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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六章

諜海生涯 弗·福赛斯 12595 2018-03-21
齊格弗里德俯臥在樹林線的邊沿,審視著300碼遠處標示著東德的黑洞洞的森林輪廓。麥克里迪趴在他的旁邊。這時候是星期六凌晨3點鐘。 5年前。也是在黑夜裡,齊格弗里德曾以東部一顆特別高大的松樹為起點,朝著西部山坡上一塊高聳的白色發亮的岩石方向,開闢了他的一條兔子路徑。當時他的問題在於,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前方的那塊岩石不夠亮,他老是要從東方去用心辨明它。他沒有預計到他將會反方向去走這條路徑。現在,這塊岩石聳立在他的身後,被樹木擋住了。要看見它必須到了前方的“無人地帶”上。他努力判斷出路線,向前爬行了西德的最後10碼領土,開始靜悄悄地剪切那條籬笆。 當他切出一個洞口後,麥克里迪看見他揚臂做了一個招呼的手勢。於是他也從隱蔽處出來,爬向籬笆。他已經花了5分鐘時間觀察東德邊防部隊的那些炮樓,及其探照燈的照射。齊格弗里德把地點選得很好——處在兩座瞭望樓的中間。更為有利的是,夏季的樹木生長使得雷區對面的松枝伸出來好幾英尺;至少一盞探照燈被松樹的過度生長擋住了一部分。到秋天時,樹木保植員將來修剪外伸的枝條,但現在不會。

另一盞探照燈能毫無阻擋地照到他們要潛行的路徑,但燈光操作員一定是累了或厭煩了,因為那盞燈豎起來熄滅了好幾分鐘。當它重新開亮時,它總是照向另一邊。然後它才會慢慢地朝他們照射過來,再照射回去和熄滅。如果操作員保持這種模式,他們將會有幾秒鐘的預防時間。 齊格弗里德一揚頭,鑽過了籬笆牆的洞口。麥克里迪跟在他後面也鑽了過去,手裡還拖拽著一隻馬桶包。那德國人轉回身,把割下的籬笆塊貼回原處。不在近距離是看不出籬笆的異樣的,而衛兵是決不會穿越開闊地去查看柵欄,除非他們已經註意到一個破洞。他們也不喜歡雷區。 真想一口氣跑過百米的開闊地,現在該地帶的草地上分佈和生長著濃密的酸模屬草本植物、薊屬植物和蕈麻。但那裡很可能布有與警報相連的感應導線。爬行更為安全。於是他們開始爬行。爬到一半時,他們左邊的探照燈被樹枝擋住了,但右側的探照燈照了過來。他們兩人趕緊臉朝下一動不動地俯伏著。他們的身上穿著綠色偽裝服,臉上和手上塗著黑顏料。齊格弗里德塗著皮鞋油;而麥克里迪塗著軟木塞炭,這樣能使他到了對面後更容易洗去。

淡淡的燈光從他們身上閃了過去,停頓一下,然後照射回去又熄滅了。繼續往前爬行了10碼後,齊格弗里德發現了一條感應導線,示意麥克里迪從它旁邊繞過去。又前行40碼後,他們抵達了雷區。這裡的蕈麻和薊屬植物有齊胸口高。沒人會到雷區來割草。 德國人扭頭去看身後。在樹梢上方,麥克里迪能看到那塊岩石,在黑暗的松林的反襯下顯露出一片朦朧的白色。齊格弗里德回過頭來查核對應著岩石的那株巨樹。他現在處於他的路徑右側10碼處。他又開始爬動,爬到雷區的下沿。當他停止爬動時,他開始在高高的草叢中輕柔地摸索。兩分鐘後,麥克里迪聽到他輕鬆地吐出了一口氣。他的拇指和食指之間捏著一段細細的釣魚線。他輕輕地拉了一下。如果另一頭是鬆動的話,那麼這次行動就結束了。但釣魚線緊繃著。

“沿著這條釣魚線行進,”齊格弗里德耳語著說,“它會讓你穿越雷區到達鐵蒺藜下的那條地道。這路徑只有兩英尺寬。你什麼時候回來?” “24小時之後,”麥克里迪說,“或許48小時。此後我就不會回來了。在我回來前,我會在那棵大樹下用筆型燈打信號。屆時你要為我打開籬笆洞。” 他爬進雷區消失了。齊格弗里德等探照燈最後一次從他身上照射過去後,返身爬回了西德。麥克里迪順著尼龍線在雷區中爬行前進。偶爾他試拉一下,以確信它仍然是繃緊的。他知道他實際上看不見任何地雷。這些地雷不同於盤子般大的能把卡車掀向空中的大地雷。它們很小,是塑料製作的專門殺傷人員的地雷,無法用金屬探測器去探測發現。一些偷渡者已經試過了探測器,但沒有奏效。這些地雷是埋在地下的,受壓即起爆。野兔或狐狸不會引爆它們,但人體觸及足以使它們爆炸。其威力能炸飛一條腿、炸破胸腔和炸斷腸子。它們往往不會立即把人炸死,但會使偷渡者徹夜尖叫,直至天亮後邊防軍帶上嚮導來搬走屍體。

麥克里迪看到前方出現了波浪翻滾形狀的鋒利的鐵蒺藜,雷區結束了。釣魚線把他引到了鐵蒺藜下一條淺淺的地溝。他翻身讓背部著地,用馬桶包把鐵蒺藜頂上去,並用腳跟蹬著向前蠕動。一寸一寸地,他鑽到了鐵蒺藜底下。在他的上方,他能夠看見泛著星光的比鐵絲網更為可怕的鐵蒺藜。 這些波浪形鐵蒺藜有10碼寬,但層層疊疊地有8英尺高。當他鑽過來到了東邊以後,他發現尼龍釣魚線縛在一條幾乎與地面持平的小木樁上。再拉一下,它很可能會鬆出來,從而導致整個越境行動失敗。他在木樁上覆蓋了一塊附著厚厚松針的草皮,在那顆巨鬆的正前方確認了它的位置,然後用手持著指南針往前方爬行而去。 他朝90度的正東方向爬行,直至他來到了一條土路上。在這裡,他脫下罩在身上的偽裝服,把指南針裹在裡面後藏進了樹林內10碼處的松針底下。警犬也許會從這條路過來,而且肯定能聞出衣服的氣味。在土路邊,他折斷齊頭高處的一條樹枝,讓它靠樹皮懸掛著留在那裡。其他人決不會去注意到這種情況,但他會去注意。

當他返回時,他必須找到這條土路和被折斷的樹枝,並取出他的偽裝服和指南針。朝270度的正西方向行走,會使他回到那顆巨松旁邊。現在他轉身往正東方向行走。在他趕路時他用心去注意每一件標誌物:倒下的樹幹、成堆的木頭,以及彎道。過了1英里,他來到了一條公路上,還看見了前方埃爾里希村的路德教教堂的塔尖。 他按吩咐避開埃爾里希,穿越收割過的麥田,直至遇到了那條往前再走5英里就能到達北豪森的公路。這時候剛剛5點整。他沿著公路的邊沿行走,準備好如果從路上隨便哪個方向開來一輛汽車就躍入溝裡藏身。再往南他就不怕了,他希望他那件茄克衫、燈芯絨褲子、皮鞋和軍便帽是許許多多的德國農業工人的裝束,不會引起盤查。但在這裡,由於村莊很小,人口不多,鄉鄰間都互相認識。人們不需要去問他往哪裡去,更不用問他從哪裡來。在他的身後,除了埃爾里希村和邊境,他不可能來自於任何其他地方。

在北豪森郊外,他的運氣來了。在一座沒有燈火的房子的尖樁柵欄上方,一輛自行車靠在一棵樹旁。舊是舊了點,但能騎行。他掂量了一下偷走自行車的風險和騎上車比兩條腿走路快得多的優勢。如果30分鐘內沒被人發覺丟車,那就值得。他取了車,推著它走了100碼,然後跨上去騎到了火車站。這時候是6點差5分。開往愛爾福特的第一班火車將在15分鐘內出發。 站台上有幾十名工人等待著赴南方去打工。他摸出一些錢買了一張車票。火車呼嘯著進了站,是一輛老式的蒸汽機車,但很準時。習慣於搭乘英國火車上下班的他,對於火車的準點感到高興。他把自行車放上行李車廂後,坐到了客車的木製硬座椅上。火車在松德斯豪森、格洛伊森和斯特勞斯福都停了站,然後於6點41分駛入愛爾福特。他取回自行車,沿著出城去東郊的街道一路騎行,到了通往魏瑪的7號公路的起點。

剛過7點半,在愛爾福特以東幾英里的7號公路上,一輛拖拉機從他身後開過來了。拖拉機後面拖著一輛平板掛車,由一個老頭坐在方向盤後面駕駛。剛才拖拉機把一車甜菜運到了愛爾福特,現在返回農場。老頭減慢速度停了下來。 “上車吧!”他扯著嗓門大喊,因為那台噴著黑色濃煙的破發動機的嚎叫聲太響了。麥克里迪揮手錶示感謝,把自行車提上平板掛車,然後自己也爬了上去。拖拉機的噪聲使他們無法交談。這樣最好,因為對麥克里迪來說,雖然他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但他不具備下圖林根地區那種奇怪的口音。不管麥克里迪怎麼想,那老頭子取出一隻空煙斗含在了嘴裡,一邊駕著拖拉機往前行駛。在距魏瑪10英里處,麥克里迪見到了部隊的包圍圈。

公路上有幾十名戰士,其他士兵分佈在左右兩側的農田裡。他能夠看見玉米桿叢中晃動著戰士們戴著鋼盔的腦袋。右邊有一條機耕路。他朝下去看。士兵們排列在那條機耕路上,互相間隔10碼距離,面向魏瑪。在路障檢查處,拖拉機減速停下了。一名中士對著拖拉機手大喊,要他熄滅發動機。老頭也以大喊回答。他喊出的話是:如果我熄火,很可能再也發動不起來了。那麼你們這些小伙子能幫我推一下嗎?中土想了想,聳聳肩,做手勢要看老頭的證件。他檢查了證件,遞回去,走到了麥克里迪坐著的地方。 “證件。”他說。麥克里迪遞上他的身份證。證件上寫著他是馬丁·哈恩,農場工人,由魏瑪行政地區頒發。那位中士是北方什未林地區的城里人,他用鼻子噴了一口氣。

“那是什麼?”他問道。 “甜菜。”麥克里迪回答。他沒有主動說明他是拖拉機的搭載客人,而且人家也沒問他。他也沒有說明,在甜菜之前這輛掛車還裝運過許多水果。中士皺起了鼻翼,把證件歸還後揮手讓拖拉機前行。一輛更有意義的卡車從魏瑪出來後正朝他們迎面駛來,而且他曾接到命令要把重點放在人的身上,尤其是一個長著灰頭髮、操萊茵蘭口音、試圖闖出包圍圈的男人,而不是一輛散發著農作物氣味的要進城的拖拉機。在離城區3英里處,拖拉機拐進了一條土路。麥克里迪跳下來,扛下自行車,揮手向老頭表示了謝意,騎上車進城去了。 從郊區開始,他一直靠路邊騎行,以避開從一輛輛軍車上跳下來的身著灰綠色軍服的人民軍部隊。部隊中還夾雜著相當數量的穿鮮綠色制服的人民警察。三五成群的魏瑪老百姓聚集在街頭,好奇地打量著。有人猜測說這是一次軍事演習;沒人表示異議。部隊是要演練的,這很正常,但通常不是在市中心舉行。

麥克里迪想有一張城市地圖,但又怕被人看到在查閱地圖。他的裝束打扮表明他不是一名遊客。在倫敦時,他已經記住了從局里東德科借來的那張地圖上的路線,而且在倫敦飛往漢諾威的飛機上又仔細地看閱了那張地圖。從愛爾福特大街進城,他朝著市中心方向直線騎行,看見前方出現了國立劇院。地平石路面變成了卵石路面。他騎車左轉進入海因里希·海涅大街,繼續向著卡爾·馬克思廣場騎行。在這裡他下了車,開始低頭推著自行車行走,因為來自於兩個方向的警車從他身邊疾駛而過。 在拉騰瑙廣場,他去尋找布萊納街,並在廣場最遠一邊找到了它。根據他的記憶,波克街應該處在右邊。果真如此。 14號是一座舊樓房,已年久失修,如同昂納克先生樂園裡的所有其他東西一樣。房屋的油漆和石膏已經剝落,8戶住戶的名字牌也已經褪色。但他還能分辨出3號住戶的姓氏:紐曼。他推著自行車走進寬敞的正門,把車子留在鋪著石板的大廳裡,踏上了樓梯。樓房的每一層有兩套公寓。 3號公寓在上一層。他摘下帽子,拉直衣服,按響了門鈴。這時候是9點差10分。 有一會兒時間沒一絲動靜。 2分鐘後,傳來了一陣拖著腳步走動的聲音,接著門慢慢地打開了。紐曼小姐已經很老了,身穿一件黑色連衣裙,滿頭銀絲,還用兩條手杖支撐著身體。麥克里迪猜測她快90歲了。她抬頭望著他說:“誰呀?” 麥克里迪綻出歡快的笑容,似乎遇到了老熟人。 “沒錯,是你,小姐。你變了,可沒我變得多。你不會記得我了。我叫馬丁·哈恩。40年前你曾經是我的小學老師。” 她直直地凝視著他,用她那雙在金邊眼鏡後面的明亮的藍眼睛。 “這次我碰巧來魏瑪。是從柏林來,我住在那裡。我不知道你是否還在這裡。電話號簿上列著你的名字,所以我就過來碰碰運氣。我可以進來嗎?” 她往旁邊一站,他進屋了。一間暗暗的門廳,發出一股陳年的霉味。她在前面引路,她那患有關節炎的雙膝和雙踝使她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他們進入了客廳,那裡的窗戶能俯視下面的街道。他等待著讓她先坐下,然後在一把椅子裡就座。 “那麼,我曾經教過你,在海因里希·海涅大街上的那個古老的小學裡。那是什麼時候?” “嗯,那一定是1943年和1944年。我們遭到了狂轟爛炸,在柏林。我和其他人一起被疏散到了這裡。肯定是1943年夏天。我的同班同學有……唉,他們的名字……哦,我記起了布魯諾·莫倫茨,他是我的好夥伴。”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麥克里迪也跟著站起身來。她一拐一拐地走到窗戶邊去看下面的街道。一輛滿載著警察的卡車隆隆地駛了過去。車上的乘員全都直挺挺地坐著,他們的皮帶上掛著匈牙利造的AP9自動手槍。 “總是那些穿制服的。”她輕柔地說,似乎在自言自語。 “先是納粹分子,現在是共產黨人。總是那些穿制服的和拿槍的。先是蓋世太保,現在是國安局。啊,德國啊,我們到底乾了什麼,要得到這兩種報應?” 她從窗戶邊轉過身來。 “你是英國人,對不對?請坐下。” 麥克里迪高興地就座了。他明白雖然她年事已高,但頭腦仍很清楚。 “你為什麼要說這種特別的事情?”他有點惱火地問。她沒去理會他的惱怒。 “三條理由。我記得戰時和戰後教過的每一個男生,而且男生中沒有馬丁·哈恩。其二,那所學校不在海因里希·海涅大街。海涅是猶太人;納粹把他的名字從所有街道和紀念碑上去掉了。” 麥克里迪追悔莫及。他應該知道海涅是德國的一位著名作家,他的名聲只是在戰後才得以恢復。 “如果你現在高聲叫喊或報警,”他平靜地說,“我是不會傷害你的。但他們會來抓我,把我帶走並把我槍斃。你要怎麼辦由你選擇。” 她一拐一拐地走回椅子坐下,開始以那種老年人的口吻緬懷往事。 “1934年,我已經是柏林洪堡大學的一名教授。是當時最年輕的、而且是惟一的女教授。納粹上台了。我不喜歡他們,我發表了一些反納粹言論。我認為我還算是幸運的,我很有可能被送進集中營。他們從寬處理了我;我被遣送到這裡,在小學里為農場工人的孩子們教書。 “戰後我沒有回到洪堡。部分原因是我認為這裡的孩子也與柏林那些聰明的小伙子一樣享有我能給予他們的受教育的權利;部分是因為我也不想施教共產黨版本的謊言。所以,間諜先生,我不會去報警。” “那麼如果他們抓住我,你不怕我把你供出來嗎?” 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年輕人,如果你到了88歲的年齡,你也不怕他們會怎樣對待你了,因為死神已經快要向你招手了。你為什麼來找我?” “布魯諾·莫倫茨。你記得他嗎?” “哦,是的,我記得他。他遇上麻煩了嗎?” “是的,小姐,大麻煩呢。他在這裡,這附近。他來執行一項任務——為我。他病了,頭腦得了病,精神崩潰了。他躲藏在這裡,這裡的某個地方。他需要幫助。” “警察,還有那些士兵,他們是來抓布魯諾的嗎?” “是的。如果我能搶先找到他,我也許可以提供幫助。把他及時帶離。” “那你為什麼要找我呢?” “他在倫敦的姐姐說,他很少向她說起戰時他在這裡度過的兩年時光。只是說他很不愉快,而且他的惟一朋友是他的學校老師紐曼小姐。” 她的身體前後搖動了好幾次。 “可憐的布魯諾,”她最後說,“可憐的、受了驚嚇的布魯諾,總是被叫喊和痛苦所嚇壞。” “他為什麼受了驚嚇,紐曼小姐?” “他出身在漢堡一個社會民主黨人士的家庭。他的父親是被炸死的,但他活著的時候肯定在家裡說過一些關於希特勒的壞話。布魯諾被送到魏瑪郊外的一個農場主家裡寄宿。那農場主是個粗人,經常酗酒。他還是一個狂熱的納粹分子。一天晚上,布魯諾一定是說了幾句他從父親那裡聽來的話。那農場主解下皮帶抽了他一頓,打得很凶狠。後來又多次打過。布魯諾經常逃出來。” “他逃到哪裡去躲藏,小姐?請說說他躲在哪裡?” “在那個穀倉裡。他曾經帶我去看過一次。我到農場去與那個農場主論理。在草料場遠處有一個穀倉,遠離房舍和其他穀倉。他在穀倉閣樓上的干草捆中挖了一個洞。他常常爬進去躲在那裡,一直等到那個農場主又喝醉酒睡著。” “那個農場具體在什麼地方?” “那個小村子叫馬里奧海思。我認為它仍在那裡。只有四個農場連成一組,現在全都集體化了,它處在奧伯村和下格呂斯台特村之間。走出城去愛爾福特的公路,4英里後左轉進入一條土路。那裡有塊路標,那個農場叫纓勒農場,但現在已改名。它很可能只有一個號碼。但如果該農場仍在那裡,去尋找與其他房舍和穀倉相距200米的那個穀倉,在草料場的邊遠處。你認為你能幫助他嗎?” 麥克里迪站起身來。 “如果他在那裡,小姐,我將會努力。我發誓我一定會努力。謝謝你的幫助。” 他轉向門邊。 “你剛才說有三個理由使你認為我是英國人,但你只給我說了兩個理由。” “哦,是的。你穿得像一個農場工人,但說是從柏林來,柏林沒有農場。所以你是一名間諜,要么是為他們工作……”她把頭往窗口一揚;窗外正好又有一輛卡車隆隆響著駛過去。 “或者為另一邊工作。” “我有可能是國安局的一名特工呀。”她又笑了。 “不,英國人先生,從1945年起,在蘇聯人來到之前我了解英國軍官。你太彬彬有禮了。” 從乾線公路岔過去的那條土路,如同她所說過的那樣,在左邊,能通往夾在7號公路與E40號高速公路之間的一大片肥沃的農田。一塊小小的路牌寫著:下格日斯台特。他騎車沿著土路到了1英里外的一個岔路口。道路分開了。他的左邊是下格呂斯台特。他能夠看見一隊綠軍服包圍著這個村莊。他的左右兩側是未經收穫的玉米田,有5英尺高。他把上身俯伏在自行車把手上,奮力朝他的右邊蹬去。他繞過下格呂斯台特,見到了一條更為狹窄的土路。在這條小土路騎行了半英里後,他能夠分辨出一組農房和穀倉的屋頂;這些倉房都建成了圖林根地區的建築式樣:屋頂高聳、瓦片陡峭、房門高大,以讓載運乾草的馬車進入裡面的露天四方院子。這就是馬里奧海恩村。 他不想去穿過這個小村子。那裡可能有農場工人,馬上就能發現他這個陌生人。他把自行車藏進玉米地裡,爬上一處水閘以獲得更好的視野。在他的右邊,他看到一座孤獨的穀倉,是用磚頭和塗著黑色瀝青的木頭建造的,與其他成組的房舍隔著一段距離。他彎腰在玉米地裡穿行,避開小村子朝那座穀倉走去。在地平線上,綠軍裝的潮流開始從下格呂斯台特湧出來。 那天上午西德聯邦情報局的洛塔爾·赫爾曼博士也在工作。自從他給西德駐倫敦使館的菲特策烏髮去一份電報後,他已經收到了一份回電,但這沒使他的調查工作獲得任何進展,布魯諾·莫倫茨的踪跡線索已經完全斷了。星期六他通常是不工作的,但現在他需要把心中的煩惱排除掉。頭天晚上他曾與總局長一起吃晚飯,但那餐飯吃得不舒服。 海門多夫的謀殺案仍沒有破獲的消息。警方甚至還沒有簽發他們希望抓捕一名特定疑犯的通緝令。在追查一套指紋和兩顆射出的子彈線索中,他們似乎已經碰壁了。 一些私有企業和政府機關的受人尊敬的紳士,被秘密地請去接受了盤問。當盤問結束時,他們的臉已經困窘迫而漲成了豬肝色。但他們都最大限度地提供了配合。他們的指紋已被提取了,他們的手槍已被交來進行了試射,他們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已被查核了。但結果仍然是……一無所獲。 總局長對這件事表示遺憾,但他的態度很堅決。聯邦情報局缺少合作的日子已經過得夠長了。星期一上午,他、總局長,將去總理辦公室會見主管聯邦情報局的國務秘書。這將是一次十分艱難的會見,而他、總局長,感到很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赫爾曼打開了一本厚厚的文件,裡面的內容是在星期三至星期五截獲的國境對面的無線電通訊。他注意到內容最多的是耶拿地區民警內部的通話。然後他的目光落到了一輛民警巡邏車與耶拿市警察局通話中所使用的一段短語。 “大個子、灰頭髮、萊茵蘭口音……”他警覺起來了。 一名助手走進來,把一張薄紙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那是國內保安局給他們的一份抄送件。這張薄紙只是簡單地說明,一位目光敏銳的反間諜特工在漢諾威機場注意到一個人以梅特蘭的名字坐倫敦航班進入了德國。這位國內保安局的特工警惕性很高,他查核了卷宗,並把身份確認件交到了科隆總部。科隆又把它轉交給布拉赫。那個叫梅特蘭的人是山姆·麥克里迪先生。 赫爾曼感到受了侮辱。北約盟國情報機構的一名高級情報官用假名來到德國是不禮貌的,也是不尋常的。除非……他看了看從耶拿截獲的無線電通訊和從漢諾威發來的這張薄紙。量他也不敢,他這麼想著。然而他腦海裡的另一個聲音說:是的,他敢這麼做的。赫爾曼提起電話開始佈置工作。 麥克里迪走出玉米地,朝左右打量一下就跨過幾碼距離的草地到了那座穀倉。當他推門進去時,生了鏽的門鉸鏈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音。陽光從倉房板壁上的十幾處裂縫裡射進來,使得無數灰塵在空中狂舞,也顯示出堆放在裡面的舊大車、木桶、馬俱和鏽跡斑斑的鐵鏵犁。他抬頭去看上面。上層樓面堆放著乾草。他爬上梯子,輕柔地叫道:“布魯諾。” 沒有應答。他走過一捆捆乾草,尋找著最近的翻動痕跡。在穀倉的另一頭,他看見兩捆乾草之間露出了一截風雨衣的料子。他輕手輕腳地搬開了其中一捆乾草。 布魯諾·莫倫茨側身躺在他的避難聖所裡。他的眼睛睜著,但他沒有動。當光線進入他的藏身處時,他蟋縮起來了。 “布魯諾,是我,是山姆,你的朋友。看看我,布魯諾。” 布魯諾把目光投向麥克里迪。他的臉灰濛蒙的,還佈滿了胡茬。他已經三天沒吃飯了,只是喝木桶裡的積水。他的目光無法集中。他努力把目光對準麥克里迪。 “山姆?” “是的,山姆。山姆·麥克里迪。” “別告訴他們我在這裡,山姆。你不說出去他們是找不到我的。” “我不會告訴他們,布魯諾。永遠不會。” 通過板壁上的一條裂縫,他看到一隊綠軍服穿過玉米地朝下格呂斯台特村而去。 “想辦法坐起來,布魯諾。” 他幫助莫倫茨坐了起來。背靠著乾草捆。 “我們要快點,布魯諾。我要設法把你從這裡帶出去。” 莫倫茨遲鈍地搖搖頭。 “留在這裡,山姆。這裡很安全。誰也找不到我在這裡。” 不,麥克里迪想,一個醉酒的農場主是不會找到的,但500名戰士就會找到。他試圖讓莫倫茨站立起來,但是沒有成功。莫倫茨的身體太重了,他的雙腿不聽使喚,他把雙手緊緊地交叉抱在胸前。他的左臂下面有一件什麼東西突了出來。麥克里迪把他放回到草捆上。莫倫茨又蜷縮起身體。麥克里迪明白他永遠無法把他帶回埃爾里希村附近的國境,從鐵蒺藜下鑽出並穿越雷區。這事結束了。 通過那條裂縫,在燦爛的陽光照耀下的玉米棒子對面,綠軍裝正擁向下格呂斯台特的農場和穀倉。接下來就是馬里奧海恩。 “我已經去見過了紐曼小姐。你還記得紐曼小姐嗎?她是一個很好的老師。” “是的,很好。她也許知道我在這裡,但她不會告訴他們。” “決不會,布魯諾。永遠不會。她說你有作業要交給她。她要批改呢。” 莫倫茨解開風雨衣的釦子,拿出一本厚厚的紅色封面的手冊。塑料封皮上有一把錘子和鐮刀的燙金圖案。莫倫茨的領帶是鬆開的,襯衣也敞著領口。他的脖頸上掛著一把穿在一條細麻線裡的鑰匙。麥克里迪拿起手冊。 “我渴了,山姆。” 麥克里迪取出放在屁股袋裡的一隻銀質旅行水瓶。莫倫茨貪婪地喝著威士忌。麥克里迪去看裂縫外面。戰士們已經搜查完了下格呂斯台特。有些士兵正從那條土路走過來,另一些從田野裡包抄過來。 “我想留在這裡,山姆。”莫倫茨說。 “好的,”麥克里迪說,“你就留著吧。再見,老朋友。好好睡一覺。再也沒人會來傷害你了。” “再也不會了。”莫倫茨喃喃地說完就睡著了。麥克里迪正要站起來時,看到了莫倫茨胸前那把鑰匙的閃光。他把那條細麻線從脖子上解下來,把手冊裝進他的那隻馬桶包,爬下梯子,溜進了玉米地裡。兩分鐘後包圍圈合攏了。這時候是中午。 他花了12個小時返回到埃爾里希村附近國境線上的那棵巨松那裡。他換上偽裝服,在樹下一直等到下半夜3點鐘。然後他把筆型電筒朝國境對面的那塊白色岩石問了三下,鑽過鐵蒺藜,穿過雷區和開闊地帶。齊格弗里德在籬笆邊上等著他。 在坐車回戈斯拉爾的路上,他輕輕地用手指彈擊著他從莫倫茨身上取來的那把鑰匙。它是鐵製的,背面刻有科隆機場的字樣。吃完早飯後,他告別庫茨林格和齊格弗里德,駕車朝西南方向駛去,而不是北上去漢諾威。 那個星期六下午1點鐘,部隊官兵與福斯上校取得了聯繫。國安局二處處長坐了一輛公務轎車抵達了,與他同來的還有一位穿便服的女士。他們蹬上梯子查看了乾草堆中的那具屍體。一次全面。徹底的搜索展開了,這座穀倉幾乎被撕得四分五裂,但結果連一張紙片的踪影也未見到,更不用說是一本厚厚的手冊了。這使得他們搞不清楚他們這麼尋找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名戰士從死者的手裡繳獲了一隻銀質旅行小水瓶,並把它遞給了福斯上校。他用鼻子嗅嗅,咕噥了一聲:“氰化物。”瓦納芙斯卡婭少校接過水瓶,翻了過來。背部寫著:倫敦哈羅茲。她迸出一句與淑女身份極不相符的話語。福斯上校的俄語水平雖然不怎麼樣,但他還是聽出來這話語的意思很像“我操你媽的”。 星期天。 中午,麥克里迪走進科隆機場,足以及時趕上1點鐘的那班航班。他把漢諾威至倫敦的機票改成科隆至倫敦,辦完登機手續,信步走向集散大廳一邊的一排鐵製行李寄存箱。他取出那把鐵鑰匙,插入第47號儲物箱,裡面有一隻黑色帆布包,他取了出來。 “我想還是讓我來提這只包吧,謝謝你,麥克里迪先生。” 他轉過身。西德聯邦情報局行動部副主任站在10碼開外的地方。兩名大個子紳士站在稍遠一點的兩翼。一個在審視自己的指甲,另一個在凝視天花板,似乎想尋找裂縫。 “哦,是赫爾曼博士呀,很高興見到你。是什麼風把你吹到科隆來的?” “是這只包……如果你願意的話,麥克里迪先生。” 那隻包被遞了過去。赫爾曼又把它傳給了他手下的其中一名特工。他說出來的話很客氣。 “來吧,麥克里迪先生,我們德國人是很好客的。讓我陪你上飛機。你不想錯過這班飛機的。” 他們走向護照檢查處。 “我的某一位同事……”赫爾曼提議說。 “他不會回來了,赫爾曼博士。” “啊,可憐的人啊。但這樣也好。” 他們走到護照檢查處。赫爾曼博士掏出一隻卡,朝移民局檢查官晃了晃,於是他們進去了。當航班開始登機時,麥克里迪被陪同著來到了客機的艙門邊。 “麥克里迪先生。” 麥克里迪在門口轉過身來。赫爾曼最後露出了笑容。 “我們也知道如何去竊聽國境對面的無線電通訊。祝你旅途愉快,麥克里迪先生。代我向倫敦同行問好。” 一個星期後,那個消息傳到了蘭利的中央情報局。潘克拉丁將軍被調走了。今後他將負責在哈薩克斯坦的一座軍事監獄。 中情局女特工克勞迪亞·斯圖爾特是從駐莫斯科使館的那位男同事那裡獲悉的。當軍事分析員們在研究那本《蘇軍戰爭計劃書》的時候,她仍沉浸在來自頭號人物的讚賞聲中。她準備以一分為二的唯物辯證方法來看待這位蘇聯將軍。因此在食堂裡吃中飯時,她向克里斯·阿普爾亞德評論說:“潘克拉丁保住了性命和軍銜。比在西伯利亞雅庫茨克鉛礦裡服苦役好得多了。而對我們來說,嗯,這比加利福尼亞聖巴巴拉的一棟公寓樓便宜得多了。” 幕間休息一 第二天是星期二,上午,意見聽取會繼續召開。秘密情報局副局長蒂莫西·愛德華茲表面上裝得彬彬有禮,但私下里卻希望整個事件能得以盡快結束。與坐在他兩側的那兩位處長一樣,他也有工作要做。 “謝謝你為我們提醒了1985年的事件,”他說,“雖然我感覺到有人也許會指出,對情報界來說現在的形勢已經不同了,那個時代已經結束了。” 丹尼斯·岡特並不這麼認為。他知道他有權回憶他的科長在諜報生涯中的任何插曲,以試圖說服委員會建議領導改變決定。他也知道蒂莫西·愛德華茲去提出建議的可能性很小,但到意見聽取會結束時這種可能性就會很大,而且他希望能感動那兩位處長。他站起身,走到檔案科的文員那裡,向他要另一份卷宗。 山姆·麥克里迪感到悶熱,也有點厭煩了。與岡特不同,他知道他的前途渺茫。他堅持要求召開一次意見聽取會純粹是出於對抗。他把身體靠向椅背,讓思緒飄移開去。不管丹尼斯·岡特要說什麼,反正那都是他已經知道了的。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晃已經有30年了,他一直在世紀大廈和秘密情報局這個小天地裡度過,就像是他的全部生涯。他甚至已經不止一次地納悶過,當初為什麼會進入這個奇異的陰影中的天地。他那工人階級出身的家庭背景從來不曾使他指望過有一天他會成為秘密情報局的一名高級情報官。 他生於1939年春天,也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的那一年,是倫敦南部一名牛奶工人的兒子。他對父親的印象非常模糊,只有一兩個零星的記憶片斷。 自1940年法國淪陷後,當德國空軍對英國首都實施夏季的大規模空襲時,襁褓中的他與母親一起被疏散出倫敦。當時的情景他是沒有一絲一毫印象的,那全是母親後來告訴他的,他們於1940年秋天回到了在貧困但乾淨的諾布利街上的那座小小的房子裡,但那時候他的父親已經參軍上戰場了。 他記得很清楚的是,家裡有一張父母的結婚相片。她披著一身白紗,還拿著花束。她身邊的那個大個子男人身材挺拔,穿著一套得體的深色西服,鈕扣孔裡還插著一株石竹花。照片放在壁爐架上面的一隻銀鏡框裡,而且母親每天要用抹布擦去上面的灰塵。後來,又有一張照片放在了壁爐架上的另一頭。那是一個笑瞇瞇的大個子男人,身穿一件中士軍服。 他的母親每天出門,搭乘公交車去為那些中產階級的富人家裡打掃衛生。她還帶來要洗滌的衣物被褥;他還能記起家裡的小廚房總是蒸汽騰騰的,因為她全夜忙碌著,為的是到早上時能做好準備。 有一次,那肯定是1944年,那個笑瞇瞇的大個子男人回家來,一把抱起他把他舉到了空中,而他則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後來他又離家加入諾曼底海灘的登陸部隊,並在進攻卡昂時陣亡。山姆記得那年的夏天母親一直在哭泣,而他努力想對她說一些話,但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他也跟著哭了起來,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哭。 第二年1月,他開始上幼兒園,這樣他母親就可以每天去克羅伊頓,用不著把他託給維阿姨照看了。他認為這是一個遺憾,因為維阿姨在街上開了一家糖果店,常常讓他把手指頭伸到果汁缸里浸一下再放到嘴裡去舔。那一年的春天,德國的V-1火箭開始雨點般地襲擊倫敦,是從被他們當做跳板的低地國家發射的。他非常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也就是他6歲生日的前一天,一個身著空襲民防隊員制服的人來到了幼兒園,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鋼盔,手裡提著一副防毒面具。 那天曾有過一場空襲,孩子們是在地窖裡度過上午的,這比上課有趣得多了。當空襲警報解除後,他們回到了教室裡。 來人與女國長進行了一番耳語交談,然後她把他叫出教室,牽著他的手把他帶到了教室後面她自己的起居室裡,給他吃餅乾。幼小的他等在那個房間裡,搞不清是怎麼回事,直至巴納多博士派來的那位好心人到來並把他送進了孤兒院。後來,他們告訴他,那裡已經沒有銀框相片了,他的家已被炸成了廢墟。 他在巴納多孤兒院裡勤奮學習,通過了全部考試,並作為一名小鬼加入了陸軍。 18歲那年,他被派往馬來亞,那裡正在進行著一場由英國人和恐怖分子之間的未經宣布的叢林戰。他被分配到情報處任一名辦事員。 一天,他去向他的處長提出了一項建議。這位上校處長是一名職業情報官,聽了後立即說,“把你的想法寫下來”,於是他寫成了一份書面報告。 在當地的馬來華人幫助下,反間諜人員抓住了恐怖分子的一名頭目。麥克里迪建議把假情報透露到華人居住區,說那人已全盤招認,並將擇日解往新加坡。 當恐怖分子朝押送車隊發起襲擊時,那輛囚車原來里面有裝甲,還暗藏著幾挺架在三角架上的機關槍。伏擊戰結束時,共有16名恐怖分子被擊斃,另有20幾名受傷。後來,馬來偵察員們清剿了其餘的恐怖分子。山姆·麥克里迪又在科隆坡繼續當了一年情報員,然後退伍回到了英國。他交給處長的那份建議報告當然是存檔了,但某個部門的某個人肯定看到過它。 當他在勞務交易所(那時候不叫勞務市場)排隊等待時,他感覺到手臂上被拍了一下,一位穿花呢西服、戴棕色氈帽的中年男士,邀他到附近的酒店去喝一杯。又經過兩個星期和另外三次面談,他被招募進了“企業”。此後的30年歲月裡,“企業”構成了他所擁有過的惟一的家庭…… 他聽到有人在提起他的名字,趕緊從遐想中回過神來。最好還是注意聽,他提醒自己:他們在談論的事情是關係到你的生涯呢。 是丹尼斯·岡特,手裡還拿著一本寬大的捲宗。 “我認為,先生們,我們也許應該積極地回顧一下1986年的一系列事件,光是這些也許就應該重新考慮山姆·麥克里迪的提早退休問題。至少就我們來說,這些事件是在一個春天的早上在索爾茲伯里平原上開始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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