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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四章

偶像 弗·福赛斯 17062 2018-03-21
在俄羅斯所有的軍人當中,不管是現役的還是退役的,聲望最高的要屬陸軍的尼古拉·尼古拉耶夫將軍。 將軍今年73歲,再過幾天就要到他的74歲生日了,這位老將軍仍然是一位令人佩服的人物。他身高1.86米,腰身挺得很直,滿頭銀髮,一張飽經風霜的臉,他那獨特的小鬍子大膽地伸向上嘴唇的兩邊,無論在哪個公共聚會場合,他都顯得格外出眾。 他一生都致力於坦克事業,是一名機械步兵部隊的指揮員。 50年來,他的足跡遍布前線各個戰場。到1999年,在他手下當過兵的人數多達幾百萬,在部下的眼裡,他是一個傳奇式的人物。 眾所周知,假如不是因為他那心直口快的脾氣得罪了政客和趨炎附勢者,他會帶著元帥的勳章離休的。 像“兔子”里昂納德·蔡塞夫一樣,將軍也是出生在莫斯科西部的斯摩棱斯克附近,將軍永遠也不會想起蔡塞夫,雖然他曾經在波茨坦外面的陣營裡拍過他的肩膀。他比蔡塞夫早出生11年,在1925年冬天出生於一個工程師的家庭。

他仍然可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他和他的父親經過一家教堂時,父親忘乎所以地做了一個用手畫十字的動作。兒子問父親那是什麼意思。他的父親又驚又怕,囑咐他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 在那個時代裡,曾經有另一名蘇聯年輕人,由於他將父母的反黨言行透露給了蘇聯人民內務委員部,因此出賣了雙親,卻被官方授予英雄的稱號。他的父母在集中營中離開了人間,兒子卻被樹立為蘇聯青年的榜樣。 然而,年輕的科堯熱愛他的父親,從沒有對外人提起一個字。後來他知道了那個手勢的意思,但是接受了他的老師們的觀點,那完全是糟粕。在1941年6月22日,西部爆發閃電戰時,他才15歲。一個月之內,斯摩棱斯克被德軍坦克攻占了,他與其他數千人一起逃了出來。他的父母未能倖免,他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作為一名身材高大健壯的年輕人,他帶著10歲的妹妹跑了100英里,最後在一天晚上爬上了東去的火車。他們並不知道那是一輛特殊的火車。那輛火車和其它火車一起將一個拆散的坦克廠運出了危險區,駛向東方烏拉爾山脈的安全地區。 孩子們忍飢挨餓緊緊趴在火車頂部,一直到火車來到烏拉爾山腳下的車里雅賓斯克停下來休息。工程師們在那裡重新建起了一個坦克廠。 那不是上學的時代。他的妹妹加林娜去了孤兒院,科堯被安排到坦克廠工作。他在那裡幾乎工作了兩年。 1942年冬天,在哈爾科夫一帶,蘇聯人在人力和坦克的數量上損失慘重。他們使用傳統的戰術,因而遭到了致命的慘敗。當時既沒有時間也沒有專門人才進行周密的思考,無數名戰士和坦克被盲目地送進了德國槍砲的口中。回顧俄國的軍事歷史,這種事情不足為奇。

坦克廠裡對於產品的需求日益增長。工人們每天工作16個小時,晚上睡在車床下面。他們製造的是KVI型坦克,它的名字是以克利緬季元帥的名字命名的,這個人作為軍人來說是一個毫無價值的人,但是他是斯大林身邊最喜歡拍馬屁的人之一。 KVI是一種重型坦克,當時蘇聯陣地上主要使用這種型號的坦克。 到1943年春天,蘇聯人要加強庫爾斯克市周圍突出部的軍事力量,那是一個從南至北150英里突人德國戰線的被包圍的領土。 6月份,17歲的青年接受了任務,護送載著KVI坦克的列車西行去那個突出部,在終點站把貨卸下來,交貨後返回雅賓斯克。他完成了所有的任務,最後一項除外。 新坦克整齊地排列在鐵軌上,前來接收坦克的一名團長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了。他非常年輕,不到25歲,上校,留著鬍子,顯得十分憔悴,筋疲力盡。

“我沒有司機!”他對坦克製造廠負責交貨的官員失聲喊道。然後他轉向了那個高個頭、淡黃色頭髮的年輕人。 “你能開車運送這些該死的東西嗎?” “我能,同志。但是我還要返回坦克廠呢。” “沒門兒。你會開車,你應徵人伍了。” 火車向東開走了。士兵尼古拉·尼古拉耶夫穿了一身粗糙的棉工作服駕駛著一輛KVI坦克向譜羅克霍洛卡城鎮駛去。兩週之後,庫爾斯克戰役打響了。 儘管被稱為“庫爾斯克戰役”,但是實際上它是跨越整個封鎖地的一系列猛烈、血腥的衝突,戰鬥持續了兩個月。戰鬥結束時,庫爾斯克已經成為有史以來世界上最大的坦克戰場。雙方有6000輛坦克、200萬士兵和4000架飛機參加了戰鬥。這場戰鬥最終證明德國的裝甲武裝畢竟是可以征服的。但是戰鬥打得相當激烈。

德國陸軍正在部署其特有的新式武器——老虎型坦克,它的砲塔上裝上了一個可怕的88毫米加農炮,該高炮配備了穿甲砲彈,可以摧毀前進道路上的任何東西。 KVI坦克上面是76毫米的高炮,口徑要小得多,儘管尼古拉剛剛交付了一種新的型號——一種改進型較長距離ZIS.5型高炮。 7月12日,俄國人開始反撲,要害是譜羅克霍洛卡·尼古拉所在的團裡有六部KVI型坦克,團長認為他看見對方有五部潘策爾馬克W型坦克,他決定開始進攻。俄國人並肩前進,翻過一個山頂,又下來進入了一個淺山谷裡面。德國人在對面的山頂上。 那個年輕的上校看錯了,德國人裝備的不是潘策爾馬克W坦克,他們是老虎型坦克。他們用穿甲砲彈把俄軍的六輛KVI坦克逐個消滅了。

尼古拉的坦克兩次中彈。第一顆砲彈把坦克一邊的所有履帶都扯掉了,並把殼體剝開了。他坐在司機的座位上,感到坦克在顫動,輪子不轉了。第二發砲彈斜飛著向砲塔襲來,猛衝到山邊上去了。它的衝擊力足以殺死坦克內所有人員。 這輛KVI坦克里面坐了五個人,其中四個人都死了。尼古拉被擊傷了,他試著從那個散發著柴油味道的滾燙金屬板上爬出去,他要離開那個活人的墳墓。屍體擋住了道;他不得不把他們推到一邊。 槍砲指揮員和砲手四肢展開,趴在槍砲後膛上,嘴裡、鼻子里和耳朵裡流著鮮血和粘液。尼古拉可以從殼體的裂口處,看見德軍的老虎型坦克飛馳而過,進入其它正在燃燒著的KVI坦克的硝煙中。 使他驚奇的是,他發現他的坦克上的砲塔仍然可以使用。他從架子上拿起一顆砲彈,把它推進槍砲後膛裡,關上機械門。以前他從未上過砲彈,但是他見別人做過。通常上砲彈需要兩個人。由於大腦受了砲彈的震盪,他感到腦子昏昏沉沉,柴油的臭味不斷湧上來,他堅持著把砲塔轉過來,單眼瞄準潛望式觀測器,發現了一輛老虎型坦克就在不到300碼遠的地方,他開火了。

後來才知道他選擇的那輛坦克是五輛當中的最後一輛。前邊的四輛坦克沒有察覺到後面的情況。他再一次裝彈,找到另一個目標。又開火了。他的砲彈落在老虎坦克上面殼體與砲塔之間的地方爆炸了。尼古拉腳下的某個地方有一聲響,地上的燃油著火了,由於草中有多個燃油點,火苗開始蔓延。第二顆炸彈爆炸之後,前面的三輛坦克意識到他們背後受敵,他們掉頭了。他從側面向正在掉頭的第三輛坦克發起進攻。另外兩輛坦克已經完全掉過頭來,一起朝他開火。此時他意識到自己死到臨頭了。 他急忙趴下,從坦克的裂口處鑽出來了,此時老虎坦克的反撲砲彈剛好擊中了他剛才佔據的砲塔。砲彈開始爆炸了,他可以感到他的寬鬆的上衣在慢慢地燃燒。因此,他在草里打了好幾個滾,離開了砲彈攻擊的現場。

然後發生的事情是他沒有料到,也沒有看到的。十輛SU-152型坦克翻過了山脊開過來了,老虎型坦克決定不再打下去了。他們的五輛坦克只剩下兩輛了。他們急忙朝對面的山坡駛去,翻過了山頂。 尼古拉感到有人在拽他的腳。那個人是一名上校。那個淺山谷里布滿了炸毀的坦克,躺了六個俄國人,四個德國人。他自己的坦克被三個老虎坦克的屍體包圍著。 “這都是你幹的?”上校問道。 尼古拉幾乎聽不見他說話。他的耳朵仍在嗡嗡直響;他感覺非常不舒服。他點點頭。 “跟我來。”上校說。山脊後面有一個小型卡車。上校開車走了8英里的路程。他們來到了一個露營地。在主帳篷的前面,放了一張長桌子,桌子上面蓋滿了地圖,有十幾名高級軍官正在研究那些地圖。上校停住車,走上去敬了個軍禮。那名年長的將軍抬起頭來。

尼古拉坐在卡車前排的車座上。他可以看見那位上校說話,那些軍官一起看著他。然後,那位年長的將軍舉起手來,朝他招手。尼古拉心裡很害怕,因為他讓那兩輛老虎型坦克逃走了,他從卡車上下來,大步走過去、他的棉外衣被燒焦了,臉被熏黑了,他身上散發著柴油和無菸火藥的味道。 “你擊中了三輛老虎型坦克?”坦克陸軍第一衛隊指揮官帕維爾·羅特米斯特羅夫將軍問道,“從後面?從一輛被炸毀的KVI坦克里面?” 尼古拉像一個傻瓜一樣站在那裡不說話將軍笑了,他轉向一名矮矮胖胖的帶勳章的政委。 “我認為這值得獎勵。” 那個胖政委點點頭:“斯大林同志會同意的。”有人從帳篷裡拿出來一個盒子。羅特米斯特羅夫將軍將一枚蘇聯英雄的獎章別在這位17歲的土兵胸前。政委的名字碰巧叫尼基塔·赫魯曉夫,他觀看著這一過程,再一次點點頭。

他們告訴尼古拉·尼古拉耶夫去戰地醫院報到,在那裡他被燒傷的手和臉得到了處理,貼上了一張發臭的藥膏,然後他回到了將軍的司令部。在那裡他得到戰地提升,授予中尉職銜,指揮KVI坦克。然後,他回去參加戰鬥了。那年冬天,德國裝甲部隊退出了他們身後幾百英里的突出部,他上升到上尉職務,得到的許多剛出廠的嶄新的重型坦克。它們是IS-11型,以約瑟夫·斯大林的名字命名的。這些坦克上的高炮是122毫米,裝甲材料變得更厚了,被稱為老虎殺手。 在巴格拉季翁行動中,作為一名出眾的勇士,他獲得了第二枚蘇聯英雄勳章,在柏林郊區崔可夫元帥指揮的戰鬥中獲得了第三枚獎章。 55年之後,賈森·蒙克來拜訪的就是這個人。 假如這位老將軍在政治局裡表現得再圓滑一些,他不僅會得到元帥的軍銜,而且還可以與其他有錢有勢的人一起,在沿著莫斯科河的沿岸得到一大套免費的離休別墅,那是政府贈給的禮物。但是他總是把他真實的想法告訴他們,他們不是一直同意他的看法的。 因此,他在到圖克胡瓦的途中,明斯克公路旁為自己建造了安度晚年的高平房,那個地區到處都是部隊營房,他至少可以離他心目中的可愛的軍隊近一些。 他從來沒有結婚——“年輕姑娘受不了那種生活”,他指的是那無數次到蘇聯帝國前哨過的那種最淒涼的生活——他73歲時,與一名忠實的貼身男僕住在一起,那個男僕原來是一名軍士長,只有一條腿,還有一隻四條腿的愛爾蘭獵犬。 蒙克向附近的村民打聽科堯大叔那簡陋的住所。老將軍在中年時,他的部下給他起了這個綽號,就一直沿用下來了。他的頭髮和鬍子提早變白了,所以他看起來像是所有人的叔叔。報紙上提到他時稱他為陸軍尼古拉耶夫將軍,但是鄉下每個退伍軍人都稱呼他為科堯。 那天晚上,蒙克開了一輛國防部的軍車,身穿總參謀部上校制服,村民們很自然地給他指出了科堯大叔居住的地方。 晚上剛過9點鐘,外面的天氣寒風刺骨,一片漆黑,蒙克敲響了將軍家的門。那個瘸子男僕開了門,看見一名穿軍裝的軍人,讓他進來了。 尼古拉耶夫將軍這個時候一般不會客,但是看到上校的製服和他手裡的公文包,他除了多少有點驚奇外,更感到了一些親切感。他坐在他最喜歡的扶手椅子裡,面前的壁爐裡有一堆熊熊燃燒的柴火,他正在閱讀由一名較年輕的將軍寫的一本軍事回憶錄,不時地嘲笑幾聲。他知道那裡面所描述的所有情節,他知道他們都做了些什麼,更使他感到尷尬的是,他知道他們從來沒有做過什麼。不管他們怎麼說,他們都可以通過寫虛構的歷史來賺錢。 當沃洛佳告訴他有一名來自莫斯科的客人後,他抬起了頭,那名男僕離開了。 “你是誰?”他大聲問道。 “我是需要與您交談的人,將軍。” “從莫斯科來?” “是的,剛到。” “既然你已經來了,就談正事吧。”將軍朝那個公文包點點頭,“也許是國防部的文件吧?” “不完全正確。是文件,但是來自其它的地方。” “外面很冷,最好坐下吧。好吧,快說吧。你是乾什麼來了?” “讓我非常坦白地告訴您。我穿這套軍服的目的是想說服您接見我。我不在俄羅斯陸軍工作,我不是上校,我肯定也不是任何人的一般參謀。事實上,我是一名美國人。” 在壁爐那邊,將軍兩眼盯著蒙克看了足有好幾秒鐘,他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後,他那小鬍子氣憤得都豎起來了。 “你是一個騙子,”他厲聲地說,“你是一名該死的間諜。我的屋裡不接待騙子和間諜。滾出去。” 蒙克坐在那裡沒動。 “好吧,我會走的。但是我從6000英里之外長途跋涉來到這裡,才談了30秒鐘,你是否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尼古拉耶夫將軍對他怒目而視:“一個問題?是什麼問題?” “五年前當鮑里斯·葉利欽請你出山指揮進攻車臣人並摧毀車臣首都格羅茲尼,有傳言說你看了計劃後,對當時的國防部長帕維爾·格拉喬夫說:'我指揮的是士兵,不是屠夫。這是屠夫要做的事。'這是真的嗎?” “與那件事有什麼關係?” “是真的嗎?您允許我提出一個問題的。” “好吧,是真的。而且我當時是正確的。” “您為什麼要那麼說?”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 “我還要走6000英里的路程才能回到家。” “好吧。因為我認為有計劃的滅種和屠殺不是士兵應該做的工作。現在出去吧。” “你知道你正在看的那本書很腐敗嗎?” “你怎麼知道的?” “我讀過它。它簡直是胡說八道。” “你說對了。那又怎樣呢?” 蒙克把他的手伸到公文包裡,抽出了那份黑色宣言。他把它翻到他已經做了標記的那一頁。然後,他把它遞到壁爐的那邊。 “既然你有時間讀那些垃圾文章,為什麼不看一眼真正令人討厭的東西?” 將軍的怒火被他的好奇心壓下去了:“美國佬的宣傳?” “不。是俄羅斯的未來。看一下那一頁和下面的內容。” 尼古拉·尼古拉耶夫將軍咕噥著說了些什麼,接過了蒙克提供的資料。他很快讀完了做過標記的那兩頁紙。他的臉色變白了。 “純粹的胡說八道,”他大吼著,“誰寫的這個廢品?” “您聽說過伊戈爾·科馬羅夫嗎?” “別犯傻了。我當然知道。他就是1月份未來的總統。” “好事還是壞事?” “我怎麼知道?他們都不說實話。” “那麼他比其他人不好也不壞?” “差不多吧。” 蒙克描述了去年的7月25日發生的事情,他盡快地講完那一過程,惟恐這位老將軍失去注意力,尤其是怕他失去耐心。 “我不相信,”將軍厲聲地說,“你來這裡講一些想像出來的故事?” “假如這個故事是編造的,那三個人就不會因為它而死了。但是他們確實死了。你今天晚上準備出去嗎?” “不出去。你為什麼要問這事?” “那麼為什麼不放下帕維爾·格拉喬夫的回憶錄,而讀一讀伊戈爾·科馬羅夫的企圖呢?你會喜歡讀其中一些內容的。例如對於軍隊的重新授權問題。但是,它的目的不是為了保衛祖國,祖國不存在國外的威脅。它的目的是創建一支軍隊去執行有計劃的滅種和屠殺。你也許不喜歡猶太人、車臣人、烏克蘭人、美國人,但是他們也曾經在你們的坦克群裡,你記得嗎?他們的足跡遍布了庫爾斯克和巴格拉季翁,柏林和喀布爾。他們曾與你並肩戰鬥。為什麼不花幾分鐘的時間看看科馬羅夫準備怎樣對待他們?” 尼古拉耶夫將軍盯著這位美國人看了好久,然後咕噥著說:“美國人喝伏特加酒嗎?” “在俄羅斯中部寒冷的夜晚,他們也喝伏特加酒。” “那邊有一瓶。你自己倒吧。” 當那位老人在讀文件時,蒙克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他想起了在福布斯城堡時的情況介紹。 “他也許是最後一個具有老式榮譽感的俄羅斯將軍。他決不是傻瓜,他不畏懼任何人。俄羅斯有數千萬退役老戰士仍然願意聽從科堯大叔的調遣。”那位俄羅斯輔導教師奧列格對他說過。 柏林失陷,被佔領一年後,年輕的尼古拉耶夫少校被送回了莫斯科,送到了裝甲兵軍官學校。 1950年,他奉命指揮遠東鴨綠江上七個重型坦克團中的其中一個團。 朝鮮戰爭正處於高峰時期,美國人重新佔領了北朝鮮。斯大林正在認真地考慮通過投入他們自己新型的坦克來對付美國人,從而使朝鮮倖免。當時流行的兩件事情阻止了他的行動:明智的勸告和他本身的妄想狂。當時IS-4型坦克非常機密,他們的詳細資料從來沒有洩露過,斯大林擔心丟失完整的資料。 1951年,尼古拉耶夫升為中校職銜,被派到德國北方都市波茨坦任職。當時他只有25歲。 30歲時,他指揮一個特別任務坦克團對付匈牙利起義。在那裡他第一次對抗蘇聯大使尤里·安德羅波夫,這個人在15年後成為克格勃主席,然後成為蘇維埃共產黨的總書記。尼古拉耶夫上校拒絕使用他的坦克上的機關槍掃射布達佩斯街上的匈牙利民眾的抗議人群。 “他們70%都是婦女和兒童。”他對大使,即鎮壓起義的設計師說,“他們扔的是石頭,石頭砸不壞坦克的。” “必須教訓他們一頓。”安德羅波夫大聲吼叫道,“使用你們的機關槍。” 尼古拉耶夫早就知道重型機關槍對於有限空間內的密集人群意味著什麼。他曾經在斯摩棱斯克親眼目睹過那情景。他的父母就在那裡的人群裡。 “你想做,你去做。”他對安德羅波夫說。一名高級將領把事態平息下來了,但是在尼古拉耶夫的事業裡面已經埋下了禍根。安德羅波夫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 60年代早期和中期,尼古拉耶夫被派往面對中國的阿穆爾河和烏蘇里江沿岸的前哨任職,當時赫魯曉夫正在考慮是否要展開一場坦克戰爭。 赫魯曉夫下台了,勃列日涅夫上台了,危機平靜下來了,尼古拉耶夫高興地放棄了中國東北邊界的冰冷貧瘠的荒地,回到了莫斯科。 1968年,作為一名中將,他指揮了布拉格起義中的一個師,那個師無疑是在那次行動中表現最好的一個師。他贏得了VDV空降兵的永恆感激之情,他把他們的一隻部隊從熱鍋上救了出來。一個規模非常小的連隊被投到了布拉格的中部地區,他們被捷克人包圍了,陷入了困境。尼古拉耶夫親自率領一個坦克連進入布拉格把他們解救出來了。 他花了四年的時間在伏龍芝學院講述坦克戰爭的問題,培養了新一代坦克兵種的軍官,他的學生都很敬佩他,1973年擔任敘利亞人裝甲戰的顧問。那一年發生了猶太人的贖罪日戰爭。 雖然他應該留在後方,但是由於他對蘇聯提供的坦克太熟悉了,以至於他計劃並發動了戈蘭高地對以色列第七裝甲旅的進攻。 敘利亞人根本不是對手,但是他們的計劃和戰術是很有才氣的。以色列第七裝甲旅倖免於難,但是敘利亞人使他們非常擔心;阿拉伯人的裝甲武裝力量能給他們造成威脅的機會很少,但是這次給他們敲響了警鐘。 在敘利亞的基礎上,他應邀進入總參謀部,計劃對付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進攻行動。然後在1979年,他遇到了阿富汗事件。當時他53歲,應邀指揮入侵阿富汗的第40軍。這個職位意味著他將從中將提升為上將。 尼古拉耶夫將軍研究了計劃,看了地形,看到了當地的人民,他寫了一份報告,報告指出這次入侵的軍事行動將被證明是一種劊子手行為,毫無意義,將建立的是一個新的蘇聯越南式的國家。這是他第二次對抗安德羅波夫。 他們有一次把他派到了荒涼的地方進行新兵訓練。去阿富汗的將軍們一度得到了獎章和榮譽。他們也得到了屍體袋,成千上萬的屍體袋。 “這是垃圾。我不相信這個垃圾。” 老將軍把那份黑色檔案扔到了壁爐那邊蒙克的大腿上。 “美國佬,你有神經病。你闖入我的國家,我的房間,企圖往我腦子裡灌輸這些有害的謊言……” “告訴我,將軍,你是怎樣看待我們的?” “我們?” “是的,我們。美國人和西方人民。我是被派到這裡來了。我可不是來游獵的。為什麼派我來?假如科馬羅夫是個好人,將是一位偉大的領袖,我們為什麼要自找麻煩?” 那位老人兩眼凝視著蒙克,他對他的語言感到不太吃驚,他以前已經聽到過許多次了,但是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強烈感情感到非常驚奇。 “我知道我花了畢生精力與你們作戰。” “不,將軍,你是花了畢生精力與我們作戰。你這樣做是為了服務於你們的政體,你知道你已經做了可怕的事情了嗎……” “美國人,這是我的國家。侮辱她會給你帶來危險的。” 蒙克把身子向前靠過去,敲著黑色宣言:“但是沒有比這個更危險的。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安德羅波夫都沒有這個人這麼陰險。” “假如它是真的,假如它是真的,”老戰士大聲喊道,“任何人都可以寫。” “那麼,看一下這份文件吧。它講述了這份文件如何到了我們手裡的經過。一名老戰士為了拿到它已經獻出了生命。” 他把那份論證報告遞給了將軍,並友好地為他倒了一小杯的伏特加酒。將軍按照俄羅斯人的風格一口氣把它喝完了。 直到1987年夏天,有人爬上高高的檔案架,把老尼古拉耶夫在1979年寫的報告拿下來,撣去灰塵,把它交給了外交部。 1988年1月,外交部長愛德華·謝瓦爾德納澤向全世界宣布:“我們撤軍。” 尼古拉耶夫最後終於得到了上將軍銜,他被從總參謀部借出來監督阿富汗的撤軍行動。第40軍的最後一任指揮官是格羅莫夫將軍,但是他知道那個總體撤退方案是尼古拉耶夫制定的。令人驚奇的是,整個40軍撤退時幾乎沒有再遭受任何損失,雖然阿富汗穆斯林游擊隊緊緊跟在他們的後面。 1989年2月5日,最後一支蘇聯縱隊驅車跨過了阿姆河安德胡伊河橋。尼古拉·尼古拉耶夫斷後。他本可以坐工作人員的噴氣機回來,但是他堅持與士兵一起驅車返回。他獨自坐在一輛敞開的GAZ吉普車後座上,司機在前排。沒有其他人了。他以前從未撤退過。他身穿戰地服裝挺直地坐在那裡,沒戴肩章,因此看不出他的軍銜。但是人們認出了那個滿頭白髮、鬍鬚挺立的人。 他們對阿富汗已經感到噁心和厭煩,雖然戰敗了,回家的心情還是很高興的。剛過橋北,人群開始歡呼了。當他們看見那個白髮人出現時,人們開始向他靠攏,從裝運士兵的BMD長型貨車下來蜂擁而至,向他歡呼。聽說過布拉格事件的VDV空降兵也向他歡呼。 BMD卡車大部分由以前的坦克兵駕駛,他們向他揮手,歡呼。 那時他63歲,即將離休,即將要去過那種授課、寫回憶錄的平靜的生活。但是他仍然是他們的科堯大叔,他把他們帶回家了。 在他45年的坦克生涯裡,他做了三件事使他成為了“傳奇”人物。他在他所領導下的所有單位裡禁止了“侮辱行為”,即那種傳統的三年老兵欺負新兵的行為,這種行為曾經導致數以百計的新兵自殺。其他將軍也效仿了他的做法。他與政治部門的爪牙作鬥爭,為他的部下爭取良好的環境和食品,同時堅持團隊榮譽感和反復多次的集中訓練,直到他所指揮的每個單位,從排級到師級,都變成前線屈指可數的最優秀戰鬥集體。戈爾巴喬夫授予他陸軍上將的軍銜,然後下台了。 “美國人,你想指望我幹什麼?” 尼古拉耶夫將軍放下那份論證報告,凝視著壁爐裡的火焰。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這個人真是個卑鄙的小人。我又能為此做些什麼呢?我老了,已經離休11年了,翻過那座小山……” “他們還在那裡等候您呢,”蒙克說著站起來,把那兩份文件都裝進文件包裡。 “有成千上百萬的退伍老兵。其中一些曾是您的部下,另一些還記得您,大多數都聽說過您。如果您說話,他們仍將聽候你的指揮。” “聽我說,美國人。這個國家經受的苦難是你無法想像的。我的祖國浸透在她的兒女們的鮮血之中。現在你告訴我她還將經受更多的苦難,我感到很悲傷,假如它是真的,我也無能為力。” “那麼軍隊呢?他們將迫使軍隊去實施那些行動計劃。輪到你的軍隊時你該怎麼辦?” “那已經不再是我的部隊了。” “實際上還是你的部隊。” “它是一支敗軍。” “不,不是敗軍。是共產黨的政體被打敗了,而不是士兵,不是您的戰士被打敗了。他們是撤退。現在有人想重建這支軍隊。但是有一個新的目標。侵略、入侵、奴役和屠殺。” “為什麼找我呢?” “你有輛車嗎,將軍?” 那位老人吃驚地從火焰處抬起了頭。 “當然,是一輛小車。它使我能到處走動。” “把它開進莫斯科吧,開到亞歷山德拉斯基花園去。開到那個大型拋光的紅色花崗岩石那裡。到那些充滿激情的人的旁邊。問問他們想讓你幹什麼。不是我。是他們。” 蒙克走了。黎明時他已經回到他的車臣警衛的另一處安全的房子裡。那就是印刷廠爆炸的那個晚上。 在當今英國的許多神秘的、歷史悠久的學院裡,很少有哪幾家能超過紋章院,該學院可追溯到理查德三世的統治時期。這個學院培養出來的高級軍官都是盾形紋章和紋章學的專家。 在中世紀,紋章學家最初稱為傳令官,顧名思義,傳令官就是打著休戰的旗子來往於陣地督軍之間傳遞消息的。在戰爭期間,他們的任務就不同了。 在和平時期,騎士和貴族們喜歡聚在一起舉行假戰爭錦標賽和馬上槍術比賽。由於騎士們一般都用車身裝甲作掩護,而且頭上的盔甲經常被拉下來遮住臉,因此傳令官的任務是宣布下一場比賽有可能遇到辨別裝甲裡面的人的身份的問題。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貴族們的護罩上將帶一個徽章或者一個裝置。因此,傳令官一旦看見護罩上有那個徽章,就知道貴族沃里克在那個護罩後面的某個地方。 這種功能使得傳令官變成了辨別人物關係的專家和仲裁者,更重要的是他有權把自己稱為某種人物。他們追踪並記錄了幾代貴族的血緣關係。 這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勢利的問題。頭銜可以帶來大量的不動產。城堡、農場和莊園。用現代的術語說,它就等於使通用汽車公司擁有法律允許的大部分股份。它涉及了大量的財富和權利。 由於貴族臨終之時要留下一大群子孫,有一些有合法的身份,有一些沒有,就經常出現誰是合法繼承人的糾紛。幾個競爭者都同時聲稱自己是合法的繼承人。這時,作為檔案保存人,紋章學家就是確定他們真正的血緣關係和“盾形紋章”持有人的最終仲裁者,盾形紋章不是指武器,而是指那些用圖示的形式描述貴族體系的符號。 即使在今天,該學院仍然為新貴族的銀行家或者產業家設計盾形紋章,裁定財產糾紛或者為任何有書面記錄的人有償提供宗譜分析服務。 因此,紋章學家自然就是搞學術研究的人,他們致力於他們奇怪的學術領域,研究神秘的諾曼法語和徽章學,要掌握這些學問需要花多年的時間進行研究。 有一些人專門研究歐洲貴族住宅之間的血統關係,由於貴族之間經常近親結婚,自然牽涉到英國的貴族家系。通過謹慎地孜孜不倦地查詢,奈傑爾·歐文爵士發現有一個人是研究俄羅斯羅曼諾夫王朝的世界著名專家。據說蘭斯洛特·普羅賓博士對羅曼諾夫的了解比羅曼諾夫本族人了解得都多。奈傑爾·歐文爵士在電話裡作了自我介紹,他說自己是一名已經退休的外交家,正在為外交部準備一篇有關俄羅斯有可能實行君主政體的論文,他邀請他到里茨飯店喝茶。 普羅賓博士是一個小個子逗人喜歡的人,談到他的專業時他的話語充滿了幽默感,但是並不擺任何架子。他使這位老間諜首腦想起了英國小說家狄更斯寫的(匹克威克外傳)裡的情景。 當服務員剛把去過皮的黃瓜三明治與茶一起端上來時,奈傑爾爵士說:“我想知道我們是否能探討一下羅曼諾夫繼承權的問題。” 普羅賓博士的榮譽稱號是盾形紋章之王,他在單位裡的工資待遇並不高,這位豐滿的博士喝不慣里茨的茶,而對三明治特別感興趣。 “羅曼諾夫家族只是我的業餘愛好,不是我的專業。” “不管怎樣,我知道你在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謝謝你的讚揚。我怎樣幫助你呢?” “羅曼諾夫繼承權的問題進展如何?清楚了嗎?” 普羅賓博士消滅了最後一塊三明治,眼睛又盯上了蛋糕。 “還早呢。現在還是一團糟。這個家族活著的零散老人都已經六七十歲了。提出權利要求的人比比皆是。你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奈傑爾爵士謹慎地說:“讓我們假設一下,由於某種原因俄羅斯人民決定他們要將他們的民族恢復到某種沙皇形式的君主立憲政體。” “他們不會的,因為他們從沒有經歷過這種體制。最後一個皇帝——這個稱呼碰巧是正確的,自1721年以來一直都是這樣,但是大家仍然使用沙皇這個詞——是尼古拉斯二世,他絕對是一個君主。但是他們從來沒有過君主立憲政體。” “給我講一講。” 普羅賓博士把最後一塊小點心放在嘴裡,喝了一口茶。 “點心味道不錯。”他說。 “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 “由於那個非常的事件,他們遇到了問題。你是知道的,尼古拉斯,沙皇皇后亞歷山德拉和他們的五個孩子都於1918年在葉卡特琳堡被屠殺了。這就使直系家譜斷了線。現在所有提出繼承權要求的人都是旁系親屬,有一些人可以追溯到尼古拉斯的外公。” “因此根本沒有強有力的索求權?” “沒有。我可以回到辦公室里後給你更詳細地介紹一下情況。辦公室裡有所有的圖表。這裡無法展開,它們太大了,都有許多名稱,所有的地方都有分支。” “但是,從理論上來說,俄羅斯人是否能夠重新建立君主制?” “你在說正事嗎,奈傑爾爵士?” “我只是討論理論問題。” “從理論上講,任何事情都是可行的。任何君主體制的國王或皇后被驅逐後都可以變為共和體制。希臘就是一個事例。而且任何共和國都可以創立君主立憲政體。西班牙這樣做了。這兩件事情都是在近30年內發生的。是的,可以進行。” “那麼問題是誰來當候選人呢?” “佛朗哥將軍願意在他死後立法恢復西班牙君主制。他選擇了他的孫子阿方索十三世,胡安·卡洛斯王子,他一直執政到今天。但是沒有出現反要求。他的血緣關係很清楚。” “羅曼諾夫家族有反要求嗎?” “到處都是。非常複雜。” “有人站出來嗎?” “我還沒有想起來。我必須查一下資料。很久沒有人這麼嚴肅地提出這個問題了。” “你再查一下好嗎?”奈傑爾問道,“我必須旅游去了。回來後,我會給你的辦公室打電話的。” 早先的克格勃,是一個龐大的間諜、鎮壓和控制的機構。它只有一個主席,但是它的任務卻很多。因此,它不得不再細分為總局、局和部三級機構。 這些機構包括第八總局和第十六局,這兩個部門都負責電子偵察、無線電攔截、電話竊聽和間諜衛星。 因此,這兩個蘇聯的機構相當於美國的國家安全局和國家偵察組織或英國的國家通信總局(GCHQ)。 對於克格勃的老手,例如安德羅波夫主席,電子情報收集屬於高科技,他們幾乎不懂,但是至少承認它的重要性。蘇聯的各種技術都與西方有數年的差距。但是,與間諜有關的軍事技術是特殊例外,當局為第八總局購買了最新、最好的高技術設備。 戈爾巴喬夫把克格勃這塊整體分解後,第八和第十六局合併,重新命名為國家通信信息的聯邦機構(FAPSI)。 FMI早已配備了最先進的計算機,集中了國家最好的數學家和密碼破譯專家,以及任何可以用錢能買到的截取技術。共產黨下台之後,這個耗資巨大的機構遇到了一個主要的問題。缺乏資金。 引進了私有化製度之後,FAPSI到開放市場去尋找資金。它能為新興的俄羅斯商業提供從國內外競爭對手那裡截獲的(偷來的)商業情報。到1999年為止,至少有四年的時間裡,俄羅斯的商業機構可以僱傭政府部門監視在俄羅斯領土上的國外公司的活動,監視外國人打的每一個電話,所發的每一份傳真、電報或電傳,或者每一次無線電發射。 阿納托利·格里申上校預計,無論蒙克在什麼地方,他總要與派他來的人取得某種形式的通信聯繫。這不可能通過他的大使館,因為大使館已經處於嚴格監視之中,他打的每一個電話都將被竊聽和追踪。 因此,格里申推斷,他肯定帶來了,或者在莫斯科搞到了某種類型的通訊發射機。 “如果我是他,”一名被格里申高薪聘來的顧問——FAPSI高級科學家說,“我將使用一台計算機。商人一直使用這種計算機。” “一台能接收並發射信息的計算機?”格里申問道。 “當然了。計算機與衛星通話,這就是所謂的信息高速公路互聯網的用途。” “通信量肯定很大。” “是的,而我們的計算機的信息處理量也很大,這只是個信息過濾問題。計算機發出的信息,90%都是聊天,白痴們之間互相交談,9%是商業性的——商業公司相互討論產品、價格、進展、合同、交貨日期等等。只有1%才是政府的信息。那1%的信息過去常常佔據了空中一半的通信量。” “加密信息佔多大的百分比?” “所有的政府信息和一半的商業信息都是經過加密的。但是我們可以破譯大部分的商業密碼。” “我的美國朋友會在哪裡發射信息呢?” 那位FAPSI軍官的全部工作生涯都是在隱秘戰線上度過的,不用細想他就知道該怎樣回答。 “很可能是混在商業信息裡面,”他說,“我們知道信息來源,是政府的工作人員。雖然我們無法撬開它,但是我們知道它來源於哪個大使館、公使館或領事館。你說的那個人在這些地方嗎?” “沒有。” “那麼,他很可能使用的是商業通訊衛星。美國政府的機器,主要是用來監視我方的行動,並偷聽我們的談話。但是,它們也攜帶外交信息。現在,天上有幾十顆商業衛星在運行;公司可以租用一定的時間與它們在世界各地的分公司進行通信。” “我認為,我要找的人是在莫斯科發送信息的,很可能也接受信息。” “接收信息並不能幫助我們解決問題,衛星對我們發來的信息,在任何地方都能接收,無論是在阿爾漢格爾斯克還是在克里米亞半島。如果,知道他發射的時間,我們就能找到他。” “這麼說,如果一家俄羅斯商業公司要你找到發送信息的人,你能找得到嗎?” “也許能,但費用將很高,取決於人工時間和計算機使用的時間,都是按小時計算費用的。” “一天24小時,”格里申說,“你有人嗎?” 那位FAPS科學家凝視著他。這個人在談論幾萬美元的生意。 “這個定單真不小。” “我不是開玩笑。” “你想要信息嗎?” “不,只要發信息人的位置。” “那就更難了。如果我們截獲了信息,我們可以從容地研究它,花時間去破譯它。信息發送的在線時間僅為一毫微秒。” 蒙克與尼古拉耶夫談話後的第二天,FWII抓住了目標點。 “他發信息了。”他說。 “你得到了信息嗎?” “是的,但是它不是商業信息。他是使用一次性發射台發射的,無法破譯。” “這個消息不太好,”格里申說,“他從哪裡發射的?” “在莫斯科市區和郊區。” “太好了,這麼小的地方。我需要確切的發射大樓位置。” “耐心點。我們認為我們知道他所使用的衛星。它可能是每天從我們頭頂上飛過去的國際通信公司的兩顆衛星中的一顆。當時在地平線上有一顆衛星。以後我們會集中精力注意它們的。” “就這樣做。”格里申說。 六天來,蒙克躲過了格里申派在街上的盯梢。愛國武裝聯盟的公安頭目感到迷惑了。那個人總是要吃飯的。他要么是躲在某個小地方,這樣以來,他就無法進行破壞活動;或者他經過精心的化裝,打扮成一名俄國人四處走動,這樣他不久就會落入法網;或許他與大主教徒勞地接觸一次以後又悄悄溜出去了。或者他受人保護,有吃飯睡覺的地方,化裝後四處走動時有警衛保護他。但是保護他的人究竟是誰呢?阿納托利·格里申仍然未解開這個謎。 奈傑爾·歐文爵士在里茨與普羅賓博士談話兩天之後,他乘飛機進入了莫斯科。陪他一起來的是一名翻譯,雖然他曾經掌握了俄語的應用知識,但是太生疏了,不能用來進行棘手的討論。 他帶回到莫斯科的那個人就是那位會講俄語的退役軍人布賴恩·馬克思,這一次馬克思在他的真護照上的名字是布賴恩·文森特。在移民局檢查關口,護照檢查員將兩個名字都輸進了計算機,記錄表明他們最近沒有來過俄國或者均不是常客。 “你們是一起的嗎?”他問道。有一個人顯然是級別較高的人,他是瘦高個,白頭髮,他的護照上寫著他是刀多歲了;另一個人接近40歲,穿著黑色的西裝,看起來很健壯。 “我是這位先生的翻譯。”文森特說。 “我的俄語不太好。”奈傑爾爵士用非常生硬的俄語抱著希望地說。 移民局檢查員並不感到驚奇。外國商人經常需要翻譯。有一些人是從莫斯科的機構裡聘用的;還有一些企業界大亨自己帶翻澤。這是正常現象。他揮手讓他們過去了。 他們住進了民族飯店。 24小時之前有一個橄欖色皮膚的車臣人在這個酒店的前台存放了一個信封。服務員給他房間鑰匙時,把信封一併遞了過去。 信封裡面只有一個沒寫字的空紙條。一旦它被截獲或者丟失,不會帶來特別的危害。紙上沒有字,但是信封的內面有用檸檬汁寫的字。 當他們把信封切開放平後,布賴恩·文森特從床頭櫃上的備用盒裡取出一根火柴,將它點燃,烤了一會後,使信封變暖和了。信封上顯露出來淺褐色的七個數字,是一個私人電話號碼。當布賴恩·文森特把它記在腦子里後,奈傑爾爵士命令文森特把那張紙全部燒掉,並把盤子裡的紙灰放水沖掉。然後他們二人靜悄悄地在酒店裡吃了晚飯,一直等到10點鐘。 電話鈴響了,大主教阿列克謝二世親自接的電話,這是放在他辦公室書桌上的私人電話。他知道很少人有這個電話號碼,打這個電話的人都是他的熟人。 “餵。”他小心地接著電話。 電話那端的人是個陌生人,俄語講得不錯,但不是俄國人。 “是大主教阿列克謝嗎?” “您是哪位?” “陛下,我們沒有見過面。我只是與我一起來的這位先生的翻譯。幾天前您友好地接待了倫敦來的一位神父。” “我記得這事。” “他說將要來一位級別更高的人與您本人一起商談重要的事情。他現在就在我旁邊,他想知道您是否能接見他。” “現在嗎?是今晚嗎?” “越快越好,陛下。” “為什麼呢?” “莫斯科的一些人很快就會認出這位先生。他有可能被監視。最好謹慎一些。” 這番話使這位精神緊張的高級教士想起了些什麼。 “好吧。你們現在哪裡?” “開車幾分鐘就到了。我們已經準備好出發了。” “那麼半個小時後再見。” 這一次由於提前接到了通知,哥薩克衛兵毫不遲疑地打開了街門,馬克西姆神父緊張好奇地把這兩位客人領到大主教的私人書房。奈傑爾爵士是乘民族飯店的豪華轎車來的,他請司機在路邊等一下。 大主教阿列克謝還是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袈裟,脖子上掛了一串簡單的胸飾。他與客人簡單問候了一下,請他們就坐。 奈傑爾說:“首先我很抱歉,因為我的俄語不太好,我必須通過翻譯進行交流。” 文森特流利地作了翻譯。大主教點點頭,笑了。 “唉,我根本就不會講英語。”他回答說,“馬克西姆神父,請把咖啡放在桌子上。我們自己照顧自己。你可以走了。” 奈傑爾爵士開始自我介紹,但是他不說自己曾是一名與俄羅斯對抗的高級反間諜軍官。他只說自己是一名英國“對外事務”部門(差不多是正確的)的老戰士,現在已經退休,又被招回來進行眼前的談判。 他不提林肯委員會,只是說那份黑色宣言已經私下被一些具有極大感召力的先生和女士們傳閱過,所有讀過此文件的人都深感震驚。 “毫無疑問,就像陛下您一樣感到震驚。” 俄語翻譯完畢後,阿列克謝嚴肅地點點頭。 “因此,我來的目的是向您說明目前的形勢關係到俄羅斯內外所有的善良的人們。我們英國的一位詩人曾經說過:'沒有人是獨自生活在地球上的,我們每個人都是整個世界的一部分。'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國家之一,假如她再一次淪為殘忍獨裁者鐵蹄下的奴隸,對我們西方人、對於俄羅斯人民、最主要的是對於神聖的教堂來說無疑是一個悲劇。” “我不懷疑你的說法,”大主教說,“但是教堂本身不能干預政治。” “教堂是不能公開干預政治。然而教堂必須與邪惡作鬥爭。教堂總是講道義的,不是嗎?” “當然是。” “而且教堂有權保護自己不讓那些企圖破壞她的人摧毀自己,這是它的歷史使命。” “毫無疑問。” “那麼教堂應該號召她的忠實的信徒與那些企圖迫害教堂的魔鬼作鬥爭。” “假如教堂站出來反對伊戈爾·科馬羅夫,但是他仍然獲得了總統的職務,這就等於教堂把自己推上了絕路,”阿列克謝二世說,“100多名主教都這麼認為,他們都願意保持沉默,我的建議將被否決。” “但是也會出現另一種結果。”奈傑爾說。他用幾分鐘時間概述了君主立憲政體的設想,大主教聽得目瞪口呆。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奈傑爾爵士,”他最後說,“恢復君主制,把沙皇請回來?人民永遠不會同意的。” “讓我們分析一下你面臨的形勢,”歐文建議道,“我們知道俄羅斯面臨著常人難以想像的痛苦抉擇。一方面是繼續混戰的局面,有可能被瓦解,甚至導致南斯拉夫類型的內戰。俄羅斯就像大風中的一艘搖擺的船,她已經無法拋錨,已經失去了船舵。她即將沉沒,她的木船船體已經裂開,她的人民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或者她可以選擇獨裁統治,使這個長期受苦受難的國家再一次遭受暴君的踐踏。你為你的人民選擇哪一種方式呢?” 大主教說:“這兩種方式都太可怕了,我哪一種也不選。” “那麼,請你記住君主立憲制是防止專制統治的堡壘。這兩種體制不能同時存在,必須要拋棄其中一種體制。所有的國家需要一個人們在困難的時候可以依附的象徵,是人或神都可以,這種象徵能夠跨越語言和宗族障礙把人民團結在一起。科馬羅夫正在將自己塑造成為國家的象徵,一種偶像。在沒有其他可以替代的人選時,人們還是會投他的票的。必須有一個可供選擇的偶像。” “但是不能鼓吹人們恢復……”大主教斷言抗議。 “不是鼓動人們反對科馬羅夫,你也不敢這麼做,”英國人辯解道,“是要竭力宣傳一個超出政治的偶像,一種新的穩定性。科馬羅夫將不會譴責你干預政治,或反對他,雖然他有可能會懷疑這種行動的目的。還有其它的因素……” 奈傑爾·歐文巧妙地引誘了大主教的野心。教會和王位的統一,全面恢復東正教的繁華,大主教作為莫斯科和全體俄國人的大主教重新回到克里姆林宮牆內的王宮裡,穩定恢復之後繼續得到西方的貸款等等設想。 阿列克謝二世思考了一下說:“你說的話裡面很有邏輯性,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已經看過那份黑色宣言了,我知道它是最可恨的。但是我的基督教兄弟們,教士會議並沒有看到它,他們不會相信的。把它發表吧,有一半的俄羅斯人會同意……不,奈傑爾爵士,我不過高估計我的教徒。” “假如將要說話的是另外一個聲音,不是你,陛下,您會怎麼看呢?他不代表官方,但是具有很強的說服力,你會默默地支持他嗎?” 他指的是鬧獨立的格列戈爾·魯薩科夫神父,大主教曾經以極大的道義勇氣親自授權讓他去佈道。 魯薩科夫神父曾經多次被神學院拒絕接受。他渾身充滿熱情,智慧過人,因而不對克格勃的口味。因此他去了西伯利亞的一個小修道院接受聖職,然後他雲遊四方;沒有固定的教區,走到哪裡就在哪里布道,直至遇到了秘密警察。 警察肯定逮捕了他,並以反政府言論罪判他五年勞改。在法庭上,他拒絕政府花錢收買的辯護律師,成功地進行了自我辯護,迫使法官承認他們在強姦蘇聯憲法。 戈爾巴喬夫對神父實施特赦後,他獲得了自由,然而他的熱情依然如舊。他繼續佈道,而且還嚴懲那些懦弱腐敗的主教,因而得罪了大部分主教,那些人跑到阿列克謝那裡企求他重新將這個年輕人限制起來。 阿列克謝二世身穿教區神父的長袍去參加了他主持的一次會議。他站在人群裡並未被發現,他心想假如我能夠把他那所有的激情和演講才能轉為為教堂的服務該多好啊。 格列戈爾神父把觀眾都吸引住了。他用勞動人民的語言佈道。他用在勞改營裡學到的語言使他的說教變得生動,有趣味;他能用年輕人的語言演講,他知道他們的流行歌曲偶像的名字和團組,他了解家庭主婦過日子的艱難,他知道如何用伏特加酒減輕痛苦。 他35歲時仍然獨身,是禁慾主義者,但是他比任何神學院都更了解肉體會帶來的罪惡。兩家青年雜誌曾經建議把他作為一個性感的人向他們的讀者做宣傳。 因此,阿列克謝二世沒有去叫民兵逮捕他。他還邀請這位野性的青年人吃飯。他們在丹尼洛夫斯基修道院的木桌前吃了一頓節儉的晚餐。阿列克謝付費。他們談了一整夜。阿列克謝解釋了他面臨的任務,要改革一個長期為專政體制服務的教堂,任務相當艱鉅,他們要在俄羅斯1.4億基督徒中重新恢復教堂的牧師角色。 黎明時,他們達成了默契。格列戈爾神父同意敦促他的聽眾,在他們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尋找上帝,而且還回到教堂去,儘管教堂還不太完善。大主教無形的手操縱了許多事情。一家大電視台每週都要轉播有眾多人參加的格列戈爾神父的佈道儀式,因此上百萬無法親臨現場的民眾通過電視觀看了他的佈道。到1999年冬天,人們普遍認為這個神父是俄羅斯最有影響力的雄辯家,甚至伊戈爾·科馬羅夫也這樣認為。 大主教好一陣沒有說話。最後,他說:“我準備與格列戈爾神父談談恢復沙皇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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