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大致情形是如此。”博雅向晴明說。
到此為止,博雅始終滴酒未沾,一口氣說完整個過程。
大概想滋潤因講話而口乾舌燥的舌頭,博雅舉起斟滿酒的酒杯,一口喝盡。
方才那隻螳螂早已不見踪影。
“博雅,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因為啊,晴明,這是兼家大人那夜打算探訪的愛妾說給我聽的。”
“噢……”
“那位愛妾是我以前一位大恩人的親戚,她說有事找我商量,請我一定過去一趟。所以,三天前我就到她那兒,這是她當時告訴我的。”
“原來如此。”
“那位愛妾非常擔憂兼家大人的健康。兼家大人派人送去一首和歌,說他中了鬼魅瘴毒,暫且無法去愛妾住處了……”
“唔。”
“於是她拜託我探望兼家大人。如果兼家大人的狀況相當嚴重,她又拜託我向陰陽師安倍晴明大人說明理由,看能不能請晴明大人去幫他驅除瘴毒……”
“所以你昨天便到兼家大人宅邸,結果聽了超子小姐說的夜露故事?”
“對,正是這樣。”
“然後呢?結局怎麼樣了?”
“什麼結局?”
“我向兼家大人大致說明了受愛妾之託的情形。我本來就沒辦法藏私作假,認為據實相告比較好些。兼家大人聽後,非常過意不去。”
“然後呢?”
“我問他目前身體的健康狀況,他說,當時的確受了一場虛驚,感覺很不舒服,不過,現在大致恢復得差不多了。”
“那不是沒問題了嗎?”
“不,有問題。遇見百鬼夜行、幾天后突然過逝的例子,不是很常見嗎?萬一某天早上兼家大人的家人醒來一看,發現寢被中的兼家大人已經全身冰冷,那時我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可是,這個……”
“總之,晴明啊,你去看一下兼家大人吧。看了之後,如果你判定確實沒問題了,我也能鬆一口氣……”
“唔……”晴明抱著手臂沉思了一會兒。
“說的也是。博雅,我們就這麼辦好不好?”
“怎麼辦?”
“待會兒我來寫一封信,你明天帶著這封信到兼家大人那兒,交給兼家大人看看。”
“然後呢?”
“你先請兼家大人當場讀我的信,再看他怎麼回答。”
“你就說,'這是安倍晴明的意見,有必要叫晴明過來一趟嗎?或是不用了?'”
“噢。”
“如果兼家大人回說沒必要,我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唔。”
“懂了嗎?”
“喔,嗯……”
博雅點點頭,晴明砰砰地擊了兩次掌。
“萩呀,萩呀……”
晴明揚聲呼喚。庭院夜色中倏地出現一道人影。
是個女子,身穿外層衣裳有紅紫色胡枝子花圖案的十二單衣。
“是……”
“我現在必須寫點東西,麻煩你準備一下。”
“要準備在什麼地方呢?”
“直接送到這兒就可以了。”晴明回道。
“是。”女人回應了一聲,又倏地消失。
“是式?”
“嗯。”
兩人再度喝起酒來。不久,那名叫萩的女人,捧著置有筆墨紙硯的托盤,從里屋出現。
“剛剛看她消失在庭院那地方,想不到再度出現時,竟然是從宅邸里屋出來。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懂式這玩意兒……”
所謂式,指的正是式神。
不理會一旁少見多怪的博雅,晴明親自磨了墨,再拿起筆、紙。
“博雅啊,你把這個交給兼家大人,再看他怎麼回答。”
“噢。”博雅接過收入懷中。
“博雅,總之,難得碰到月色這麼美好的夜晚吧?你帶了笛子來嗎?”
“嗯,笛子每次都帶在身上……”
“好久沒聽你吹笛了,來一曲吧。一邊思量著螳螂的去向,一邊繼續相對飲酒,這種情趣應該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