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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三輯大眾讀者

里柯克幽默小品選 里柯克 13564 2018-03-21
第三輯大眾讀者(1) ——書店研究 “想到店裡看看?噢,當然,先生。”他打招呼說。 然後,他一邊彬彬有禮地把雙手合在一起擦來擦去,一邊透過眼鏡向我投來銳利的一瞥。 “在店後面左邊的書架上,您會找到些也許會使您感興趣的東西,”他說,“在那兒我們備有一套重印的叢書——如《從亞里士多德到亞瑟?巴爾福的一般知識》,一毛七一本。或者,您也許想看看《已故作家群英錄》吧,每本一毛錢。斯拜婁先生,”他叫道,“帶這位紳士看看我們的重印經典——一毛錢一本的那套。” 說著他朝一個銷售員招了一下手,接著就把我置之腦後了。 換句話說就是,他片刻之間已推斷出我是哪一流的人物。雖然我去百老匯大街買了頂灰綠色軟呢帽,還繫了一條點綴著錢幣般大小的花斑的俏領帶,但是這一點用也沒有。這些小小的裝扮根本掩蓋不了內在的靈魂。我是一個教授,他知道這一點,或者,至少可以說他能立刻推斷出這一點——這也是他生意的一部分。

十個街區內最大的書店的銷售經理,是不會看不准顧客的。他當然知道,作為一個教授,我根本不是什麼好主顧。正如所有逛書店的教授一樣,我來到書店無異於一隻黃蜂飛向一罐敞開的橘子醬。他知道我會在店裡賴上兩個小時,不是妨礙這個就妨礙那個,最後才買上一本重印的《柏拉圖對話錄》,或《約翰?彌爾頓散文全集》,或洛克的《人類理解論》,或是其他類似的陳舊貨色。 至於說真正的文學品味——也就是欣賞封皮有如裝了彈簧而且附有捲首畫的那種上個月才出版的一塊五毛錢一本的小說的能力——我是沒有的,他清楚這一點。 他瞧不起我,那是當然的。但正如書店行業的一句格言所說,一個教授站在角落裡埋頭讀書的形象能使書店生輝。真正的顧客們喜歡這種形象。

正由於這一點,就連塞里耶先生這麼時髦的經理都容忍了我在他書店裡面的一個角落裡的存在。也正是由於這一點,我才有機會見識他那些與他真正的顧客打交道的手腕——我得承認,他那些手腕運用得非常成功,難怪所有的出版界人士都公認他無疑是美國文學的一根頂樑柱。 我並不想站在某處像間諜似的偷聽別人的談話。說實話,其實我立即就被一本新翻譯的《埃皮克提圖道德論》吸引住了。那本書印得很精緻,裝訂得也很好,而且只需花一毛八分錢,因此我當即就很想把它買下來,儘管看來最好是先翻閱一下。 我還沒翻完開頭的三章,突然我的注意力就被書店前面的談話吸引過去了。 “你肯定這是他最近的作品嗎?”一個穿戴入時的婦女在問塞里耶先生。

“噢,沒錯,拉塞里葉夫人,”那位經理回答說,“我向您保證這是他最新的作品。真的,它們昨天才到哩。” 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一堆大大的書。那些書的封面是藍白相間的,色彩挺明快。我能看清書名那兩個燙金字——《金夢》。 “噢,沒錯,”塞里耶先生重複道,“這的確是史拉什先生最近的作品。它銷得可好啦。” “那就行了,”那位女士說,“你知道吧,有時候還真容易上當:我上個星期來這兒,買了兩本看樣子很棒的書,我回到家里之後才發現兩本都是舊書,是六個月以前出版的,我記得是。” “噢,天啦,”那位經理以抱歉的口氣說,“拉塞里葉夫人,實在對不起。請讓我們派人去把它們取回來,換別的書給您吧。” “噢,那沒關係,”那位女士說,“我當然不會去讀它們。我把它們給了我的女僕。反正我估計她是看不出新舊來的。”

“我想她看不出來,”塞里耶先生說道,露出一絲居高臨下的微笑,“當然如此啦,夫人,”他以時髦書商的和藹姿態繼續閒聊起來,“諸如此類的事是時有發生的。昨天我們就碰到這樣一件非常頭痛的事情。我們的一位來得最勤的顧客跑來,急急忙忙地,來買些書帶到輪船上去讀。我們還蒙在鼓裡哩,鬧不清他是怎麼回事——我想大概是僅僅憑書名選書吧,有些先生是經常這樣的——他竟然挑了兩本去年出的書。我們立即打電話去輪船上,只可惜已經太晚了。” “那麼,這本書,”那位女士說,同時慵懶地翻了翻,“這本書好看嗎?是講什麼的?” “這可是一本動人心弦極了的書,”塞里耶先生說,“事實上,是大家手筆呀。評論家們都在說,本季度最動人的書恐怕是非此莫屬了。”說到這裡塞里耶先生停頓了一下,不知怎的,他的舉止讓我想起我在大學的課堂裡解釋我本人也不懂的東西時的作派。 “它有一種——一種——力量,就這麼說吧,一種很不尋常的力量,事實上,你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是本月最有力量的一本書。真的,”他舉了一個自己更勝任例舉的理由,補充說,“它的銷量非常之大。”

“你們好像還有好多沒賣掉。”那位女士說。 “噢,我們不得不大量備貨呀,”經理回答說,“來買這本書的人源源不斷。的確,你知道這是一本必定會引起轟動的書。事實上,在某些地方,有人說這本書不應該——”說到這裡塞里耶先生把聲音降得那麼低微,一副投人所好的樣子,我壓根兒沒聽見他的下半句。 “噢,是嘛!”拉塞里葉夫人說,“那好,我想買了算了。無論如何,也該看看這些招來紛紛議論的東西講的是什麼。” 她已開始扣手套的釦子和重新調整毛皮圍巾,這條圍巾已接二連三地把復活節卡片從櫃檯碰落到了地上。接著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噢,我差點兒忘了,”她說,“你們能順便也送點什麼書到我家供拉塞里葉先生讀嗎?他正準備南下到弗吉尼亞去度假。你知道他喜歡讀些什麼,對不對?”

“噢,一點兒沒錯,夫人,”那位經理說,“拉塞里葉先生一般讀的是——呃——我想他主要買的是——呃——” “噢,旅遊讀物和其他類似的東西。”那位女士說。 “太好了。我想我們這兒有拉塞里葉先生愛讀的書,”他指了指左邊書架上那排漂漂亮亮的書,“有《撒哈拉七周遊》,每本七塊;有《半年乘車遊》,實價六塊五毛;有《午後牛車遊》,分上下卷,定價四塊三,優惠兩毛。” “我想這些書他都讀過了,”拉塞里葉夫人說,“至少我家裡有很多這一類的書。” “噢,很可能。可您瞧這兒,《在科孚島食人族裡》——噢是的,我想這本他有了——《在……》——這本,我想他也有了。不過這一本書我敢肯定他會喜歡,今天早上才到的,《在新幾內亞的猴子們中間》。每本十塊,實價。”

說著塞里耶先生把手搭到了一堆新書上,顯然這堆書的數量不亞於《金夢》。 “《在猴子們中間》。”他重複了一遍,那神氣幾乎像是在撫慰那些書似的。 “看來價格相當貴。”那位女士說。 “噢,是挺貴的——貴極了,”那位經理熱情洋溢地重複道,“您瞧,拉塞里葉夫人,貴就貴在插圖上,價真貨實的照片。”——他用手指快速地翻動書頁——“價真貨實的猴子,用相機拍攝的;還有優質用紙,您一看就知道了。事實上,夫人,這本書光製作成本就花了九塊九毛錢。我們當然盈不了什麼利,但我們還是喜歡賣這種書。” 第三輯大眾讀者(2) 每個讀者都樂於了解圖書製作的詳情;而且每個讀者當然都樂於知道書商在賠錢。我意識到,這兩點是塞里耶先生與讀者打交道時所信奉的兩條公理。

於是拉塞里葉夫人非常自然地買下了《在新幾何亞的猴子們中間》,接著塞里耶先生叫一個部下記下了拉塞里葉夫人在第五街的地址,然後點頭哈腰地送這位女士出了店門。 回到櫃檯邊的時候他的舉止與先前判若兩人。 “那本猴子的書,”我聽見他對他的助手說,“會很難銷。” 但他沒有時間進一步細想。 另一位女士進店裡來了。 這一回,即使是一個眼力不如塞里耶先生的人,都可以從來客那華貴的深色喪服和陰鬱的臉色,一眼就看出她是一個感傷的寡婦。 “想要本新到的小說吧,”經理又是老調重彈,“有的,夫人,這兒有本很感人的,《金夢》,”——他一副為書名著迷的痴態——“一個很可愛的故事,可愛極了,事實上,夫人,評論家們都在說,這是史拉什先生所寫的最感人的小說。”

“這本書好看嗎?”那位女士說。 我開始意識到所有的顧客都這樣問。 “好看極了,”經理說,“是一個愛情故事——非常簡單、甜蜜,但感人極了。真的,書評上都說這是本月最動人心弦的書。我妻子昨天晚上還在大聲朗讀哩。她感動得熱淚直流,簡直沒法再讀下去。” “我想這是一本很安全的書,對吧?”那位寡婦說,“我想買給我的小女兒看。” “噢,非常安全,”塞里耶先生用幾乎是父親一般的語調說,“事實上,寫法是很傳統的,和過去那些可敬可親的經典一樣,就像”——塞里耶先生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他的眼中明顯地流露出一絲疑惑之光——“就像狄更斯、菲爾丁、斯泰恩等人的作品。我們向神職人員賣了不少,夫人。”

那位女士於是買了一本《金夢》——店員用綠色的彩光紙把它包紮了起來,然後她就出了店門。 “你們有適合假期讀的輕鬆點的書嗎?”接下來的一個顧客用輕快的聲音大聲問道——他那神氣像一個準備去旅行的股票經紀人。 “有,”塞里耶先生回答說,他的臉幾乎堆滿了笑容,“這兒有一本棒極了的書,《金夢》,是本季度最幽默的書——簡直可以笑死人——我妻子昨天還在大聲朗讀它哩。她笑得直不起腰來,簡直沒法再讀下去了。” “多少錢一本,一塊嗎,一塊五,好吧,給我包起來。” 櫃檯上響起錢幣的丁當聲,然後那位顧客就走了。我開始清楚地認識到,只想買一毛八一本的《埃皮克提圖》和每本一毛二的“重印世界文學名著”的教授們和其他學院人士,在圖書銷售業中所佔的地位何其可憐。 “您好,法官,”經理對下一個顧客說,此公戴著寬邊呢帽,大腹便便的好不威武,“想要海洋小說?當然,像您這樣用腦偏多的人,讀讀小說無疑是件大好事。這兒有一本最近出的最新的書,《在新幾內亞的猴子中間》,定價十塊,四塊五優惠給您。光製作成本就花了六塊八。我們快賣光了。謝謝您,法官。替您送上家去嗎?好的。再見。” 接下來顧客們來來去去,接連不斷。我注意到,儘管書店裡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估計有上萬本吧——但塞里耶先生顯然只在銷售其中的兩種。每個女顧客到店裡,買走的是《金夢》;每個男顧客來,買走的是《在新幾內亞的猴子中間》。對這位女士,推薦《金夢》的理由是它剛好適合在假期讀;對另一位女士,推薦它的理由則是它正好合適在休完假之後讀;第三位女士把它當作雨天良友來買;第四位來買時它又成了晴天讀物。猴子的故事被當成海洋故事、陸地故事、叢林故事和高山故事賣了出去,售價依據塞里耶先生對顧客的不同估價而各不相同。 忙了兩個小時之後,書店空閒了一會兒。 “威爾弗雷德,”塞里耶先生轉過身去對他那位領頭的店員說,“我準備出去吃午飯。你要盡最大努力推銷那兩本書。我們準備再賣上一天,然後就拉倒了。我要去找多肯姆一狄斯康特公司,也就是出版商,把球踢回給他們,看他們怎麼辦。” 我感到我在店裡逗留得太久了。我拿著那本《埃皮克提圖》走了過去。 “您好,先生,”塞里耶先生說,他立即再一次表現出了職業風範,“《埃皮克提圖》?一本很棒的書。一毛八。謝謝您。也許我們還有其他或許令您感興趣的東西。我們的小間裡還有些二手貨,或許您有興致看一看。有一套《亞里士多德》,上、下卷,字印得細極了,簡直難以辨認,您也許會喜歡;還有一本昨天到的《西塞羅》,求之不得的好書,被濕氣弄壞了一點;我想我們還有一本《馬基雅維里》這一本很特別,幾乎散架了,封面也沒有了。一本很難得的古書,先生,您要是專家就用得著。” “不,謝謝,”我說。然後,出於一種早已在我心中滋長而且我無法抗拒的好奇,我說,“我要那本——《金夢》,您好像覺得它棒極了,對吧?” 塞里耶先生用他那銳利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他知道我並不想買那本書,而且也許像其他次要人物一樣,他一時間也有點六神無主了。 他搖了搖頭。 “買賣難做啊,”他說,“出版商硬是把這類東西塞給我們,我們不得不儘自己的努力。他們陷入困境了,我明白這一點,他們正眼巴巴地盼著我們拉他們一把哩。他們正在大規模做廣告,或許能脫身也難說。當然,只有一次機會。誰也說不死。很可能我們能使教會人士起來攻擊這本書,要是那樣我們便有救了。否則我們就再沒有什麼指望了。可以想見這本書糟透了。” 一你沒讀過嗎?一我問道。 “哎呀,沒有!”經理說。瞧他那模樣,就像一個被獻上一杯他自己擠的牛奶的擠奶工。 “要是試圖去讀那一本本新書的話,那就有我好受的了。別說去讀,光是追踪它們的動態就夠我受了。” “可那些買了書的人怎麼辦?”我繼續說道,深感迷惑,“難道他們不會感到失望嗎?” 塞里耶先生搖了搖頭。 “噢,不會,”他說,“你知道吧,他們不會去讀它的。他們從來就不讀。” “但無論如何,”我不甘心地說,“你的妻子覺得這是一本好極了的小說。” 塞里耶先生啞然失笑。 “先生,”他說,“我還沒結婚哩。” 第三輯巴特先生的錯覺(1) 巴特先生一生都誤以為他活著是為了做好事。無論費多少時間,添多少麻煩,他都會照做不誤。不管別人是不是想請他幫助,他都會幫上一手,否則便不會心甘。 他把自己所有的時間、熱情和忠告都奉獻出來了,不僅給那些求助於他的人,而且給那些無需他幫助的人——只要有機會插手。 他的朋友無論是誰有點煩人的瑣事,巴特先生都會臉帶笑容地出現在這家人門前,無論何時他聽說哪位朋友要喬遷新居,買賣家具,更換女僕,僱請司機,維修水管,或購置鋼琴——他都會聞風而去,轉眼就到。 有一天晚上我在俱樂部的衣帽間遇到他,當時他正在特別神采飛揚地穿雨衣和長統靴,我一眼便看出他準是又要去做某件善事兒了。 “上樓去吧,”我說:“一起玩玩台球。”從他全身的裝束我可以看出他肯定是不會答應的。 “我親愛的朋友,”巴特先生說,“我真希望能夠奉陪。要是我有時間多好啊。我相信要是我能奉陪的話,您一定會雅興大增的,可是我剛好要出去哩。” “您這是上哪兒去呀?”我問道,因為我知道他巴不得這樣問。 “我正要去看文瓦萊一瓊斯夫婦——您認識他們嗎?不認識?——他們剛來本市,您知道,剛剛搬進新居,就在塞爾德姆大街。” “可那是在郊外呀,”我說:“離車站都大約有一英里遠,不是嗎?” “差不多吧。”巴特先生回答說。 “現在都快十點鐘了,而且外面已開始下雨哩——” “哈,哈,”巴特先生一邊調整雨靴,一邊歡快地說:“我從來就不擔心下雨——它對人有好處。我還沒去過他們家哩,不過我會很容易找到它的。我有一種在夜間找人家的很簡單的方法,只需在那一帶挨家挨戶敲門就行了,敲到一定的時候總能找到的。” “現在上那兒去不是太晚了嗎?”我分辯道。 “我親愛的朋友,”巴特先生熱心地說,“我對此一點也不在意。我放心不下的是,他們年紀輕輕的,才結婚幾個禮拜,剛搬進新居,也許什麼都還沒安頓好哩,而且還孤孤單單的,連個解悶的伴兒都沒有。”他一邊說一邊費勁地穿雨衣,越說越陶醉於自己行善的激情,“天啦!我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才得知他們到本市來了,要不我早在幾天以前就去拜訪他們了——幾天以前——” 說著他就衝進了雨中,他的臉在街燈的映照下閃耀著仁慈的光芒。 第二天吃中飯的時候我在俱樂部再次遇到他。 “哎,”我問道:“你找到瓊斯夫婦家沒有?” “找到了。”巴特先生說:“天啦,幸虧我去了。只是找他們家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不過我不在乎這點,我早料到會這樣的——我至少敲了二十家的門才總算找到了,那兒還沒安路燈,黑燈瞎火的,而且還冷得要命。不過嘛,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一家接一家地砰砰敲門,一直敲到有人開燈,我在每一家門前都喊同樣的話:'您知道文瓦萊一瓊斯家住哪兒嗎?”他們不知道。於是我說:“那好,繼續睡吧。用不著下來開門了。” 但我最終還是找到了。我發現那幢屋子一片漆黑。瓊斯把腦袋從樓上的一扇窗裡伸了出來。 “你好”我喊道,“我是巴特”“實在對不起”他說:“我們已上床睡覺了”“我親愛的小孩子”我又朝他喊道:“沒什麼對不起的,把鑰匙扔下來吧,穿好衣服再下樓,我可以在樓下等你們。我一點兒也不會在意的。” “你想一想,”巴特先生繼續說:“那兩個可憐的傢伙十點半就上床睡覺了,那純粹是由於太冷清太無聊啊!真的,幸虧我去了。'既然這樣,'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那我可得讓他們振奮起來,得把這兒的氣氛搞活一點才行。'” 於是,他們便從樓上下來了,我們坐在運家具的木箱之類上面聊了一會兒。瓊斯夫人想給我煮點咖啡。 “親愛的孩子”說(在他們還是孩子時我就認識他們了),“絕對不行。還是讓我去煮吧”他們不同意。可我非去不可。結果還是我去了——廚房裡亂糟糟的,為了找咖啡我不得不打開至少二十個罐頭盒。不過,最終我還是把咖啡煮好了。 “好了”我說:“喝吧”他們說他們大約一小時以前剛喝過。 “那不算”我說:“一定得喝”於是,我們坐下來,一直聊到了午夜。開頭他們還有點兒冷場,我只好一個人唱獨角戲。但我使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你知道,我要是打開話匣子的話,還是很能神侃的。大約到半夜的時候,他們的興致好像提起來一點了。瓊斯看了看表。 “天啦”他興奮地說:“過半夜了!”我想他一定很高興這樣度過一晚,然後我又更開心地聊了一陣子。每隔一會兒瓊斯就會說:“天啦,到十二點半了。”或“到一點鐘了”等等。 “當然,我一直在留意不要呆得太晚。走的時候我約定今天我再去幫助他們整理東西。他們不依我,但是我非那樣不可。” 第三輯巴特先生的錯覺(2) 就在那一天,巴特先生又去了郊區,幫助瓊斯夫婦井井有條地佈置好了家具。 “我忙了一整個下午,”他後來告訴我說,“脫掉外衣大干了一場。先是掛那些畫——他們早上試圖自己把它們掛起來,可結果沒有哪一幅是掛對地方的,因此我不得不把它們全取下來,'全部取下來。'我說,然後我就認認真真地干了起來。” 幾天以後巴特先生又向我作了進一步的匯報: “是呀,”他說:“家俱全開箱了,並擺了起來,可我不喜歡那種擺法。有不少家具我看著就彆扭。我倒真想勸瓊斯賣掉它們換新的。不過這事兒不急,我要等很有把握了再說。” 自那以後瓊斯先生好像忙得夠嗆,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在俱樂部根本見不著他的影子。 “艾瓦萊?瓊斯夫婦近況如何?”我問道:“在新居住得還舒心吧?” 巴特先生搖了搖頭。 “不成,”他回答說:“開頭我就擔心會這樣。不過我現在正在幫瓊斯遷到離城近一點的地方住。我整個上午都在替他們找公寓,一找到合適的我就搬他們去那兒。我喜歡公寓遠勝過獨門獨戶的私房。” 於是,瓊斯夫婦沒多久就搬家了。然後,巴特先生又替他們選鋼琴,還為他們張羅買牆紙和木器之類的事兒,忙得不亦樂乎。 他們在新家還沒完全安頓下來,突然又出現了新的麻煩。 “你聽說艾瓦萊一瓊斯的事了嗎?”有一天巴特先生憂心忡忡地對我說。 “沒聽說”我回答道。 “他病了——得了某種熱病,這可憐的人——都已得病三天了,既沒告訴我,也沒派人來找我。硬漢們都這個樣兒——總是想單靠自己挺過去。我得馬上去看他才行。” 此後我每天都從巴特先生處聽說瓊斯先生的病情。 “我每天都守在他床邊,”他說:“可憐的人,昨天他一度病情非常嚴重,神誌不清,胡話連篇的。我在另一間房裡都能聽清楚,看樣子他好像覺得有人在追捕他。'那個該死的老混蛋走了嗎?'我聽見他這樣說。” 我走進房去安慰了他幾句。 “這兒沒別的人,我親愛的孩子”我說:“沒別的人,只有我巴特”他轉過身去並呻吟了一聲。瓊斯夫人請求我離開他。 “您看來也累壞了”她說:“到外面去呼吸點新鮮空氣吧”我回答說:“親愛的瓊斯夫人,我累點有什麼關係呢?” 最後,無疑是由於巴特先生的精心看護,艾瓦萊一瓊斯的病又好了。 “是呀,”幾個星期之後巴特先生對我說,一瓊斯現在總算好了,他的病也真夠折磨人的,自從他得病以來我還沒有哪個晚上清閒過哩,總是在忙個不停。不過嘛,先生,我已得到了回報了,這比我所做的任何事都更令我感到欣慰。那小兩口的感激之情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您要是親眼看見就好了。您知道吧,那個可愛的小媳婦生怕我勞累過度,希望我能徹底地休息一下,到某個地方去做一次長時間旅行——她先是建議我去南方。我笑著說:'親愛的瓊斯夫人,那是我最不願去的地方,我最受不了的就是熱。 '她一點兒都不感到為難。 '那就去北方吧,'她說,'去加拿大,最好是去拉布拉多。 '緊接著那個好心的女人就去找來了地圖,看我坐火車最遠能到什麼地方。 '完了您可以穿滑雪靴繼續前進。 '她發現每年春天都有一趟船去昂加瓦,她希望我乘船北上,等下一趟船去時再回來。 ” “那一定令人倍感欣慰,”我說。 “噢,那當然,沒說的,”巴特先生熱情洋溢地說,“我做什麼都值了。它給我的何止是報答。我在世界上沒什麼親戚,我的朋友們便是我的一切。我真是無法向你描述當我想到我所有的朋友時心裡是何等地熱乎,無論是俱樂部的朋友還是城市其他地方的,他們見到我總是那麼高興,總是不願接受我那麼點微不足道的幫助。但若是不能征求我的意見和聽取我的忠告,他們又總覺得什麼事兒都有點兒美中不足。 “比如說瓊斯吧,”他繼續說,“你知道,這已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了——是俱樂部的門衛確鑿無疑地告訴我的——每一次艾瓦萊一瓊斯到俱樂部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兒便是笑盈盈地問:'巴特先生在俱樂部嗎?'想到這一點我心裡就熱乎乎的。”巴特先生停頓了一下,有人會說他已經熱淚盈眶了。要是這樣的話,那他眼鏡上的和善之光透過淚水就像陽光照徹四月的雨水了。他離開我去了衣帽間。 我剛一離開大廳就有一個陌生人進來了,他身體單薄,性情溫馴,一副誠惶誠恐的神色。他鬼鬼祟祟地探步進門,探頭探腦地朝四周張望了一下。 “巴特先生在俱樂部嗎?”他悄悄地對門衛人說。 “在的,先生,他剛去衣帽間,先生,我是不是——” 但那人已轉過身去,直奔大門,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踪了。 “那是誰呀?”我問道。 “先生,”門衛回答說,“是一位新會員,艾瓦萊—瓊斯先生。” 第三輯怎樣成為百萬富翁 我經常和百萬富翁們打交道,我喜歡他們,我喜歡他們的臉相,我喜歡他們的生活方式,我喜歡他們的飲食,和他們交往越多,我就越喜歡他們的一切。 我尤其喜歡的是他們的衣著,是他們灰色的格子褲、白色的格子背心、沉甸甸的金鍊子以及他們用來簽署支票的圖章戒指。呀!他們可真夠氣派的。要是能看到他們六七個人一起坐在俱樂部裡,那才過癮哩。他們的身上哪怕是沾上一丁點灰塵,都會有人跑去為他們撣掉。真的,而且很樂意這*樣。連我本人都巴不得能為他們撣掉點灰塵哩。 我喜歡他們的飲食,但是我更喜歡他們的滿腹經綸。那真是了不起。看看他們讀書就明白了。他們簡直是時刻都在讀書。無論何時到俱樂部去,你都會發現有三四個百萬富翁在那兒。瞧他們讀的那些東西!你準會認為,一個從上午十一點到下午三點都在辦公室操勞、中間只有一個半小時吃中飯的人,定會疲憊不堪。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這些人在辦公室忙碌完之後,照樣能坐下來讀《小品文》、《警察報》和《桃色苑》之類,而且還能和我一樣讀懂其中的笑話。 我很熱衷於做的一件事是在他們之間走來走去,以便能聽到他們的一言半語。幾天前我聽到其中一位闊佬身子往前探著說:“哼,我說了給他一百五十萬,再多一分都不給,要不要隨他的便——”我多渴望能插上一句:“什麼!什麼!一百五十萬!懊!再說一遍!給我好了,要不要隨我的便。就給這一次機會吧,我知道我能馬上答复您。只給一百萬也行,我們馬上一言為定。” 並不是說他們這些人對錢無所謂。不,先生,別那麼想。他們對大筆大筆的錢當然是不太在乎的,比如說一出手便是十萬八萬的。但對小錢可不一樣。除非你了解他們為了一分一厘甚至更少的數目會急成啥模樣,否則你是不會明白他們是如何看重小錢的。 嗨,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兩個百萬富翁到俱樂部來,高興得像發了瘋似的。他們說小麥漲價了,他們倆在不到半個小時就各自賺了四分錢。這賺頭令他們胃口大開,他們點了足以供十六個人吃的一大桌宴席。我為報刊寫稿掙到的錢是這點賺頭的兩倍,我都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好誇耀的。 有一天晚上,我聽見一個闊佬說:“餵,咱們打個電話給組約,給他們兩分五厘錢。”天啦!想想看,深更半夜打電話去人口近五百萬的紐約城,就為了給他們兩分五厘錢,電話費就不止這個數哩!那麼——紐約人是不是大光其火呢?沒有,他們接受了。當然,這是高級金融問題。我不便在此不懂裝懂。此後我打電話到芝加哥,說給它一分五厘錢,另外我還打電話到安大略省的漢米頓,說給它五毛錢,可接線員卻以為我瘋了。 所有這一切當然說明我一直在研究百萬富翁們的做派。我是在研究,研究多年了。我認為對剛剛開始工作就巴望以後再也不用工作的年輕人來說,這種研究可能還是很有幫助的。 你知道,很多人很晚才意識到:假如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就明白了現在明白的事理,那麼,他就不會是現在這副模樣,而完全可能有另外一番作為。而反過來,又有多少年輕人靜下心來想過:假如他當年去了解他現在所不了解的那些東西,那他是否同樣會大有另一番作為呢?這些想法叫人害怕。 總之,我一直在探尋百萬富翁們的成功奧秘。 有一點我是很有把握的:假如一個年輕人想成為百萬富翁,那麼必須對他的飲食和起居倍加小心。看來要做到這一點不容易。但成功從來不是輕而易舉的,總要吃點苦頭。 一個想成為百萬富翁的年輕人,假如他自以為有權在七點半起床,早飯吃強力牌肉食和荷包蛋,午餐喝涼水,而且十點鐘準時睡覺,那他是毫無指望的。你不能這樣做。百萬富翁我可見得多啦,沒見過這樣做的。假如你想成為百萬富翁,在早上十點之前你不應該起床。百萬富翁們從不這樣做。他們不敢這樣。假如有人看見他們早上九點半鐘就上街忙碌了,那他們的生意也就大大掉價了。 節儉的老觀念是大錯特錯的。要想成為百萬富翁,你就得喝香檳酒,多多益善,時時刻刻都喝。除了香檳,你還得喝蘇格蘭威士忌和蘇打水。你得幾乎整個晚上都泡在酒水里,成桶成桶地喝。這玩意兒能使你頭腦清醒,對第二天做生意大有裨益。我見過很多這樣的百萬富翁,他們在早上頭腦是那麼清醒,紅彤彤的臉就像剛煮過似的。 當然,像這樣生活需要決心。不過那玩意兒可以一品脫一品脫地買到。 因此,我親愛的小伙子,假如你想在生意方面更上一層樓,那就得改變一下生活方式。要是房東大娘給你端來熏肉和蛋做早餐,把它們扔到窗外去餵狗好了,叫她給你弄點涼拌蘆筍和一品脫葡萄酒來。然後打個電話給你的老闆,告訴他你十一點鐘到。這樣你就會一步步發達起來。沒錯的,很快就會發起來。 至於百萬富翁們是怎樣賺到一百萬的,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但有一種辦法是這樣的:帶五分錢到城市裡去闖天下。百萬富翁們幾乎都是這樣起家的。他們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都是些家財成百萬成千萬的闊佬啊),他們當初到城裡來闖天下的時候身上只有五分錢。看來他們就是靠這點本錢發起來的。有一次我也差點兒這樣發起來了。我當時藉了五分錢,帶著它急沖沖地跑出了城。假如我不是在郊外碰到一家酒館而把那五分錢給花了,那很可能今天我已經發了哩。 另一種行之有效的辦法是創辦一點什麼。規模要大,要做別人從沒想過的事兒。比如說,有一個我認識的闊佬告訴我說,想當年他在墨西哥,身無分文(他在中美洲把那五分錢的本錢虧掉了)。他注意到那兒沒有發電廠,於是他就創辦了一個,結果大賺了一筆。我認識的另一個闊佬也差不多,他初闖紐約時也是身無分文。不過,他突然想到紐約城需要蓋一些比以往所蓋高十層的高樓。於是他就蓋了兩座,緊接著就把它們賣掉了。很多百萬富翁都是用這種簡簡單單的方法發起來的。 當然,還有一種方法比上述任何一種方法都要容易。我幾乎討厭把它說出來,因為我本人也想靠它發財。 我是有天晚上在俱樂部偶然聽說的。俱樂部裡有一個老先生,他極其富有,臉相活像一條土狼,在他們那類人中是出類拔萃的。我以前從不知道他是如何暴發起來的。因此有一天晚上,我向一個百萬富翁打聽一下布洛格斯這老傢伙是怎樣發起來的。 “他怎麼發的?”他輕蔑地回答說,“嗨,他是在孤兒和寡婦身上發的財。” 孤兒和寡婦!媽呀,這個生意可真絕!誰能想到孤兒和寡婦身上會有財可發呢? “可怎麼個發法呢?”我很小心地問道,“難道從他們身上強搶不成?” “嗨,”那人回答說,“他只需把他們放在腳跟下面狠榨就行了,就這麼回事兒。” 瞧,多簡單省事啊!自那以後,我經常琢磨這次談話,很想試一試這一高招。要是我能逮著他們,我會很快地榨乾他們。可怎麼才能把他們弄到手呢?我所認識的寡婦大多數很壯實,要榨她們可不容易,至於說孤兒,不知要榨多少才有點油水。目前我還在等待時機,要是我能弄來一大批孤兒,我倒真要榨榨他們看。 經向人請教,我還發現從牧師身上也可以榨出錢來。他們都說牧師們挺好榨的。不過,或許還是孤兒容易榨一些。 第三輯病理學新論 服飾對人的心身兩方面的健康都有一定影響,人們對此早已有所領會,儘管領會得未免有點模糊。有道是:“三分長相,七分衣裝。”此諺語可謂盡人皆知。之所以有此一說,歸根究底,是因為人們有一種共識,即:衣著反過來會對其穿戴者施加強烈影響。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事例都足以證明此言不假。一方面我們注意到,大凡步履雄健,精神抖擻之人,無非因一襲新衣得以意氣風發而已;而另一方面,某人若是意識到自己屁股後面有一補丁或是發現自己的鈕扣所剩無幾,他準會自慚形穢之至,形情沮喪至極。然而,儘管日常所見已使我們對典型的衣著病及其不良影響有了一定的了解,迄今還沒有人做任何努力使這方面的知識得以系統化。而敝人自以為在這方面有所造詣,能對我們的醫療科學做頗有價值的補充。由衣著失調這一致命弊病導致的種種惡疾,理應得到科學的分析,而其療法亦應包含在醫療技藝的原理之中。五花八門的衣著病,可以粗略地分為內科和外科兩大類;而根據使各患者遭罪的衣物不同,這兩大類又可分為若干小類。 內科 在所有的衣物中,最容易致病的恐怕莫過於褲子了。因此,首先探討褲子諸症,當為最得要領者。 一、Contractic pantalunae,即“褲管尺寸不足症”。此疾常見於發育期的青年,常給患者造成莫大的痛苦。其首要症狀是,靴子和褲管之間出現空檔(或曰:“脫節”)。與之相隨的症狀是,患者有一種揪心的丟臉感和深恐遭人嘲笑的病態憂慮。此症用長靴治療頗有成效。不過,此療法雖受到普遍推崇,卻有用藥過猛之嫌。誠然,用上長及膝蓋的靴子便可收藥到病除之效。然而,患者唯有深夜才能除去靴子,不能不說乃美中不足。 與“褲管尺寸不足症”相關聯的常見並發症有—— 二、Inflatio Genu,即“褲膝腫大症”。此疾的症狀與上述病症相似。患者對站立姿勢有厭惡之感,而且當病情惡化,也就是說,當患者不得不站立時,其頭部低垂無力,其表情痛苦呆笨,其目光則總是滯留在褲膝突出的腫大部位。 對於以上二病,我們力所能及的任何舉措,只要能使患者擺脫對其疾病的病態認識,只要能減輕其心理負擔,便可大大改善患者整個機體的狀況從而加速其康復。 三、Oases,即“補丁症”。此症可爆發於褲上任何部位,其嚴重程度各不相同,有些無關宏旨,有些卻實在要命。此症最令人痛苦者,莫過於“補丁與原褲顏色各異症”。身患此症者極其抑鬱苦悶,心態幾近反常。與樂觀之人交往,或通過讀書、種花養性恰情,或許可收迅速改觀之效。不過上上之策,乃是徹底換裝,如此定可藥到病除。 四、侵襲外套的一般無重病可言,然而也不乏例外—— Phosphorescentia(即“磷光斑斑症”)便是如此。此症的確會對患者的整個機體造成損害,其例證經常可見。究其病因,不外乎兩點:一是纖維面料因年深月久而逐漸老化;二是累遭毛刷之苦更使其每況愈下,此疾有一個特殊症狀,那就是:患者深感渾身不自在,卻說不出個所以然。此疾另有一毫無例外的症狀:患者總是討厭戶外活動。患者會找出萬千個藉口',其目的不外乎避免外出。即使是到街上漫步一會兒,他都會避之唯恐不及。堅決地駁斥諸如此類的藉口,乃是患者的醫學顧問之天職。 五、關於背心,科學所確認的病症只有一種—— Porriggia,即“積粥症”。此疾乃反复濺粥於背心累積而成。主要因患者精神冷漠而起。一般而言無多大危害,反復用汽油熱敷可有顯著療效。 六、Mortificatio Tills,即“帽綠症”。此疾常與“磷光斑斑症”(見前文)並發,其症狀與“磷光斑斑症”相同:患者厭惡戶外活動。 七、Sterilitas,即“脫毛症”。此疾乃另一帽病,於冬天尤為流行。究其病因,到底是帽毛脫落還是帽毛停止生長,目前尚無定論。無論患何種帽疾,患者的心情無一不極其壓抑,其臉部則深深地打著陰鬱的印記。凡涉及帽子的病前史的問題,無一不使患者特別地神經過敏。 因篇幅有限,對某些小疾只好忍痛割愛,例如…… 八、Odditus Soccorum,即“襪子左右不配症”。此疾本無傷大雅,然而一旦與“褲管尺寸不足症”並發,亦足以令人驚恐萬分。突然意識到此疾發作之際,患者可能剛好闊論於演講台上,或是侃談於社交場合。因事出意外,即便想求助於醫,亦不可得。 外科 此類疾病目前只可能擇其二、三典型而論之。 一、Explosio,即:“鈕扣失落症”。此症為需進行外科手術的最常見病。它起始於一系列輕微破裂——有可能是內在的,開始時不會引起任何警覺。然而不久患者便會隱約地感覺到不自在,進而會用細線捆紮尋求解脫——此習慣一旦形成,若患者沉溺其中,久而久之必定積重難返。作為權宜之計,用火漆也可治療此疾。然而,欲求機體之長治久安,此法萬萬不可濫用。長年累月沉溺於細線捆紮或是濫用火漆,勢必導致以下結果—— 二、Fractura Suspendorum,即“背帶斷裂症”。此症會導致機體的總體崩潰。患此症者往往是突然遭到“鈕扣失落症”的襲擊,頓時感到無地自容、痛不欲生。身心強壯者或許還可望從休克中恢復元氣。但那些沉溺於細線捆紮而被掏空了身子的人,必定從此一蹶不振。 三、Setura Pantalunae,即“褲裂症”。此疾一般因坐在熱蜂蠟上或掛在鉤子上而起。發生在年幼之輩身上時,此症常伴有嚴重的“襯衫膿腫症”。不過,在成人身上此並發症較為少見。該病與其說是肉體上的,不如說對精神更為有害——患者的心靈深受強烈的羞辱感折磨,感到自己臉面喪盡。唯一可行的療法是立即採取隔離措施,對感染部位施行手術縫合。 在結束本文之前,或許還可以再進一言:患病的症候剛一出現,患者便應毫不遲疑地立即就醫於縫紉高手。因篇幅所限,本文自然不可能包羅萬象,卻可能有拋磚引玉之功。有待去做的事尚有很多,有心人在此領域將會大有可為。本簡陋短文若有助於提起醫業人士對此有待探索之領域的興趣,則本作者心滿意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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