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從雅典起飛,兩小時後抵達羅馬。機場位於離羅馬市區約四十公里的西南部。羅馬時值盛夏。機場比伊斯坦布爾和雅典更具勃勃生機,海關人員活潑愉快,親切和藹。來到意大利,裕希子感到心情格外舒暢。
旅行團從機場乘車去市內。平坦的高速公路在恬靜的田園風光中筆直地向前延伸。在日本,從羽田機場去市區的途中,建築物鱗次櫛比,在看慣這種景象的日本人眼裡。首都郊外到處是如此令人心曠神怡的田園風光,實在富有異國情趣。
公路上來往車輛不多,汽車以每小時一百二、三十公里的速度飛馳。出於道路平坦舒適,使人感覺不到速度那樣快。
在連綿起伏的綠色丘陵的遠方,可以看到教堂的尖塔。天空湛藍,像是伸出手去就可把手指染藍似的。
不一會,右側車窗外出現了排列整齊的現代化建築群。鹽澤告訴大家,這裡是新羅馬“艾威爾”,是墨索里尼一九四二年為羅馬萬國博覽會建設的一條大街。政府各機關集中在這裡。最現代化的會議廳、政府機關大樓、體育宮等建築物各展雄姿,富麗輝煌;一幢幢富有個性色彩和充滿現代感的公寓群矗立在得天獨厚、風光綺麗的大自然美景中。
汽車駛過艾威爾大街,進入羅馬市區。從恬靜的郊外和宛如天然公園般的艾威爾來到市區,就像改換了電視頻道一樣,車輛急劇增多,行人摩肩接踵。馬路上擠滿了汽車,行人像游泳似地在車輛之間巧妙穿行。交通秩序混亂,信號燈等於虛設。有的人無視紅燈,橫穿馬路,汽車駛近橫道線也不減速,車輛和行人之間宛如人呼吸時口一張一合似地相互躲讓著。然而,這樣糟糕的交通秩序,竟然很少發生交通事故,實在令人嘆服。
“這行路技術可太高明啦!”野澤弘子感嘆地說。
“要是我們置身其中,一定嚇得動也不敢動。”裕希子也發楞地瞧著那些不怕死的橫穿馬路的行人。
“餵,穗積小姐!”
弘子喊了一聲。裕希子從她的聲調中感到含有某種意思,於是把視線轉向弘子。
“今天晚上跟我一起去做一次冒險怎麼樣?”弘子的眼睛裡閃動著奇異的光芒。
“冒險?!”
“是呀!我知道,你是為了同過去的什麼事情訣別才來旅行的。”弘子挑逗地瞅著裕希子。
旅行團一行下榻於帝國飯店。飯店坐落在巴爾貝里尼廣場附近。這裡是由陸路進入羅馬的大門。該地區集中了羅馬第一流的旅館,帝國飯店是最豪華的飯店之一。從房間的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鮑爾庚滋公園。
吃過午飯,弘子向裕希子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眼色,這是約她去冒險。
——我這次出來旅行,就是打算好好冒一下險,向那個背叛自己的男人報復。
弘子在汽車上講的話又在裕希子的耳畔迴響。
“餵,你跟我一起去嗎?”走出餐廳時,弘子問裕希子。
“我根本沒有那種心思。我不想使自己落到那麼可悲的地步。”
“穗積小姐是沒有勇氣吧!”
“那也可能。”
“不是!你是還被過去的戀人的幻影糾纏著。你要盡快把它擺脫掉才好。而要把它擺脫掉,最好的辦法就是冒險。”
“用尋歡作樂去代替昔日的戀情?”
“不錯。我已經決心用冒險來代替自殺。”
“說謊!”裕希子提高聲音說。
“怎麼是說謊呢?”
“你在欺騙自己!即使你那樣做也無法抹掉往日的記憶,它帶來的只會是痛苦。你只不過是想用冒險來逃避現實。結果只能使你舊創未癒,又添新痕。”
“沒那回事。我是在尋找新的愛情。”
“那算是愛情嗎?怎麼能隨便糟踏自己的身子呢?”
裕希子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尖銳,但還是決心說出來。
“什麼?糟踏身子?你說得太嚴重了!”
不出所料,弘子果然生氣了。
“對不起,要是我惹你不快,向你道歉。不過,我不忍心看著你這樣作踐自己。”
“我絲毫沒有作踐自己。說起來,我似乎有點蠢,我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旅伴,偶然同居—室,我怎麼能邀你去找男人呢?是我不好。不過,我是覺得你和我一樣,心靈蒙受創傷,才邀你的嗎?”弘子鎮定地說。
“好啦,你還是不要到太危險的地方去,聽說意大利小偷扒手不少。”
“沒關係。據說此地很少有凶惡罪犯,最多的是花花公子,而這正是我所需要的。”
旅行團預定在羅馬停留三天。到達的當天自由活動,第二天遊覽市區,最後一天自由活動或去那不勒斯觀賞夜景。
當天,鹽澤帶領大家從維納斯大街一直走到西斯廷大街,沿途觀賞商店的櫥窗陳列。
羅馬被稱作是“櫥窗陳列觀賞樂園”。所有的商店裝飾華麗,五光十色,繚人眼目。櫥窗裡陳列著形形色色的時髦商品:絲綢錦緞、皮革製品、玻璃器皿、陶瓷珍玩、珍珠瑪瑙、玳瑁琥珀以及刺繡、手套、巴拿馬草帽等等,琳瑯滿目,美不勝收。
“這麼多好東西,我這錢包都快要被掏完啦!”女人們一邊嘖嘖稱讚,一邊貪婪地物色著稱心如意的物品。弘子也忘記了去冒險,專心致志地挑選著東西。
在靠近西班牙廣場的一家工藝品商店裡,鹽澤買了一塊五彩繽紛的琥珀石,上面雕刻著一個展翅飛翔的小天使。
“好漂亮的琥珀石啊!”裕希子發出一聲讚歎。
“您也喜歡嗎?我妹妹早就要我給她買,可總也沒能到羅馬來,這次總算沒有辜負她的囑託。”
“鹽澤先生有位妹妹?”
“嗯,要是還活著的話,該跟您的年齡差不多大吧!”
“怎麼,已經死啦?!”
“死了快一年了。”
鹽澤明朗的笑臉上陡然蒙上一層陰霾。裕希子不禁一驚,感到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些。”
“沒關係。我打算在盂蘭盆會時把這塊琥珀石供在佛壇上。啊,請原諒,您正在高興地買東西的時候,我卻說這樣不吉利的事。”
鹽澤反而感到過意不去,連忙道歉。
穿過西斯廷大街,一行人來到托里敏特·德蒙特教堂前。站在這裡,越過西班牙廣場,可以一直望到羅馬下城的商業區。
西班牙廣場的階梯有一百七十三級台階,把山崗上下連結起來。沿石階而下,來到西班牙廣場。廣場上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的嬉皮士和遊客,有的在彈吉他,有的在交談,還有的年輕男女在擁抱親吻。
石階上,嬉皮士們在向遊客兜售手工藝品,這景像極似日本東京的新宿一帶。
野澤弘子不知何時溜掉了。可能是買夠了東西,離開大家尋求冒險去了。
裕希子不知不覺與鹽澤大介走在一起。同來的其他人被一個女嬉皮士所吸引,在爭先恐後地給她拍照。
“上次想問您一件事,因為有人插進來,沒有問成。”
“什麼事?”
“您認識日進汽車公司的一位叫日比野的職員嗎?”
“您這一提,我的想起來了。您是問過我這件事。”
“您了解日比野的情況嗎?”
“可能是我在公司任職期間經常到公司來的那個人吧。他好像是日進汽車公司的推銷員。記得他曾經為我們公司購買新車的事,經常來找課長。”
“那個人大概就是日比野。”
“日比野這個人怎麼啦?”
“聽說他在東京被人殺害了。”
“被殺了?哎呀!”
驟然聽到這事,裕希子吃了一驚,但馬上平靜下來。
“不過,那個人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被殺,本來沒有什麼,可為什麼鹽澤像是怕周圍的人聽見似地單單問自己呢?裕希子感到不安起來。
“只要弄清您不認識這個日比野就好啦!”
“您說得吞吞吐吐,我感到放心不下。”
“是這樣一回事……”
鹽澤剛要說出什麼,這時有人從階梯上慌慌張張地跑了下來。
“鹽澤君,你果然在這裡,太好啦!”石倉氣喘吁籲地跑近來。
“發生了什麼事?”
“矢村先生遭到嬉皮士襲擊受傷了。”
“您說什麼?”
鹽澤和旅行團的人都大驚失色。
“北岡君還留在西班牙廣場,我是趕來告訴你們的。”
“傷勢重不重?”
“這我不知道,是北岡君要我來叫你們的。”
“在什麼地方?請您帶我們去。”
當大家趕到西班牙廣場時,只見太田一個人呆在那裡。
“矢村先生和北岡君呢?”
“矢村先生用救護車送往醫院,北岡君和矢村夫人陪同去了,其餘的人都回了旅館,我留在這兒等你們。”
據太田說,矢村正走著,突然幾個暴徒撲過來,把他拖進了小胡同。矢村拼命反抗,頭上被暴徒用什麼東西猛擊了一下,不清楚傷勢如何。
不知矢村被送往哪家醫院,大家只好先返回旅館。
這樣一來,裕希子失去了弄清日比野情況的機會。
北岡很快從醫院打來電話。醫院就在離旅館不遠的達爾克爾斯大街上。所幸矢村傷勢不重,只是頭部被汽水瓶樣的東西打起一個腫包。
出國以來第一次遇到強盜襲擊,給大家精神上以巨大衝擊。
過了一會,頭上纏著紗布的矢村在他妻子和北岡的陪同下回到旅館。大家倏地—下把他們圍住,矢村顯得有些難為情。
矢村講述了當時的情況。他和幾位旅伴在一家工藝品商店耽擱了一會,走出商店發覺大家已經走遠了。他們急忙沿大街向前走,想追上大家。這時,突然從一條小胡同里竄出三個男人,把矢村拖到樓房背後。矢村拼命反抗,頭上被瓶子樣的東西猛擊了一下。追趕來的矢村夫人大聲喊叫起來,暴徒隨即逃走。
“這些暴徒是些什麼樣的人?”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沒有看清楚,只是其中有一個像是日本人。”
“日本人?!”
“不過,這是一剎那間的事情,是否真是日本人也拿不准。”
“他們沒有向您要錢或什麼貴重物品嗎?”
“沒有。他們突然撲上來,我也弄不清他們想幹什麼。”
“沒想到羅馬竟然有這樣可怕的地方!”
“我也從來沒聽說過在羅馬會遇上強盜,倒是日本旅客受騙上當的事情屢有發生,一瓶假香檳會被騙去幾百美元。北岡君,報告警察了嗎?”鹽澤問北岡。
“在醫院包紮時,警察就趕來了解情況。我告訴他暴徒中有個像是日本人時,他皺起眉頭說:最近一段時期,一文不明象流浪漢一樣在羅馬街頭游來蕩去的日本年輕人越來越多了。我想他們大概是想要錢吧。”
“可他們根本就沒有要錢或貴重物品呀!這些傢伙為什麼……”
鹽澤說到這兒突然打住,臉上現出像是想起什麼事情似的表情。他大概是把這件事同旅行以來,在矢村夫婦身邊頻頻發生的事情聯繫起來了。
裕希子也產生了同樣的聯想。由於她從弘子那兒聽說矢村夫人的情人追隨而來,因此她的聯想比鹽澤更具體深入。
暴徒襲擊這件事會不會像弘子推測得那樣,是矢村夫人從前的情人由於怨恨而精心策劃的呢?由於暴徒中有一個日本人,這更促使她加深了懷疑。假若這位從前的戀人花錢僱一個日本流浪漢暗算矢村的話。那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暴徒不搶劫錢財而只是毆打矢村了。
他們的目的也許一開始就在於傷害矢村。
弘子曾說過,矢村夫人從前的戀人很像風間。難道風間真的干出了這樣卑鄙的勾當嗎?
旅行團一行得知矢村傷勢不重,終於放下心來。這與其說是關心矢村的身體情況,不如說是擔心影響自己的旅行。
矢村照了愛克斯光並作了腦電圖,沒有發現異常。但是,為了慎重起見,決定在羅馬逗留期間,矢村留在旅館靜養。
翌日,旅行團一行乘坐汽車,瀏覽市區的梵蒂岡宮殿、大斗獸場、卡加勒浴場、公眾集會廣場、托萊比噴泉等名勝古蹟。
整個羅馬城就是一座巨大的文化遺產。不論你望向何方,那裡都有名揚世界的歷史遺跡;不論你走到何處,隨時都會聽到宛如歷史的漫漫大海捲起洶湧波濤的聲響。
羅馬史上的三個時期,即公元前七五三年至五一零年傳說的王政時期、公元前五一零年至二七年的共和的時期、公元前二七年至公元四七零年的帝國時期的“三個羅馬”,猶如從時間的隧道中鑽了出來,突然呈現在觀光汽車的窗口中。
好似百川匯海,集中了東方諸國文化和希臘文化的羅馬這一歷史的海洋,隨著車輪的滾動而掀起一個又一個浪頭。
轉過一個路口,是古代羅馬;駛下一個山丘,是基督教羅馬。如同海洋的潮汐漲落一樣,羅馬也曾經歷了幾次大的歷史演變。
正如人們常說的那樣,這裡是“陵墓和寺院的集中地”;這裡聚集著來自意大利全境的意大利人和世界各國的遊客。羅馬是一個集幾千年曆史的風化和現代的擁擠喧囂於一身的令人費解的城市。
給裕希子印象最深的是梵蒂岡。梵蒂岡位於羅馬市區,是世界上最小的獨立國家,全世界天主教命的領導中心。在這個面積僅為零點四四平方公里、人口約一千的袖珍國家裡,有自己的報紙、郵局、郵票、電台、貨幣、鐵路、車站、工場、發電廠等。這一切都引起人們的濃厚興趣。而最令人傾倒的是梵蒂岡博物館的美術館,其中收藏著拜占庭、中古直至現代的宗教繪畫群。喬托、拉斐爾、達·芬奇等天才巨匠的作品燦爛輝煌,令人目不暇接,留連忘返。
宮殿深處的西斯廷小教堂兩側牆壁和天花板上的繪畫,更使人嘆為觀止。這不是為那些教養深厚的社交沙龍中的紳士淑女們繪製的,而是畫面生動、內容感人、充滿力量,使普通人一看就懂的繪畫。特別精彩的是繪製在天花板上的米開朗琪羅取材於舊約全書的作品。它那絢麗的色彩,生動的構圖,使觀者無不為之折服。就連對美術作品毫無興趣的石倉和太田也注目凝神看入了迷。
“不行啦,我已經頭昏眼花了。”石倉說。
“簡直讓這些繪畫給迷醉醺啦!”太田感嘆道。
裕希子也被這些繪畫的氣勢所懾服。當她走出西斯提納禮拜堂時,頓時感到渾身無力,疲倦異常,富有一種被繪畫迷醉了的感覺。
裕希子心想:矢村夫婦沒來是對的。受傷的矢村置身於這些色彩濃艷、感情強烈的繪畫群中,說不定會弄出什麼毛病來。
裕希子感受特別強烈的是那幅“殘殺嬰兒”的壁畫,內容表現的是猶太國王聽到救世主將降臨人間的傳聞,下令殺害所有的嬰兒。畫面上,母親用身體保護著要被士兵殺死的孩子,道出了軟弱無力的人民對權力者的絕望與反抗。這個歷史上的殘暴場面,經過天才巨匠之手,得到了生動的再現。作者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使觀眾感到被殺戮的嬰兒們飛濺的鮮血劈頭蓋臉地灑落下來。
——這樣的繪畫一定會給幾次遭人暗算的矢村以無法忍受的強烈刺激。
無意中想到這點的裕希子發覺自己的眼睛在不由自主地尋找著風間。
“我這是怎麼啦!怎麼能把風間當成犯人呢?”當她在人群中看到風間時,暗自告誡自己說。
“你在想什麼呀?”
弘子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裕希子身旁。她昨天夜裡很晚才回到旅館,裕希子佯裝不覺,但是一股濃烈的酒氣飄散到她枕邊。裕希子已感覺到弘子正一步一步走向危險的深淵,但卻無力幫助她,只能暗自著急。
“沒想什麼,只是有點心不在焉。還是說說你的事吧。昨天晚上的冒險如何?”
裕希子抓住弘子搭話的機會,想解開昨晚以來兩人之間產生的疙瘩。
“非常愉快。不過,說真的,到了關鍵時候,還是豁不出去。昨天夜裡遇上了件倒霉事。”
“什麼倒霉事?”
“在加尼可羅山崗上,一個瘋瘋癲癲的日本遊客死纏住我不放。好客易才把他甩掉,逃回旅館,累得我筋疲力盡。氣得我在旅館的酒吧間喝了半天酒。”
“噢?!”
“冒險這種事並不像嘴上說的那麼容易啊!餵,昨天夜裡我看到一件想不到的事。”
“什麼事?”
弘子的雙眸中閃動著神秘莫測的光芒,這引起了裕希子的興趣。
“我在酒吧間喝到深夜要回房間時,冷不防看到一個人溜進了中浦的房間。”
“中浦?就是那位經營山間旅館的吧?”
“是的。他在八岳和霧峰有幾處山莊,這次就是為參觀瑞士的山間旅館才參加旅行團的。現在看來,他是另有打算呀!”
“中浦像是住的單人房間。”
團體旅行原則上是兩個人住一個房間。如果給夠錢,也可一人獨住。到底是誰深更半夜溜進中浦的單人房間呢?
“當時已是凌晨兩點左右。你猜是誰?”
“我怎麼會猜到?”
“是栗本增美喲!”
“栗本?”
裕希子想起了栗本增美那妖冶的面容。她濃妝豔抹,穿著花哨,是旅行團中最惹人注目的女人。
“她溜進中浦房間的,沒有發覺我在走廊上。”
“可能是有事吧。”
“深夜兩點多,一個女人跑到一個男人獨睡的房間,能有什麼事呢?他們兩個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勾搭上了呢!”
“真沒想到,離開日本還沒有幾天呀!”
“只要雙方有意,時間盡夠。他們恐怕在伊斯坦布爾時就混到一起了。”
“太出人意外了!”
“這沒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男女之間就那麼回事,何況栗本增美看來是精於此道的。”
“她是女招待吧?”
“說不定她就是為了引誘男人才參加旅行團的呢!”
“不會吧。”
“她可能是在賣淫呢!”
“別說得那麼刻薄!”
“說真的,我還有點羨慕她哪!她是個敢於隨心所欲採取行動的入。我是不是也下決心去賣淫呢?”
“弘子,你瞎說些什麼呀!”
“別擔心,我還不至於走到那一步。不過,我現在有點理解了。”
“理解了什麼?”
“理解了暗算矢村的那個人的心情。”
“栗本跟矢村有什麼關係?”
“我是為了報復才來旅行的。可是,不論我冒險也好,賣淫也罷,他是毫無反應的,結果受害的只是我自己。這一點並不是聽了你的勸告才認識到的,而是昨晚看到栗本時突然領悟到的。倘若不是為了尋求快樂去冒險,那冒險就毫無意義。那個暗算矢村的人要比我直接得多,他要除掉奪走自己戀人的人。如果說這是對背叛自己的戀人實行報復的話,那麼這種報復最有效果。他不是像我這樣在旅行中逃避,而是同憎恨的對象正面交鋒。”
“恐怕還不能肯定就是這麼回事吧。”
“矢村接二連三遭到暗算,這決非偶然。罪犯肯定隱藏在我們的旅行團中。”
“以後還會搞出什麼事情來嗎?”
“這是一定的!我要暗中給予協助。”
裕希子被那些繪畫“迷醉”,看來弘子也像是被什麼東西弄得神經高度興奮。
——大概是那幅“殘殺嬰兒”的圖畫吧。
就是這幅壁畫造成了弘子的陰暗心理和神經興奮。這時,裕希子也同樣感到了對那個背叛自己的人的深深憎惡。
弘子所說的“逃避”不是也符合裕希子的情況嗎?為了忘掉過去的戀情,想在旅行中尋求新的東西,這不就是逃避嗎?
——我不應該逃避,應該同他面對面地碰撞!我的青春遭到他無情地玩弄之後,就像一塊用舊的抹布一樣被扔掉。
裕希子已經乾涸的心靈中湧起強烈的憎恨,這憎恨使她熱血沸騰,猶如高壓水龍噴出的水柱,向著那個背叛她的人猛射過去。
——回到日本後,我要對他進行報復,而在這之前,我也要給“他”以“協助”。
裕希子把她那熾熱的視線投向風間。
鹽澤招呼大家集合。上車的時間到了。
翌日清晨,旅行團乘車去那不勒斯。原來預定全體都去,由於矢村夫婦和幾個人不去,車上顯得空蕩蕩的。
矢村時彥受傷,他跟夫人不參加是不得已的事。栗本增美、武藤順子、井桁夫婦、中浦孝次也不參加,就顯得有些冷冷清清。
“我早就料到栗本和中浦不會參加。”
裕希子知道弘子這話裡所含的意思。
高速公路上車輛稀少,旅行團乘坐的汽車以每小時一百二十公里的速度飛馳。沿途風光充滿詩情畫意,起伏有致的丘陵和碧綠如茵的平原交互展現;村莊座落在丘陵上,建造得像一座座古城堡。如果沒有高速公路,這風光使人感到像突然進入了中古時代一樣。
“餵!我有些擔心。”弘子像是驟然想起什麼似的,壓低聲音對正在著迷地觀賞車窗外景緻的裕希子說。
“擔心什麼?”
“矢村不要緊吧?”
“不是說沒有什麼關係了嗎?”
“矢村留在旅館,這不是犯人求之不得的機會嗎?”
“這怎麼會……”
裕希子把視線投向風間。弘子懷疑風間暗算矢村,可他今天不是也一起到那不勒斯來了嗎?
“即使本人不在現場,也可作案。象昨天那樣雇個人幹不就行啦。”
“你是說犯人又要暗算矢村嗎?”
“難道這不是個絕好的機會?大多數人都到那不勒斯來了,留在旅館的中浦和栗本忙於自己尋歡作樂,用不著擔心有人注意。”
“你想得太多了。”
“說不定昨天矢村遭襲擊是精心策劃的,為的是今天把矢村跟大家分開。”
“你是說犯人故意使矢村不能參加今天的旅遊?”
“除此而外,還能怎麼解釋呢?”
“要是這樣,我們就該趕快返回去。”
“哼,隨它去。這事反正與我們沒有關係。”
弘子的話使裕希子恢復了昨天在梵蒂岡時暗下的決心。自己不是剛剛才下決心幫助罪犯嗎?
裕希子的內心深處怎麼也不能相信風間會像弘子說的那樣,僱用流氓,襲擊矢村。但是,倘若風間不是罪犯,那又能是誰呢?
東京。破案本部對鹽澤大介和北岡守的情況進行了周密調查。他們兩人三月份去過洛杉磯。這一情況決不能輕易放過。
“我搞清一個重要情況。”
河西刑警調查回來,面露喜色,像是捕獲到了重要獵物似的。
“什麼情況?”大家滿懷期待的心情望著河西。
“鹽澤有過一個妹妹。”
“他妹妹怎麼啦?”
“他妹妹叫雪子。”
“你是說她的名字是'ゅきこ'?”
“是的。她和換手紙人交來的那封信上的人同名。”
“你說什麼?”
大家都想起了寫給日比野的那封信。那與其說是情書,不如說是絕交情。正是那封信牽扯出個穗積裕希子來。
“鹽澤的妹妹的名字是雨雪的雪。用假名寫的話,雪子和裕希子都是'ゅきこ'。”
“就算鹽澤的妹妹叫雪子,這跟日比野有什麼關係?”那須催促河西說下去。
“關係很大哪!她同日比野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關係。他們之間保持了好幾年的秘密關係,雪子已經做了三次墮胎手術。”
“真的嗎?”那須吃了一驚。到目前為止對日比野所做的調查,還沒有發現鹽澤雪子這個女人。
“我從日比野這方面著手調查,結果一無所獲。當我聽說鹽澤有個年輕的妹妹,就從她這方面追查下去,終於弄清她曾三次到澀谷的優生保護法指定醫生處去過。在醫生那兒,日比野冒出來了。要做墮胎手術,就要徵得男方同意。日比野這個傢伙在同意書上簽了字。”
“啊,是這樣呀!可你剛才說鹽澤有過一個妹妹。這是什麼意思?”
“她在做第三次墮胎手術時,因大出血死去。”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去年年底。”
“鹽澤大介自然仇恨日比野啦!”
“不只是鹽澤大介。”
“什麼意思?”
“鹽澤不知道妹妹同日比野的關係,把她介紹給北岡守。北岡對她很中意並向她求婚。這時候雪子對日比野已不抱任何期望,決心與他分手,重新安排自己的生活,於是接受了北岡的求婚。為了徹底割斷過去同日比野的一切聯繫,她決定把已長大的胎兒打掉。在做墮胎手術時引起大出血而死亡。”
河西的發現給破案本部全體人員以極大鼓舞。一直沒能抓住線索的破案工作,竟然一舉捕捉到兩個重大嫌疑犯。
“可是,在洛杉磯的旅館假冒裕希子名字的那個傢伙,與此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尚未弄清楚穗積裕希子同日比野及鹽澤、北岡之間在事件發生以前是什麼關係。我認為,有個認識裕希子的人,假冒了她的名字。”
“可不可以認為是鹽澤或北岡盜用了她的名字?”
“沒有發現裕希子在這次去歐洲旅行之前同他們有任何關係。裕希子純屬偶然參加了這次旅遊,鹽澤和北岡也是臨時改換擔任這個旅行團導遊的。”
“可是,我們也不能跟著他們追到歐洲去呀!”橫渡刑警嘆了一口氣。在目前階段,還沒有理由認定鹽澤或北岡是罪犯,他們只不過是“有作案動機者”。同時,去歐洲調查費用很大,難以從僅有的一點偵破費中支付。即使確認了誰是兇手,日本警方也無權去國外搜捕,只能依靠罪犯逃往國家的警方合作,請求引渡。
“看來只有等他們回國後再說了。”
鹽澤和北岡的出現,相應地減輕了對姊崎的懷疑。就目前情況來看,更沒有理由逮捕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