。而此時,船也劇烈地抖動起來,好像遇到了大風浪。 儘管感到頭暈目眩,但是他仍然堅持著走到了外面一間漂亮的會客廳裡。這里和剛才的房間一樣,裝飾得十分精美,室內有一張被打磨得十分光亮的桃花心木的桌子,從房間這頭一直延伸到那頭。桌子上擺著許多水晶瓶子,一個從上方懸垂下來的架子上還擺著許多水晶杯子。 桌子邊上坐著一個男人,他的背對著主人公。這個男人穿著一件粗製的水手裝厚呢短大衣,脖子上繫著一條紅圍巾。此時,他正抽著煙,兩腿伸展,顯得十分悠閒舒適。 巴納比走進來的時候,他便轉過身來。在燈籠的光線下,在天窗射進來的明媚的晨光下,我們的主人公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樣子。他大吃一驚,原來眼前的這個人就是那天晚上帶著他穿越金斯頓港口到哥布拉河的那個人。 他平靜地看了巴納比·楚大約一兩分鐘,然後哈哈大笑。也許當時的巴納比纏著繃帶,再加上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又非常吃驚,表情顯得特別古怪,像個小丑一樣。 “呵呵,”那個人說,“你終於醒過來了,看來傷得不是很重,這下我就放心了。你的頭現在感覺怎樣,我的小主人?” 巴納比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太吃驚了,再加上頭暈眼花,於是在對面坐了下來。那個男人把一杯朗姆酒推到他跟前,然後又從搖搖晃晃的架子上取下一隻杯子。 他看著巴納比把酒杯倒滿後,立即開口說道:“我猜你一定覺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惡毒了。嗯,你確實受到了攻擊,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誰打了你的頭。你的遭遇讓我感到很難過,但是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對你說,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對你沒有惡意,在你離開我們之前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然後,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摻水的烈酒喝了下去,繼續著他的話題。他說:“你還記得我們在金斯頓的探險嗎?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是如何受阻的?” “當然記得,”巴納比說,“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個晚上。” “你還記得那天晚上傑克·馬利歐的船經過我們身邊時,我對那個惡棍說的話嗎?” “至於這個,”巴納比說,“我不知道自己該說記得還是不記得,但是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也許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哦,我是指這個,”那個人說,“我當時說,那個惡棍又佔了上風,但是下一次該輪到我們運氣好了;即使是威廉·布蘭德也會從地獄裡爬出來幫助我們的。” “我記得這類話,”巴納比說,“現在你一提我就想起來了,不過我仍然不太清楚你說這話的意思。” 那個人瞇著眼睛把頭偏向一邊,狡猾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好像很滿意一樣,突然大笑起來。 “看看這,”他說,“我讓你看點東西。”說著,他把頭轉向旁邊有兩個鑲著銅扣的旅行箱那裡。這兩個箱子看上去非常像約翰·馬利歐先生在牙買加帶上船的那兩隻箱子。實際上只要看到這兩隻箱子,基本上就能夠猜出裡面是什麼東西了。 我們的主人公一直非常好奇這兩個箱子裡到底裝得是什麼,當他看到約翰·馬利歐被他威脅之後,變得呆若木雞,表情那麼惡毒,活像一個殺人犯的時候,他就確定了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但是,上帝!即便如此,當那個男人打開兩隻箱子的時候,以前的猜測或者確信,比起親眼見到的東西根本算不了什麼。箱子的鎖早就已經被撬開了,打開箱蓋之後,呈現在巴納比眼前的是一大堆金銀珠寶!大多數財寶都包在皮袋子裡,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白色黃色的錢幣零亂地堆在一起,好像豆子一樣,堆在箱子頂上,似乎馬上就要溢出來一樣。 看到這些東西,巴納比目瞪口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連呼吸都停止了;但是我知道,他神情恍惚地坐在那裡,盯著這些不可思議的財寶。當他看了幾分鐘之後,那個男人“嘭”地把箱蓋扣上了,接著大笑起來,巴納比被他嚇了一跳,這才回過神來。 “嗨,你對這個有什麼想法?”那個人說,“有這些錢的話,值不值得當海盜?但是,”他繼續說,“我在這兒等你這麼長時間可不是為了給你看這個,我是為了告訴你,你不是船上惟一的乘客,我接到命令,必須把另外一個乘客託付給你照顧。如果你已經準備好了,巴納比先生,我就將她直接帶過來。”他等了一會兒,好像是要等巴納比回話;但是我們的主人公沒有回應,於是他站了起來,把朗姆酒瓶和酒杯都收了起來,穿過會客室走到了門那邊(就是剛才巴納比進來的時候走的那道門)。他打開門,跟裡面的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帶過來一位年輕的女士。她慢慢地向巴納比坐的桌子走了過來。 這位小姐就是馬喬裡·馬利歐,她臉色蒼白,看上去被之前發生的事情給嚇壞了,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巴納比·楚永遠也不能說明白接下來的奇異航行到底是長還是短;它到底是持續了三天,還是持續了十天。我們可以想像,如果兩個有血有肉的人像做夢一般經歷了一段痛苦的折磨,然後終於幸福地走在一起,此時,周圍的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誰能在這種情況下分清時間是長還是短,夢境是長還是短呢? 他們乘坐的是一艘雙桅帆船,船的規模很大,上面有許多船員。這些船員外表都非常奇怪,充滿了異國風情,他們有的是白種人,有的是黃種人,有的是黑種人;他們都穿著色彩鮮亮的衣服,耳朵上戴著金耳環;有的蓄著長鬍子,有的頭上圍著頭巾。巴納比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多奇怪的人。這些人的語言巴納比一點也聽不懂,但是根據偶爾聽到的一兩個詞,他能夠判斷出來這是葡萄牙語,但是也許只有上帝才能知道這些神秘的船員到底是什麼人。他們似乎都無心關注巴納比或者那位女士;只是偶爾他們會用黃眼睛瞥他倆一眼,但是僅僅如此。其它的時候,這些人看起來就像一場夢境中的一些生物。只有那個古怪的船長到會客室裡調酒或者抽煙,才會和巴納比聊上幾句,或談談天氣或別的其他什麼,然後他便回到甲板上去忙他自己的事了。大多數時候沒有人管巴納比和那位年輕的小姐在做什麼,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干涉他們。 至於那位年輕的小姐,也沒有表現出害怕的跡象,只是在最初的時候她有點異乎尋常地麻木和安靜,好像被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弄得非常茫然一樣。事實上,在我看來,她的靈魂已經被她野獸一樣的祖父用強權和暴力給摧毀了。所以對她來說,不管發生多麼可怕的事情,在她看來都只是普通的小事而已。 然而她的茫然僅限於剛開始,後來她就變得開朗起來,好像籠罩在頭上的烏雲也已經散去,現在陽光普照,她的臉龐發出熠熠的光亮。她安靜地坐在那裡,巴納比就這麼凝視著她的眼睛,我不知道巴納比盯了她多長時間。她美麗的面龐帶著笑容,兩個人好像都失去了呼吸,彷彿置身於另外一個遙遠的時空。在溫暖明亮的陽光下,他們聽到那些古怪的船員在說著奇怪的行話,或者聽到船員們拖動帆腳索的時候滑輪發出的吱吱咯咯的聲音。 看到這裡,你就能夠理解巴納比·楚為什麼永遠都記不起來這次航行到底是長還是短了? 看起來,這次奇異的旅行好像會永遠繼續下去。一天早上,當巴納比·楚來到甲板上,看到雙桅帆船在史坦頓島拋錨的時候,他非常吃驚。他看到一隻平底船從大船旁邊駛過;山坡上有一個小村莊,可以清楚地看到海對面的紐約知名建築的屋頂和煙囪。 他多麼希望這是他最後見到的陸地呀! 但是事情真是太奇怪了,待在史坦頓島附近一整天,紐約城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不管他想不想逃,巴納比·楚都已經發現自己和年輕女士被嚴密地監視著,他們倆彷彿是被捆住手腳、被人控制的囚犯,只要有任何逃走的想法,都會招致不幸。 一天,船上好像在進行著秘密的交易,下午時分,船長坐著一艘帆船駛向了紐約,船尾放著一大件物品,上面蓋著防水油布。巴納比猜不出他到底把什麼帶到了城裡,但是走到太陽落山時,那隻帆船才回來。 太陽落山時,船長回來了,他發現巴納比正在甲板上,就請他到會客室去。到會客廳後,他發現那位小姐已經坐在那裡了。夕陽透過天窗照射進來,整個會客廳亮堂堂的。 船長讓巴納比坐下來,說有重要的事情跟他說。巴納比一坐下來,船長就說起來,表情非常嚴肅。開頭是這樣的:“年輕的先生,可能你認為我是這艘船的船長,但實際上我不是,我只是個下屬,我是執行上級的命令才做所有這些事情的。”他繼續說,現在他還有件最為重要的事情要做,巴納比和這位小姐並不是因為意外才離開“美女海倫號”的,這一切都是一個遠比自己聰明的人設下的計策。他說,希望巴納比和這位小姐都能夠心甘情願地執行被要求去做的事情,不論他們是否願意,都必須去做,因為這是一個從來沒有被忤逆過的人的命令。 你能夠想像得到,主人公聽到這些話時都忘記呼吸了。但是不論他曾經有過多麼瘋狂的夢想,都無法與所接到的命令的奇異程度相比。 “我的命令是這樣的,”他繼續說,“我要把你和這位女士帶到岸上去,看著你們倆結婚才能離開。我們已經為婚禮請了一位善良、高貴、正直的牧師,他就住在岸上的一個村子裡。我已經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了。現在,他肯定正在等著你們。這就是我的命令,也是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現在給你們倆五分鐘的時間商量這件事,請快點做決定,因為不管你們願不願意,你們都一定要結婚。” 然後他就走了,就像他說的那樣,留下了兩個年輕人單獨在一起。巴納比好像變成了石頭,年輕的女士也轉過頭去,在晚霞中,她的臉像火一樣紅。 我不知道巴納比對她說了什麼,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樣的話,但是,他的頭腦亂作一團,他對小姐說,上帝知道他愛著她,全心全意地愛著她,自己的世界裡只有她。但是,如果她不願意遵從命令結婚,如果她不願意嫁給自己,他寧願死掉,也不願意逼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情。另外,他還說,她一定要說這句話,告訴自己願不願意,上帝知道,如果她說“願意”,他願意放棄整個世界。 他亂七八糟地說了許多話,前言不搭後語。她坐在那裡,胸部急速起伏著,好像無法呼吸一樣。我不知道她具體怎麼說的,只知道她說願意嫁給他。聽到這句話,巴納比把女孩擁到懷裡,深深地吻了她,他的心幸福得都快融化掉了。 這時船長又回到了會客廳,看到巴納比拉著女孩的手坐在那裡,女孩的臉羞澀地轉向了一邊,巴納比的心也像鼓點一樣咚咚跳著。船長看到事情如自己所願定了下來,就握住了巴 納比的手,祝福兩個人幸福快樂。 走上甲板時,雙桅帆船上放下了一隻小艇,他們立即坐了上去。不一會兒,他們就登陸了,很快就到了鄉村的街道上。女孩靠在巴納比的胳臂上,好像沒有這個依靠就會倒下去一樣。船長和船上另外兩個人跟隨在他們身後。他們到了牧師的住處後,夜色中,牧師正抽著煙,在門前來回踱步,等著他們的到來。他們一到,牧師立即把他們請到屋裡,他的妻子拿來一隻蠟燭,屋子裡還有其他兩位村民。牧師問了他們的幾個問題,諸如名字、年齡、家鄉等,然後舉行了結婚儀式,所有在場的人都在結婚證書上簽了字。當然那些從雙桅帆船上來的人沒有簽字,他們拒絕碰任何紙張。 下午送船長到鎮上的那艘船正在他們上岸的地方等著他們。船長祝福他們平安幸福,和巴納比使勁地握了一下手,然後調轉船頭,順風離開了,把海岸和那些奇怪的人遠遠地拋在了黑夜裡。 在黑夜中行駛時,他們能夠聽到雙桅帆船上帆被提起來時發出的吱吱嘎嘎的聲音。根據這個聲音,他們知道船再一次出海了。巴納比再也沒有見過這些人,我也沒有聽說其他人見過這些人。 午夜時分,船終於到達了哈特萊特先生在華爾街的碼頭上,當他們往巴納比家走的時候,街道上一片漆黑,一點聲音也沒有。 你可以想像得到,當聽到有人這麼晚敲門,巴納比親愛的繼父穿著睡袍,舉著蠟燭開門時,看到他的兒子和一位年輕漂亮的小姐站在門口的時候是多麼得意外和吃驚。 這個好人的第一個念頭是“美女海倫號”到港了。巴納比一直沒有解釋,就進了房間。直到他們坐定,確定十分安全時,才把自己奇妙的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繼父。 “巴納比,這是今天下午有兩個外國水手給你留下的,”這個善良的老人領著兒子穿過大廳,舉起蠟燭說。在餐廳門邊靠牆的地方放著一些東西。 當他看到這是約翰·馬利歐從牙買加搶到手的兩箱財寶中的一箱時,他禁不住驚訝地大聲叫起來。當然這些箱子後來又被海盜們從“美女海倫號”搶了過來。至於哈特萊特先生,他根本猜不到這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第二天,一個人帶來了“美女海倫號”的消息,她現在已經進港,當然還有一個可怕的消息,那天晚上船在海上遭到了襲擊,而且約翰·馬利歐先生死了。死亡的原因是那天晚上他突然看到了被他親手殺害的老船長,他認為老船長已經死了,並且還被埋了,但是老船長的突然出現把他嚇得休克,而且因為過度緊張而精神崩潰。當海盜們帶著那位年輕女士、巴納比和兩隻旅行箱走時,船上有人發現約翰·馬利歐先生倒在甲板上全身痙攣、口吐白沫、臉色發紫,好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人們把他抬到了他的床鋪上,第二天上午十點時,他死了,死前一直沒有掙開眼睛,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至於那個惡棍僕人,從那以後就沒有人再看到過他。他到底是跳進了海裡,還是被襲擊船隻的海盜們帶走了呢?誰也說不清楚。 當哈特萊特先生聽到巴納比的故事後,本來無法確定那些人送給巴納比的那箱財寶到底是不是屬於自己的兒子,但約翰·馬利歐死亡的消息卻使整個事件看起來清楚了。就算那箱財寶不屬於巴納比,但毫無疑問它屬於他的妻子,因為她是約翰·馬利歐先生的合法繼承人。於是,這批數量巨大的財寶(估計總價值達到了六萬三千英鎊以上)就落到了著名海盜威廉·布蘭德的孫子巴納比·楚手中。約翰·馬利歐因為沒有男性子嗣,所以他在英國德文郡的地產就由馬利歐上尉繼承了,就是本來馬利歐小姐要結婚的那個人。 至於另外一箱財寶,再也沒有聽說過,巴納比也猜不出它是作為戰利品被海盜們平分了呢?還是被海盜們帶到某個外國島嶼上瓜分了呢? 故事就這樣結束了,只能這麼說,不管當時在槍出膛時的亮光中看到的是布蘭德船長的幽靈還是活生生的人,我們唯一想說的是,沒有人再聽到過他的消息,而且自從他在1733年在哥布拉河岸上被約翰·馬利歐船長從背後射殺的那天起,就再也沒有人聽到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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