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罪惡的黑手

第3章 第三章連鎖性的寄生

罪惡的黑手 森村诚一 15331 2018-03-21
連日來,一到週末就週期性地出現低氣壓,可是這個星期天卻是個難得的晴朗天氣。在梅雨季節的間隙中出現的這個響晴的天空裡,無數光的粒子灑向了大地。 在這藍天下,蕩漾著孩子們的歡聲笑語。這不是十個人、二十個人的聲音。如果連他們的父母也計算在內,恐怕要超過千人了。這裡並不是在開運動會。這麼多的人連成兩公里半的長帶,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餵,這兒有喇蛄蝦呀!” “別管喇蛄蝦了,把這兒清理乾淨!” “有黑魚!” “這兒能有什麼黑魚,是鮎魚吧。” 平素,人們都捂著鼻子、敬而遠之地走過這條陰溝,現在卻有成千的孩子聚集在這裡,赤著腳盡情地吧嘰吧嘰跑來跑去。 這裡被稱為“千川上水”,是從保谷市新町的武藏野女子學院起,到武藏野市的吉樣寺橋為止的一段25公里的河流。武藏野市對於玉川的上游放流下來的水量日愈減少和倒入垃圾而污染起來的千川上水已經不能坐視,因此從幾年前就向沿流域居住的居民發出呼籲,每年六月對千川上水開展一次清理河流的運動。

隨著歲月的增長,這運動已經變成一種著名的節日活動。兩個市和練馬區的中小學生,以及市內各團體申請參加者愈年增多,這條陰溝大有變為“人河”的盛況。這活動在當地被人們稱謂“焰火大會”。 河溝的寬度為兩三米,兩岸都有鐵絲啊張欄。近來雖然已定為禁入的地帶,但今天卻是人人赦免的日子。對於大自然感到飢餓的大城市的孩子們,甚至在這樣的污水溝裡都能找到一點點自然的景象,所以都在歡笑嬉鬧著。對他們來說,無論是冒著沼氣的污水,還是銀鱗跳躍的清流,都沒有多大區別。孩子們全身沾滿了泥污,努力地在清理河道。 空罐、空瓶、破爛衣物、木片、廢輪胎等等,都被撈上來堆積在河堤上。河流就這樣漸漸清潔起來。 有人“唉呀”一聲驚叫了起來。那準是摸著了狗或貓之類腐爛了能動物屍體。小學低年級的學生把消除垃圾的活兒丟開不管,而去捉拿喇蛄蝦和鮎魚。

還有更快樂的事在等待著他們。在這次清流活動的大會戰結束的時候,將要放養兩千尾泥鰍魚到河裡來,所以有不少專為目睹這一盛況而來的孩子。 這條河溝的上面是頻繁往來的國營電氣火車的線路,因為河溝不寬,所以有一段的河流上面是用水泥蓋加蓋在上面的,形成涵洞狀,連最淘氣的孩子也通不過去。雖然不是很長的涵洞,但是由於河流彎曲,所以從這面看不到對面的出口。 這裡比敞著的水面處水深,在污穢和泥濘的髒水下面,彷彿棲息著離奇古怪的東西,連大人也不敢進到涵洞中間去。 “餵,就那樣的地方蝦和鮎魚才多哪。”有一個淘氣的孩子竭力想勸誘同伴們過去。 “可是……”連那些頑皮的小傢伙們都有點兒打怵。 “怎麼,害怕了嗎?”孩子當中的小頭頭撩撥說。

“那你去呀!” “哼,膽小鬼!” 小頭頭既然已經說出了口,就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跟我來!” 他挺起腰板,向暗渠中邁出了一步。剛才只沒過腳脖子的水,忽然一下子就到了膝蓋那麼深。忍著陰森可怕的感覺,他又向前邁了一步。總算是弄清了情況,瞳孔也習慣了黑暗。 “哼,啥事兒也沒有。” 他的膽子大起來,啪啪地趟起水花起勁兒向前走去。 嘍羅們在入口處聚成一團,都在看個究竟。 “不要緊,進來吧!” 他為了讓嘍羅們放心,就更加使勁兒向前踏去。當他把腳落向河底時,在一個柔軟的物體上滑了一下。由於未能擺正一時失去了平衡,他濺起大片黑色的水沫,跌倒在水中。剎那間,為了支撐身體而想去抓住什麼,手指噗哧一下子插進了象豆腐那麼軟的物體之中。好像氣球爆破似的感覺之後,一股濃烈的腐臭氣味,直撲向這孩子的鼻子。與其說是由於恐懼,毋寧說是因為這惡臭的氣味,使他大叫了起來。

他已經再也擺不出頭頭的架勢了。這孩子像個泥猴似的向著同伴們站著的暗渠的出口處跑了過來。 六月十九日上午十點左右,在武藏野市關前四道街附近的千川上水處發現一具橫死女屍的報告,經由110電話傳入了武藏野市警察署和田無警察分署。 現場在武藏野女子學院附近千川上水的河流中,位於武藏野市關前四道街與保谷市新町頭道街的交界處。武藏野市從幾年前就開始舉行一年一次的千川上水的河道清理活動,女屍的發現者正是參加這項活動的小學生。 在河溝暗渠的污泥中躺著的屍體,先是被打撈起來停放在附近的空場上進行檢驗。 檢驗的第一判斷是:死者性別女,年齡20~30歲,身高1米60,身體豐滿。 身著淡茶色裙子,上身是帶花的襯衫式樣的罩衫,右腳穿著四厘米高跟、稍肥的尖頭皮鞋,左腳的那隻掉在水中的污泥裡,後來尋找出來。身邊沒有攜帶物品,而且象戒指、項鍊、耳飾、手錶等貼身的裝飾品也一樣都沒有。

現場引起很大轟動,因為這是在響應千川上水清理運動而集合起來的上千名市民和孩子組成的人群中間發生的事件,所以被圍得水洩不通。而在那裡起哄的人正是首先發現屍體的孩子們,所以也不能對他們冷眼相看。 這時候,嗅到味兒的報社派來直升飛機。因為是在清理河道的活動正在進行的上水中發現了腐變女屍,所以新聞報導的價值很高。 在這裡無法冷靜地進行細緻周密的檢驗。由於他殺的可能性極大,所以中途就停止了檢驗,轉移到擔任三多摩地區非自然死亡屍體司法解剖的杏林大學法醫教研究。 在這裡對屍體進行了進一步周密的觀察。 屍體的特徵有: 右下腹部有做道闌尾炎手術的疤痕,右手小姆指指甲根部有被刃器割過的傷痕,指甲有變形。此外從鼻子的下部向左面頰有一條直線,如同皮膚被掐後出現的血道子。臉形是圓臉,由於屍體腐爛變形很厲害,但仍可推斷出她生前五官端正。

在頸部有用繩子狀的東西場絞過的溝痕。左右眼瞼及眼球結膜有出血點和出血斑。這齣血點是由於別人縊殺致死的明證。 警察們立刻緊張起來。即使沒有這些他殺的痕跡,一個現代女性躺在千川上水暗渠的泥濘中自殺的可能性也是很小的。因此認定此案為殺人案件,並在武藏野警署設立了特別搜查本部。 出事的現場恰好位於同保谷市相鄰的邊界地帶,又在田無警署管轄區的境內。但因為屍體己經打撈到武藏野警署管轄區域之內,所以以該署為主導,由田無警署為協同進行偵破工作。而警視廳則派出了第一加強組(即第四股負責兇殺案的那須搜查組)參加行動。 杏林大學屍體解剖的結果如下: 1.死因:條狀物(細繩、細麻繩、領帶、衣帶之類)對頸部壓迫窒息致死。肺泡及胃內來見溺水及污泥。

2.自他殺鑑別:他殺。 3.死後經過時間:7~10日。 4.是否被姦污:死前及死後均無性交跡象。 5.死者血型,AB型。 5.其他參考事項: A、屍體鼻下方斜向左頰有直線狀炎症,為線狀皮炎之症狀。系某種甲蟲之毒液作用所致。 B、肺內發現有肺寄生蟲“肝蛭”寄生。 搜查的第一要點,是查明被害者的身分。被害者除衣著外,身上無任何可資表示身分的物品。唯一可證明的衣物,是批量生產的成衣製品。 然而她的身分很快就判明了。向警察情報管理中心的犯罪電腦信息管理系統儲存的指名通緝資料庫,將死者身體特徵加以輸入查問,立即得出了相當於該特徵的人物。 據此見到如下資料: ⑴姓名:二宮加代子

⑵出生年月日:昭和二十x年二月十六日 ⑶性別:女 ⑷職業:前關央銀行大宮支行信貸股職員 ⑸住址:大宮市高鼻町二道街十x號青葉莊公寓 ⑹出生地:埼玉縣上尾市 ⑺犯歷號:№xxx ⑻通緝令號:№xxx ⑼通緝罪狀:詐騙,業務上侵吞公款 ⑽通緝類別:一級 ⑾發出通緝單位:埼玉縣警察署大宮分署 ⑿註釋:被通緝者於第⑷項所記之銀行內從昭和五十x年六月至五十x年六月,約兩年時間內利用職務之便騙取共計四億五千萬日元,從本年六月十日起隱匿去向。 這正是大宮警署所害怕發生的最壞的事態。 殺害二宮的最大可能的案犯,就是侵吞公款者的幕後人物。其他人是不可能的。由於謀殺二宮加代子,案犯便可將四億五千萬元獨占,這些鈔票的熱度(危險性)便會冷卻下來。

而且加代子的屍體是碰巧在武藏野市主辦的千川上水清理運動的大會戰中偶然發現的。如果沒有這次機會,它一定會在暗渠的底下污泥中一直埋沒下去,悄悄地腐爛掉。 如果罪犯知道這裡有清理河道的運動的話,那麼定會把屍體扔到別的地方去。被害人的身分雖然已經弄清,但是罪犯的殘留物品或可以推斷犯人的資料卻一點兒也沒有。 罪犯已經把四億五千萬元的鈔票安全地握在手中,向暗夜的遠方悠然消失了。 搜查工作剛剛起步,就碰上了牆壁。 從武藏野警署抽來參加搜查本部工作的搜查人員當中,有一名警員對被害人面部的炎症和肺中發現的寄生蟲發生了興趣。 這位名叫大川的中年刑事,為了獲得更詳細的知識而走訪了屍體解剖時的執刀醫生井上教授。

“先生,二宮加代子鼻子下面到面頰出現的血道子,聽說是某種甲蟲的毒液造成的皮炎,您是否知道這種甲蟲的準確名稱叫什麼?” “當然知道。主要是一種叫青翅蟻形隱翅蟲,屬甲蟲目隱翅科的昆蟲。由其體內分泌出來的伯特林分泌液可給人造成線狀皮炎。” “那麼先生,這種叫青翅蟻形隱翅蟲的動物究竟棲息在什麼地方呢?” 大川對這種說起來都拗口的蟲子的“住地”,刨根問底起來。 “日本全國到處可見。這是種除美國之外金世界各地都分佈著的常見昆蟲。” “您說是日本全國嗎?” 大川有點兒氣餒了,但又打起精神問道:“可是先生,被害者肺中巢食的那種寄生蟲……” “啊,肺寄生蟲肝蛭嗎?” “是的,這種叫肝蛭的蟲子,有什麼特徵?” “這是吸蟲類中住腦吸蟲科的蟲子。它的成蟲主要是寄生於人、狗、貓等類動物的肺中。這是一種具有非常奇怪的發育史的蟲子,它在一生中必定要三次寄生於別的動物體內生長。首先它的卵隨著它的宿主——人或動物的痰或排泄物排出到外界,進入水中,過兩三週之後,解化成叫做'米拉西久姆'的有毛幼蟲。幼蟲又寄生到棲息在小河或池塘中的黑螺這種淡水貝的身體中去。這種貝又會被第二個宿主藻因吃掉,然後在藻蟹的體內生成為小圓球狀的幼蟲。它所寄生的蟹被人或動物生食之後,便在腸中脫殼,穿過腸壁到這腹腔胸腔,進入肺中,然後了結一生。它在肺中造成空洞,在氣管中排卵,因此咳嗽時會出血痰,常常被誤認為是肺結核,” “這種叫肺肝蛭的寄生蟲棲息在什麼地方呢?” “當然是人的肺子裡。” “不,我是說那個,生出蟲子來的貝或蟹的棲息場所在哪裡?” “黑螺和藻蟹嗎?這也是到處都有的。小河、池塘、山間的小溪都是它的棲息地。” “到處都有嗎?” “總之除北海道之外,幾乎遍布日本全國。對、對,有一樣好東西給你看。” 井上教授從研究室的資料架上取下一本剪報集說:“這是由橫川宗雄民調查的肺肝蛭流行地區分佈圖。根據此圖,人體寄生和藻蟹寄生兩種疫情同時發生的縣是在中部以西的地方。”他打開一張圖給他看。 “教授先生,在這些雙重分佈的地方,剛才說的青翅蟻形隱翅蟲也存在吧?” “當然是的。因為後者的分佈遍於全國嘛。哈哈!您是在尋找青翅蟻形隱翅蟲和肺肝蛭人體寄生地區,還有藻蟹寄生地區的三重地帶呢!” 教授像是剛剛領悟出大川的意圖。 大州點點頭。 “我們除了對受託進行的解剖做出判斷和鑑定之外,不提出其它意見。既然您問到,那麼可以說說。這種昆蟲叮咬而引起的線狀皮炎,在南方多發。特別是在四國地區六月份這種蟲子大量繁生,使當地人大為苦惱。” “看來,所說的四國地區,除了香川以外,其他三個縣都是肺肝蛭在人體寄生、藻蟹寄生的重疊地區。”大川望著分佈圖,眼睛閃出亮光。 “是這樣的。” “這個被害者被殺之前,是否可以認定是去過德島、高知或愛媛三縣之一的。” “那倒未必能肯定。首先是因為三個要素都具備的地方另外還存在,而且肺肝蛭發病要等寄生蟲進入體內,需時也較長。可是線狀皮炎卻一兩天就會發病。假設是在這三個縣中的某地攝取了兩種症狀的病源,或是有了接觸,那麼至少要到該地去兩次才行。” 大川好不容易找到的著眼點,仍無法撥開隱秘著罪犯的隙的迷霧。他向教授道了謝,就告辭了。 肺肝蛭也好,青翅蟻蟲也好,既然分佈於全日本國,那麼實際上是如墮入煙海一般。 可是,當他懷著失望的心情返回搜查本部之後,有一名從警視廳搜查一科來的名叫河西的刑事,向他耳語了一個消息。說是二宮加代子喜好旅行,生前常到日本各地去。 “那麼該是照了許多相片的。”大川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聽說有一本相冊,大宮警署從那相冊裡掏出了有問題的原上司,結果還是白搭了。” 河西刑事用一種平靜的語調回答說。他的樣子簡直不像一個警視廳鐵面無私的刑事,倒像是銀行的一位應酬主顧的職員,或者是旅館休息廳裡的經理。仔細一看,他連西裝上衣下面的釦子都扣著。 “對,就是那相冊!” 大川不由得叫了起來。在那本相冊中也許就貼著肺肝蛭和線狀皮炎的“家鄉”呢。 “相冊怎麼啦?” 河西向他投過吃驚的目光。大川把自己的著眼點告訴了他。 河西拍了一下手說:“大川君,這是個好想法。肺肝蛭與線狀皮炎在搜查會議上也曾一度被當做問題提出來過,但是卻沒有想出要與二宮加代子的相冊加以對照的好主意。” 大川的設想,報告給了擔任搜查本部現場指揮的搜查一科那須。雖然與大宮警署採取協同搜查的形式,但是並非所有的資料都調到這裡來了。 一旦形成幾個警署協同辦案,便會容易產生宗派主義和爭奪功名的現象。究其原因,構成刑事警察結構基礎的“便衣”分塊制度,就是培育宗派主義的土壤。搶先跑到別的地塊去,硬說我來幹,這種意識很強烈。現在已經改為全局製,但小塊制的精神殘餘回傳統觀念不僅在東京都警視廳,挽救在全國警察中也是一股共通的暗流。 不僅在一科是如此,如果其它的科也參加進來,那就更加複雜。擴除此之外,還要加上都道府縣的警察,真是山頭林立。 參加同一案件搜查工作的人越多,思想上的疏通就越欠缺,指揮系統就越容易混亂。資料也盡量把握在自己手中,而不願告訴其他的部門和成員。此外,在集體搜查的背後,躲著偷工減料之輩的情況也會出現。 目前,與埼玉縣之間還未出現這樣的障礙,但由於搜查本部剛剛設立起來,所以資料的交換等項工作,還不是很周到的。 那須採納了大川的設想,立即向大宮警署提出調用二宮加代子相冊的申請。 搜查員從大宮警署送來了二宮加代子的相冊。 上面貼著的風景照片只標著日期,對拍攝的地點卻沒有留下任何記載,只好從人物的背景去一一分析、想像。 大川等人所查找的照片,特別是要看—看有沒有在四國地區拍的。線狀皮炎是德島、高知、愛媛三縣多發的地方病,而且肺肝蛭在人體及藻蟹體內的寄生比例,這些地方也大。如果在這些地區的什麼地方,二宮加代子被害前曾經旅行過的話,那麼罪犯與她同行的可能性極大。 這個同行的旅行地點是否貼在相冊上了呢?這就是大川的著眼點。 這些風景照片當中,有一些搔可以根據攝入大背景推斷出拍攝地點的。 其中,松島、日光、京都、獲、長崎等地方都已經明確地判明了,但也有一些是很平常的背景,看不出是什麼地方。 “松島這地方,她是兩年前的三月去的吧。”一同觀看相冊的河西說。 “這好像是在松島的遊覽船上拍的照片。” “這張照片看樣子是在遊覽船的甲板上拍攝的,可作為推斷拍攝地點線索的,是背景上攝入的五大堂的屋頂和朱色的橋身。攝影日期寫著五十x年三月十三日。” “按照這個日期推算,是在與磯村分手之後旅行的。”河西像是在腦海的深處反复思考過似的補充說。 “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在船上恐怕不可能立上三腳架用自拍機來拍攝吧。” “那麼,也許是請同船的遊客代為按的快門呢。” “這種可能性也是有的,可是除此之外,還有幾張照片也像是在同一條船上拍照的。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似乎不像是一一分別找人代為按的快門,大半是請同一個人拍照的。” “你為什麼有這樣的感覺?我並不覺得是這樣。” “你看,人物全都安排在面面的中央,如果是分別由不同的人拍的,就不會是這樣。” “是啊。那麼說二宮加代子應該有一個同行者……” “這樣認為是自然的。” “那麼是磯村在分手之後又戀戀不捨追隨而去的嗎?” “磯村說他與加代子分手之後再未相會過。我認為他所說的不是謊言。將他在三月十三日前後的行動調查一下,看是否能證明他不在現場,那麼馬上就會弄清楚的。不過剛剛提出了分手,使女的好不容易同意了,又一同出去派行,是沒有道理的。” “那麼究竟是誰呢?……” “我認為,這是在松島旅行的時候相識的人。而且值得法意的是去松島旅行之後不久,她就開始作案了。” “那就是說,在松島旅行的時候相識的—個人,是驅使二宮加代子去作案、然後又殺死她的罪犯。”大川的目光亮起來了。 “……當然還不能肯定,但日期是相符合的。” “唉呀,這些松島拍的照片,都在同一個地方有痕跡!” 這次是大川有了新的發現。這些照片全是橫著拍的畫面,一共有八張,但都在右上角的同一處有個像沾了灰塵似的痕跡。 如果是底片的原因造成的,那久就不會在印相紙的同一個部位出現痕跡。 “可是你看其他的照片上沒有痕跡。”大川指著松島以外的照片說。 “對,那就是只有在松島的時候,相機鏡頭上才沾了灰塵。” “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只有在松島時使用的是另外一架照相機。” “對了!在另一架相機的鏡頭上或是沾了灰塵,或是有裂紋。” “有必要檢查一下加代子的照相機。” 立即調來了二宮加代子的照相機,詳細進行了檢查,確認相當於松島拍攝的照片上那種鏡頭上的裂紋或者污著物,都沒有發現。加代子再沒有別的照相機。 如果是鏡頭上的塵埃,那麼也許會在照相後擦掉了,如果是裂紋,那麼在松島拍照所用的就不是加代子的照相機,這是明白尤誤的。 於是將照片送到了攝影檢查科,把照片上有痕蹟的部位加以放大鑒別的結果,發現八枚照片上的痕跡完全是同一形況,並且都印在了底片上,因此鑑定為鏡頭上的裂紋。 鏡頭上的鏡片是由單體鏡片組合製成的。偶爾便會有其書的鏡片上有裂紋,因而投影到底片上。這也可以說是鏡頭的疵點。據說,如果是鏡片表面上的尖埃,那麼每格底片變換的時候,會發生微小的形狀上的變化。 在松島所拍攝的照片用的不是加代子的照相機,這一點正是由此而確定的。 那麼,是誰的照相機呢?當然應當是河西所推測的“同行者”攜帶的照相機。大概是同行者從旅途返回之後,為了取得在旅行中相識的二宮加代子的歡心,而把這些風景照片送給她的。 通過當地的鹽釜警署,查到了昭和五十x年三月十三日,二宮加代子所乘的遊覽船所屬的觀光遊覽船公司。但因為是兩年多以前的事情,當時的工作人員已經退職,現在已經無人知道此事。松島風景區的遊覽船,從五大堂緊跟前的棧橋處分為若干條航線,只要有了客人,就隨時運行。雖然三月十三日在松島還不到遊覽的季節,可是在加代子的照片上卻照上了一群像是某個團體的年歲較大的男女,身穿著背上染有字號的半截外褂。外褂的領子上寫著什麼字,但因為太小而看不清楚。 “如果能找到這個團體中的人,問一問也許會有人記得加代子的情況。”那須小組中員年輕的下田刑事加了一句。 “從服裝上來判斷,像是什麼地方的農協團體。”同是那領小組的另一個人橫渡刑事斜瞧著照片說。 “呀,這邊兒的人好像拿著照相機吧。” 那須指著一張以海灣內的島嶼為背景的照片說。照片上的加代子站在甲板上擺著姿勢,在她的右側站著幾個男女,其中的一個人向加代子對準了照相機。大概是有人在與她同一個角度上擺姿勢照相。也許這個人的鏡頭對準的正是加代子。 “確實舉著照相機。”那須小組裡資格最老的山路主任刑事首肯說。 “如果是這個方位,那麼這人的鏡頭里會不會攝進二宮加代子的同行者呢?”下田說的話,正代表了大家的想法。 “我也正是這麼想的。照相機的方向很奇怪,不知是對準了什麼,如果是對準了加代子,那麼在相反方向正對著她並給她照相的同行者的影像,很可能也被照了進去。” 那須點了點頭。 “如果弄清了這個團體,那麼那舉著相機的人也自然會弄清楚的。”年輕的下田也不甘落後。 拿去放大鑒定的結果,判讀出團體旅遊者們外褂領子上的字跡是“多摩農業協同合作杜”。 “多摩”這個地名應是多摩市或川崎市的多摩區。此外,尚有多摩湖町田、多摩川、多摩新街、多摩川園等,但它們都不能簡稱為“多摩”。 於是,迅速向多摩市和川崎市多摩區進行查詢,結果查明:多摩區登戶的多摩農協前年曾組織合作社社員到東北地區做了三宿四天的旅行,確實在三月十三日搭乘過松島灣的遊覽船。 大川和河西刑事立即前往登戶的多摩農協,將那件放大的照片拿給他們看。他們辨認出那人是該合作社的社員矢野文藏。 在多摩農協,人家告知他們,矢野文藏的住址是多摩區王禪寺二零四x號。 兩位搜查員馬不停蹄,又前往矢野的住宅。矢野恰好在家,見刑事突然來訪,面有驚色。但仔細聽裡來意之後,即從屋裡找出一本相冊。 “啊,想起來啦。那當兒,有一個長相挺不錯的年輕女子。伴著她的男人正在啪、啪地給她照相。我帶著幾分醋勁兒,偷著拍了一張照片。對,就在這裡。” 在矢野打開給他們看的那頁相冊上,貼著一張四寸的風景照。是從二宮加代子的斜後方側面拍的。背景上可看見旅行團的幾個人。然而遺憾的是在加代子正面拿著照相機的“同行者。”只照到了手的前部分,畫面上看不見臉和身體。 “你照的這位女性,只有這一張嗎?” “是的。” “那麼底片還保存著嗎?” 大川有點兒會不得就此罷休,又問了一句。他想到在照片沖洗店裡印片的時候,是不是放大時把沒有用的部分修減掉了。如果進行過畫面的處現,那麼在底版上也許會有同行者(拍攝者)的影像。 “如果找一找,我想會有的。” “請務必費心給找一下。” 他倆有點兒象纏住不放似的說道。 矢野的為人很敦厚,他又進里屋,在那見翻弄半天,好不容易拿出幾個裝著膠卷的盒子。 “有了,有了。我把它們放在拉隔的最裡面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些盒子當中應該有。” 矢野拿出來的膠片盒子外面,都用萬能筆標記著東北旅行、“松島”、“十和田湖”、“男鹿半島”等。 大川把寫著'松島'的那盒膠卷抽出來,同河西兩人展開,一格一格地察看起來。 “啊,有了!就是這一張。” 當把一張底片拿出來對著光看的時候,河西忽然叫道。 終於找到了相冊上那張照片的底版。 然而,他倆又不得不感到懊喪,因為那張照片是按照底版原樣放大的,沒有任何侈剪。底版上也沒有二宮加代子那位謎一般的同行者。 “您是不是記得這位女子的同行者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即使只弄清同行者是個男人已經算是一個收穫了。 “這個,您問是什麼樣的男人嗎,因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矢野露出很為難的表情。 “您為什麼認為他們兩個人是結伴兒的呢?那男的會不會只是臨時被請來按一下照相機快門的呢?”河西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問題。 “因為他們乘船之前好像就在一起了,看樣子是剛剛認識不久,談話之中,用語都很禮貌。” “女的沒有叫男的名字嗎?” “是叫過,可我記不得了。” “男人穿的衣服,您不記得什麼樣嗎?” “普通的西裝,外面是大衣。” “顏色呢?” “我想是發暗的顏色。” 在照片上只照到了手腕部位,雖然發暗,但是準確的顏色還是弄不清楚。 “個頭兒和胖瘦怎麼樣?” “中等身材,不胖。是一個極普通的職員打扮的人,沒有什麼特點。再加上我差不多是偷拍的,所以注意力主要是對著那女人,沒怎麼看那男人。若是叫我老婆知道了,可是個麻煩的事。” 矢野擔心地從屋裡向外瞧著,撓了撓頭。二宮加代子算不上是美人型的人。但她有著誘人的柔情和成熟的體態,是個討男人喜歡的女子。 結果,從矢野文藏這裡得到的只有這些情況。雖然只是照到“同行者手腕”的照片,但認為也許或有參考價值,所以還是調取了。 灰心喪氣踏上歸途時,大川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抬起頭來。 “怎麼啦?”河西看出他的神情問道。 “河西君,咱們怎麼對這樣簡單的事沒有註意到呢!” “怎麼?” “旅行團當中帶著照相機的人難道只有矢野一個人嗎?” “對呀!恐怕其他參加旅行的人也會有照相機的。” 河西也領悟了大川所提問題的意思。就是說,其他參加旅行的人所持的照相機中也有拍下二宮加代子同行者的可能性。 他們再次到了登戶的多摩農協,去查看前年三月到東北旅行的人員名單。 參加旅行者包括六名工作人員在內,共有六十二名。這是該農協所招待的存有一千萬日元以上股金的社員。其中已故者三人。 根據多庫農協所捉供的名單,盡可能地收集了參加東北旅行者的“紀念照片”和底版。但清理的結果並不理想,有相當一部分已經失散。 好不容易由大川提出、大家分頭去蒐集來的這些照片,都沒有拍下二宮加代子同行者模樣的人。也許在失散的那部分裡拍進了這個人。但那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查找到的。 “去松島的那個同行者,不一定非限於這個圈子裡,也許會在別的地方冒出來。” 那須雖然這樣安慰大川,但未能使大川從沮喪的情緒中擺脫出來。 “松島”以後二宮加代子已經開始作案,所以對這個同行者,搜查本部是絕對不能放過的。而且這也是“磯村之後”在加代子身邊出現的唯一的男人。松島旅行之後向她送了八張照片,表示出這股熱心的人,卻沒有暴露出住址和身分。 “是不是從這時候起,就有了利用加代子的打算,所以在躲著鏡頭呢?”河西發問道。 “既然是操縱加代子而撈走了四億五千萬元這樣的大壞蛋,一定在別處也作過案,大概已經養成躲避鏡頭的習慣了吧。” 大川悻然地回答說。 總之,從與二宮加代子同船旅行的多摩農協那些人的“紀念照片”中查尋同行者的工作,是歸於徒勞了。 幾天以後,大川接到一個電話。 “餵,您是那次來的刑事先生嗎?” 從交換台轉過來的電話中的聲音,覺得很耳熟,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正當大川躊躇怎麼回答的時候,對方說: “我是矢野,多摩農協的,前些天為了松島照相的事見過您。” “啊!矢野先生。”大川想起來了。 “那一次您問我,女的是不是稱呼過男的名字。” “那麼您想起來了嗎?” 大川不由得提高了嗓門。他特意打來電話,一定是有什麼情報要提供的。 “不,不是我想起來了,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想到的事?什麼事?” “我拍照那女的時,在她同行的男人身旁站著我的一位朋友。我那張照片裡照進半身的就是他。” “你那個朋友怎麼啦?” “您手頭上如果在的話,請看一下照片。他手上拿著手提式收音機,您看見了嗎?” “是的。”大川把上次從矢野那裡收集來的照片拿到眼前,點頭說。 “那收音機裡還組合裝著盒式錄音機呢。那時候他告訴我,正在錄導遊小姐對鬆島的介紹,可是看樣子對那對情侶感興趣,所以走近前去偷偷地錄了音。那朋友有個惡作劇的怪癖,常常在口袋裡藏著竊聽器,只要有機會就把別人的私房話錄下來取樂。” “這個人是誰?”大川握著電話的手,不由得用了一下力。 “請不要露出是我說的。” “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叫藤井增吉,住在稻田堤。” 大川詳細地詢問了藤井的住址後,就掛上了電話。 “影像”消失了,“聲音”卻留下來了。大川抑制著激動的心情,把剛才收到的密告情報告訴了河西。 可是河西卻沒怎麼動心。 “是很有價值的密告,可那時的錄音帶,能保存下來兩年嗎?” “照片都保存下來了,錄音磁帶也有可能。” “照片和錄音可不一樣,同一卷膠片不能照兩次,可錄音帶能反複使用。每次新錄音對,舊的錄音就消掉了。” “啊,可也是。” 大川覺得高漲起來的情緒,又被潑上了冷水。仔細一想,兩年前錄的音,保存下來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了。去找一下那個叫藤井的人好不好?”河西想安慰一下一開始就受到挫折的大川。 刑事變然到來並詢問起兩年前錄音帶的事,使得藤井驚慌失色,他誤以為自己的壞毛病引起了警察的注意。當說明了情況之後,他終於放下心,開始合作了。 “去松島時得錄音,我還保存著。特別是旅行時的錄音帶都是很好的紀念品,照片是一些死東西,可是錄音卻是活的東西。” 藤井既已知道這不是來追究他竊聽癖的事,所以就洋洋得意地陳述起來。 他們兩人調取了藤井找出的盒式磁帶,趕緊回到了本部。 在本部那裡。那須警部正在焦急地等待著。 他聽說磁帶還保存著,就瞪大了眼睛。他本來沒報多大希望。 “如果這上面的'聲音'保存得很好,那該多好。” “咱們先放一下看吧。” 搜查隊員們屏息豎耳聽著錄音。 錄進來的雜音相當多。 磁帶轉動以後不久,導遊小姐用動聽的聲調介紹的內容就傳了出來。 對於五大堂、福浦島、桂島等,隨著遊覽船的行駛,配合著進行介紹。介紹完之後,乘客們的嘈雜聲放大起來。也許是為了節約磁帶,中間有幾處停頓。 “要緊的地方沒有錄進來呀。” 搜查員們的期待,好像正向著絕望的懸崖傾斜過去。 “藤井增吉說過他錄下了二宮加代子的同行者的談話嗎?”山路問河西說。 “他說記不得了。不過,作為他本人,對於情侶的談話感興趣而偷著錄音這種事,是很難說出口的。” 正在交談之間,磁帶繼續轉動,已經剩下不多了。 “噓!”突然那須用手指擋住嘴唇。要大家靜下來。 ——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有一個女人的聲音意外地從很近的地方說話了。這也許就是二宮加代子的聲音。在她之前有個男人的聲音說了些什麼,但都聽不清楚。後面又有男的回答了什麼。 ——如果有緣分,以後還想再見到您—— 這大概是船已經遊覽了一圈,快要回到出發的碼頭時,女子在告別。那男人的聲音仍然很遠。這錄音機看來是在女的身旁。 ——如果沒有x田先生幫忙,我恐怕要在仙台露宿了—— 錄音機裡的聲音說到這裡,就傳來了遊覽船上播放的《螢火》之歌。這時磁帶也放完了。 “以《螢火》來結束磁帶,也夠諷刺的了。” “這裡面的男女二人是否就是二宮加代子和她的同行者呢?” “首先讓相關的人聽一聽加代子的聲音來判明一下,因為是藤井增吉抱著很大興趣錄下的,恐怕沒有什麼錯。” “這裡說的x田或什麼田,大概是那男人的姓。” “我聽著像是菱田……” “根據這段錄音,二宮加代子是在仙台托這個男人替她安排住宿的。” “如果把仙台的旅館、飯店都篩洗一遍,也許就能弄清二宮加代子同行者的名字。” 搜查員們都用興奮的語調議論著。到底是找到了這個同行者的蛛絲馬跡。 很快就找來對加代子熟悉的人聽了錄音,得到的證言是:“特別像她的聲音”。 與此同時又詢問了矢野文藏和藤井增吉,確認了男人的姓名是“石田”或“菱田”,而藤井所錄的音中的人,就是與二宮加代子結伴同行的男子。 接著,開始查找他們兩人可能住過的“仙台之宿”的地點。仙台市約有九十家旅館和七家洋式旅社,搜查工作是從數量少的洋式旅社開始的。 各旅社大致都保存著三年以內的住宿登記卡。搜查進行得很快,但是各旅社前年三月十二日都沒有二宮加代子和菱田或者林田這類名字的住宿登記。 於是搜查工作又轉向了旅館。最後終於在該市北部的青葉神社附近一個叫“仙台綠色飯店”的小旅館裡發現了二宮加代子的住宿登記。在這裡發現了“菱田和也、東京都澀谷區富之谷1-8-3、花園公寓大廈503室、職業:建築設計師”。這樣一張住宿登記卡。 “菱田和也,到底找到他了!” 大川呻吟般地說道。他想到在達到這一步的路上,有多少次丟失了跟踪的足跡。現在的問題是還不知道菱田是否還住在登記卡上寫著的地址。也許那地址和姓名全都是偽造的。 搜查員們立即趕住登記卡上寫明的地點。 花園公寓大廈是實際存在的。 它就位於與明治神宮場地相接壤的地方。這裡是名副其實的幽靜之所在。那是一幢八層高的出租公寓,三室一廳的全套房間租金為十八萬日元。如果不是有點兒財力的人,是租不起的。 但是在要找的503室裡住著的卻是別人。那是一位叫大山恆夫的牙科醫生,五十三歲。大約在三個月前搬進來的。 已經很明白,這裡住的人無論年齡還是職業都完全不符。大山說,他對菱田這個人,一無所知。 問到公寓的管理人貝,他說在大山以前,這裡曾租給一家“國際智能開發公司”作為事務所使用。這是目前頗為時髦的“頭腦工廠”,是將無形的腦力作為資本來進行買賣的一種新型企業。 但是那段時間,這裡出入的淨是些不三不四的人,經過調查發現所謂“國際智能開發公司”,原來是個桌子公司。 假若自己籌款購置場地、修理房舍、建立事務所,就需要龐大數目的資金。於是在這裡出現了一種稱做桌子公司的新行業。在租來的地方設上事務所,裡面安上電話、擺上許多桌子,然後再把這些桌子出租給另外一些人,供他們在這里辦公用,在這裡租地方辦公的人,只需設一名聯絡員,負責接電話、處理郵件。一台電話、一張桌子就可以同任何人簽定合同了。 這種來租賃桌子的人,既無合同人,也無保證金和鋪底,卻擺出像是有一個事務所的樣子,對外張羅業務。 因為名片上印著在首都中心區的第一流地點設有事務所或者住所,所以信用度很高。 利用這類事務所做交易的人當中,當然也有定期進京來的地方上的一些嚴肅的工商業者,但是也不乏利用這樣的機內在都城里幹壞事的人。加之經營者本身既然是藉用別人的房舍和設施來經營桌子公司的人,那麼也聚攏不來什麼正經的人。 花園公寓大廈的503室,也就不知不覺地被這種低劣的桌子公司所盤踞了。利用它來打交道的人,是股東總會的操辦人,不動產經紀人,冒牌電影製片商,同業報紙的混子,票據詐騙集團,沉船打撈隊,私人調查行業,個人爭議調停人,私人辦的學習班,票據、廣告、選舉等的掮客,等等。幾乎城市裡所有的惡黨一概俱全。 當然,“國際智能開發公司”這個字號是沒有正式登記註冊的。向大廈的管理員一問,回答說是在這裡租用該公司的桌子辦公的人當中,有菱田和也模樣的人。 郵到503室轉交菱田和也的掛號郵件,因為“國際智力開發公司”的工作人員常常不在,所以通常由管理人員代為收受,所以他記得這個名字。 “您不記得那些奇件人是誰嗎?” “因為只是代收,所以就沒有註意這方面。” “是什麼郵件?” “好像是直接郵送的廣告之類的東西,詳細的就不知道了。” “那麼郵件是怎麼處理的呢?” “後來照看電話的姑娘回來之後,我移交給了她。” “為什麼把房間租給了這樣的冒牌公司?” “因為他們既有鋪底又有保金,而且房費也一次都沒有緩交過。出入公司的人只是相貌不太正派,可是並未給別的住戶帶來什麼麻煩,所以找不出攆他們出去的理由。作為辦公室出租。這也是常有的事。”管理員誠惶誠恐,搓著手回答說。 “國際智力開發公司的代表是個什麼樣的男人?” “不是男人,是個女的。” “女的?!” “叫小坂瑛子,二十五、六歲,是個相當漂亮的美人。這樣的女子經營桌子公司,尚屬罕見。”管理人順手拿了一張紙把那女子的名字寫給他們看。 “說是美人,也有各種各樣的人,她是什麼類型的呢?” “簽合同的時候,只見過一面,是個大個頭兒、妖豔的女子。” “那麼小坂瑛子為什麼搬出去了呢?” “大約在三個多月前,她自己突然提出要解除契約。對於我們來說是求之不得的。” 搜查員心中盤算著,那時節正是二宮加代子開始著手幹“最後的大活兒”的前夕。 “那麼遼移的去向不知道嗎?” “什麼也未告訴我們。” “遷移之後,給他們寄來的郵件在處理上很犯愁吧?” “犯愁的不是我們。他們自己不說什麼,我們並不主動去問。常常因為有各種各樣的內情而將去向隱匿起來的人是很多的。” “那就是說,只要付了房租錢,你們一概不加干涉,對吧?” “大致是這樣的。”管理員難為情地撫了一下臉。 “小坂瑛子是否在503室居住過?” “當時是作為辦公室使用的,記得她好像沒有住過。不過在套間裡面的房間裡倒是安了一張床,有的在那裡臨時休息過夜。詳細情況也是不大清楚的。” “如果她不是住在503室,那麼就是在別的地方居住,那麼關於她的住處你有什麼線索嗎?” “嗯……” “這個女人到503室來過沒有?”搜查員將二宮加代子的照片拿給他看。 “這個公寓裡有很多女性出入,所以記不清楚,而且也不是總觀察著出入的人。” “小坂瑛子與四國地區,特別是德島、高知、愛媛三個縣有沒有什麼關係?比方說是那裡的出身或者是常去那裡旅行……” “嗯……” 管理員歪著頭尋思著,對於這樣糾纏不休的詢問簡直沒有辦法。 為了慎重起見,對於該公司租房時互換的合同書上填寫的小坂瑛子的住所,調查了一下。結果是既無這個地址,也沒有這個人。小坂一開始就是用假地址和假姓名租進這所公寓的。 租用公寓經營桌了公司的人當然不會在合同書上一本正經地登記自己的其實住址和姓名。對於想隱匿自己身分的人來說,桌子公司對他們是非常方便的。無論是藉方還是貸方,即不承擔任何責任。不知道菱田和也同小坂瑛子之間是單純的租賃辦公桌的關係,還是有別的特殊的關係。 正當在花園公寓的調查幾乎陷入絕望的境地時,下田卻得到了——條線索。那是在“國際智力開發公司”隔壁的504室住著的一位名叫竹松京美的女子提供的。 她是在銀座的夜總會里當女招待的。 “好像是去年的十月左右,隔壁的社長送給我一條珊瑚項鍊。說是去高知方面旅行帶回來的禮品。我們之間不過是在走廊上打個照面這樣的交情,平素也沒有什麼交往,真是叫我吃了一驚。他也許對我有意思啪。” 她回答著下田的詢問,咯咯地笑了起來,向她一打聽,那位社長的相貌、風度,像是指菱田。 “他說是從高知帶來的特產嗎?”下田向前湊了一下問道。 “啊,是的。現在還保存著,我拿給您瞧瞧吧!” “請務必。” 過了一會兒,她從里屋拿出來一條用粉紅色珊瑚精心加工製作的項鍊。 “就是這條。珊瑚的顏色越淺越貴重,這條就不是便宜貨。當時曾猶豫收人家這麼貴的東西能行嗎,結果還是收下了。那位社長先生怎麼了?雖然有點兒可疑的地方,但是印像還不壞。” “那隻裝項鍊的盒子還在嗎?” “在。” “也請給我們看一看。” 竹松京美拿來的盒子裡有“高知名產”的標籤和商店的字號。 “您得到它的時間是去年的十月吧。” “沒錯。” “我負責替您保存好,能不能藉給我們用一下。” “行倒是行,可是這條項鍊怎麼了?該不是偷來的吧。” 她的臉上顯出不安的神色。似乎由於感到事關重大,怕被牽連進去。 “不用怕,不過是個小案件需要參考一下,項鍊很快就會還給您的。”下田安慰對方說。 一個可能是叫菱田和也的人,去年十月到高知去旅行過的事實,將由於送給504室房客的珊瑚項鍊而暴露。也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他把別人送給他的項鍊又轉送給了竹松京美。但菱田本人去過高知的概率最高。 在大宮區的青葉莊和在澀谷區的花園公寓所了解到的情況,在菱田和也的相貌特徵方面是大體一致的。被害人二宮加代子屍體上所殘留的線狀皮炎,是包括高知縣在內的四國地區三個縣中發病率最高的地方病,並且肺肝蛭在人體積藻蟹體內行生的病例,在這一地帶也有發現。 對菱田的懷疑愈發集中了。但是他的去向卻杳無音信。好不容易發現了可疑的人物,卻全然不知他身在何處。 雖然對售項鍊的商店“播磨屋”進行了調查,但因為這種東西是高知縣特產的禮品中最暢銷的貨,所以要求店員把每個顧客的印像都說出來。確是強人所難,而實際上也是辦不到的。 至此為止,殺害二宮加代子的嫌疑者的足跡便完全中斷了。剩下的是被掏走四億五千萬元的空殼,宛如被巨大的寄生蟲所蠶食掉的殘骸遺留在那裡。這只寄生蟲不但侵吞了金錢,而且連女子的生命也吸吮掉,然後隱匿了起來。 搜查工作終於走進了死胡同。 “二宮加代子在被肺肝蛭感染上之前,已經感染上更大的一條寄生蟲了。”大川楞然地說。 “犯人是不是像肺肝蛭一樣,已經感到加代子身上再沒有可吸吮的養分,而轉移到別人的身上去了呢?” 下田接著這麼說了一句。但往下誰也不想再接著說下去。 搜查本部遭受著沉重的徒勞感和強烈的絕望感的雙重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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