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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共同的仇人

復仇 森村诚一 5027 2018-03-21
“糟了,忘記買奶油了。我這就去買,馬上就回來。”照美下班的路上在站前超市購物回來。 這年春天,她從短大畢業後,就職於大手市中銀行。自從數年前她的母親病逝以來,照美承擔起全部家務,並照顧父親。 “你不是剛剛回來嗎?即使沒有奶油也沒什麼關係,別去了。”末次雅俊制止道。 “明天早上的咖啡沒有奶油了。我十分鐘就能回來。您稍等。” 照美沒有聽從父親的勸阻,沒脫衣服便出了家門。不知怎的,末次雅俊有一種不祥之感。 末次雅俊非常喜歡喝咖啡,特別是加奶油的苦咖啡。 照美知道父親的愛好。從銀行下班時經過站前的超市,買回一些生活必需品。但她忘記了購買奶油,所以要再回超市去買。她不允許自己有失誤,所以沒有聽從父親的勸阻,急急忙忙出了家門。

這是末雅俊次最後一次見到照美健康的身影。照美講好十分鐘就回來,可遲遲不見照美回來。二十分鐘過去了,末次雅俊漸漸感到不安,準備出去接照美。突然從車站方向傳來了急救車的警笛聲。 感到焦躁不安的末次雅俊,急忙穿上拖鞋向車站方向跑去。超市前面的馬路上停著一輛急救車和幾輛閃著警燈的巡邏車。看熱鬧的人圍成一圈。一定出了什麼事情。 末次雅俊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向人群跑去,正好有一輛擔架抬著一個女子正往急救車里送。鮮血灑了一路,警官們正在勘驗現場。 “照美!”當末次雅俊確認躺在擔架上的女子是照美時,不由一愣,急忙跑向擔架。 “放下!放下!”他制止警官,“這是我的女兒。” “您是她的親人?”急救隊員問道。

“我是她的父親。” “她是被開飛車的撞的,請一起走吧。”急救隊員說道。 剛才出門時還好好的照美,已經被軋得像塊爛肉。幸好還有氣。 “照美,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死啊!” 照美已經失去了意識,在急救車裡戴著氧氣面罩。急救隊員拼命地用紗佈為她擦拭流出來的鮮血。 不幸中萬幸,多虧搶救及時,總算把命保住了。但照美卻癱瘓了,一生都要與床為伴。 1978年國會通過了道路交通法的修正案,從12月1日開始實施。從那以後,將團伙性開快車定為“共同危險行為”的犯罪。違反這一條款將處以六個月以下的徒刑,及十萬日元以下的罰款。飛車族們在新交通法實施後有所收斂。那隻是表面現象。這些精力過剩的飛車手們,不願意受到法律的製約。他們視飛車為命根子。

解散了的飛車手們在暗中秘密集合,又開始開飛車了。當然不能像全盛時期那樣組織成集團性的飛車隊。他們用膠帶紙將車牌蓋死。每組由幾輛摩托組成,在會合點集合。深夜時他們開始出動,相互追逐,與交通機動隊打著游擊戰,只有這樣做他們才感到非常刺激。 在都市裡,他們受到了製約,所以平日他們處於半死的狀態。到了周末的深夜,他們才會覺得有了生的希望。只有在飛奔的那一瞬間,他們才會感到活著的快樂。 白色摩託也好、巡邏車也好,都不能阻止他們。一股黑色的旋風被他們甩在了身後,只有在此時,他們才感到精神百倍。 這股黑魔來到之前,照美按照綠燈信號橫穿馬路。這夥無視信號燈的傢伙們闖了紅燈。呆立在那裡的照美成了他們車下的犧牲品。

撞傷照美的肇事摩托車在第三天就找到了,警察逮捕了肇事者。罪犯是飛車隊的小頭目,名叫伊崎文也,年齡只有19歲。他因違反交通法、過失傷害罪,被判處一年兩個月的徒刑。 罪犯僅僅服刑八個月就被假釋出獄。可年輕的照美的整個生涯都將被困在床上。出獄後,肇事司機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照美。 又逢休息日,飯店裡熱鬧非凡。走廊里和宴會大廳裡有好幾位身著雪白婚紗和傳統日本和服、蒙著蓋頭的新娘。 休息室裡坐滿了出席婚宴的客人。身著鮮豔的長袖和服和身著禮服的女人們競相爭艷。身著盛裝的孩子們在大人們中間嬉戲玩耍。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休息室的一隅,被幾個男子佔領了。他們全都身著價格不菲的西裝。銳利的目光隱藏在淺色的鏡片後面。乍一看,似乎是些商務人員。他們幾人與周圍熱鬧的氣氛有些不協調。

一般的客人都不去接近他們。那些天真爛漫的孩子們不聽大們的勸阻,在他們的身旁穿梭嬉戲。 一個男子走進休息室,似乎想找一個空座位。他大概剛剛出席了婚宴,手裡提著印著飯店標誌的贈品手提袋。誰也沒有註意他的到來。坐在休息室一隅的客人們大概也是出席宴會後到這裡來聊天的。 向那群人走近的男子,將手伸進了紙袋。從紙袋裡抽回來的手上握著一把手槍。他將槍口對準了角落裡的那群人,摳動了扳機。 打槍的男子大概有些慌張,第一發打偏了。突如其來的槍聲使祥和熱鬧的休息室一下子亂成一鍋粥,人們驚慌失措地大喊大叫。男子繼續摳動扳機。那伙人當中的一個老闆模樣的人躲過了第一槍,在第二發子彈來到之前,他拽過身邊一個小女孩當人體盾牌,自己縮在了女孩的身後,此時,第二發、第三發子彈射了過來。

子彈命中了小女孩。她沒來得及驚叫就畢命了。由於背後那個人支撐著她,女孩沒有倒下來。誤射女孩的槍手,慌慌張張地將子彈射完,把槍扔向牆角的那群人便倉皇而逃。 好容易緩過神來的保鏢們猛然追了出去。 接到急救隊員的通知,警察們來到了現場,此時,槍手早就逃之夭夭,不見踪影。 被襲擊的人是在警察廳早就掛了號的黑社會——關東門傳會的行動隊長津田文吾及他手下的四個小嘍囉。 被誤射致死的小女孩叫星野友美,年僅5歲。她是和父母一同來參加姨母的婚禮而遭到這場災禍的。 關東門傳會的勢力範圍以關東地方為中心,向山梨、靜岡、愛知及東北地區輻射,是掛了號的第三大黑社會組織。被狙擊的津田文吾是關東門傳會的行動隊長,經常帶領打手們在一線行動,擴大勢力範圍。

槍手當天就來到了警察局自首。警察嚴厲地追問他,這次襲擊活動是不是暴力團伙為了搶占地盤。但罪犯只承認跟津田文吾僅僅是個人恩怨,其他一概表示沉默。 但警方深知兇手就是對立面的黑幫派來的殺手。警察惟恐由於這個案件,暴力團伙之間的鬥爭更加激化,因而加強了警戒。 襲擊案件過了一個月之後,由於相鄰同志會的斡旋,將擁有新宿地盤的親和會解體,歌舞伎街全部由關東門傳會控制。這期間,據說沒有任何傷亡,原來親和會的二十四名幹部歸了津田文吾,也就有了“二十四個小妾”的說法。 拿幼女當人體盾牌的津田文吾沒有參加星野友美的葬禮,他以自己出面可能會出現危險作為藉口,只派了一個嘍囉來。從那以後,津田文吾也從來沒有為星野友美掃過墓。津田文吾自此作為助理,成了該會的第三號人物。

伊崎文也僅僅蹲了八個月的牢就假釋出獄。出獄後他做過店員、摩托車送貨員、夜總會的酒保、加油站的工人等,全是些被人支使得團團轉的工作。 《偽造的黑夜》這部影片大膽地啟用了出身於飛車族的年輕人,使該片獲得了巨大的成功。本色演員的演技得到了觀眾的好評。大概因為伊崎文也曾做過臭名昭著的飛車頭目緣故吧,使得他偶爾在電影裡客串了一次臨時演員而大獲成功。從此他便一發不可收,電視連續劇也請他出演主角,一躍成為明星。每年還要拍許多商業廣告片。 儘管他整日圍著攝影棚、外景地、電視台轉,還要接受媒體的採訪,每天的工作量達到了常人難以承受的程度,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有開飛車的野心,因為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其他的發洩方法。

感到生命存在的意義只有星期六的晚上,其餘的日子宛如死人一樣。到了周末,無論如何,他都要召集幾個人開開飛車。在黑暗的高速公路上從摩托車的消音器裡冒出一道藍色的火花。那被壓抑的青春的動力,只有在此時才能得到了充分的燃燒。 他們騎上摩托,散佈著危險和噪音。警察非常仇視這些社會的渣滓,最初就對他們進行了打擊。 事實上,這些飛車族們每週六都要聚集一次。他們像幽靈似的存在著。在其他六日他們像死屍一樣,只有在這一晚上,他們才會感到活著的意義。在這一夜,他們要釋放出所有的能量。 每週一次的活動是引人注目的。飛車族也不例外,他們也想引起媒體的關注。為了引人注目,他們開飛車、打群架。他們只有這一晚上的風光,到了星期日的早上,他們又變成。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活到了20歲,他從飛車族畢業了,成了社會的一員。他不想再回到那種生活當中去。現在他作為超級明星受全國觀眾的愛戴。難道這不是最高的關注點嗎? 末次雅俊在暗地裡觀察著伊崎文也的成長歷程。伊崎文也成功了,照美卻依然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由於伊崎文也一夜的飛奔,照美的人生停留在20歲。 伊崎文也登上了成功的階梯,似乎已經完全忘記了照美的存在。大概他認為八個月的徒刑已經完全抵償了他的罪過。 星野友信離了婚。友美是他們結婚第九個年頭生的孩子。妻子因為友美捲到流氓團伙的爭鬥中命喪黃泉而一蹶不振。 “再生一個孩子吧。”星野友信鼓勵妻子。 “友美已經回不來了。失去友美以後,即使再生一個,也不是那麼回事了。” 妻子用責備的口吻固執地答道。 出事後,妻子的精神開始崩潰。下班回到家,不知道點燈,常常一個人坐在黑暗的屋子裡自言自語。她經常抱著友美的衣服說: “餵,到了上幼兒園的時間了,再不起床就來不及了。” “友美已經死了。你要振作起來。” 無論星野友信如何勸解,妻子總是愣愣地盯著一個地方一動不動。 有時下雨天也把衣物、被子抱出去晾曬;電視節目已經播完了她還死死地盯著屏幕;點著煤氣爐,坐上鍋或藥罐,眼睛卻直勾勾地盯在報紙上。見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十分危險,星野友信送她到醫院治療。 幸好經過一段適當的治療,妻子的病情有所好轉,但醫生告誡星野友信隨時有復發的危險。症狀雖然有些緩解,可是他們夫婦之間的感情再也回不到往日的程度。由於失去了友美,夫婦之間產生了深深的隔閡。 友美走了一年之後,妻子提出了離婚。星野友信勸她改變主意,可是她執意不肯。星野也預感到這種勉強的婚姻生活難以維持下去。 星野友信答應了妻子的離婚申請。和妻子同樣,此時的星野友信的精神也有些變態了。 末次雅俊接到了一個叫家木路江打來的電話,他並不認識此人。她說她知道照美被伊崎文也撞傷的詳細情況,她想知道末次雅俊對伊崎文也的態度。 “當然恨之入骨了!由於伊崎文也的罪行,照美從20歲開始,將終生躺在床上。難道我還要祝福他的成功嗎?”末次雅俊恨恨地答道。 “假如您對伊崎文也的憤怒與憎恨沒有消退的話,您是不是可以到奧阿西斯咖啡館來一趟?我們都是被奪走親人的不幸者。我們的生涯當中背負著悲哀,我們的家庭遭到了破壞,使我們的生活失去了根基。我們受到深深的傷害,那些罪犯或加害者們,卻無憂無慮地過著悠閒的生活。有些還打算憑藉成功的翅膀展翅高飛。難道我們能允許他們這樣下去嗎?假如您有興趣的話,可不可以和這些同命運的人交談呢?我隨時恭候您的電話。” 說完,她留下了奧阿西斯咖啡館的地址及她自己的電話號碼。末次雅俊開始以為她在開玩笑,當家木路江告訴他她的父親也是被人逼死的,所以對照美的事非常關心時,他相信了她說的話。 在這老死不相往來的時代,竟然有人對他人的不幸感興趣,並做了縝密地調查,這確實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即使對方有什麼邪惡的意圖,末次雅俊也沒有什麼讓人抓住把柄的事情。所以他打算到奧阿西斯咖啡館去探個究竟。 星野友信接受了一個叫做矢澤寬的訪問。名片上印的公司倒是一家有名的公司。星野友信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對方的姓名來,也許是因為工作關係在什麼地方見過面,所以便把他領到了會客室的一角。 矢澤寬彬彬有禮地寒喧過後,對他講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他不僅知道數年前友美的案件。他還蒐集了很多津田文吾和那位槍手後來的情況。他講的這些事情,星野友信竟然都不知道。案件發生後,派遣槍手的親和會將二十四名幹部劃到了關東門傳會,那個射擊津田文吾的槍手叫山內義郎,當時20歲。雖說判了六年的徒刑,到了第四年便因大赦出了獄。更令人感到吃驚的事情是山內義郎現在成了津田文吾的保鏢。 “沒有被子彈擊中的津田文吾,並不追究那個叫山內義郎的小嘍囉,在黑幫內部作為美談而撈到了不少好處。山內義郎也把津田文吾看做恩人來效忠。雖然射死令愛的是山內義郎,津田文吾如果不拿令愛做人體盾牌的話,令愛也不至於死於非命。所以最不能原諒的就是津田文吾。他現在與山內義郎的關係卻如同父子。” 矢澤寬的一番話,使星野友信埋藏在心底的怒火燃燒起來,他對津田文吾有著刻骨的仇恨。 “您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友美對您來說毫無關係,您怎麼會知道得如此詳細?”星野友信反問道。 “其實,我的未婚妻也是被人強暴以後,被汽車軋死的。兇手沒有受到任何處罰,反而整日活躍在舞台上。” 矢澤寬將自己的遭遇大致向星野友信做了介紹。 “那些逃脫了法網,或者受到非常輕的處罰的犯人和加害者沒有一絲一毫的反省,他們過著平安的生活。我們要將那些被奪取親人的受害者們集合起來,研究一下制裁加害者的方法,也要讓他們嚐一下痛苦的滋味。假如您有興趣的話,請您務必參加我們的協會。我隨時恭候您的電話。” 臨走時,他留下了奧阿西斯咖啡館的地址和住宅電話、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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