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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二部:預言鳥篇

奇鳥行狀錄 村上春树 6459 2018-03-21
盡可能具體事情、文學裡的食慾 把間官中尉送去公共汽車這天夜晚,久美子沒有回家。我一邊看書聽音樂一邊等她,等到時針轉過12點只好作罷,上床躺下。不覺之間開著燈睡了過去。醒來快早上6點了,窗外天光大亮。透過薄薄的窗簾傳來烏的鳴啦。身旁不見妻子。潔白的枕頭仍好端端鼓脹著,顯然夜間沒什麼人往上邊放過腦袋。床頭櫃上整齊疊放著昨天剛洗過的她的夏令睡衣。我洗的,我疊的。我關掉枕邊的燈,調整時間流程似地做了個深呼吸。 我仍身穿睡衣在家中尋找一番。先進廚房,再望客廳,察看她的工作間,搜查浴室和廁所。為慎重起見連壁櫥也打開看了。然而哪裡也沒有久美子的影子。也許心不踏實的關係,家中看上去比平日冷清。好像我一個人在上躥下跳破壞這寂寂的和諧。

無事可干,我便去廚房往水壺灌了水,打開煤氣灶。水開後用來衝了咖啡,坐在餐桌旁喝著。然後用電烤箱烤了麵包,從冰箱拿出土豆色拉吃了。單獨吃早餐真是相隔好久的事了。想來,結婚到現在,我還一次也沒放棄過早餐。午餐不吃倒是常事,晚餐也有時作罷,但早餐卻無論如何也未免過。這是一種默契,幾乎近於儀式。我們即使上床再晚,清晨也早早爬起,盡可能做正規些的早餐,慢慢悠悠吞食,除非時間不允許。 但這天早上久美子不在座位上。我一個人默默喝咖啡,默默吃麵包。對面僅有一把無人坐的空椅。看著這椅,我想起昨天早上她身上的香水,想像有可能贈給她香水的男人,想像久美子同那男人在床上擁作一團的光景,想像男人的手愛撫她裸體的場面,回想昨天早上為她拉連衣裙拉鍊時目睹的她那瓷瓶般光滑滑的背。

不知何故,咖啡有一股香皂味兒。喝罷一口過不一會兒,口中便覺不是滋味。最初以為錯覺,但喝第二口後仍是一個味兒。我把杯中的咖啡倒進洗碗地,換一個杯子斟上。一喝香皂味兒還是不退。何以有香皂味兒呢?我不得其解。壺洗得甚為仔細,水也不成問題。然而那毫無疑問是香皂水味兒或化妝水味兒。我把咖啡裡的咖啡傾倒一空,重新換水加溫,又覺得麻煩,半途而廢。隨後用咖啡杯接自來水,權當咖啡喝了。反正也不是特別想喝咖啡。 等到9點30分,往她單位打電話,對接電話的女孩說麻煩找一下岡田久美子。女孩說岡田好像還沒來上班,我道謝放下電話。之後我開始打掃房間。平時心裡七上八下時我便總是這樣。舊報紙和雜誌收在一起用繩子捆了,廚房洗碗池和餐櫥徹底擦了,廁所和浴缸刷了,鏡子和窗玻璃用玻璃除垢器抹了,燈罩取下衝了,床單換下洗了,又鋪上新床單。

11點時,我再次往久美子單位打電話。還是那個女孩接的,還是那句回答:"岡田還沒來上班呢。"她說。 "今天不來了麼?"我問。 "這---沒聽說啊……"她聲音裡不含任何感情,如實口述那裡現存的事實而且。 不管怎麼說,11點久美子都沒上班情況非同、尋常。出版社編輯部那種地方上下班時間一般是顛三倒四,但久美子在的出版社不然。她們辦的是健康和自然食品方面的雜誌,有關撰稿人、 食品公司、農場和醫生們全都是早早起床工作一直忙到傍晚那類人。因此久美子和她的同事們也都與其協調一致,早上9點全體準時上班,除去發稿忙的時候平日6點為止。 放下電話,進臥室大致檢查一遍久美子掛在立櫃裡的連衣裙、襯衫和西裝裙。如果離家出走,她該拿走自己的衣服。當然我並不一一記得她的所有衣服。自己有什麼都稀里糊塗,不可能記清別人的服裝細目。不過,因為時常把久美子的衣服拿去洗衣店又拿回,所以大體把握她經常穿什麼衣服惜愛什麼衣服。而且據我記憶,她的衣服基本集中在這一處。

況且久美子也沒有更多時間拿走衣服。我再次準確回憶她昨天早上離家時的情形---穿什麼衣服,帶什麼包。她帶的只是上班時常帶的挎包。裡面滿滿塞著手冊、化妝品、錢夾、筆、手帕、紙巾等物,根本容納不進替換衣服。 我打開她的抽屜櫃查看。抽屜裡整整齊齊放著服飾、襪子。太陽鏡、內衣、運動衫等等,怎麼也看不出少了什麼。內衣、長簡襪倒有可能放進挎包。但轉念想來,那東西隨便在哪兒都買得到,用不著特意帶走。 接著去浴室再次檢查化妝品抽屜。也沒有什麼明顯變化,裡面仍密密麻麻塞滿化妝品和飾物之類。我打開那個基督奧迪爾牌香水瓶蓋,重新聞了聞。氣味一如上次,一股極有夏日清晨氣息的清芬。我又想起她的耳朵和白皙的背。 折回客廳,我歪倒在沙發上,閉目側耳傾聽。但除了時鐘記錄時間的音響,不聞任何像樣的聲籟,不聞汽車聲不聞鳥鳴聲。往下我便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拿起聽筒,撥動號碼盤,再次往她單位打電話。但想到仍會是那個女孩接電話,不由心裡沉沉的,遂中途作罷。但這樣一來,我就沒任何事可做了。唯一可做的就是死等下去。說不准她將我甩了---理由不得而知。總之這是能夠發生的事。問題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她也不至於全然一聲不吭,久美子不是那種人。就算棄我而去,也該盡量詳盡地告訴我她何以如此。對此我幾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也可能走路時遭遇意外。被汽車撞倒送去醫院也未可知,且昏迷不醒而接受輸血。想到這裡,我胸口怦怦直跳。可是,她挎包裡有駕駛證、信用卡和家庭住址。就算萬一發生這類事,醫院或警察也會往家里聯系。 我坐在簷廊裡悵然望著庭院。其實我什麼也沒望。本打算想點什麼,但精神無法集中在特定一點上。我反反复復回想拉連衣裙拉鍊時見得的久美子的背,回想她耳畔的香水味兒。 1點多時電話鈴響了。我從沙發站起拿過聽筒。 "喂喂,是岡田先生府上嗎?"女子語聲。加納馬爾他。 "是的。"我應道。 "我叫加納馬爾他。打電話是為貓的事……" "貓?"我怔怔地一聲,我早已把什麼貓忘去腦後。當然馬上想了起來。只是覺得彷彿遠古的事了。

"就是太太正找的那隻貓。"加納馬爾他說。 加納馬爾他在電話另一頭揣測什麼似地沉默有時。或許我的聲調使她察覺到什麼。我清清嗓子,把聽筒換到另一隻手上。 加納馬爾地道:"我想貓是再也找不到了,除非發生奇蹟。最好還是別再找了,儘管令人惋惜。貓已經離去,恐怕一去不復返。" "除非發生奇蹟?"我反問。但沒有回答。 加納馬爾他長時間緘口不語。我等待她開口。可是無論怎樣側耳細聽,聽筒也連個呼吸聲都沒有。在我開始懷疑電話出故障的時候,她好歹開口了。 "岡田先生,"她說,"這麼說或許不無冒昧:除了貓,其他沒有什麼需我幫忙的嗎?" 對此沒辦法馬上回答。找靠牆握著聽筒。語句出口需要一點時間。

"有很多事還弄不清楚。"我說,"清楚的事還一樣都沒掌握,只是在腦袋裡想。總之我想老婆離家去了哪裡。"接著我把久美子昨天夜未歸宿和今早沒去上班的事告訴了加納馬爾他。 加納馬爾他似乎在電話另一端沉思。 "這想必是讓人擔心,"有頃,加納馬爾他說道,"此刻我還無可奉告。不過為時不久,很多事情就會逐漸明朗起來。眼下唯有等待。滋味是不好受,但事情本身有個時機問題,恰如潮漲潮落。誰都不可能予以改變,需等待時只有等待而已。" "加納馬爾他小姐,貓的事羅羅嗦嗦給您添了不少麻煩。我也知道不該這樣講話---但我現在確實沒心緒聽堂而皇之的泛泛之論。總的說來,我已一籌莫展,真的一籌莫展。而且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完全不知所措。我需要的是具體的事實,哪怕再微不足道。知道嗎?就是可看可觸的事實。"

電話另一端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動靜。不太重,大約是鋼球什麼的滾落地板的聲響。隨即又像有什麼東西在磨擦,很像手指挾一張繪圖紙猛然往兩邊扯拉。聲音距電話似乎不太遠也不很近。但加納馬爾他則好像對聲響沒特別介意。 "明白了。需要具體的對吧?"加納馬爾他以平板板的聲音說。 "是的,盡可能具體的。" "等電話。" "電話現在也一直在等啊。" "大概一個姓名發音以O開頭的人馬上有電話打來。" "那人可曉得久美子什麼消息?" "我很難明白到那種地步。您不是說哪怕什麼都好只是想知道具體的麼,所以才這麼說給您。 還有一點:半月或許持續一段時間。"

"半月?"我問,"就是天上的月亮?" "不錯,是天上的月亮。但不管怎樣,您總要等待。等待就是一切。好,改日再聊。"說罷,加納馬爾他放下電話。 我拿來桌面上的電話號碼簿、打開"O"字頁。上面寫著久美子端莊的小字,共有四個人的名字及其住址和電話號碼。打頭的是我父親---岡田忠雄。一個叫小野田,我大學時代的同學,一個姓大塚的牙科醫生,再一個是大村酒店,附近賣酒的商店。 酒店可以首先排除,相距走路才十來分鐘,除偶爾打電話請其送箱啤酒上門,我們同那酒店不存在任何特殊交情。牙醫也不相干。我還是兩年前在那裡看過一次槽牙,久美子則一次也未去過,至少同我結婚以後,她就沒找過任何牙醫。小野田這個同學與我已好多年沒見面了。他大學畢業後進銀行工作,轉年被調往札幌分行,那以來一直住北海道。如今只有賀年片往來。他同久美子見沒見過我都記不起來。

這樣就只剩下我父親。但很難設想久美子同我父親有什麼深些的來往。母親去世父親再婚以後,我同父親從沒見過面,沒通過信,沒打過電話。何況久美子一次也沒見過我父親。 “啪啦啪啦”翻動電話簿時間裡,我再次認識到我們這對夫妻是何等與人寡合。結婚六年,除了和單位同事間的權宜性交際,差不多沒同任何人打交道,而僅僅兩人深居簡出地生活。 我又準備煮意大利麵條作為午餐。肚子其實不餓。不僅不餓連食慾都幾乎無從提起。可又不能總是坐在沙發上死等電話鈴響,而需要暫且朝著什麼目標活動活動身子。我往鍋裡放水,打燃煤氣,水開之前一邊聽調頻收音機一邊煮番茄醬。調頻收音機正播放巴赫的無伴奏小提琴鳴奏曲。技藝爐火純青。但裡面似乎有一種令人浮躁的東西。至於原因在演奏者方面,還是在於聽的人自己此時的精神狀態,我卻弄不明白。總之我關掉收音機,繼續默默做菜。橄欖油加熱後,放大蒜進去,又投進切得細細的洋蔥炒了。在洋蔥開始著色的時候將預先切好榨去汁液的西紅柿推火鍋中。切切炒炒這活計不壞。這裡邊有實實在在的手感,有音樂,有氣味。 鍋水開了以後。放鹽,投一束意大利面進去,把定時器調到10分鐘那裡,開始在洗碗地裡洗東西。然而面對煮好的意大利式麵條時,竟絲毫上不來食慾。好不容易吃下一半,其餘扔了。剩下的番茄醬倒進容器放入冰箱。沒辦法,原本就沒有食慾的。 記得過去在哪裡讀過一個故事,說一個男的等待什麼的時間裡老是吃個不停。使勁想了半天,終於想起是海明威偽。主人公(名忘了)從意大利乘小艇越境好歹逃到瑞土,在瑞士一座小鎮上等待妻子分娩。等的時間裡不時走進醫院對面的咖啡館吃喝。小說情節差不多忘光,唯一清楚記得接近尾聲的場面:主人公在異國他鄉等待妻子分娩時接二連三地進食。我之所以記得這個場面,是因為覺得這裡邊含有強烈的真實性。較之因坐立不安而吃不下東西,食慾異乎尋常地洶湧而來反倒更有文學上的真實性,我覺得。 然而真正在這冷冷清清的家中對著時鐘指針老實等起什麼來,卻是不同於, 全然上不來食慾。如此時間裡,我陡然覺得,所以上不來食慾,很可能因為自己身上缺乏文學上的真實性因素。自己自身好像成了寫得差勁兒的小說情節的一部分,彷彿有人在指責我根本就不真實。實際上怕也的確如此。 電話鈴是下午決兩點時響的,我當即抓起聽筒。 "是岡田先生府上嗎?"一個沒聽過的男子語聲。低沉而有媚氣,很年輕。 " "是的"我聲音不無緊張。 "是丁目26號的岡田先生吧?" "是的" "我是大村酒店,經常承蒙關照。這就想過去收款,不知您是否方便?" "收款!" "嗯。兩箱啤酒一箱果汁的款。" "可以可以,還要在家待一會的。"我說。一我們的談話就此結束。 放下聽筒,我試著回想這幾句交談是否包含有關久美子的什麼信息。但無論從哪個角度,都無非酒店關於收款的簡短而現實的電話。我確實訂過啤酒和果汁,也確實是酒店送上門的。 30 分鐘後,酒店的人來了,我付給兩箱啤酒一箱果汁的欠款。 酒店這個年輕店員很討人喜歡。我遞過錢,他笑瞇瞇寫收據。 "岡田先生,今早站前出了事故,您知道嗎?今早9點。" "事故?"我一驚,"誰出事故?" "一個小女孩,給倒車的貨箱車碾了。傷勢像不輕。事故發生時我偏巧從那里路過,一大早不願意看那場景。小孩子防不勝防---倒車時收不到後視鏡裡去。站前那家洗衣店知道吧?就在那門前。那地方放著自行車堆著廢紙箱、看不清路面。" 酒店的人回去後,我再也無法在家中困守下去。家中好像突然變得悶熱、幽暗,窄小得讓人透不過氣。我穿上鞋,先出門再說。鎖沒上,窗沒拉,廚房燈沒關。我口含檸檬糖在附近漫無目的地游來轉去。但在腦海中再現同酒店那個店員交談內容時間裡,忽然想起一直放在站前洗衣店沒取的衣服。是久美子的襯衫和裙子。取衣單在家裡,但我想去了總會有辦法。 街上看起來和平時有所不同。路上擦肩而過的人都好像有欠自然,帶有某種技巧性。我邊走邊觀察每一個人的面孔。他們到底算哪一類人呢?我想,到底住怎樣的房子,有怎樣的妻室,過怎樣的日子呢?他們是否同妻子以外的女人困覺或同丈夫以外的男人上床呢?幸福嗎?知道本身在別人眼裡顯得不自然帶有技巧性痕跡嗎? 洗衣店前面仍活生生保留著事故現場。路面有大約警察劃的白粉筆錢,幾個購物客聚在一起神情肅然議論事故。但店裡光景一如往日。那個黑色收錄兩用機照例演奏氣氛音樂,裡邊的老式空調機嗜咕叫著,熨斗的水蒸汽很壯觀地直沖天花板。樂曲是《退潮》,羅伯特·馬科思威爾的豎琴。去海濱該有多妙!我聯想到沙灘的氣息、海濤拍岸的聲響,想海鷗的姿影,想徹底冰鎮的易拉罐啤酒。 我對店主說:"這次忘帶取農單了,大約上週五或週六送來的襯衫和裙子……" "岡田先生吧?岡田……"店主說著,翻動大學生用的筆記本,"晤,有的有的,襯衫裙子。 不過,太太已經取走了喲,岡田先生。" "是嗎?"我吃了一驚。 "昨天早上來取的。我直接交付的,記得很清楚。像是上班途中順便。還帶了取衣單來。" 我一時語塞,默然看著他的臉。 "一會兒問太太好了,沒錯。"洗衣店主說。然後拿起收款機上的一盒煙,抽出一支銜在嘴上,用打火機點燃。 "昨天早上?"我問,"不是晚上?" "早上。8點左右吧。您太太是早上第一位顧客,所以記得真切。喏,早上第一位顧客是年輕女子,不是很讓人心情舒暢的麼?" 我不知做什麼表情好,發出的聲音也好像不是自己的。 "可以了,不曉得老婆來取過。" 店主點下頭,瞥了我一眼,碾死剛吸兩口的香煙,繼續熨燙。看樣子他對我有點興趣,想向我說什麼,但終歸還是決定什麼也不說。作為我也有不少話想問他。例如久美子來取衣服時是怎麼個樣子,手裡拿著什麼等等。可是我頭腦混亂,嗓子渴得冒煙。得先坐在哪裡喝杯冷飲,不然好像什麼都想不成。 離開洗衣店,走進附近一家咖啡館,要了加冰紅茶。咖啡館涼涼爽爽,客人只我一個。牆上的小音箱正播放大型管弦樂隊用的披頭士《八天一星期》我重新回想大海。在腦際推出自己赤腳在沙灘上朝浪頭奔跑的光景。沙灘熱得發燙,風帶有濃重的潮水味兒。我深深吸了一口,仰望天空。向上張開雙手時,可以明顯感到夏日太陽的熱量。稍頃,波浪開始涼冰冰沖刷我的腳。 久美子去單位之前到洗衣店取走衣服--此事怎麼想都不正常。因為若是那樣,必須提著剛剛燙好的衣服鑽進滿員電車。而且回家時也勢必同樣提著衣服擠車。不方便且不說,特意拿去洗衣店打理的衣服還要被擠得皺皺巴巴。久美子一向對衣服皺紋和污痕很是神經質,不可能做此無意義的舉止。下班順便去洗衣店就可以了嘛!倘若下班晚,叫我取也就完事了。能設想的可能性只有一種:當時的久美子已沒有回家的打算。想必手提衫裙直接去了什麼地方。這樣地便暫且有了可替換的衣服,其他東西在哪裡買即可。她有信用卡,有銀行提款卡,有自己單獨的戶頭。想去哪裡都可以去,只要她喜歡。 並且,她可能同一個人---一個男的一起。此外她應該別無離家出走的理由。事態看來相當嚴重。 久美子把衣服皮鞋置於不顧而奮無踪影。她喜歡購置衣服,又精心愛護。對此全然不顧而幾乎光身一人離家遠去,那可是要下相當大的決心的。然而久美子毅然決然地---我以為---只拎襯衫裙子離家不見了。不,或許久美子那時根本沒把什麼衣服放在心上。 我背靠咖啡館的椅子,半聽不聽地聽著嚴格消毒過的背景音樂。我想像久美子手提裝在洗衣店塑料袋裡且仍帶有鐵絲衣架的衫裙正往滿員電車裡鑽的形象。想起她身上連衣裙的顏色,想起她耳後香水的清香,想起她光潔完美的背。我好像很累很累,真怕一閉眼就往別的什麼場所踉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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