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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三章(2)

交際花盛衰記 巴尔扎克 13510 2018-03-21
總檢察長不能使這個人振奮起來。這個人深入徹底地表露自己的做法,是那樣有力地證實了他剛才說的那些可怕的話,這使德·格朗維爾先生站到了罪犯一邊,剩下的只有總檢察長了。 “如果您對什麼都不再關心,”德·格朗維爾先生問,“您到我這裡來要說什麼呢?” “我前來自首,這不已經夠重要的了嗎?你們非常焦急,但又抓不住我什麼東西,是不是?否則我會叫你們太為難了!……” “多麼厲害的對手!”總檢察長心裡想。 “總檢察長先生,您即將叫人砍掉一個無辜者的腦袋,而我已經找到了罪犯。”雅克·柯蘭擦乾眼淚,鄭重其事地接著說,“我到這裡來不是為了他們,而是為了您。我來免除您的一次悔恨,因為,凡是對呂西安表示過某種關心的人,我對他們都懷著熱愛;同樣,所有阻止他活下去的男人或女人,我將一直仇恨他們……

“一個苦役犯,這對我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停頓片刻接著說,“我眼中的一個苦役犯勉強抵得上您眼中的一隻螞蟻。我就像那些意大利強盜--他們都是高傲的人,只要從哪個過路行人身上得到的東西能超過開一槍的價值,他們就會把他打死--我只是為您著想。我叫這個小伙子作了仟悔,他只信任我一個人,他是我獄中同一條鐵鍊上的伙伴。泰奧多爾是個天性善良的人,他把偷來的物品出賣或抵押出去,以為這樣做是在替一個情婦幫忙。可是,在南泰爾案件中,他的罪責並不比您大。他是科西嘉人,報仇雪恨,像打蒼蠅那樣相互仇殺,這本是他們的習俗。在意大利和西班牙,誰也不看重人命。這很容易理解。我們這兒相信有個靈魂,有個什麼東西,有個影像比我們活得還長,會永遠活著。你把這種無稽之談去向唯物主義觀念學家講講!無神論國家或哲學家會叫那些擾亂生命的人為人命償付高昂的代價。他們也有道理,因為他們只相信物質。如果卡爾維告訴你們贓物來自某個女人之手,那麼你們抓到的並不是真正罪人--他現在在你們手裡,而是一個同謀。可憐的泰奧多爾不願失去自己的同謀,因為她是一個女人……有什麼辦法呢?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榮譽觀,苦役犯和扒手也有他們的榮譽觀。殺死這兩個女人的兇手是誰?一次那樣大膽、奇特,與眾不同的行為的作案人是誰?我現在已經知道,有人把細節情況都告訴了我。請您暫緩處決卡爾維,您就能知道這一切。不過您得許諾向他減刑,把他重新投入苦役監牢……我現在處在這樣痛苦的境地,不會煞費苦心再來撒謊,這一點您是知道的。我對您說的全是實話……”

“這樣做會降低司法部門威信,司法部門不可能這樣妥協。但是,對於您,對於雅克·柯蘭,我認為履行我的職責時不用那麼刻板,可以稍加放鬆,並請有權人士核定。” “您能給我留下這條命嗎?” “這是可能的……” “先生,我請求您向我許下諾言,我只要這一點就夠了。” 德·格朗維爾先生做了一個手勢,表示他的尊嚴受到了傷害。 “我手裡握著三大家族的榮譽,而您只挾著三個苦役犯性命,”雅克·柯蘭繼續說,“我比您更有力量。” “可以把您重新單獨關押起來,您還能折騰什麼?”總檢察長問。 “嘿!那咱們就玩一局吧!”雅克·柯蘭說,“我剛才直率地說了老實話,我是跟德·格朗維爾先生說的。如果總檢察長在這裡,我就收起我的牌。要是剛才您能向我允諾,我就會把克洛蒂爾德·德·格朗利厄小姐寫給呂西安的那些信還給您了!”

說話人說這些話時的語氣、沉著姿態和目光都告訴德·格朗維爾先生,在這個對手面前,那怕最最微小的失誤也是非常危險的。 “這就是您的全部要求嗎?”總檢察長問。 “我要為我自己向您再說幾句話。”雅克·柯蘭說,“用格朗利厄家族的聲譽來換取泰奧多爾的減刑,對我來說是付出多,收入少。判處終身監禁的苦役犯,這算得了什麼?他如果越獄,你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干掉他,這只是在斷頭台上放一張匯票而已。您要答應我將他押往土倫,並要囑咐好好待他,因為過去人們懷著惡意把他塞在羅什福爾監獄。好,現在說說我自己吧,我的要求更多一點。德·賽里奇夫人和德·莫弗里涅斯公爵夫人的材料都在我的手裡。那是一些什麼樣的信件啊!……您聽著,伯爵先生,妓女寫信的時候賣弄風雅,故意顯示情感高尚,可是那些貴婦人呢,她們整天在賣弄風雅,故意顯示情感高尚,寫信的時候跟妓女沒有兩樣。這種交叉移位的原因,哲學家會找到的,我就不去過問了。女人是低級動物,過於受自己感官的支配。依我看,女人只有與男人相像時,才顯得美麗!因此,這些頭腦裡很有男子氣概的小公爵夫人寫出了這些傑作……哦!這很美,從頭至尾都很美,就像皮隆◎寫的著名頌歌……”

◎皮隆(一六八九—一七七三),法國作家。 “真的嗎?” “您想看看嗎?”雅克·柯蘭微微一笑,說。 司法官感到羞愧。 “我可以叫人念給您聽。不過,這不是開玩笑吧?咱們玩得正大光明?……您以後要把信還給我,而且您不能叫人對前來送信的人進行偵察、跟踪和監視。” “這需要很長時間嗎?……”總檢察長問。 “不用,現在九點半……”雅克·柯蘭望瞭望掛鐘,接著說,“唔,四分鐘之內,我們就能看到這兩位夫人每人寫的一封信。您看完這兩封信,就會撤消斷頭台。如果不是這樣,您就不會看到我這樣平靜了。再說,這幾位夫人也已經得到了通知……” 德·格朗維爾先生作了一個驚訝的姿態。 “她們此刻大概也在積極活動,即將把掌璽大臣動員起來。誰知道呢?她們甚至還會去找國王……好吧,您能向我許諾嗎,在一小時之內,您不去過問來人是誰,不去跟踪或叫人跟踪這個人?”

“我答應您!” “好。您是不想欺騙一個在逃的苦役犯的,您是心靈高尚的人,您會遵守向盜賊許下的諾言……那好,此刻在法院休息大廳裡有個衣衫襤褸的女乞丐,是個老太婆。她就在大廳的中央。她可能正在與一個代寫文書的人交談一件關於界牆的官司。請您派您的辦公室僕役去找她,對她說:'Dabor ti mandana'◎她就會到這裡來了……不過,請您千萬不要翻臉不認人,這樣一點兒沒有用處!……要么您接受我的建議,要么您不想與一個苦役犯牽連上……您要注意這一點,我只是個偽造文書的人!……嘿!不要叫卡爾維為更衣而擔驚受怕……” ◎黑話:老闆叫你去。 “處決已經撤消了……”德·格朗維爾先生對雅克·柯蘭說,“我不希望司法屈從於您!”

雅克·柯蘭用某種詫異的目光望瞭望總檢察長,見他拉響了鈴。 “您不會逃跑吧?您給我作個保證就行了。您去找那個女人吧……” 辦公室僕役進來了。 “菲利克斯,叫憲兵撤回去……”德·格朗維爾先生說。 雅克·柯蘭敗下陣來。 在這場與司法官員的決鬥中,他希望自己是最強大,最有力,最寬宏大度的,但是司法官員壓倒了他。儘管如此,從他戲弄司法部門,從他讓人相信那個罪犯是無辜的人,從他勝利地奪回一顆頭顱來說,苦役犯仍然覺得自己佔據著優勢。但是這種優勢該是隱蔽和暗藏的,不能明明白白地加以顯示,而“鸛鳥”則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威風凜凜地壓制著他。 雅克·柯蘭走出德·格朗維爾先生辦公室時,來了議長辦公室秘書長兼議員德·呂卜爾克斯伯爵,旁邊陪著一位體弱多病的小老頭。小老頭身上裹著一件棕褐色長棉外套,彷彿嚴冬仍然籠罩著大地。他的頭髮撲著粉,面色蒼白,表情冷漠。那雙奧爾良牛皮鞋使他的腳增大了許多,走路時像痛風病患者的模樣,步履踉踉蹌蹌。他拄一條有金球飾的手杖。光著腦袋,帽子拿在手裡。衣服扣眼上拴一根小鏈條,上面有七個十字架。

“有什麼事,親愛的德·呂卜爾克斯?”總檢察長問。 “親王◎派我前來。”他湊近德·格朗維爾先生的耳邊說,“為了把德·賽里奇夫人、德·莫弗里涅斯夫人和克洛蒂爾德·德·格朗利厄小姐的信件追回來,您有權採取各種行動。您可以與這位先生商議……” ◎指首相波利尼亞克親王。 “他是誰?”總檢察長對德·呂卜爾克斯耳語道。 “親愛的總檢察長先生,我對您不會保守秘密:這位就是著名的科朗坦。國王陛下叫人告訴您:要您親自向他禀報這個案子的全部情況以及取得成功的一切條件。” “請您幫幫我的忙,”總檢察長湊近德·呂卜爾克斯的耳朵說,“您可以告訴親王,事情已經全部結束,我不需要這位先生。”他指著科朗坦補充說,“結案工作還跟掌璽大臣有關,因為要發兩項特赦令,我將就此事去聽取國王陛下的旨意。”

“您把事情做在了前頭,幹得很聰明。”德·呂卜爾克斯說,一邊與總檢察長握手,“辦大事◎前夕,國王不希望看到貴族院和大家族受到公開指摘,受到玷污……這個案子已經不是一件普通刑事案件,而是一件國家大事……” ◎指為鞏固查理十世極權統治而要頒布一些法令。這些法令觸發了一八三○年的革命。 “請您告訴親王,您來的時候,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了!” “真的嗎?” “我相信是這樣。” “親愛的,現任掌璽大臣日後當了首相,您就是掌璽大臣了……” “我沒有這一奢望!……”總檢察長回答。 德·呂卜爾克斯微笑著出去了。 “請親王懇求國王兩點半接見我十分鐘。”德·格朗維爾先生送走德·呂卜爾克斯伯爵時又加了一句。

“您沒有奢望嗎?”德·呂卜爾克斯說著向德·格朗維爾先生狡黠地望了一眼,“嘿,您有兩個孩子,您至少想當個貴族院議員吧!……” “如果總檢察長先生已經拿到了信件,我就不必過問了。”科朗坦與德·格朗維爾先生單獨在一起時,科朗坦說。德·格朗維爾先生好奇地望著他。這種好奇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對一個如此微妙的案子來說,像您這樣的人是永遠不會多餘的。”總檢察長看到科朗坦已經完全明白或完全領會了他的意思,便這樣回答。 科朗坦微微點頭表示同意,幾乎顯示出自己是保護人的姿態。 “先生,您認識那個關鍵人物嗎?” “認識,伯爵先生。他是雅克·柯蘭,萬字會頭子,三個苦役監獄的錢財總管。他是一個苦役犯,五年來用卡洛斯·埃雷拉神甫的道袍掩蓋自己身份。他是如何受西班牙國工委任來向我國已故國王執行使命的?我們在調查這件事的真相中全都陷入了迷途。我已向馬德里寄去材料並派去一個人,現在正等待馬德里的答复。這個苦役犯掌握著兩位國王的秘密……”

“這是一個久經磨練的人!我們只能採取兩種辦法:要么把他跟我們拴在一起,要么把他除掉。”總檢察長說。 “我們見解一致,我感到十分榮幸。”科朗坦回答,“我不得不為許多人想許多主意,在這些人中,我總該碰上一個機智的人。” 這些話說得很生硬冷淡,總檢察長沉默不語。他開始處理幾件緊急案件。 雅克·柯蘭在法院休息大廳露面時,人們想像不到雅克麗娜感到多麼吃驚。她直愣愣地站在那裡,兩手插著腰,因為她是一身蔬菜水果商打扮。儘管她對自己侄子的各種花招習以為常,但這一招卻遠遠勝過別的把戲。 “嘿!如果你再像看博物館標本那樣看著我,”雅克·柯蘭說,一邊抓住他姑媽的手臂,把她拉出休息大廳,“人家就會把我們當作兩個怪物,說不定會把我們逮住,我們就要錯失良機了。” 說著他走下木廊商場那列通往木桶街的樓梯。 “帕卡爾在哪兒?” “他在紅發女郎那裡等我,此刻在百花河堤溜達呢。” “普昌當斯呢?” “她也在紅發女郎家裡,我說她是我的干女兒。” “我們走吧……” “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踪……” 紅發女郎開一家五金店,店鋪座落在百花河堤。她原來的情人是個有名的殺人犯,萬字會成員。一八一九年她的情人被處死後,雅克·柯蘭代表他將兩萬多法郎分文不差地交給了這個姑娘。她當時是個經營女帽的商人,只有“鬼上當”知道她與這個“兄弟”有這種親密關係。 “我是你那個人的'老闆',”雅克·柯蘭當時是伏蓋公寓的房客,他把這位女帽商叫到植物園,對她這樣說,“他大概跟你談起過我,我的姑娘。誰要是出賣我,年內必定送命!誰忠實於我,就永遠不用害怕我。如果我想給誰做好事,卻又連累了他,我就會一聲不吭地死去,我就是這種朋友。你要聽我的話,就像把靈魂交給魔鬼一樣,這樣你就一定會得到好處。你那個可憐的奧古斯特想讓你富裕,為了你而掉了腦袋。我向他許過諾言,一定要使你得到幸福。不要哭了,聽我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誰也不知道你是一個苦役犯、一個上星期六被'埋'掉的殺人犯的情婦,我永遠不會說出去一個字。你二十二歲,長得很漂亮,現在又有二萬六千法郎。把奧古斯特忘了,嫁個男人,如果可能,就做個規矩女人吧!作為對這一平靜生活的回報,我要求你給我幫個忙,給我和我派去找你的人幫個忙,不要有什麼猶豫。我絕不會要求你做那些使你,你的孩子,你的丈夫--如果你有丈夫的話,和你的家庭受連累的事。我幹的這一行里,常常需要有個可靠的地方說說話,藏藏身。我需要有個做事謹慎的女人送送信,跑跑腿。你就給我當個信箱,當個門房,當個密使。不多不少,就是這些。你的頭髮比金色還要深,奧古斯特和我過去都叫你紅發女郎,你就保留這個名字吧。我的姑媽在神廟街經商,我讓你跟她接上頭。她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應該眼從的唯一的人。你遇到的事情要統統告訴她。她會讓你結婚,會對你很有用處。” 一項這種類型的魔鬼協定就這樣締結了。在很長時間裡,他與普昌當斯·賽爾維安之間也通過這種協定結成了聯盟。他像魔鬼一樣熱衷於招兵買馬。 雅克麗娜·柯蘭於一八二一年將紅發女郎嫁給一個富有的五金批發商的首席幫辦。這個首席幫辦已經商談過購買老闆的鋪子,正在一天天發跡。他有兩個孩子,還當上了本區的副區長。紅發女郎成了普雷拉爾夫人後,對雅克·柯蘭或他的姑媽從來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但是每當他們要她幫忙時,普雷拉爾夫人便渾身發抖。所以這時候看到這兩個可怕的人物走進店鋪,她的面色立刻變得慘白了。 “夫人,我們有生意和你談談。”雅克·柯蘭說。 “有我丈夫在。”她回答。 “那好!此刻我們不很需要你。我們從不無緣無故打擾人。” “派人找一輛出租馬車來,姑娘。”雅克麗娜·柯蘭說,“叫我幹女兒下來,我打算把她安排到一個貴婦人家里當貼身侍女,那家的管家想叫她去。” 帕卡爾很像一個穿便服的憲兵。他這時正在與普雷拉爾先生商談一筆生意,要為一座橋樑提供大批鐵絲。 一個伙計去叫一輛出租馬車。幾分鐘後,歐羅巴,或者為了不用她伺候艾絲苔時的名字,我們叫她普呂當斯·賽爾維安,還有帕卡爾,雅克·柯蘭和他的姑媽都登上了那輛出租馬車。這使紅發女郎非常高興。 “鬼上當”吩咐車夫駛向伊弗里門。 普昌當斯·賽爾維安和帕卡爾在“老闆”面前戰戰兢兢,好似有罪的靈魂面對著上帝。 “那七十五萬法朗在那裡?”者板問,明亮而直勾勾的目光死死盯著他們,使這些犯了過錯,該人地獄的靈魂驚惶不安,覺得頭上的頭髮像針一樣在刺自己。 “七十三萬法朗放到了可靠的地方,”雅克麗娜·柯蘭回答侄子說,“今天早上我把它放在一個包裡,交給了羅梅特……” “你們要是沒有把錢交給雅克麗娜,你們就要去……”他說著用手指了指沙灘廣場。那輛出租馬車正好從廣場前經過。 普昌當斯·賽爾維安彷彿看見霹靂打到自己身上,她按照家鄉的姿勢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我原諒你們,”老闆繼續說,“條件是你們不許再犯類似錯誤,今後就要像我這右手的兩個手指,”他說著伸出食指和中指,“這大拇指嘛,當然就是這個善良的女人了!” 他隨即拍了拍姑媽的肩膀。 “你們聽著,今後,你,帕卡爾,什麼都不用擔心,你可以在巴黎自由自在地走路!我答應把普昌當斯嫁給你。” 帕卡爾拉住雅克·柯蘭的手,恭恭敬敬地親吻了一下。 “要我幹什麼?”他問 “什麼也不用乾。你會有固定收入,會有女人,除了自己的老婆,因為你很有攝政時期的風度◎,我的老朋友!……這就是美男子該享受的!” ◎指一七一五至一七二三年法國奧爾良公爵攝政時期,當時社會風氣奢靡。 帕卡爾受到主子稍帶戲謔的讚揚,高興得紅了臉。 “你,普呂當斯,”雅克·柯蘭接著說,“你需要有個活干,有個職業,奔個前程,還要繼續為我效勞。你好好聽著:聖髯街的聖埃斯泰弗夫人開了一家挺不錯的商店,我姑媽有時藉用她的名字……這家鋪子生意很好,顧客盈門,每年贏利一萬五到二萬法郎。聖埃斯泰弗有個支撐門面的人,名叫……” “高諾爾。”雅克麗娜說。 “她是那個可憐的拉普拉葉的'後側風',”帕卡爾說,“可憐的馮·高布賽克夫人,也就是我們的女主人去世的那一天,我和歐羅巴就溜到那裡去了……” “我在說話,你們幹嗎喋喋不休?”雅克·柯蘭說。 馬車里頓時鴉雀無聲,普昌當斯和帕卡爾再也不敢互相看一眼。 “這商店由高諾爾經營。”雅克·柯蘭繼續說,“你和普昌當斯去那裡藏身。我看呀,帕卡爾,你真還挺機靈,足以沖破警察的防線。可是,你也還不夠精明,沒有叫'女老闆'找不著影踪……”他說著撫摸了一下姑媽的下巴,“我現在知道了她是怎麼找到你的……真正碰巧了。你們再回到那兒去,回到高諾爾那兒去……我再說一遍:雅克麗娜將跟努里松夫人商談收購聖髯街商店的事,你去那裡好好乾就能發財,我的小姑娘!”他望著普呂當斯說,“這等於像你這樣年輕就當上了修道院院長,這正是法國姑娘應該做的。”他用尖銳刺耳的聲音又加了一句。 普昌當斯摟住“鬼上當”的脖子親吻他。但是,老闆用一股非同一般的力氣,一下子猛烈地將她推開。如果沒有帕卡爾,姑娘就會一頭碰撞在馬車的窗玻璃上,把玻璃打得粉碎。 “別碰我!我不喜歡這一套!”老闆生硬地說,“這是對我不尊重。” “他說得對,我的姑娘,”帕卡爾說,“你看,這等於說老闆給了你十萬法郎。那商店就值這個價。它在林蔭大道上,面對著競技場,表演散場後,就有生意做……” “我要盡最大力量,要買下這個店鋪。”“鬼上當”說。 “這樣我們六年內就會成為百萬富翁了!”帕卡爾高聲說。 “鬼上當”因自己講話被打斷而感到不快,便向帕卡爾的脛骨踢了一腳,勢頭之猛,足以把他的胚骨折斷。然而帕卡爾的神經像橡膠一樣堅韌,骨頭像白鐵一樣堅硬。 “好了,老闆!我不多嘴了。”他回答。 “你們以為我是在說廢話嗎?”“鬼上當”這時發現帕卡爾多喝了幾杯,便繼續說,“你們聽著:在那個店舖的地下室裡有二十五萬金法郎……” 馬車裡再次鴉雀無聲。 “這些金子埋得很結實……要把這筆錢挖出來。幹這活,你們只有三夜時間。雅克麗娜協助你們……十萬法郎用來支付店舖的錢,五萬用於買房子,其餘的不要動……” “啊!”帕卡爾說。 “在地窖裡廣普呂當斯重複一句。 “安靜!”雅克麗娜說。 “可是,要運走這些碎料,必須得到警察局許可。”帕卡爾說。 “這好辦!”“鬼上當”生硬地說,“你少管閒事……” 雅克麗娜注視著她的侄子,看到他臉色陰沉,感到十分驚奇。這個硬漢平時慣於以無動於衷的外表來掩飾內心的激動。 “我的女兒,”雅克·柯蘭對普呂當斯·賽爾維安說,“我姑媽將把七十五萬法郎交給你。” “七十三萬。”帕卡爾說。 “好吧,就算七十三萬。”雅克·柯蘭繼續說,“今天夜裡,你一定要找個什麼藉口去一趟呂西安夫人的那間屋子。你從天窗上到屋頂,再從煙囪下到你已故女主人的臥室,把她的那包錢放到她的床墊下……” “為什麼不從門進去?”普昌當斯·賽爾維安問。 “傻瓜,門上有封條!”雅克·柯蘭回駁道,“幾天后才開財物清單,你們在這個竊案中清白無辜了……” “老闆萬歲!”帕卡爾叫起來,“啊,你心腸真好!” “車夫,停車!……”雅克·柯蘭拉開嗓門喊道。 馬車當時走到植物園馬車廣場前。 “快溜,孩子們,”雅克·柯蘭說,“別乾蠢事!今天下午五點鐘,你們去藝術橋,我姑媽將告訴你們命令有沒有變動--什麼都要事先想到。”他向姑媽低聲補充一句,“雅克麗娜明天會對你們細說,怎樣萬無一失地從深處挖掘出金子。”他繼續說,“這是一件很難幹的活兒……” 普呂當斯和帕卡爾跳到馬路上,像被赦罪的盜賊一樣高興。 “啊1老闆真是個好人呀!”帕卡爾說。 “他要是不那麼看不起女人的話,那就是人中之傑啊!” “哦!他很熱情可親!”帕卡爾大聲說,“你看到了嗎,他是怎麼踢我的?我們也活該叫人打發ad patres◎畢竟還是我們使他陷入了困境……” ◎拉丁文:回老家。 “但願他不把我們捲進什麼罪惡勾當中,打發到'草地'去……”聰明精細的普呂當斯說。 “他呀,如果有這種想法,就會對我們說的,你不了解他!他給你安排了多麼美好的前途!我們現在是有產者了,真幸運!哦!這個人呀,當他喜歡你的時候,比誰都善良!……” “我的好人,”雅克·柯蘭對姑媽說,“高諾爾的事歸你管了。一定不能叫她察覺,五天后她就會被捕,人家會在她的臥室裡搜出十五萬法郎的金幣,這是殺害公證人父母克羅塔老夫婦的另一份贓款。” “她得為這事蹲五年瑪德洛奈特監獄。” “差不多。”雅克·柯蘭回答,“這也是努里松要出手他店舖的原因,她不能自己經營,也找不到合適的代理人。因此,你可以很好地處理這件事。我們以後在那裡就有一個耳目……這三件事都屬於我剛剛開始的有關信件問題的談判範疇。拆開你的裙子吧,把那些貨物樣品給我。那三包東西在哪裡?” “啊,在紅發女郎家裡呢。” “車夫!”雅克·柯蘭喊道,“返回司法大廈,快!……我答應迅速辦理。我離開那裡已經半小時,時間太長了。你呆在紅發女郎家裡,見到辦公室僕役來找德·聖埃斯泰弗夫人,你就把封好的這幾個包交給他。你問他是誰派來的,他應該這樣對你說:'夫人,我受總檢察長委派,前來辦理您知道的事情。'你站在紅發女郎家的門前,裝作觀看花市那邊情景,以免引起普雷拉爾注意。你一旦交出那些信件,便可以讓帕卡爾和普呂當斯開始行動……” “我猜到了,”雅克麗娜說,“你想取代比比一呂班。那個小伙子的死把你搞得暈頭轉向了!” “還有泰奧多爾呢,人家本來要給他'理髮',下午四點就要砍頭!”雅克·柯蘭說, “這倒是個主意!我們最後去氣候溫和的圖蘭,購置一處漂亮的房地產,成了有產者,過上正經人的生活。” “我的前途怎麼樣呢?呂西安帶走了我的靈魂,帶走了我整個的幸福生活。我看自己還要煩惱三十年,但我已經沒有勇氣了。我將不再是苦役犯的'老闆',我要當司法部門的費加羅◎,為呂西安報仇。我只有披上警察的皮,才能有把握搞掉科朗坦。能吃掉一個人,這還可以算活著。在世上乾什麼行業,這只是表面情況,實質在於內心想法。”他拍拍自己前額又加了一句,“我們的金庫裡現在還有多少錢?” ◎費加羅:博馬舍的三部曲《塞維利亞的理髮師》、《費加羅的婚姻》和《罪惡的母親》中的人物,一個聰明機智的僕人。 “一點都沒有了。”姑媽說,她對侄子說話的語氣和方式感到恐懼,“我把所有的錢都交給了你,給你那個孩子花了。羅梅特做生意不超過兩萬法郎。我把努里松夫人的錢都拿來了,她大約有六萬法郎……啊!我們一年來沒有任何收入,那孩子把兄弟會的份子、我們的金庫和努里松所有的一切全都吃掉了。” “一共是多少?” “五十六萬……” “我們有十五萬金幣,是帕卡爾和普呂當斯應該還給我們的。我要告訴你到哪兒再能搞上二十萬……其餘的來自艾絲苔的遺產繼承。對努里松應該給予報償。有了泰奧多爾、帕卡爾、普呂當斯、努里松和你,我很快就能組建我所需要的神聖大軍……哦!快到了……” “這是那三封信。”雅克麗娜說,她剛剛用剪刀拆掉她的長裙裡子。 “好。”雅克·柯蘭回答,接過那三封親筆信。那是三張還散發著香味的上等羔皮紙。 “南泰爾的案子是泰奧多爾幹的。” “啊!是他!……” “住嘴!時間很寶貴。他想餵一隻小鳥,一個名叫吉內塔的科西嘉女人……你派努里松去找到她。我叫戈爾交給你一封信,信裡將告訴你必要的情況。你過兩小時到附屬監獄的邊門去。要把這個小姑娘送到一個洗衣女工那裡去,那個洗衣女工是高戴的姐姐。還要使這個小姑娘在那里當家作主……高戴和魯法爾是拉普拉葉對克羅塔夫婦盜竊和兇殺的同謀。那七十五萬法郎分文未動,三分之一在高諾爾的地窖裡,是拉普拉葉那一份;另外三分之一在高諾爾的臥室裡,是魯法爾的那一份,還有三分之一藏在高戴的姐姐家中。我們先從拉普拉葉那份中取出十五萬法郎,然後從高戴的份額中取出十萬,從魯法爾的份額中取出十萬。魯法爾和高戴一旦進了監獄,他們份額中那部分錢被取走和放到別處的責任就屬於他們自己了。我要使他們這樣認為:要使高戴相信我們為他把十萬法郎存在一邊;要使魯法爾和拉普拉葉相信高諾爾為他們搶救了這筆錢……普昌當斯和帕卡爾要到高諾爾那裡去幹活。我看吉內塔是個機靈人,你和吉內塔呢,你們去高戴的姐姐家活動。我這齣戲一開場,就要叫'鸛鳥'找回克羅塔案件中的四十萬法郎,並且找到罪犯。我要擺出把南泰爾殺人案搞個水落石出的姿態。我們要找回自己的錢財並打入警察內部!我們過去是獵物,現在成了獵人,就是這樣。付給車夫三個法郎。” 馬車到了司法大廈。驚得發呆的雅克麗娜付了車錢。 “鬼上當”上樓去見總檢察長。 生活的完全改變對人是一種巨大震動。雅克·柯蘭雖然已經下了決心,但是登上一級級樓梯時腳步仍然遲緩。這樓梯從木桶街通到木廊商場。那裡,在重罪法庭的住廊下,便是檢察院陰暗的人口。在通向重罪法庭的那列雙排樓梯下,由於某個政治事件聚集著一幫人,凝神沉思的苦役犯一時被人群擋住了去路。雙排樓梯的左側是大廈的一面牆垛,猶如一根巨大的柱子。這裡可以看到一道朝向一列旋梯的小門。那旋梯便可通向附屬監獄。總檢察長、附屬監獄的監獄長、重罪法庭庭長、代理檢察長和保安警察的頭目就從這裡進進出出。這列樓梯有個分支,如今已經堵死,當年法國王后瑪麗一安東奈特就是經過這列分梯被帶上革命法庭的。正如人們已經知道,當年的革命法庭就位於今天的最高法院莊嚴的審判大廳裡。 看到這令人恐懼的樓梯,想到瑪麗一泰萊絲◎的女兒曾經從這裡經過,不免使人心情沉重。想當初,凡爾賽宮的大樓梯可是充塞著她的隨從、頭飾和衣裙! ……也許她是在補贖她母親的罪過,瑪麗一泰萊絲他們無恥地瓜分了波蘭。君主們犯這類罪行時顯然沒有想到上天將為此而向他們索要代價。 ◎瑪麗一泰菜絲(一七一七—一七八○)奧地利皇后,瑪麗一安東奈特的母親。 就在雅克·柯蘭進入樓梯的穹頂下,準備去見總檢察長的時候,比比一呂班從牆上開出的這道暗門出來。 這位保安警察頭目從附屬監獄過來,也要去見德·格朗維爾先生。可以想像,當比比-呂班認出眼前晃動的是他今天早上仔細端詳過的卡洛斯·埃雷拉道袍時,他是多麼震驚。他跑著想搶到他的前面去。雅克·柯蘭轉過身來。仇人相見,雙方佇立不動。兩雙如此不同的眼睛射出同樣的光芒,就像決鬥中同時開火的兩支手槍。 “這回我可抓住你了,強盜!”保安警察頭子說。 “啊,啊!……”雅克·柯蘭以嘲諷的神態回答。 他立刻想到這是德·格朗維爾先生在派人跟踪他。可是奇怪!他看到這個人不是他想像的那麼高大,心裡竟有點兒不是滋味。 比比一呂班勇猛上前來拍雅克·柯蘭的脖子。雅克·柯蘭眼睛盯著敵手,猛擊一拳,把他打到三步以外,跌了個四腳朝天。接著,“鬼上當”又穩步走向比比一呂班,伸手將他攙扶起來,完全像個對自己力量確有把握,巴不得再來一個回合的英國拳師。比比一呂班身體強壯,沒有叫喊。他站起身,跑到走廊入口處,做手勢招來一名憲兵。然後他又閃電般地重新來到敵人面前。雅克·柯蘭從容地看著他如何行動。 雅克·柯蘭心裡想:要么總檢察長對我言不由衷,要么他沒有將比比一呂班當作自己的心腹人物,所以必須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你想逮捕我嗎?”雅克·柯蘭間他的仇敵,“爽爽快快說,不要拐彎抹角!在這'鸛鳥'窩裡,你比我更厲害,這一點難道我還不知道?我可以用法國式拳擊打死你,但是我收拾不了這些憲兵和成排的士兵。我們別搞得沸沸揚揚,你打算把我帶到哪裡去?” “卡繆索先生那裡。” “好,去卡繆索先生那裡吧廣雅克·柯蘭回答,“為什麼不去總檢察長的檢察院呢? ……它離這兒更近。 ”他又補充說。 比比-呂班知道自己在司法當局上層不受寵信,人家懷疑他通過損害罪犯和罪犯的受害者的利益而發跡,他因此覺得帶著這樣一個俘虜在檢察院出現倒也不錯。 “那就去檢察院吧,”他說,“對我來說都一樣!不過,既然你已經投降,讓我給你整理一番,我怕你打我耳光!” 他說著從口袋裡取出拇指銬。雅克·柯蘭伸出手,比比一呂班將他的拇指銬上。 “啊!這還不錯!既然你那麼聽話,”他接著說,“告訴我,你是怎麼從附屬監獄出來的?” “就是從你出來的那個地方,從小樓梯呀!” “這麼說,你把憲兵又捉弄了一番?” “沒有。德·格朗維爾先生憑我一句話就讓我自由行動了。” “你開什麼玩笑?……”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說不定人家馬上要給你帶上拇指銬呢!” 這時候,科朗坦正在對總檢察長說: “啊,先生!這傢伙出去已經整整一小時了,您不擔心他在耍弄我們嗎?……他也許正走在去西班牙的路上呢,這樣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因為西班牙是個神秘莫測的國度……” “要么我不善於觀察人,要么他將回來。他的所有利害關係迫使他返回來,他從我這裡取得的東西要比他給我的東西多……” 這時候,比比-呂班出現了。 “伯爵先生,”他說,“我給您帶來一個好消息:雅克·柯蘭逃跑後已被重新抓獲了。” “啊!”雅克·柯蘭大聲說,“您就是這樣遵守諾言的!請您問問您的這位雙重警察,他在什麼地方找到我的?” “什麼地方?”總檢察長說。 “就在離檢察院兩步遠的穹頂下。”比比-呂班回答。 “把他的鐐銬解開!”德·格朗維爾先生對比比一呂班嚴厲地說,“別忘了,沒有命令你重新逮捕他之前,你要讓這個人自由……你出去吧!……你慣於把自己當作司法和警察的化身來行事!” 總檢察長向保安警察頭子轉過背去,雅克·柯蘭又瞪了他一眼。他知道自己完蛋了,頓時臉色慘白。 “我沒有走出我的辦公室,我在等您。您不能懷疑我的諾言,就像您也遵守了您的諾言一樣。”德·格朗維爾先生對雅克·柯蘭說。 “開始時,我對您有所懷疑,先生。您要是處在我的地位,大概也會這麼想。但是,我經過深思熟慮,知道這樣做是錯怪您了。我給您的東西要比您給我的更多,您如果欺騙我,對您沒有好處……” 司法官員突然與科朗坦交換一下眼色。 “鬼上當”的注意力集中在德·格朗維爾身上,這一眼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並使他瞥見了坐在角落裡一把扶手椅上的那個古怪的小老頭。頓時,強烈而急速的本能提醒他敵人就在身邊,雅克·柯蘭便仔細端詳了這個人物。他一眼便看出,這個人的眼神沒有衣著所顯示的那麼年老,他明白了這是化裝。過去在佩拉德家裡,科朗坦曾經迅速察覺出雅克·柯蘭的喬裝打扮(見◎),這次他在一分鐘內對他實行了報復。 ◎最初發表時未包括《伏脫冷原形畢露》,所以作者有這一說明。 “這裡不止是我們兩個人!……”雅克·柯蘭對德·格朗維爾先生說。 “對。”總檢察長生硬地回答。 “哦,我覺得……這位先生是我的一位老熟人吧?……”苦役犯接著說。 他向前跨了一步,認出了科朗坦。他是明明白白的真正促使呂西安垮台的人。雅克·柯蘭的臉頓時變得磚一樣通紅,即刻又轉成蒼白,幾乎是慘白,全身血液湧向心臟,使他產生狂熱的慾望,要撲向這頭兇惡的猛獸,把他撕個稀爛。但是,他抑制了這一強烈的願望,這巨大的抑制力量才使他變得那樣可怕。他用和藹的神態,彬彬有禮的諂媚語氣,向小老頭致意。他扮演高級教士以來,已經習慣運用這種神態和語氣了。 “科朗坦先生,我愉快地在這裡與您相遇是屬於偶然,還是我十分幸運地成了您來檢察院拜訪的對象?……” 總檢察長感到極其驚訝,他不由自主地打量著面面相對的這兩個人。雅克·柯蘭的動作和他說出的這幾句話的語氣表明雙方關係十分緊張。總檢察長很想猜出其中的緣故。 科朗坦看到自己的身份被迅速而奇蹟般地識破,就像一條蛇被人踩著了尾巴,站立起來。 “對,就是我,親愛的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您是來為總檢察長和我之間進行調停嗎?……”“鬼上當”對他說,“我能有幸作為您施展才華的一場談判的主題嗎?請您接著,先生,”苦役犯轉向總檢察長說,“為了不浪費您的寶貴時間,這就是我的貨物樣品。請您讀一讀吧!……” 他說著從大衣一側的口袋裡抽出那三封信,遞給德·格朗維爾先生。 “如果您允許的話,在您看信的時間裡,我跟這位先生聊聊……” “不勝榮幸。”科朗坦回答。他不禁全身顫栗起來。 “先生,我們這個案子,您已獲全勝,”雅克·柯蘭說,“我已經失敗……”他像輸了錢的賭徒那樣輕巧地加了一句,“不過,您在地上也留下了幾具屍體……這是付出了高昂代價的勝利……” “對,”科朗坦回答,他接受了這句玩笑,“如果您丟了王后,我也丟了兩條車……” “哦!貢當鬆只是個小卒,”雅克·柯蘭嘲諷地回擊他,“是可以替換的。您是,請允許我當面恭維您一句,我以榮譽擔保,您是一個神奇的人!” “不,不,比起您的高明手段,我甘拜下風。”科朗坦回答,他顯出一副“你想開開心,咱們就開開心”的職業滑稽演員的姿態,“嘿,我擁有一切,而您可以說是單槍匹馬……” “哦!哦!”雅克·柯蘭說。 “您差點兒獲勝了。”科朗坦聽到雅克·柯蘭的回答後說,“您是我平生遇到的最不尋常的人,我見過許多不尋常的人,我與之較量的這些人都有巨大的勇氣,能進行卓絕而大膽思考。可惜我與已故的德·奧特朗特公爵大人◎關係密切;路易十八在位時,我為路易十八效過勞;路易十八流亡國外期間,我為皇帝、督政府效過勞……您有盧韋爾的剛強,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政治工具。您也有外交家親王◎的靈活。而且又有多麼了不起的助手!……要是能得到可憐的小艾絲苔的那個廚娘為我眼務,我用許多死回來換取也甘心……那些漂亮的女人,就像那一陣應付德·紐沁根先生的代替猶太女人的那個姑娘,您是從哪裡找來的?……我如果需要這樣的人,就不知道去哪裡尋找……” ◎指富歇。 ◎指塔萊朗(一七五四—一八三八),法國政治家。 “先生,先生,”雅克·柯蘭說,“您太過獎了……這些讚揚會叫人飄飄然了……” “您是當之無愧的!嘿,您還騙過了佩拉德,他真的把您當作治安警察了!……啊,您要是沒有那個小傻瓜需要保護,早把我們給打敗了……” “啊!先生,您忘了貢當鬆扮裝成黑白混血兒……佩拉德扮裝成英國人。演員有演戲的本領,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每時每刻都演得那樣惟妙惟肖,只有您和您這班人才能做到……” “嘿,瞧!”科朗坦說,“我們對各自的價值和優點都深信不疑。現在我們兩人都單槍匹馬。我失去了我的老朋友,你的那個年輕的被保護人也不在了。我目前是最有權勢的,我們為什麼不能像《阿德萊旅店》中那樣做呢?我向您伸出手,對您說:'我們擁抱吧,讓這一切都成為過去!'◎當著總檢察長的面,我交給您全部罪行的特赦證,您成為我手下的一員,僅次於我的第一副手,說不定還能成為我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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