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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3

淑女的眼淚 萨德 19548 2018-03-21
“我的老爺,”杜布瓦把我介紹給他時說,“這就是您要的姑娘,全格勒諾布爾的人都對她感興趣。……這就是遠近聞名的泰瑞絲,本來和那些製造偽幣的人一起被判處絞刑,後來說是她無辜而且很道德,就被釋放了。您看到我為您服務的技巧了吧,我的老爺?半個月前您表示極其渴望把她搞來供您消遣,今天我把她帶給您了。與里昂本篤會修道院的那個漂亮的女孩相比,或許您會更喜歡她;雖然您以前也寵愛過那個女孩,她馬上也會到這兒來。那個女孩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非常美,而這一位呢,非常講道德,美德就是她生命的構成部分。您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坦率、更誠實的了。她們兩個人都歸您所有了,我的老爺,您今天晚上把她們兩個一塊玩也行;今天只玩一個,明天再玩一個也行。至於我嘛,我得向您告辭了。我向您報告一下我在格勒諾布爾的活動情況。死了一個,大人,那個男人死了,我就溜之大吉了。”

“餵!不必,不必,可愛的女人,”主人大聲叫嚷,“你就待在這兒吧,什麼也不用害怕,有我保護你呢!你是我的快樂靈魂,只有你才有本領給我的各種遊戲刺激、滿足。你罪行幹得越多,我就越愛你愛得發狂。……不過,這個泰瑞絲,她很漂亮……” 接著,他問我: “姑娘,多大歲數了?” “二十六歲,我的老爺,”我回答說,“傷心事已經太多了。” “是呀,是呀,傷心事、倒霉事,這些我都知道,不過,這正是使我開心的、我所需要的東西。咱們就要結束你的坎坷命運了。我向你保證,不出二十四小時,你就不會不幸了……” 接著,他大聲笑著說: “杜布瓦,我有辦法結束任何姑娘的不幸,對嗎?” “當然對啦,”這個可惡的女人說,“如果泰瑞絲不是我的朋友,我就不會領她到您這兒來了。她為我出了力,總得得到報酬呀!您永遠也想像不出,我的老爺,這個可愛的女人在我在格勒諾布爾的行動中有多大的用處。您十分願意替我來感謝她,我請您好好替我謝謝她。”

雙方的言談這樣晦澀,杜布瓦帶我進來時所說的那番話,我面前的是這麼一個人,以及他們提到的那個年輕女孩,這一切立刻使我的想像中充滿難以向您描述的混亂。我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直冒冷汗,只覺得快要暈倒了,就在這時,這惡魔終於以實際行動讓我明白了。他一上來就吻了我兩三下,我們的嘴巴不得不結合在一起了:他啜我的舌頭,吸吮它,他的舌頭伸進我的喉嚨深處,似乎一直要吸走我的喘息。然後,他命令我在他面前低下頭去,揪起我的頭髮,仔細觀察我的脖子。 “噢!太棒啦,”他一面大叫,一面使勁掐我的脖子,“我從未見過連接得這麼好的,讓它斷開真是妙不可言!” 最後這句話證實了我的一切疑慮:我再次落入了受殘忍性慾支配的淫魔的掌握之中,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欣賞用金錢搞來的女人的痛苦,或者說是死亡,這下子我又有了喪失生命的危險!

這時,有人敲門。杜布瓦出去,馬上領來了她方才提到的里昂的女孩。 現在,我來向您略略描述一下您將看到和我在一起的這兩個新的人物。我從來不知道這位老爺的姓名與狀況,我已經對您說過了,他是個四十歲的男人。他身材瘦長但顯得孔武有力,盡是粗大黑毛的胳臂上總是肌肉凸起,說明他身體健康,力大無比。他的面孔被慾火燒得通紅,小小的黑眼睛透著邪惡歹毒,牙齒鋒利,整個神情狡黠透頂,勾稱的身材,身高超過一般人。我還從沒有見過如此多毛的男人,就像神話裡所說的半人半羊怪似的。雙手枯乾僵硬,手指長長的,力量想必賽過老虎鉗。至於他的性格嘛,我覺得是強硬、粗暴、殘酷。他有時會轉向譏諷嘲弄,這是為了給他幹的壞事添油加醋。面對這樣的男人,這種壞事是在所難免的。

歐拉麗是那個里昂小女孩的名字。只要看見她就可以判斷出她的出身與品德。她本是里昂的名門閨秀,是杜布瓦誘騙來的,她詐稱要把她帶去同她熱烈愛戀的情人幽會。她天真、純潔,令人迷醉。她有一副能夠想像出來的最甜美的面孔。剛滿十六歲的歐拉麗長著一副處女的臉蛋,她童稚般的爛漫無邪與其秀麗的容貌相得益彰。她的臉色不夠紅潤,但這只會使她更令人感興趣。她那雙美麗的黑眼睛明亮晶瑩,這就使她俏麗的臉龐顯出了一些精神。她那稍微有些大的嘴巴中佈滿了最漂亮的牙齒,已經十分豐滿的胸脯好像比她的膚色還要白。她生下來就是讓人畫的,她的任何部位尚未受到肥胖的損害。她的體態滾圓、豐腴,肉體結實、柔嫩、胖乎乎的,杜布瓦聲稱不可能見到更漂亮的屁股了。我在這方面算不上個鑑賞家,請允許我對她說的話不作評判吧。她稀疏的頭簾影影綽綽地遮擋著前額,一頭金黃色的秀髮飄盪在這些迷人的魅力之上,使這些魅力更加刺激。似乎隨意將她構造的自然為了使它的傑作盡善盡美,還賦予她最溫柔、最可愛的性格。嬌嫩、柔美的鮮花,您妝扮大地片刻時光只是為了立刻就凋零嗎?

“噢!夫人,”她認出了杜布瓦,便對她說,“您就是這樣欺騙我的!上帝啊!您這是把我帶到哪兒來了?” “你就會知道了,我的孩子,”這裡的主人說,同時突然把她拉向自己,開始了他的親吻,與此同時,我的一隻手在他的命令下刺激他。 歐拉麗打算反抗,但是杜布瓦把她壓在這個淫棍身上,使她失去了任何躲開的可能性。這場淫樂持續很久:鮮花越是水靈,齷齪的大胡蜂就越喜歡吸取其花蜜。 “太好了,”老爺說,“杜布瓦,你給我送來了兩個小姑娘,她們會讓我快活得要死,你服務得很好,我得好好獎賞你。到我的臥室裡去,親愛的女人,你也跟我們來,在後面跟著。”他領著我們,繼續說道,“你今天夜裡再走,我晚上還需要你。”

杜布瓦遵命跟著。我們來到這個荒淫無恥的傢伙尋歡作樂的屋裡,有人把我們扒得一絲不掛。 唉!夫人,我不打算向您描述我既是見證人又是受害者的那些令人髮指的行徑了。這淫魔的樂趣就是劊子手享受的那種。惟一滿足他性慾的辦法就是砍斷女人的脖子。我那不幸的同伴……噢!不,夫人……不,您別要求我講述了吧!等待我的將是同樣的命運。在杜布瓦的慫恿之下,這個魔鬼決定使我受的折磨更加可怕。這時,恢復體力的需要使他們二人坐到了飯桌旁邊……多麼荒淫無恥啊!不過既然她救過我的性命,我怎能怨恨她呢?這兩個人酒足飯飽,喝得爛醉如泥,在殘羹剩飯中醉得不省人事。我一看見他們這副模樣,就抓起杜布瓦為了在主人面前顯得更厚顏無恥脫掉的裙子和短斗篷,穿了起來,然後,拿起一根蠟燭,向樓梯奔去。這房子裡僕人不多,對我的逃走沒有什麼障礙。只碰到了一個男僕,我裝出驚惶失措的模樣,叫他趕緊去救他的主人——他快死了。我順利地來到門口,但是不知道走哪條路,我來的時候,他們沒有讓我看見道路。只好碰上哪條路,就算哪條路。湊巧正是去往格勒諾布爾的大路。世人只要稍得命運的青睞,一切都會順利。到達那家旅店時,大家仍在睡覺,我偷偷溜進去,直奔伐布瓦的房間。我敲門,伐布瓦驚醒了,見我這副模樣,幾乎認不出我了。他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向他陳述了我既是受害者又是見證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您可以讓人逮捕杜布瓦,”我對他說,“她離這兒不遠,也許我可以帶路。該死的女人!除去這些罪行之外,她還拿走了我的衣服和您給我的五個路易。” “唉!泰瑞絲,”伐布瓦對我說,“您肯定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姑娘了,但是,您看到了,作為一個正直的女人,在您遭受苦難時,上帝總有一隻手保全了您。這應該成為您永遠做一個有道德的人的一個新的理由,做好事總會得到報答的。我們不去追捕杜布瓦,理由嘛,昨天跟您說過了,我們就彌補她給您造成的損害算了,首先,這是她拿走的您的錢。一個小時之後,會有個女裁縫送來兩件衣服和一些內衣。可您必須走,泰瑞絲,今天就得走。貝特朗夫人等著呢,我已經請她推遲幾小時出發,您去找她吧。”

“噢,樂善好施的年輕人!”我叫喊著撲進恩人的懷抱之中,“您為我做的好事,上帝總有一天會報答您的。” “走吧,泰瑞絲,”伐布瓦一邊回答,一邊擁抱我,“您希望我得到的幸福,我已經得到了,因為是我給了您幸福……再見吧。” 我只好離開了格勒諾布爾,夫人。如果說我在這座城市中沒有得到我設想的全部幸福的話,那麼至少在這裡我遇到了在任何其他城市中都沒有碰到的這麼多的好人,他們同情我,慰藉我的痛苦。 領著我的女人和我坐著一輛帶篷子的小馬車,我們從車廂裡趕著馬匹。車裡有貝特朗夫人的貨物,還有一個她還在吃奶的十五個月大的女嬰。不幸的是,我很快就非常喜歡這個孩子了,就和賦予她生命的女人能夠做到的一樣。

貝特朗是一個相當齷齪的女人。她性情多疑,多嘴多舌,是個令人討厭的長舌婦,心胸又非常陝隘。我們每天晚上都把她的全部物品搬到旅舍裡,並且睡在同一個房間裡。一直到里昂前,一切都很順利。但是,就在這個女人在這個城市里處理事務的三天時間裡,我碰到了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人。 一天下午,我和旅店中的一個女僕(我請她出來陪我)正在羅納河堤上漫步,我突然看見了“林中的聖母瑪麗”修道院的安東寧神父,他現在是這座城裡本篤會修道院的院長。這個修士走近我,在低聲尖刻地斥責我逃走之後,示意只要他向勃良第的修道院說一聲,我就有極大的危險會被抓回去,然後,他稍稍緩和語氣又補充道,如果我願意立刻同陪著我的姑娘一起去看看他的新住所,他就什麼也不說出去,他覺得這姑娘身材不錯。

接著,他對陪伴我的姑娘也提出同樣的要求,“我們將付給你們很高的工錢,我們那裡有十個人,如果你們殷勤周到、有求必應的話,我答應每人至少給一個路易。” 這些話羞得我滿臉通紅,有片刻工夫,我想讓這個修士相信他認錯人了,但是沒有成功。我試著用手勢制止他,但是沒有任何東西能夠使這個魯莽的傢伙安分下來,他反倒更加狂熱地堅持要求。最後,看見我們不斷拒絕跟他走,他只好一個勁兒地詢問我們的住址。為了擺脫他,我告訴了他一個假地址,他記在小本子上。他離開我們時,向我們保證他很快就會再見到我們。 在返回旅店的途中,我盡力向陪同我的姑娘解釋了認識這個人的不幸的經過。但是,或者是我所說的她並不滿意,或者可能是由於我拘守道德,剝奪了她一次碰碰運氣的機會,她本想掙到很多錢的意圖落了空,她倒對我非常生氣。當我馬上要告訴您的不幸的災難降臨的時候,從貝特朗夫人的言談話語中我看得非常清楚她捅了出去。不過,那個修士沒有再出現,我們又出發了。 我們從里昂出發時已經晚了,因此頭一天只能在維爾弗朗什過夜了。在那裡,夫人,可怕的不幸降臨到我的頭上,使得我今天以罪犯的身分出現在您的面前。但在這件事情中我絲毫沒有任何過錯,正如您知道我在以往任何事件中屢遭命運打擊一樣,把我推入災難深淵的不是別的,只是我的心地善良和男人們的凶狠殘暴。 晚上六點鐘到達維爾弗朗什之後,我們趕緊吃飯、睡覺,以便第二天走的路程更長一些。我們睡下還不到兩個小時,就被濃煙嗆醒了。好像火就在不遠的地方,我們趕緊爬起來。上帝啊!火已經燃燒得異常兇猛,我們幾乎沒穿什麼衣服,就跑出了房門。這時,我想起來了,領著我的女人關心自己比關心自己的女兒更重要,根本沒有想到保護女兒的生命。我來不及告訴她就穿過熊熊的大火奔向我們的房間,火苗把我身上多處燒傷,我抱起可憐的女嬰,衝出來準備把她交給她的母親。我靠在一根幾乎燒垮了的柱子上,雙腳踩空了,當即的衝動就是雙手向前伸出去,這自然的衝動迫使我鬆開了懷裡抱著的寶貝孩子,……她掉了下去,可憐的孩子在母親的眼前陷入火中。就在這時,有人把我拽住了,把我拖了出去。我驚嚇得什麼也不明白,不知道是被救了,還是有什麼災難降臨。我真是倒霉透頂了。等我清醒過來,人已經躺在一輛驛站快車裡面了,我的身旁坐著杜布瓦,她用手槍對著我的太陽穴,威脅我說:如果我膽敢出聲,她就立即把我腦袋打開花。 “啊!可惡的女人,”她對我說,“這下我可抓住你了,這一次你逃不了啦!” “噢!夫人,您怎麼在這兒?!”我大叫一聲。 “剛剛發生的這一切都是我的傑作,”這個魔鬼回答,“我從前是通過放火救了你的性命,如今也要通過放火送掉你的性命……為了抓住你,如果需要,我可以一直追到地獄裡去。老爺得知你逃走了時大發雷霆。我每給他搞一個姑娘就可以得到二百路易,可這次他不但不付給我歐拉麗的錢,還威脅我,要是不把你再給他逮回去,就要我好看!我發現了你,在里昂我差兩個小時沒有趕上你,在抵達維爾弗朗什時又比你晚了一個小時。是我派隨時僱用著的打手放的火,我要把你燒死,燒不死,就把你抓住。我要把你帶回因你逃走而攪得混亂不安的那棟房子裡去,泰瑞絲,把你送回去是要叫你好好受一番罪。老爺發誓說他的任何折磨對你來說都不夠可怕,我們只有到了他的家裡才會下車。那麼,泰瑞絲,你現在對美德是怎麼個看法呢?” “噢,夫人!道德往往成為罪惡的獵物,即使在地球上人的罪孽壓倒了道德,但在天堂它必定是上帝獎賞的惟一對象。”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泰瑞絲,如果真的有一個上帝來懲罰或者獎勵人類的活動,……如果在你不久就將進入的永久的虛無之中,你還可以思考的話,你將會後悔,你的固執使你對那些只用不幸來報答你的幽靈們作出無謂的犧牲!泰瑞絲,現在還來得及,你願不願意做 我的同謀?我可以救你一命,我不忍心看見你在道德的危險道路上不斷地遭到失敗。怎麼?你還沒有因為你的聰明和虛假的原則受夠懲罰嗎?你還要受多少罪才改得過來?還得有多少例證,你才能明白自己選擇的道路是最壞的道路?我對你說過不下一百次了,在一個完全腐朽的社會裡,一個人潔身自好,與大眾背道而馳,到頭來只會遭受曲折和失敗。你指望有個上帝為你伸冤報仇,泰瑞絲,你該清醒了。你杜撰的上帝只不過是一個夢想,它從來只是愚蠢地存在於瘋子的頭腦當中。它是人們出於壞心發明創造的一個幽靈,其目的在於欺騙別人或者用來武裝起一些人來反對另一些人。為人們好的話,本該是當即乾掉頭一個膽敢對他們說有個上帝的那個騙子!殺掉一人,該省掉多少世人流血呀!算了吧,泰瑞絲,一直在行動的、一直很活躍的自然根本用不著一個主人來指揮它。真要有這麼個主宰存在的話,他在創造過程中既然有那麼多的缺點,我們除了給予輕視,加以侮辱之外,還值得我們另樣對待嗎?啊!你那個上帝他要是存在,我就憎恨它,泰瑞絲,我恨之入骨!是的,他如果確實存在,我承認,持續不斷地激怒那些披著他的外衣的人們而取得的樂趣,就成為我不得不假裝對它表示幾分相信的最珍貴的補償。我再問你一遍,泰瑞絲,你願意做我的同謀嗎?現在就有大好良機,我們鼓起勇氣來抓住它。只要你肯幹,我就救你的性命。我們要去的那家主人是你認識的,他單獨一人住在他尋歡作樂的鄉間別墅裡。你知道是怎樣行樂的,那種遊戲要求他與世隔絕,他去那裡尋歡作樂的時候,就只有一名男僕陪伴。你我,再加上在驛車前面跑著的那個男人,親愛的,咱們是三個對兩個。等那個淫棍慾火熾旺,我就去奪過他用來宰殺供他淫樂的女人的大刀,你把他摁住;與此同時,咱們的這個幫手就把他的僕人幹掉。那所房子裡藏著金錢,有八十多萬法郎,泰瑞絲,我可以肯定,這個行動值得一干。你選擇吧,聰明的姑娘,選擇吧,要么去死,要么為我服務。如果你背叛我,把我的計劃告訴了他,我就說是你一個人要這麼幹的,不要懷疑這一點,肯定我佔上風,因為他一向信任我。在回答我之前好好想一想。這個男人是個惡棍,因此殺了他,只當是替法律制裁了他。泰瑞絲,這惡魔沒有一天不殺掉一個姑娘的,泰瑞絲,懲罰這樣的罪行,難道也觸犯美德嗎?我向你提出的這樣合情合理的建議,難道仍然違犯你那些可怕的原則嗎?” “當然啦,夫人,”我回答,“您向我建議的這個行動,目的並不是糾正犯罪,惟一的原因是您自己要犯下一樁罪行。因此,按您說的那樣幹,只能是大壞事,絲毫也不合情合理。退一步說吧,就算您的意圖只是為了人類的苦難向這個男人報仇,您這樣做也還是在幹壞事。因為這樣的報復不關您的事,自有法律制裁罪犯,讓法律採取行動吧!上帝的利劍不會交到我們軟弱無力的手上,我們揮舞它只是對法律的褻瀆。” “好吧!你去死吧,可恨的女人,”怒氣沖衝的杜布瓦接著說,“你去死吧,別再以為你能逃脫自己的命運了。” “有什麼關係呢,”我平靜地回答,“死了,我的一切痛苦都可以解脫了,我一點也不懼怕死亡。那隻是生命的最後安息,只是受苦人的長眠。” 聽見這些話,這只兇殘的野獸向我撲過來,我以為她要掐死我,誰知道她只是對准我的胸部猛擊幾拳,我一叫喊,她立刻就放開了我,她害怕讓驛站的馬車夫聽見。 不過,我們前進的速度很快。跑在前面的那個人提前準備好馬匹,在任何驛站我們都不停留。經過驛站時,杜布瓦就操起她的武器,對准我的心口,……怎麼辦呢?說實在的,我的虛弱和處境已經使我心灰意冷了,以至於我情願死,也不想再求活命而繼續受這份罪了。 當我們準備進入多菲內地區時,忽見有六個人騎馬奔馳在我們的馬車後面,趕了上來,揮舞起馬刀,強迫我們的車停下。我們很快就認出這些騎兵是屬於騎警隊的。他們命令把車趕到路旁三十步遠的一間茅屋旁邊。停在那里之後,他們讓我們下車。我們全都走進農民家裡。杜布瓦罪行累累,卻以難以想像的恬不知恥的傲慢態度質問騎警是否認識她,有什麼權利以這樣的態度對待她這樣身分的夫人。 “我們沒有認識您的榮幸,夫人,”騎警士官回答,“但是我們肯定在您的車裡有一個可惡的女人,她昨天放火燒了維爾弗朗什的一家大旅店。這就是她的相貌特徵,夫人,我們並沒有搞錯。請您允許我們把她帶走,也請您告訴我們,像您這樣一位看上去如此受人尊敬的人怎麼會關照這樣的女人呢?” 杜布瓦更加傲慢,說道:“這再簡單也不過了。假如她確實犯了你們所說的那樁可怕的罪行,我毫無把她藏起來的意思,也不打算站在她的立場上說話。我昨天和她一樣住在維爾弗朗什的這家旅店裡,混亂之中我出發了。我上車的時候,這個姑娘衝到我面前,乞求我可憐她,說是她在火災中喪失了一切,她求我帶她到里昂去,她希望在那裡找到工作。我發了善心,沒有認真地想一想,就同意了她的請求。她一上車,就主動伺候我,我就更加不謹慎了,什麼都答應了她,還把她帶到多菲內來,我家就在這裡,這裡還有我的產業。當然,這是個教訓,我現在認識到了憐憫帶來的一切害處,我一定改正。她在這裡,先生們,她在這裡。上帝保佑我不再對這樣的魔鬼感興趣!我把她交給嚴明的法律,予以嚴厲制裁。我一時上當,相信了她,我請求謹慎地保守這個秘密。” 我要為自己辯護,我要揭發真正的罪犯,但是,我說的話被當作是誣衊性的反駁,杜布瓦只是對之以輕蔑的一笑。噢!貧困和成見,富裕和傲慢,所造成的結果是多麼可怕啊!這樣的一個女人,膽敢自稱菲爾科尼男爵夫人,到處炫耀豪華奢侈,說自己有多少土地,還有個家庭,這樣的女人怎麼可能犯下看起來她在其中沒有一丁點利益的罪行呢?與此相反,一切不都顯示我有罪嗎?我沒有人保護,又一貧如洗,所以,肯定我是有罪的了。 那個士官向我念了貝特朗夫人的控訴,是她控告我的。說是我為了便於偷她的珍寶而縱火燒毀旅店,她被偷了個精光;我還把她的孩子扔進大火裡,令她傷心絕望之至,再也看不見什麼,無法看見我怎樣下手偷竊的。此外,貝特朗還說,我本來就是個蕩婦,在格勒諾布爾僥倖逃脫了絞刑,她只是由於對一個同鄉的年輕人(無疑是我的情夫)過於友善和愚蠢才帶上了我。在里昂,我還公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修士。總之,這個卑鄙的女人為把我毀掉無所不用其極,她出於傷心絕望而捏造出來的、極其惡毒的誹謗無一不把我置於死地。在這個女人的要求下,對現場進行了司法勘察。火是從一個貯存乾草的閣樓裡開始燒起來的,有好幾個人指證,我在火災發生的那天晚上進過閣樓。確實如此。我當時想上廁所,我詢問的一個女僕指錯了方向,我走進了這個頂樓,並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但逗留了相當長的時間,足以使人懷疑我確實犯了被指控的罪行,或者至少有這種可能性。大家知道,這些就是這個年代的證據。我徒勞地為自己辯護,士官的回答只是給我戴上鐐銬。 “但是,先生,”我在讓他銬上我之前還說道,“要是我在維爾弗朗什當真偷了與我同路的女伴的錢財,那麼這筆錢一定在我身上,你們盡可以搜我的身。” 這種天真的辯解只是引起了一陣笑聲。他們斷言我不是單獨一人幹的,我肯定有同謀,我早已把偷到的錢財轉移給了他們,然後我就逃之夭夭了。這時,惡毒的杜布瓦裝出一副慈悲的樣子,她知道我從前在羅登家不幸被打上過烙印。 “先生,”她對那個士官說,“每天都會有不少人犯這樣那樣的錯誤的,所以我有一個想法,請您原諒。這個姑娘要是當真犯了被指控的罪行,肯定不會是頭一回,誰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墮落到這種程度。先生,不妨搜搜她的身,我請求您!要是萬一您在她可憐的身體上發現……不過,要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指控她,那麼請允許我為她辯解並且保護她。” 士官同意檢查一下,……就要搜身了。 這時,我反對說:“等一等,先生,搜身是無濟於事的。夫人非常清楚我身上確實有這種恥辱的痕記;她也非常清楚我是遭遇了怎樣的不幸才這樣的。她的這個花招是又一樁罪行,將和她的其他罪行一起在特彌斯的神殿中被揭穿。把我帶到那裡去吧,先生們。我的雙手就在這兒,戴上手銬吧!只有罪犯才因為戴上它而臉紅,而美德不幸只會痛苦呻吟,但決不害怕。” 杜布瓦說:“啊哈,我真沒想到,我偶爾的一個念頭會有這樣的結果!不過,既然這個女人以陰險的指控來報答我對她的一片好意,所以如果必要的話,我願意和她一起返回去。” “這根本沒有必要,男爵夫人,”士官說,“我們搜查的對像只是這個姑娘。她的交待,她身上的烙印,這一切都證明她有罪。我們只需要帶她走,打擾您這麼長的時間,實在抱歉。” 我立刻被銬了起來,並且被扔在一個騎警的馬屁股上。杜布瓦走了,同時對我進行了最後的污辱:她施捨給我幾個埃居,把它交給了騎警,說是幫助我度過等待審判之前的悲慘時光。 “噢,美德啊!”我受到這樣的奇恥大辱之後大聲嚷道,“你還能接受比這更大的侮辱嗎?罪惡怎麼敢這樣侵犯你,這樣厚顏無恥、不受懲罰地擊敗你!” 我們很快就回到了里昂。一到那裡,我立即被投進刑事犯的牢房。就把我投人罪犯的地牢。在囚犯的登記簿上,我被寫成縱火犯、妓女、殺害嬰兒犯和盜竊犯。 旅店中有七個人被火燒死,我當時以為自己也會被燒死,我想救一個嬰兒,卻招來了滅亡;而真正的罪犯倒逃過了法律警惕的眼睛,躲開了上帝的公正審判。她勝利了,她即將再去犯罪,而無辜受害的我只有身敗名裂的前景可言,等待我的只能是烙印和死亡。 我早已習慣受人誹謗,受到不公正的待遇,隨時都有厄運降臨。從孩提時代起,儘管明知道其中只有荊棘,我還是被培養成樂於為美德獻身,我此刻的已經麻木,再也不覺得痛苦鑽心,我並沒有像自己想像的那樣痛哭流涕。然而,像所有遭受苦難的人一樣,總是盡可能尋找脫離苦海的辦法。我忽然想到了安東寧神父,儘管對他的指望微乎其微,但我還是禁不住期望見著他。我請求見他,他來了。人家並沒有告訴他是誰要見他,於是,他假裝不認得我,我便對看門的說:他的確可能不太記得我了,因為他只在我很年輕的時候指導過我的思想,為此,我要求和他單獨交談。他和對方都同意了。一旦我可以和這個神父單獨在一起了,我就撲過去跪在他的腳下,淚水灑在他的膝蓋上,乞求他救我脫離這險惡的境地。我向他竭力證明我是無辜受害的,我告訴他那個女人因為幾天前他對我說的那些淫蕩的話而對我極為不滿,現在她成了控告我的人。這淫魔仔細傾聽,然後說道: “泰瑞絲,別像你一貫的那樣只要誰侵犯你那些該死的原則你就大發脾氣,你自己看看那些原則把你搞成了什麼樣子!你現在總可以相信了,淫蕩而走運總是比貞潔而倒霉強上一百倍。親愛的小妞兒,你這個案子糟透了,我不需要瞞你。你對我說的那個杜布瓦,既然要你去死對她有極大的好處,她暗地裡一定會積極活動。而貝特朗繼續控拆你,表面上的所有事都對你不利。如今只需要表面現象就可以判你死刑。因此,你算是完了!這是明擺著的事。只有惟一一個可以拯救你的方法,我和總督的關係不錯,他對這個城市的法官們有很大的影 響力。我去對他說你是我的侄女,以這個名義要求釋放你,他將取消一切訴訟程序,我要求把你送到我的家裡去,然後,我就把你劫持走,不過,是要把你關進我們的修道院裡去,你進去了就一輩子別想再出來。在那裡,我也不必對你隱瞞,泰瑞絲,你就得老老實實做我的性奴隸,必須毫不猶豫地滿足我的任何異想天開的要求,同時還得滿足我那些同事的一切要求。總之,你只能充當我最卑順的奴隸,你……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嗎?這個工作很艱苦,你知道我們這種淫蕩之徒的情慾是怎麼回事。你下決心吧,不要讓我等待你的回答的時間過長。 ” “您走吧,我的神父,”我驚恐地回答,“走吧,您是一個魔鬼!您竟敢這樣殘忍地利用我陷入困境,想把我置於不遭侮辱就得死的地步。如果需要,我可以去死,但至少能夠死而無憾。” “隨你的便吧,”這個殘酷的男人離開時對我說,“我可從來沒有強迫過誰交好運。泰瑞絲,美德直到此刻還讓你吉星高照,所以,你很有理由繼續對它頂禮膜拜!……再見吧,尤其不要打算再請我來了。” 說著,他就要出去了,我克制不了一陣衝動,再次投身於他的腳下,哭叫道: “虎狼般的人啊!敞開你鐵石般的心,正視一下我經受的重重苦難吧!不要強迫我接受對我比死還要可怕的條件,才肯解救我於危難之中。” 我猛烈的動作使遮住我的乳房的破衣服掉了下來,我散亂的頭髮在裸露的胸脯上飄蕩,胸脯上灑滿了淚水。一見此景,這淫魔燃燒起慾火,便要求立刻得到滿足,恬不知恥地表示我這樣的形象實在叫他難以忍耐,竟敢在我被鐵鍊環繞、利劍等著向我刺來的情況下向我求歡。 ……我正好跪著,他便一把把我掀翻在地,撲到我身上,兩人一同滾落在被我當做床舖的麥秸堆上。我想叫喊,他瘋狂地把一條手絹塞進我的嘴裡,他系上了我的胳膊。制服了我之後,他的性慾到底得到了充分的滿足。 “聽著,”他在放開我、整理自己的衣服時對我說,“你不願意讓我幫助你,好極了!那就隨你去,不過,倘若你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吐露出一個字的話,我就要把一些彌天大罪加在你的頭上,立刻讓你失去可能為你辯護的一切辦法。說話之前好好想一想。他們相信我是來指導你懺悔的,你明白嗎?我們有權揭露,只要對方是個罪犯。因此,我待會兒會對看門人說什麼,你就好好體會吧,否則,我這就把你碾個粉碎。” 他敲門,獄吏來了。這狗奸賊對他說: “先生,這位好姑娘搞錯了,她說的是另外一位安東寧神父,他現在在波爾多,我根本不認識他,甚至沒見過他。她請我聽她懺悔,我就听了。現在就向二位告別,今後只要您認為我來指導是必需的,就請隨時吩咐,我立即就會再來。” 安東寧說完這些話就出去了,我既對他的欺詐感到目瞪口呆,又對他的蠻橫和荒淫感到憤恨。 無論如何,我的處境太險惡了,我不得不使用一切辦法。我又想起了聖弗洛朗先生,鑑於我對待他未曾行為有虧,我不可能相信此人此刻會把我看得很壞。我從前對他有過相當重要的幫助,他卻以相當殘酷的手段來對待我,但我想,他至少不會在如此緊要的關頭拒絕我,勢必會彌補他當時對我造成的損害,至少會盡可能報答我那樣真誠救助他的恩情。我兩次與他相遇的時候,他可能是被情慾迷住了心竅,而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認為任何情慾都不會阻止他來幫助我。他會向我重提他最後一次的建議嗎?我要求他幫助我,他會以他向我解釋過的可怕的服務為代價嗎?不管它!我同意就是,只要自由了,我會找到辦法來逃避他厚顏無恥地要我加入的令人作嘔的生活方式的。我帶著這些想法給他寫了一封信,向他描述了我的不幸,請求他來見我。我並沒有清醒地看透此人的靈魂極其骯髒,只是設想善良的願望終於能穿透他的心靈。我沒有很好地回憶一下他那些可怕的準則,又或者,就是我一向軟弱,總是用自己的心去度量別人,錯誤地認為此人想必會像我以前對待他那樣對待我。 他來了。因為我請求和他單獨見面,他們就讓他隨意待在我的牢房裡。從他們對他畢恭畢敬的態度可以看出,他在里昂頗有勢力。 他以輕蔑的目光對我瞅了一眼,說道:“怎麼,是你! 我搞錯了,我收到信,還以為是比你正派的女人寫的呢。那樣的話,我就會盡心盡力地幫助她。可是,你讓我為你這種愚蠢的女人做什麼呢?怎麼,當人家向你建議一種堂堂正正地掙錢過日子的方法時,你頑固地加以拒絕,然而,你卻犯下了更可怕的無數件罪行!我們永遠也不會聽到比這更蠢的事了。” “噢!先生,”我大聲喊道,“我沒有犯罪!” “那麼,還要怎樣才算有罪呢?”這個心狠手辣的男人酸溜溜地說,“我頭一次見到你時,你和一夥要殺我的強盜在一起。現在,你又在這座城市的監獄裡,被指控犯有三四起新的罪行;並且,據說你肩膀上還有確實犯有前科的烙印。如果你說這叫做正派的話,那麼,請告訴我怎樣才叫不正派呢?” “公正的上帝啊!”我回答,“先生,您怎能指責我認識您時的處境?不是更應該由我來讓您為那個時候感到臉紅嗎?先生,您是知道的,我是被迫與抓到您的強盜們在一起的。他們要結果您的性命,是我救了您,幫助您逃跑了,我們兩人逃走的時候,你又乾了什麼來報答我呢?你自己回想起來,不感到愧疚嗎?您還想把我殺掉,把我打得昏死過去,利用我暈厥的機會,奪去了我最寶貴的童貞,又以極其卑鄙殘忍的手段搶走了我不多的幾個錢,彷彿您只想用屈辱和貧困來徹底粉碎受你蹂躪的人!您成功了,野蠻的傢伙,非常成功!是您把我陷入了災難,把我投入了我從此一再陷入的深淵。但是,我忘掉了一切,先生,是的,一切都從我的記憶中抹去了,我甚至請求您原諒我斗膽對您這樣指責,但是您能夠避而不談您應該對我的補償與感謝嗎?唉!請您在死亡的悲慘陰影籠罩著我的時刻,不要封閉自己的心靈。我並不懼怕死亡,而是害怕恥辱。把我從像罪犯一樣死去的恐懼中解脫出去吧,我請求您的只是這一點點賞賜,請不要拒絕我,上帝和我的心有朝一日會報答您的。” 我淚如雨下,跪在這個凶狠的男人面前。在他的臉上我根本沒有看到我所期待的,我自以為能對他的靈魂所產生的震動效果,我只看到了他臉上肌肉的變化,這是一種因殘酷而產生的淫欲引起的。聖弗洛朗坐在我的面前,他那邪惡的黑眼睛以一種可怕的眼神打量著我,我看見他用手撫摸自己的身體,這證明我使他產生的情感絕對不是憐憫,儘管他竭力掩蓋。他站起身來,說道: “聽我說,你在這裡的訴訟程序全部掌握在卡爾多維爾先生手裡,用不著告訴你他身居何職,你只要知道你的命運由他來決定就行了。從童年時起,他就是我親密的朋友。我去對他說一聲,要是他同意某些安排,今天傍晚就會有人來接你去他家或者去我家。到時你要為自己辯護,用使他信服的方式證明你是無辜的。我能為你做的就是這些。再見吧,泰瑞絲,你要準備好應付一切情況,尤其不要讓我徒勞無功了。” 聖弗洛朗出去了。我迷惑不解,茫然摸不著頭腦。這個男人的這番話語、我所知道的他的性格和他現在的表現太不一致,因此,我還是擔心其中有詐。不過,夫人,請您評斷,處於我當時的情況下,我又怎能猶豫呢?只要是好像可以救我的辦法,難道我不應該連忙抓住?於是,我決定抓住出現在我眼前的機會。要是逼迫我出賣肉體,我一定拼命抵抗;也許只是叫我去死吧?那就好極了!這種死法至少不是恥辱的,我就可以解脫一切苦難了。九點的鐘聲敲響了,獄吏出現了。我渾身打顫。 “跟著我,”這位看守對我說,“是聖弗洛朗先生和卡爾多維爾先生吩咐的。您想想,這是上天賜予您的良機,好好利用吧!這裡的許多人渴望能得到這種恩典,卻永遠也得不到。” 我盡可能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後跟著看守走了。他把我交給兩個高個頭的古里古怪的傢伙,他們那凶神惡煞般的外表增添了我的恐怖情緒。他們一聲不吭,馬車前行,抵達了一處府邸,我很快就認出來了,這是聖弗洛朗的住所。裡面悄無聲息,這只能使我更加害怕。領我來的人緊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一直拖到了五層樓上,進了幾套小房間,裡面裝飾精美而氣氛神秘。我們往裡邊走,在我們身後的房門一一關上了,最後走進了一間看不到任何窗戶的客廳裡。聖弗洛朗和那個據說決定我的案子的男人卡爾多維爾先生就在裡面。這個人又胖又大,陰沉凶狠的面容,可能五十歲上下。儘管他身著便服,但還是看得出來是個法官。一種嚴肅的氣派佈滿了他的全身,叫我不寒而栗。殘酷的、不公正的上帝呀!罪惡竟總是令美德望而生畏!我藉著客廳裡照耀的燈光把帶我來的兩個男人看清楚了,他們至多二十五歲至三十歲的樣子。一個叫做拉羅斯,好像年長些,是個深膚色的漂亮小伙子,大力士般的體格;另一個年輕一點,像個女人,一頭栗色的秀發,大大的黑眼睛,身高至少五尺六寸,畫中人兒似的,美麗的膚色世所罕見,大家叫他朱利安。至於聖弗洛朗嘛,您已經認識他了,面相和性情都粗暴,但不失其英俊。 “都關上了嗎?”聖弗洛朗向朱利安問。 “是的,先生,”年輕人回答,“所有的下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在尋歡作樂。只有看門的人在值班,他會小心不讓任何人進來的。” 這幾句話使我全明白了,我渾身發抖。但是,面對四個男人,我又能怎樣呢? “我的朋友們,請坐在那裡吧,”卡爾多維爾一邊親吻那兩個年輕人,一邊說,“需要時我就會使用你們。” “泰瑞絲,”這時,聖弗洛朗指著卡爾多維爾對我說,“這位就是我們的法官,就是決定你的命運的人。我們仔細研究了你的案子,我們覺得你的罪行的性質使通融十分困難。” “有四十二個證人不利於她,”坐在朱利安膝蓋上的卡爾多維爾說,同時吻著朱利安的嘴巴,手指頭在這個年輕人身上進行著最下流的觸摸。 “我們很長時間沒有判處過罪行這麼確鑿的人死刑了!” “什麼,我,我的罪行確鑿?” 卡爾多維爾站起身來,走過來,厚顏無恥地對著我的嘴唇說:“什麼確鑿不確鑿!要是你不徹底心甘情願,不乖乖順從,立即送過來滿足我們要求你幹的一切,那你就會立刻被當做妓女施以火刑!” “又是這樣的卑鄙無恥!”我大聲叫喊,“唉,怎麼,清白無辜的人只有供人淫樂,才能逃脫壞人設下的圈套?” “這是規矩,”聖弗洛朗接著說,“弱者必須滿足強者的慾望,再不,就得淪為強者邪惡的刀下之鬼。你自己的經歷就說明了這一點,泰瑞絲,你還是順從了吧!” 與此同時,這個淫棍迅速掀起我的裙子,我嚇得直往後退,一邊恐懼地推開他。不料,我退著退著就落入了卡爾多維爾的懷抱。他抓住我的雙手,於是,我毫無反抗能力地供他的朋友襲擊。 他們一邊扒去我的衣服,一邊叫喊:“還反抗,還反抗!這婊子以為反抗得了!”每扒去一件衣服都伴隨著一陣拳打腳踢。 一旦我處於他們希望的狀態之後,他們就各坐一張扶手椅中,兩張椅子圈成一個圓,他們把我這個可憐的人放在中間的空地上,開始恣意審視,這兩個淫棍的邪惡嗜好差不多是一般無二的。 玩了一兩個鐘頭,正式進攻方才開始。仍然一個接一個上,四個人把我摧殘得暈了過去,等我醒來,已是深夜。 恣情縱慾之後,他們也讓我喘息片刻功夫。我稍稍休息之後,殘酷的遊戲重新開始。我實在疼痛難忍,又疲備不堪,但是令我驚訝的是,他們治好我的傷口的時間比把我弄傷的時間還要短,並且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於是,淫戲又從頭再來。這樣,我死去活來,直到拂曉。 把我送回監獄的途中,我再次成為那兩個無恥的僕人罪惡的淫亂的受害者。我們終於進了監獄,獄吏迎接我們,就他一個人在那兒,沒有別人看見我回來。 他把我送回囚室,對我說:“泰瑞絲,你去睡會兒吧。不論你打算對誰說你今天夜裡出過監獄,請你記住我都會揭穿你的謊言,這種無用的指控救不了你。” 只剩下我一人的時候,我暗暗想道,我還捨不得這個世界麼?我難道還害怕拋棄這盡是惡魔的人間嗎?唉,但願上帝此刻就來以他覺得恰當的任何方式把我撕扯出這個世界,我絕不再抱怨!生於這許多兇惡猛獸中間的受苦人惟一的慰藉,就是希望能儘早脫離他們。 第二天,我什麼也聽不進去,下定決心把我託付給上帝,我不願吃任何東西,就這麼半死不活地待著。第三天,卡爾多維爾來審問我。看到這個淫棍那麼鎮靜自若地來執行司法權力,我禁不住渾身顫抖。他,他是人間渣滓,他,違背他標榜的這種正義的一切權力,他剛剛如此殘酷地利用了我的無辜和厄運。不管我怎樣為自己申辯,這個壞蛋都有本領把我的辯解變成罪行,等到對我的控告全部按照這個一心滿足私慾的法官的意思成立之後,他居然還恬不知恥地問我認識不認識聖弗洛朗先生,我回答說認識。 “好吧,”卡爾多維爾說,“這就足夠了,你承認認識的這位聖弗洛朗先生也對你有透徹的認識,他作證說見過你在一群匪徒中間,是你第一個偷了他的錢和錢包。你的同夥打算饒了他的性命,你卻勸他們把他幹掉,但是,他後來還是成功地逃脫了。這位聖弗洛朗先生還說,幾年之後他在里昂又遇見你,在你的一再要求之下,在你說你現在已經改邪歸正的情況之下,他允許你到他家裡去向他致意。結果,正當他開導你,正當他要求你走正道的時候,你卻厚顏無恥、罪惡透頂,利用他做好事的機會,偷走了他放在壁爐台子上的一隻表和一百路易……” “惡魔,”我大聲叫著,“我相信公正的上帝,他會對你的罪行複仇的,他一定會證實我的無辜,他會讓你因無恥地濫用職權而後悔的!” 卡爾多維爾拉拉鈴,吩咐獄吏把我帶回牢房,因為我被絕望和內疚所困擾,已經無法繼續訊問下去了。不過,審問已經很完整了,因為我已承認了我的全部罪行。這個魔鬼若無其事地出去了!但願雷電把他劈死! 我的案子在仇恨、報復和淫欲的操縱之下進展順利,我很快就被判決並被押解到巴黎去複核。就在這致我死命的旅程中,我儘管無辜受害,卻被當做最卑賤的罪犯押解,種種辛酸痛苦的思慮湧上心頭,我的心完全碎了。我自問,我到底降生在哪一顆倒霉的星宿之下,以致我只要產生了一點正直的情感,命運就把我立即投入苦難的海洋!我崇拜其公正無私的、英明的上帝怎麼可能在懲罰我的道德的同時,又讓我目睹那些以罪惡粉碎我的人登上榮耀的頂峰呢! 我小的時候,一個放高利貸的傢伙打算教唆我去偷盜,我拒絕了,他卻發了財。我落入了一夥強盜的手中,我救了一個男人的命,還把他帶出了牢籠,他給我的報答卻是強奸了我。我來到一個荒淫的老爺家中,因為我不願意毒死他的嬸子,他就放出惡狗把我咬得遍體鱗傷。從那裡我到了一個外科醫生家裡,此人亂倫而且殺人,我試圖使他的陰謀不能得逞,他便給我打上罪犯的烙印。他應是惡貫滿盈,卻大走鴻運,我倒不得不淪為乞丐。我想接近聖體,我想虔誠地懇求至高無上的主,他卻給了我這麼多的不幸。我希望在莊嚴肅穆的聖殿裡、在我們最神聖的教義中淨化自己的靈魂,那聖殿卻變成了我蒙受恥辱的血污的場所,那欺騙了我、玷污了我的惡魔卻爬上了他那個教會的最高峰,我卻再次跌入苦難的深淵。我試圖將一個女人從她瘋狂的丈夫身邊解救出來,這個慘無人道的丈夫卻讓我一滴一滴地流血,想把我置於死地。我想減輕一個窮人的痛苦,她卻搶了我的錢。我救助了一個暈倒的男人,他卻忘恩負義,強迫我推轉盤,把我當做牲口,還把我吊起來取樂。他處處走運,我卻因為被迫為他工作而差點死在絞架上。一個卑鄙的女人想引誘我幹壞事,我就再次喪失了可憐的一點點錢財,僅僅是為了保住她要殺害的人的財產。一個心地善良的男人打算娶我以補償我遭受的所有不幸。然而他的願望還沒有實現,就死在了我的懷裡。為了搶救一個並非我自己的嬰兒,我衝進了熊熊的大火之中,幾乎喪命,母親卻控告我,對我提出刑事訴訟。我落在了我最兇惡的死敵的手裡,她卻要把我強行帶到一個以砍掉人頭刺激情慾的男人家裡去。我躲開了這個惡魔的利刃,卻落入了特彌斯的利劍之下。我救了一個男人的命,還保住了他的財產,便尋求他的保護,他卻把我騙到他家裡去,對我橫加凌辱,還把決定案件結果的法官引來,他倆玩弄了我,踐踏了我,要加速我的滅亡。我即將被處死,他們卻始終是命運的寵兒。 人們就是這樣迫使我經受苦難的,與人們危險地交往就是這樣教訓了我,我的被不幸激怒的、因屈辱和非正義而忿忿不平的靈魂只希望能粉碎這些禁錮,這又何足為奇呢? 不幸的姑娘結束講述,說道,夫人,實在抱歉,請多多原諒我這樣以種種淫穢的描述褻瀆聽聞,一句話,這樣絮絮叨叨,濫用了您的耐心。也許我用這些骯髒的故事冒犯了上帝,我揭開了我的傷疤,我攪擾了您的安寧。永別了,夫人,永別了。星星升起來了,衛兵們在 叫我了,就讓我去承受厄運吧!我再也無所畏懼,死亡只是了結我的苦難。日子過得無憂無慮、幸運的人才會害怕這最後的時刻。然而,受盡苦難的人吸取的只是蛇蠍的毒液,東倒西歪的腳步踩著的只是荊棘,見著陽光照耀,就像迷路的旅人顫抖地看著電閃雷鳴一樣。殘酷的坎坷命運使她喪失了父母、朋友、財產、保護和救助,人間對她只剩下眼淚作為飲料,磨難作為吃食,這樣的人看見死亡到來時毫不畏懼,她甚至把死亡當作可靠的港口而希望它的到來。在那裡,她在上帝的懷抱中將重新得到寧靜,公正的上帝是不會聽任在人世間被玷污的清白在另一世界得不到補償的。 正直的科韋勒先生聽了這個故事之後深深地被感動了。至於洛桑熱夫人嘛,我們說過,儘管她年輕時有過重大的錯誤,但同情心並未泯滅,她聽著聽著,幾乎暈了過去。 “小姐,”她對鞠斯汀娜說,“聽了您的這番講述,誰都不能不對您表示最大的關懷。但是,我得承認,有一種我解釋不清的感情不可克制地吸引我趨向於您,使我把您的苦難當作自己的苦難。您沒有告訴我您的真名實姓,還隱瞞了您的出身,我請求您說出您的秘密。請不要以為我是出於好奇才請您這樣做的。……偉大的上帝啊!我懷疑的事情是真的嗎?……噢,泰瑞絲!您是不是鞠斯汀娜?……您是不是我的妹妹?” “鞠斯汀娜!夫人,多奇怪的名字!” “她現在也是您這樣的年紀……” 不幸的女囚投入洛桑熱夫人的懷抱,叫道:“鞠麗埃特!我面前的就是你嗎?是你,我的姐姐! 啊!我就是死了,也不至於這樣悲傷了,因為我可以再親吻你一次了! 姐妹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只聽見她們的抽泣,表達她們激動的只有她們的眼淚。 科韋勒先生也禁不住潸然淚下,他感到不能不對這件事情表示極大的關注。他到另一個房間裡,給司法大臣寫了一封信。他用熱情洋溢的筆觸描述了可憐的鞠斯汀娜(我們還是稱她為泰瑞絲吧)的悲慘命運,他保證她是無辜的,請求在案件得到澄清以前,不把她關進監獄,就讓她在他的城堡里安身,保證只要這位主管司法的部長一聲吩咐,就立即叫她出庭受審。他還向押解犯人的兩個人亮出自己的身分,把信交給他們去遞交,並保證看管好女囚。他們遵命辦理,把泰瑞絲交給了他,便乘車走了。 “過來吧,你這實在不幸的姑娘,”科韋勒對洛桑熱夫人那身世堪哀的妹妹說,“請過來,一切即將改變。從此以後,你的美德再也不會總是得不到回報,你受之於自然的高尚靈魂今後再也不會總是獲得腳鐐手銬。跟我們走吧,今後您的事就由我來負責好了……” 接著,科韋勒先生用幾句話解釋了他剛剛做的事情。 “可敬的、親愛的人啊!”洛桑熱夫人撲上去,投身於情人的腳下,叫道,“這是您一生中做得最美好的一件事情。就是應該由深刻了解人心、深刻懂得法律精神的人來為無辜受壓迫者報仇雪恨!她在這裡,先生,她是您的囚徒了。去吧,泰瑞絲,去吧,馬上跑過去,飛奔過去跪在這位公正的保護人腳下,他不會像其他的人那樣拋棄你。啊!先生,我非常珍惜咱們之間的愛情關係,現在由於我對您感到最溫馨的敬重,從而使我更加珍視它!” 這兩個女人一一摟抱這位如此慷慨的朋友的膝蓋,並且在上面灑滿了淚水。 不多時,他們就抵達了城堡。在那裡,科韋勒先生和洛桑熱夫人爭先恐後地讓泰瑞絲立即解脫過度的不幸,享受最優裕的生活。他們欣喜異常地讓她享受最豐盛的美味佳餚,讓她睡在最舒適的床上,他們還讓她在家裡發號施令。總之,他們給予了兩個心地善良的人可能具有的全部關懷與體貼。他們還請人給她好好治療了多日,要她洗澡,給她打扮,增添她的美貌,她成了這對情侶崇拜的偶像,兩人比賽著看誰最先使她忘記以往的苦難。經過一位高明的外科醫生的精心醫治,殘暴的羅登留下的可恥的烙印終於消除掉了。一切都在響應泰瑞絲的兩位恩人的照顧:這可愛的姑娘的額頭上再也看不見苦難的痕跡,美惠女神恢復了她的魅力。潔白如玉的臉頰上原來的蒼白漸漸消逝,重新浮上了她這個年齡的紅潤色彩,而這本已被過於悲傷摧毀了。多年以來從她的唇邊被抹去的微笑終於在快樂的庇護下又重新綻開了。從宮廷一再傳來好消息,因為科韋勒先生已經把整個法國調動起來,他重新鼓起塞先生的熱誠,與他攜手共同拯救泰瑞絲遭受的苦難,努力把她早該享有的安寧還給她。國王的詔書終於來了,他取消了針對泰瑞絲的一切不公正的訴訟,還她正直公民的身分,叫王國的所有法庭噤聲,不許再敗壞她的名譽,同時還從沒收多菲內的偽幣製造者的錢財中拿出一些作為她的年金。本來打算逮捕卡爾多維爾和聖弗洛朗,但正如所有迫害泰瑞絲的惡人命不該絕,反倒走運一樣,卡爾多維爾在他的罪行還沒有揭發出來之前,已經被任命為XXX的總督,而聖弗洛朗則被任命為殖民地商務總管,他們兩個人鬥已經到任。逮捕令碰上了勢力強大的某些家族的阻撓,它們不久就設法平息了風暴,這兩個惡棍安享著財富,其滔天罪行不久就被淡忘了①。 ①至於“林中的聖母瑪麗”修道院的修士們,由於取締宗教教派,發現了這些萬惡的敗類的累累罪行。 ——原註 對泰瑞絲來說,她一旦得知這麼多愉快的消息,簡直高興死了。她接連幾天在其保護者的懷抱裡流下甜蜜的淚水,但是,不知是何緣故,她的情緒突然急轉直下,變得陰沉不安,精神恍惚。有時候,她在朋友們中間哭起來,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傷心。 “我命中註定無法享受這麼多的幸福。”她對洛桑熱夫人說,“噢!我親愛的姐姐,不可能長久的。” 不管他們怎樣叫她放心,說她的所有案子都結束了,她用不著擔心了,但是沒有用處,任何東西都不能使她平靜下來。這個可憐的姑娘彷彿命中註定只能遭受災難,總是覺得厄運一直在她的頭上懸著,她似乎已經預見到使她粉身碎骨的最後的打擊。 科韋勒先生依然住在鄉下,已是夏末秋初時節。大家正準備出去散步,但是即將到來的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風雨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天氣悶熱,不得不把所有的門窗都敞開著。一陣閃電,降下冰雹,風聲大作,天火攪動得烏雲翻滾,天翻地覆似的可怕。彷彿自然厭倦了它的作品,準備把所有的元素攪合起來,迫使它們改變形態。嚇得要死的洛桑熱夫人請妹妹以盡可能快的速度關上所有的門窗。泰瑞絲急於讓姐姐平靜下來,連忙奔向已經破裂的窗戶,狂風把她推向一邊,她掙扎著,與狂風搏鬥了一會兒,忽然,一聲巨響,一個響雷把她擊倒在客廳的中央。 洛桑熱夫人發出一聲令人膽顫心驚的喊叫,暈了過去。科韋勒先生趕緊叫人來搶救,採取了各種措施。洛桑熱夫人被救醒了,但是不幸的泰瑞絲被雷電擊中了,再也沒有生還的希望。雷電從她的右乳劈進去,燒壞了她的胸部、臉部,而後從肚子當中穿了出去。這個可憐的女人的模樣真是慘不忍睹,科韋勒先生吩咐下人把她抬出去。 …… “不,”洛桑熱夫人極其鎮靜地站起來說,“不,先生,把她留在那裡,讓我看著她。我要仔細端詳她,好堅定我剛下的決心。聽我說,科韋勒,請您千萬別反對我作出的決定,現在世界上已沒有任何東西能改變我的意圖了。儘管我不幸的妹妹一直安分守己,但她還是遭受前所未聞的磨難,這裡面有著極不尋常的動力,不能不使我睜開眼睛看看自身。您不要以為我們看到的凌辱她的惡魔們享有幸福的虛幻光芒就能使我盲目。上帝這樣喜怒無常,是我們琢磨不透的謎,但也不應該引誘我們盲目。噢,我的朋友!罪惡的猖獗無非是上帝希望道德經受的考驗,它就像雷電一樣,其虛假的閃光使天空瞬間美麗異常,只是為了把看得頭暈眼花的人迅即投入死亡的深淵。我們眼前就有例證,這個美麗的姑娘不斷遭受令人難以置信的災難,不斷遇到令人膽顫心驚的挫折,這是永恆的上帝給我的一個警告,他要我傾聽內心悔恨的呼聲,最後投入他的懷抱。我生活中的每時每刻都打下了淫蕩、不信教和拋棄一切原則的烙印,我怎能不畏懼他的懲罰呢?因為既然她活著的時候從來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真正錯誤,卻遭到這樣的對待,那麼我還期待什麼呢?咱們分手吧,科韋勒,是時候了。沒有任何枷鎖把咱們鎖在一起,忘了我吧,讓我去跪倒在上帝的腳下,不斷地懺悔,發誓棄絕我玷污自己的可恥行為。剛才這個可怕的打擊促使我皈依上帝腳下,對於我敢於希望在另一世界獲得幸福是絕對必要的。永別了,先生,我對您的友情的最後期待,就是不要進行任何搜尋以打探我的下落。噢,科韋勒!我將在一個美好的世界裡等著您,您的美德一定會把您帶到那裡去的。我為贖罪將會在有生之年苦行修煉,但願能在那裡再見到您!” 洛桑熱夫人立即出了家門,她隨身只帶了一點錢,跳上一輛馬車,她把所剩的全部家當交託給科韋勒先生,叮囑他贈給慈善機構,然後直奔巴黎而去。在那裡,她進了巴黎的加爾默羅會修道院,幾年之後,她就以高度的虔誠、心智的聰慧和道德的規範,成了那裡的楷模,啟迪世人。 應該獲得祖國首要職務的科韋勒先生完全勝任,他讓人民獲得了幸福,為祖國增添光輝,為國王克盡職守,儘管他還因使朋友們發了大財而備受尊敬。 諸位,當你們在為美德遭受苦難而拋灑眼淚,為不幸的鞠斯汀娜哀嘆時,請原諒我不得不使用的也許有點過火的筆觸,隻請你們至少能夠從這個故事中得出與洛桑熱夫人相同的結論吧!但願你們像她那樣堅信真正的幸福僅僅在於奉行美德本身!即使出於我們不能了解的、深不可測的目的,上帝讓美德在人間受到迫害的話,那他只是為了在天上以最令人欣喜的報酬來給予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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