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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

偶像 弗·福赛斯 12231 2018-03-21
那年夏天一小條麵包的價格超過了100萬盧布。 那年夏天莊稼連續三年歉收,第二次出現惡性通貨膨脹。 那年夏天在俄羅斯邊遠地區已開始因鬧飢荒而餓死了人。 那年夏天總統在豪華的轎車中突然發病,因遠離醫療中心而無法救治;一個老清潔工從辦公室偷竊了一份文件。 在那之後,所有事情都發生了變化。 那是1999年的夏天。 那天下午天氣很熱,簡直像在蒸籠裡一樣悶熱。汽車按了好幾聲喇叭,看門人才慌忙地跑出小屋,費力地拉開內閣大樓那扇沉重的木門。 坐在車前面的總統警衛搖下車窗,嚴厲地訓斥了看門人幾句,黑色的大奔馳600像條鯊魚靈巧地穿過拱門駛向紅場。可憐的看門人猛然舉起手,似乎莊嚴地行了個軍禮,目送著隨後開來的第二輛俄製造的柴卡牌轎車通過門口,車裡坐著另外四名總統警衛。這兩輛車越來越小,漸漸地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切爾卡瑟佐夫總統獨自坐在奔馳的後座上陷入了沉思。車的前排坐著他的民兵司機和阿爾法小組給他安排的私人保鏢。 離開了死氣沉沉的莫斯科市區,轎車進入了鄉間的曠野,行駛在綠樹成蔭的大道上。但是,此時的俄羅斯總統,神情沮喪,心情極度憂鬱,情緒壞到了極點。他接替生病的鮑里斯,葉利欽,贏得總統職位後已經工作三年了。在這期間他目睹了這個國家經歷的經濟衰退。貧困潦倒的整個過程,這三年是他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早在1995年冬天,他曾經擔任過總理的職務。當時,葉利欽親自任命他為“專家治國”型的總理,希望他能有效地治理經濟。那時的俄羅斯人已經去投票站投票,以選舉新一屆的議會或者叫國家杜馬。 國家杜馬的選舉很重要,但並不起決定性的作用。在近幾年裡,越來越多的權力已經從議會逐漸轉移到了總統鮑里斯·葉利欽的手中。到1995年冬天,這位曾經參與過平息四年前(1991年8月)未遂政變的西伯利亞偉人不僅贏得了俄羅斯人的支持,而且還贏得了西方人的讚譽。他成為人們心目中為民主而戰的勇士,以此為自己謀取到了總統的寶座,但是現在他已變成了一個難依靠的人。

他在三個月中犯了兩次心髒病。在第二次犯病剛剛恢復,仍然靠藥物維持的情況下,他在麻雀山的一家診所,通過電視觀看了議會選舉的情況。麻雀山從前叫做列寧山,位於莫斯科的東南面。在那裡,他觀看了他手下政客是如何被降為代表中的三類人物。這種選舉結果並不像在西方民主條件下那樣起決定性的作用,因為葉利欽實際上已掌握了大部分實權。與美國相同的是俄羅斯總統也具有惟我獨尊的權力。然而與美國不同的是,美國國會對白宮行使的種種彈劾和權衡的權力,在俄羅斯是不可能存在的。葉利欽利用總統的權力,通過行政命令來統治這個國家。 不管怎樣,議會選舉至少表明了當時正在流行的大趨勢,為1996年6月總統選舉這一件重要的事件奠定了基礎。

非常具有諷刺意味的是,1995年冬天,共產黨人作為一支新生力量重新出現在政治地平線上。經過了共產黨的70年執政、戈爾巴喬夫5年的改革和葉利欽5年的統治,俄羅斯人民萌發了懷舊之情,開始留戀過去的日子。 根納季·久加諾夫領導的共產黨人,將過去的往事描繪成一幅美麗的圖畫:工作穩定,工資有保障,食品便宜,社會有法可依,秩序井然。然而卻根本不提克格勃的專制、古拉格群島的勞改營,或者對所有民主運動和言論的鎮壓。 俄羅斯的選舉人已經覺醒了,他們對曾經宣揚的兩個救星——資本主義和民主,已經不抱任何幻想。提到民主,人們常常嗤之以鼻。對於許多俄羅斯人來說,環顧四周,充滿著腐敗現象和全國流行的犯罪行為,所有的政府宣傳純屬莫大的謊言。經過議會的選票統計,秘密共產黨員的代表在杜馬中人數最多,該黨派是杜馬中最大的黨派集團,因此有權任命其代言人。

另一個極端顯然是由弗拉基米爾·日里諾夫斯基領導的與共產黨針鋒相對的新法西斯黨——自由民主黨,該黨的名稱是不是更具有諷刺意味?在1991年的選舉中,這個粗魯的、善於煽動的政治家以奇特的舉止和污穢措辭竟然大獲成功!但是,現在他的明星地位卻正在日趨下降。雖然如此,他所領導的政黨還是議會選舉中代表人數排名第二的第二大黨派集團。 位於這兩個極端黨派中間,還有許多個政治中心黨派,這些黨派堅持他們所引進的經濟模式和社會改革。他們屬於第三大黨派集團。 然而,這些選舉的真正目的是為1996年的總統競選鋪路的。有43個不同的黨派參與了杜馬競選。其中,主要黨派的大部分領袖都認識到要有一個聯合綱領才能達到最佳的目的。

那年的夏季之前,秘密共產黨員已經與他們天生的朋友——土地黨或農民黨結盟,組建了社會主義聯盟。這個組織的稱呼很巧妙,使用了原蘇聯(USSR)縮寫中的兩個開頭字母。該組織的領袖仍然是久加諾夫。 極右翼的黨派也在進行聯合活動,而日里諾夫斯基卻極力反對他們的聯盟。弗拉德這個瘋子!他自以為不需要其他右翼黨派的幫助,自己也能取得總統職位。 與法國的總統選舉一樣,俄國的選舉也分兩步進行。第一輪是所有候選人的相互競爭。只有第一名和第二名才有資格進入第二輪的決定性競選,第三名根本沒用。結果,日里諾夫斯基卻正是第三名。極右翼黨中那些較為精明的政治家、思想家對日里諾夫斯基極為不滿。 1996年整個春季,大約有12個中心黨派聯合組成了民主聯盟,他們一直懷疑,鮑里斯·葉利欽是否適合再一次作為總統的候選人連任總統。

後來,歷史學家把他的下台歸咎於一個問題——車臣。 大約在總統選舉前的12個月,惱羞成怒的葉利欽,指揮俄軍對一個好戰的深山部落髮起了一場全面的地面和空中戰爭,因為該部落自封的領袖堅持要徹底獨立於莫斯科。車臣人鬧獨立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兒,他們的抵抗行為可以追溯到沙皇以及比它更早的時代。然而,沙皇發動的多次進攻並沒有把他們消滅,甚至在約瑟夫·斯大林時代也未能如願。雖然面積不大的車臣多次遭到毀壞,車臣人曾經多次被驅逐出家園,但是他們沒有被滅種或者滅絕,劫後餘生的車臣人民仍在繼續戰鬥。 調集俄羅斯全部武裝力量對車臣人發動全面進攻,是頭腦發熱時作出的魯莽決定,它未能很快取得輝煌戰果,卻把車臣首都——格羅茲尼徹底摧毀了。俄羅斯士兵死傷無數,裝著屍體的袋子源源不斷地從戰場上運回莫斯科……這一切都被攝影記者用彩色照片真實地記錄下來了。

雖然他們的首都已破碎不堪,但是車臣人仍然全副武裝,其中的大部分武器是由腐敗的俄羅斯將軍賣給他們的。他們利用自己所熟悉的山林躲藏起來,拒絕投降。當年試圖侵略並佔領阿富汗的那支俄軍,如今又在高加索山脈的荒山野嶺之中,扮演了一次極不光彩的角色。 如果鮑里斯·葉利欽想通過發動對車臣的戰爭來證明自己是那種傳統的俄羅斯強人,那麼他的這一舉動則產生了相反的效果。在1995年的全年中,他每時每刻都在渴望自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然而卻一直沒有成功。當俄羅斯人民目睹了自己年輕兒子的屍體從高加索運回來後,他們反對車臣戰爭的情緒極為強烈。他們對於未能領導戰士打勝仗的指揮官也十分不滿。 經過葉利欽聲嘶力竭的個人努力,在決定性競選之後他重新贏得了總統寶座。但是僅一年之後他又離去了。該頭銜落到了專家治國論者——約瑟夫·切爾卡瑟佐夫的頭上,他是俄羅斯祖國黨的領袖,當時該黨已加入了廣泛的民主聯盟。

切爾卡瑟佐夫似乎有一個好的開端。他借用了西方許多好的做法,更重要的是引用了西方的財政信貸方式,促使俄羅斯的經濟正常發展。他接受了西方的勸告,與車臣最終達成了和平協議。雖然俄羅斯人復仇心很重,不願意讓反叛的車臣人就這樣僥倖逃脫,但是人們還是歡迎讓士兵返回家園的做法。 但是,在18個月之後又開始出問題了。追究起來,有兩個方面的原因:首先是黑手黨的劫掠,最終使俄國的經濟變得難以支撐;第二個原因是由於另一次愚蠢的軍事冒險行動。 1997年的後半年,佔有俄羅斯30%財富的西伯利亞威脅性地揚言要正式脫離俄羅斯。 西伯利亞是俄羅斯所有省份中最不安分的一個省。在西伯利亞的土地上,那些幾乎從未開發過的永久性凍土層下面蘊藏著豐富的資源,如石油和天然氣,即使沙特阿拉伯也相形見繼。此外,還有金子、鑽石、錳、鎢、鎳、礬土和白金。直到90年代末期,西伯利亞仍是地球上最後一個待開發的地區。莫斯科接到報告,日本人(主要是在韓國的日本癟三間諜)正在西伯利亞煽動分裂。切爾卡瑟佐夫總統聽信了他周圍那些阿諛奉承者的愚蠢言論,犯了他的前任在車臣問題上類似的錯誤,向東面派遣了部隊。這一舉動導致了雙重災難。首先是由於戰爭進行了12個月仍未取得軍事戰果,總統不得不達成了一項妥協的協議:准許西伯利亞人對其所擁有的地域和財富,比過去具有更大的自治權和控制權。第二個後果則是這次軍事冒險引起了惡性通貨膨脹。

政府試圖盡力擺脫困境:到1999年夏天,90年代中期那種1美元兌換5000盧布的日子,已經成為歷史。 1997和1998年,庫班農村在黑土地上種植的小麥等農作物連續兩年歉收。由於游擊隊毀壞了鐵軌,一方面是西伯利亞的莊稼腐爛在地裡無法運出;另一方面,城市裡的麵包價格卻不斷上漲。切爾卡瑟佐夫雖然仍然處於總統位置,但是顯然已經沒有多少實權了。 在農村,糧食本應該至少自給自足,實際情況卻一團糟,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壞的局面。由於缺乏資金和勞力,農民的房屋開始倒塌,農場荒蕪,肥沃的土地雜草叢生。農民(主要是老年人)一看到路邊停有火車,便迅速地一哄而上,圍著車窗內的旅客兜售家具、衣物和小古董,以便換取錢物和食品。然而,幾乎沒有人願意買他們的東西。

在國家最耀眼的首都莫斯科,窮困潦倒的老百姓睡在莫斯科河沿岸的碼頭和黑暗的小巷裡。警察(在俄羅斯叫民兵)事實上已放棄了防範職責。他們惟一的工作是試圖將在外露宿的盲流收攏到一起,用火車將他們遣返回鄉。但是,又有更多的人不斷地來到莫斯科尋找工作、食品和救濟。其中許多人沿街乞討,幾乎餓死在莫斯科的大街上。 1999年早春,西方國家終於停止向這個無底洞的國家提供救濟,外國的投資者,甚至那些黑手黨的伙伴也離開了。莫斯科的經濟就像被多次掠奪過的戰爭難民一樣,躺到在路邊,貧困潦倒,瀕於絕望。 切爾卡瑟佐夫總統坐在車裡,這些令人沮喪的景像不停地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他完全陷入了沉思。汽車正駛往郊外的避暑勝地,他要去那裡度週末。 他的司機熟悉這條道路,那座郊外別墅位於烏索沃那邊的莫斯科河之濱,那裡綠蔭蔽天,空氣涼爽。數年前,蘇聯政治局的大官們曾經在這條河兩岸茂密的森林裡建造了許多別墅。雖然俄羅斯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在這方面的變化並不太大。 由於汽油很昂貴,路上沒有多少車輛。他們遇到的卡車尾部都散發著濃濃的黑煙。他們過了阿克漢蓋爾斯科耶,又穿過一座橋,然後轉彎沿著河邊的公路行駛。河水在炎熱的薄霧中靜悄悄地流向他們身後的那座城市。 5分鐘之後,切爾卡瑟佐夫總統感到喘不過氣兒。儘管車裡的空調已調到了最大檔,他還是按下了身旁的後車窗,使自然風從側面吹進來。外面的空氣更熱,他仍然呼吸十分困難。坐在前面的司機和警衛均未察覺到他的狀況。車向右拐進了岔路。過了岔路口後,俄羅斯總統便一頭倒向他的左邊,摔向車座的一旁。 司機第一個從汽車後窺鏡中發現看不見總統的頭了。他向警衛咕噥些什麼,警衛轉過身來看個究竟。剎那間,奔馳稍稍轉向,停靠在了路邊。 後邊的柴卡車也停了下來。警衛隊隊長——前蘇聯特種部隊的上校,從車的前座一躍跳下車,跑了過來。其他人也都下了車,拿起武器圍成了一個保護圈。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上校快速跑到奔馳車前。此時,總統車上的警衛已經打開了後車門,正在探身準備往車裡去,上校卻猛地將他拉出來,他要親自查看。總統蜷曲著側身半臥,雙手撫在胸前,雙目緊閉,呼吸急促。 最近的具有精良醫療設備的醫院,是位於數英里之外麻雀山腳下的國家第一門診部。上校爬上了後座,來到昏迷的總統旁邊。他命令司機調頭轉彎,駛向環形公路。司機面色蒼白,緊張地執行著上司的命令。上校用他的手機與門診部通了電話,命令派一輛救護車在半路與他們會合,以便及時搶救。 半個小時後,車在分岔路的中間位置,雙方相遇了。醫生將昏迷不醒的總統從豪華轎車轉移到救護車上,然後三輛車一起急速向門診部方向飛馳。 救護車一到目的地,值班的高級心臟專家便立即接手,總統被迅速地送進了重點護理組。醫務人員竭盡全力搶救總統,他們動用了最先進和最好的醫療設備,但是,仍然與事無補,太遲了。監視屏上的線條拒絕波動,保持一條長的直線和持續的蜂鳴報警。到4時10分,那位高級內科醫生站起來無奈地搖了搖頭。拿著除顫器的醫生也回到後面去了。 上校按了按手機上的號碼,鈴聲響了兩下,便有人應答。 “給我接總理辦公室。” 6個小時後,遠在西印度群島海洋的波濤中,狐媚女人號掉頭返航。後甲板上船夫朱利葉斯吃力地將魚網拖上甲板,解開金屬纜繩,放下了桅杆。他們忙了一整天,收穫不小。 朱利葉斯將纜繩和耀眼的塑料誘餌捲成整齊的圓圈狀,然後存放在工具箱內。這時,那對美國夫婦打開兩罐啤酒,坐在遮陽傘下,悠閒地喝著啤酒解渴。 在魚艙裡有兩條大刺鮁和6條大鰭鰍,每一條大刺鮁重約40磅。幾個小時之前,這些可愛的海洋動物還漫遊在10英里以外的海底世界裡呢。 船長在駕駛台上檢查了回歸的行船航線,然後他先來了個回程滿舵,又向前狠狠地推了推操作桿,船的速度由慢變快,向著歸途急速飛駛。他估計,在一個小時之內就能駛入海龜灣。 狐媚女人號似乎知道她的工作已接近尾聲,前面碼頭的避風港正等著她去停泊。她擺動船尾,昂首挺胸,V形船體在藍色的海洋中乘風破浪歡快地飛翔。朱利葉斯在水中放了一個水桶,水桶也隨著船體漂動,一會兒,又把它拉起來,用桶裡的水把後甲板反复沖洗了幾次。 在日里諾夫斯基擔任自由民主黨的領袖的時候,該黨總部設在斯列堅卡大街旁邊的魚巷裡,一座類似貧民窟的建築物內。參觀的人不了解弗拉德這個瘋子的奇特處世習慣,他們對如此破爛不堪的黨總部建築感到萬分驚奇。牆上的白灰不斷地脫落,櫥窗裡展示了兩張粘著蒼蠅屎的蠱惑人心的海報,屋裡的地板污跡斑斑,十多年可能從來沒有清潔過。參觀者發現在那扇破舊的黑門裡面有一個暗淡的大廳,那裡有個攤位在兜售前身印有領袖畫像的圓領汗衫,貨架上擺放著領袖支持者們所穿的黑皮夾克等生活必需品。 通向樓上的樓梯也沒鋪地毯,只是刷了層暗淡褐色的油漆。在第一層樓梯轉彎的平台上,建了一個警衛室,粗暴的衛兵不時地將頭伸出帶有柵欄的窗戶,盤問每一位來訪者的意圖。來訪者的答複使衛兵滿意之後,他才能被允許繼續往上爬,到達日里諾夫斯基曾經主持政務期間用過的房間。建築物從內到外都是堅硬的石頭。這個古怪的法西斯分子就喜歡這樣佈置他的總部,他的理由是要樹立一個為人民服務的形象,而不是那種謀求特權的貪官形象。但是日里諾夫斯基現在早已不存在了,自由民主黨已經與其它極端右派組織和新法西斯黨派合併,組建了愛國武裝聯盟。 該聯盟現在公認的領袖是伊戈爾·科馬羅夫。他是一種與日里諾夫斯基完全不同類型的人。然而為了贏得貧民的選票,他仍堅持了過去的基本邏輯思維方式,即愛國武裝聯盟決不沉溺於任何昂貴的奢侈品。因此他仍然保留了魚巷裡的大樓,而將他自己的私人辦公室移到了其它地方。 科馬羅夫原先的職業是工程師,他曾為共產主義工作過,但並不信仰共產主義。後來在葉利欽年代的後半期,他決定投身政治。他選擇了自由民主黨,雖然他私下對日里諾夫斯基的過度飲酒和生活放蕩行為看不慣,他還是任勞任怨地工作,最終進入了該黨的核心委員會——政治局。在政治局裡他多次召開會議或與其他極端右翼黨派交換意見,最後將俄羅斯所有的極端右翼分子再集中起來,組建了愛國武裝聯盟(UPF)。 生米已經煮成了熟飯,日里諾夫斯基勉強接受了該聯盟的存在,並陷入了讓他主持該聯盟的第一次全體會議的圈套。 第一次全體會議通過了一項決議,要求他辭職並將他拋棄。 科馬羅夫拒絕接替該聯盟的領導職務,而是安排了一個毫無領袖氣質、沒有組織才能的無足輕重的人物接了班。一年之後,他輕而易舉地使聯盟執行委員會對此人產生了失望感,從而比較體面地將這位臨時的替代者免了職,並且自己親自擔任了該聯盟的領導職務。弗拉基米爾·日里諾夫斯基從此結束了他的政治生命,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了。 1996年選舉後的兩年時間裡,共產黨和它的秘密黨員的威信開始下降。毫無例外,它的支持者都是那些毫無生機的中老年人,他們在籌集資金時,遇到了麻煩。沒有大銀行家的資助,他們的組織就再也不會有足夠的經費。社會主義聯盟的資金和其吸引力都在衰退。 到1998年,科馬羅夫已毫無爭議地成為極右翼黨派的領袖,他著重利用了俄羅斯人民日益增長的絕望情緒。因為,這種情緒當時是普遍存在的。 然而,在這種貧困潦倒的年代,竟然還有耀眼的財富存在,還有使人們眼花鏡亂的東西。那些有錢人非常富有,他們把大部分錢都兌換成了外幣。他們乘著大排量加長的美國或德國的豪華轎車招搖過市(俄羅斯的吉爾汽車廠已經停產),況且,常常是前面有摩托車、警車開道,後面還有警衛車隨行。 在莫斯科大劇院的休息廳裡、在酒吧里、在莫斯科酒店和俄國大酒店的宴會廳裡等等類似的富麗堂皇的地方,每天晚上都能見到那些富得流油的新貴人。陪伴他們的是那些身穿貂皮衣、手上帶有閃閃發光的鑽石,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巴黎香水芳香的佳麗們。這些人都是那些有錢有勢的特權分子,他們的特權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得多。 這些杜馬代表們嘴裡喊著口號,手裡揮舞著命令文件,通過了一項又一項決議。一位英國記者說:“這種情景,使我回想起以前聽過的有關魏瑪共和國末日的故事。” 有一個人似乎能讓人們看見希望的一線曙光,這個人就是伊戈爾·科馬羅夫。 在右翼黨派聯盟工作的兩年時間裡,科馬羅夫做出了讓俄羅斯國內外大多數觀察員都吃驚的事情。假如他僅滿足於繼續做一名莊重的政治組織家,他只能是一個盲從的職業政黨的工作者。但是,他變了!至少觀察家們這樣認為。他很可能是一個大智若愚的天才。 科馬羅夫留給人們的印像是,他是一名充滿熱情、魁力超常、深受觀眾歡迎的演說家。當他登上演講的舞台時,人們驚奇地發現他屬於那種從容不迫、說話溫和、善於取悅人心的平常人。他似乎徹底變了。他那男中音的嗓音起伏變化,他恰當地使用了俄語中的許多表達方式,並巧妙地運用了音調變化產生的強烈藝術效果。他可以把音調降到幾乎耳語的程度,此時,儘管備有擴音話筒,觀眾們還必須側耳傾聽;演講結束時,聲音又變得如此響亮動人。人們情不自禁地站起來喝彩,甚至感染了那些持懷疑態度的人們。 他很快就精通了自己的專業領域,即著重研究現實生活中的活生生的人。他避免電視聊天或電視採訪,因為他知道雖然這種方式在西方可以見效,但是在俄羅斯行不通。俄國人很少邀請外人進家做客,更不用說整個國家了。他也很警覺,提防鑽入那些惡意提問者所設的圈套。 他所做的每一個發言都是經過周密的準備,這樣做的效果很好。他只對那些忠於自己黨派的觀眾發表演說,攝像機由他自己的製片組控制。利特維諾夫就是這個製片組裡優秀的年輕導演。按照他的要求將這些影片剪接、編輯,然後在全國放映。他通過購買整塊的電視播放時間,放映拍攝自己的影片,而不是依賴新聞廣播員的奇談怪論。 俄羅斯是他永恆不變的演講主題,也一直很受歡迎。他猛烈抨擊那些策劃國際陰謀、迫使俄羅斯人屈服的外國人。他叫囂著要逐出南部所有的“黑人”——俄羅斯老百姓習慣上對美國人、喬治亞洲人和其他人的稱呼。眾所周知,這些人是靠非法手段牟取的暴利,他們一夜之間變成了最富有的人。他為俄羅斯被踐踏的貧民百姓搖旗吶喊,依靠人民來重現過去的輝煌,他要將國上內的污泥濁水一掃而空。 他對所有的人都作出承諾:失業的人將得到工作,努力工作必將帶來合理的工資,餐桌上會有飯吃,人們可重新樹立自己的尊嚴;將再度發行值得信賴的貨幣,使人們能夠有一定的積蓄以安度晚年;將使備受外國蹂躪的民族精神重獲生機。 人民聽到了他的聲音。他的聲音通過電視和廣播傳遍了西伯利亞大草原。體驗過無數戰事,被阿富汗、東德、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波蘭、拉脫維亞、立陶宛和愛沙尼亞驅逐回國的俄羅斯士兵,蜷曲在帳篷下面聽到了他的聲音;分散在這片遼闊大地上的各個角落的農民在農舍裡聽到了他的聲音;城市中的中產階級在他們破碎的家產旁聽到了他的聲音,這些中等收入的人已將他們的家具抵押出去,以換取食品充飢,換取煤炭取暖,甚至產業老闆也聽到了他的聲音,幻想著有一天他們的工業爐裡能夠重新燃起熊熊的爐火。他還向人們承諾:要將那些強姦和掠奪他們親愛的俄羅斯母親的騙子和強盜統統消滅。因此,他受到了廣大人民的愛戴。 1999年春天,在他的公共關係顧問——一位非常聰明的美國常青藤聯合會名牌大學的年輕畢業生鮑里斯·庫茲涅佐夫的建議下,伊戈爾·科馬羅夫進行了一系列的私人會晤。年輕的鮑里斯·庫茲涅佐夫認真挑選談話的對象,主要是從美國和西歐國家保守黨中挑選立法人員和記者。接見的主要目的是安撫他們的恐懼心理。 這樣做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大多數人在來之前已經聽說過科馬羅夫的所作所為,他們期待著將見到一位過激的極端右派政治煽動家,一個具有多重性的種族主義者,或新法西斯主義者,或兩者兼而有之。 他們發現所面對的這個人,衣著樸素,體態端莊,很有頭腦。由於科馬羅夫不會講英語,他的助手坐在旁邊既引導談話又擔當翻譯。每當他所崇拜的領袖說一些易被西方人誤解的話時,他就將它們翻譯成較容易接受的英語。人們都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因為他所安排的被會見人當中沒有一個人懂俄語。 於是科馬羅夫可以這樣解釋:作為政治活動家,我們都有自己的選民;如果我們希望人選,我們沒有必要得罪他們。因此,有時我們要講一些我們認為他們喜歡聽的話。但是,實現目標要比我們做的虛假姿態要困難得多。聽完這些話後,參議員們都很理解地點了點頭。 他說西方的民主歷史比較長,人們普遍認為:社會的行為準則應當自覺遵守。因此,西方政府不用制定那麼強硬的行為準則。但是,在一個所有自我約束行為準則都不起作用的地方,政府不得不做得強硬一些,而這在西方是難以接受的。聽了這些話,下院議員們也很理解地點了點頭。 他對保守黨的記者們這樣解釋:如果在短期內不對犯罪分子和腐敗現象採取一些殘酷的措施,就無法恢復一種穩定的社會秩序和貨幣。記者們這樣描述伊戈爾·科馬羅夫:他這個人願意聽取有關經濟和政治方面的解說,譬如與西方合作問題。他不可能接受歐洲或美國式的民主,而他的蠱惑民心的政客集團如此強大,使西方感到恐慌。但是俄羅斯目前的處境正需要一個像他這樣的人。幾乎可以肯定,他在任何情況下都將贏得2000年的總統大選。投票結果證明了這一點。有眼光的聰明人都支持他。 在各個西方國家的大臣官邸裡、使館裡、部長辦公樓里和會議室裡,吸著雪茄的首腦們經過長時間費盡腦汁的探討,終於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在莫斯科中心區的北部,剛剛進入大街環路,即基塞爾尼大街的半路有一條岔道。該岔道半路的西側有一個小小的公園,面積約為半公頃。它的周圍三面由無窗的建築物環繞,前面安裝了一個10英尺高的綠色鋼板保護牆,上面可以看見一些針葉樹的樹梢。鋼板牆上開了個雙扇大門,也是鋼製的。 事實上,這個小公園就是一座華麗大廈的花園,是在80年代中期修復的。雖然大廈內的裝修很現代並且也實用,而它的外面卻很古樸,被粉刷成柔和的暗色,門窗上的泥灰則是白色的。這裡就是伊戈爾·科馬羅夫真正的司令部。 來訪者要進入這個公園,牆上的攝像機首先把你全部收入它的視線內,再通過內部通信系統要求你通報姓名。在大門口的小屋裡,有一名警衛專門負責接待來訪者,並且隨時與大廈內的安全辦公室聯繫確認。 經過確認後,大鋼門靠捲軸會自動拉開,車進去後又自動關上。進入大門後,轎車只能滑進院裡10碼左右的距離,然後,會發現一排道釘。這裡是車輛等候處,不經同意不可逾越。警衛會出來檢查來訪者的身份證件。如果證件齊全,他便回到小屋內按下電控裝置,將道釘退回。至此,車輛才能繼續向前,進入鋪滿碎石的前院。有更多的警衛在那裡守候。 院子裡面,由一道鐵鍊環組成的柵欄,兩端堅固地連接在兩側的牆上。柵欄兩頭均設有可出入裡邊院子的通道。鏈環的後面,拴的是虎視眈眈的警犬。警犬分成兩組,每組僅聽從一個訓練員的指揮,訓練員輪換值班。天黑後,打開柵欄的門,狗可以在整個園子裡撒歡。通常,看門人呆在小屋裡,如果晚上有人來,他必須與警犬訓練員聯繫,將狗叫回去控制起來後,才能放行。 為了避免內部工作人員被狗咬傷,樓的後面有一條狹窄的地下通道,通往基塞爾尼大街。該通道有三個鍵槃門,一個在室內,一個在街上,另一個在半路。這裡是貨物和內部工作人員的秘密通道。 晚上,工作人員離開後將狗放開,院內還有兩名保安人員值班。他們有自己的屋子,屋裡有電視和快餐設施,但沒有床,因為不允許他們睡覺。他們還要輪換在三層樓上巡邏,直到第二天早飯的時間,才有值白班的人來替換他們。通常,早飯後不久,科馬羅夫就來上班了。 然而,他的高級辦公室絕不允許有任何塵土和蜘蛛網,因此每天晚上(星期天除外),當後面通道的蜂鳴器發出響聲時,其中一名保安便會放那個特定的清潔工進來打掃衛生。 在莫斯科,大多數清潔工都是婦女,但是科馬羅夫希望他的周圍都是男性,當然包括清潔工。這裡的清潔工是一個名叫里昂納德·蔡塞夫的老兵。他的姓名的俄語意思是“兔子”。他看上去很窩囊,無論春夏秋冬總是穿著那件破舊的老式軍服,嘴裡鑲了三顆閃閃發光的前門牙(紅軍的牙科過去常常很簡陋)。院內的保安就稱呼他為“兔子”。總統逝世的那天晚上,他們像往常一樣10點鐘就放他進來了。 凌晨一點時,清潔工手裡拿著桶和撣子,身後拖著真空吸塵器進入了科馬羅夫私人秘書尼基塔·阿科波夫的辦公室。 “兔子”僅在一年前見過他一次,那時他來打掃衛生,卻發現一些高級工作人員加班到很晚。尼基塔·阿科波夫這個人對他非常兇,命令他滾出去。自從那時起,他就對尼基塔·阿科波夫產生了憤恨,並且時常找機會坐在尼基塔·阿科波夫舒服的可旋轉的皮椅裡歇息一會兒。 由於他知道保安在樓下,“兔子”便在尼基塔·阿科波夫的轉椅中坐下來享受一下舒服的皮椅。他從來沒有,而且將來也不會擁有這樣的椅子。書桌上有一份文件,大約有40頁,是裝訂好的活頁紙,前後封面均使用了很厚的黑色紙板。 “兔子”不明白,這份文件為什麼會丟在這裡。通常,尼基塔·阿科波夫要把所有的東西收拾好,放入他的壁式保險櫃裡。以前“兔子”從未見過任何文件,而且所有的抽屜總是鎖著的。他翻開黑色的封面,看了一下標題,然後隨意打開了文件。 他閱讀能力並不強,但是,他至少可以看得懂。很久以前他的養母教過他認字,後來在公辦學校裡也讀過幾天書,最後在部隊時一位慈祥的軍官也輔導過他學習。 他所看到的東西使他很困惑。有一段他讀了好幾遍,因為有一些句子是那麼複雜冗長,太難了。但是,他最終還是弄懂了其中的一點意思。翻動文件時,他的手在顫抖。為什麼科馬羅夫要對他所敬愛的像他養母這樣的人講這樣的話?他不完全明白,但是他很擔心。也許他應該去向樓下的保安請教。但是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只會揍扁他的頭,然後告訴他繼續幹他的活去。 一個小時過去了,保安應該來巡邏了,但他們仍在看電視。因為電視中的新聞節目延長了,播音員正在宣布有關總理的新聞:“根據俄羅斯憲法第59條規定,總理應當暫時接替總統的工作,期限為三個月。” “兔子”一遍又一遍反复地、艱難地閱讀著同一段文章,試圖完全弄懂它。但是,他仍然不能完全理解字裡行間的意思。科馬羅夫是一個偉大的人物,他將要成為下一屆的俄羅斯總統,難道不是嗎?那麼,為什麼他要對他早已去世的養母以及像她那樣的人講這樣的話? 清晨兩點時,“兔子”將文件藏在他的襯衫裡,幹完了活,要求出去,保安人員才勉強地離開了電視屏,打開門,放“兔子”走了出去。他離開的時間要比平時早了一點,保安並沒介意。 蔡塞夫出來後,首先想到回家,但又決定暫時先不回去。因為比往常的時間提早了一些。像往常一樣,公共汽車、電車和地鐵都下班了。他一直都是走著回家的,有時下雨也是如此,因為他需要這份工作。步行要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如果他現在直接走著回家,到家後會吵醒他的女兒和女兒的孩子。女兒不喜歡他這樣做。因此他在大街上盲目地溜達,不知道應該干些什麼。 3時30分,他發現自己走到了克里姆林宮的南牆腳下的克里姆林弗斯卡瓦碼頭。碼頭上有些流浪漢在睡覺,他找了一條有點空隙的板凳坐下來,凝視著流向遠方的河流。 他們接近岸邊的時候,海水已經變得越來越平靜了,下午總是如此,似乎告訴每一個漁民和水手,一天的競爭已經結束了,海洋要休息了,明天再戰鬥吧!船長望瞭望自己船的左右側,有幾艘船隻一起朝惠蘭德通路的方向行駛,那是環形暗礁中的西北缺口,是平坦的潟湖通往公海的唯一通道。 右舷邊阿圖爾·迪安乘著他的銀色深淵號疾駛而過,速度比狐媚女人號的航速快八節。那艘船上的人朝他揮手致意,這位美國船長也揮了揮手,以表示回應。他看見銀色深淵號的後甲板上有兩個潛水員,猜想他們今天一定是在西北的尖岬地帶探測珊瑚,今晚,船長家的餐桌上可能又有龍蝦吃了。 他將狐媚女人號的速度放慢以便順利穿過缺口,因為兩側的珊瑚礁離水錶面僅有幾英寸,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性,一旦過去以後,他們就可以沿著海岸輕鬆行駛,10分鐘後便可到達她的歸宿——海龜灣。 船長熱愛他的船,他的喜怒哀樂全集中在船上。這艘船有10年的歷史,身長約31英尺,原先以他的設計者迪克·伯特倫妻子的名字命名,叫做伯特倫·莫普派。儘管她不是海龜灣最大的、最豪華的船隻,但是她的設計者和船長都認為她能夠與任何海洋和魚類較量。 5年前他搬到島上居住時,看到了船艇交易報上的一條小廣告,他根據廣告的地址去南佛羅里達的一個造船廠,買了這艘二手船。自那以後,他親自日夜照料這條船,直到她成為全島最時髦的女孩。雖然他仍在不間斷地努力償還金融公司的債務,但他從不後悔為她的美麗花錢。進了碼頭後,他將狐媚女人號停泊,然後關機,又走下來問候他的客戶是否玩得痛快。客戶確認他們確實很盡興。除了租船費之外,客戶還慷慨地給船長和朱利葉斯付了小費。客戶們走了之後,他對朱利葉斯使了個眼色,表示將所有的小費和魚都送給他。船長一邊脫去帽子,一邊用手指梳擾著他那金色的頭髮。 然後,他看著充滿微笑的朱利葉斯打掃了船上的衛生,用淡水沖洗了所有的桅杆和捲軸,直至他們可以坦然地離開一切都井然有序的狐媚女人號,平安過夜去了。儘管回家之前他還要回來封網,但是此時他已經噢到了一股酸橙台克利雞尾酒的醇香,它是來自一艘香蕉船上的酒香隨著海風飄然而來。於是他沿一條木板小路漫步走向那艘誘人的香蕉船,並向遇見的每個人都頻頻問好,人們也以同樣的方式與他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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