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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疑竇難消

迷人的山頂 森村诚一 6177 2018-03-21
熊耳敬助感到自己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卻不知究竟是什麼錯誤。這使他心靈深處總有某種不安之感,怎麼也甩不開這個念頭。 火化遺體的第二天早晨,他們在黎明的曙光中挑揀骨頭時,那個姑娘“啊”地慘叫了一聲,倒在陪伴而來的真柄懷中,差一點昏過去。 自己當時趕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順著那姑娘瑟瑟發抖的手指一瞧,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冷氣。 熊耳想起當時情景,現在還不寒而栗。他在遇難救援隊已經乾了十幾年,交付火葬的遺體也見過不下幾十具,但這樣的經歷卻還是頭一遭。 火葬一般都是從傍晚開始,到第二天早上屍體就完全成為骨灰了。 但是,貴久子指的木炭中,有一塊看起來象燒焦的木樁或法國圓麵包一樣的東西。 那塊東西正中有一道裂痕,露出裡面鮮紅的肉體,甚至可以清楚地看見網狀的血管。

熊耳大致回憶了一下以前見過的燒死的屍體。燒死的人因為吸收了大量二氧化碳,並同血液中的血色蛋白質結合,所以血液和內臟都呈鮮紅色,即使全身炭化的焦黑屍體也和火葬的屍體不同。由於不是被平均的火力所燒,故只能燒到皮膚,至多達到肌肉組織,內臟多是完好的。 而火葬卻很少燒剩下什麼。屍體被置於高約六尺的井字形木堆上,徹夜火燒全身。中間還要補充燃料,並用柴刀和鐵棍對遺體進行“加工”,生怕燒不干淨。 但儘管如此,還是留下了一塊簡直象燒活人時一樣的鮮紅的肉片。這到底是為什麼呢?是燃料的火力弱了,還是死者的脂肪多於常人呢?雖然妨礙燃燒可能有許多互相關聯的微妙因素,但死者抵抗著映紅夜空的烈火,留下一塊象燒死的屍體一樣的東西,使人不能不感到還有其它因素在起作用。

“是否這個遇難者死後還留有對人世的依戀呢?” 也許他是在思念貴久子吧。但好像還有其它原因。 熊耳把由於各種化學因素的作用燒剩下來的一部分屍體,解釋成死者對人世的留戀,這是不科學的解釋,而他卻深信不移。他以為否則就無法解釋死者憑什麼能經受住烈火的燃燒,留下一塊鮮紅的肉體。 也就從這時起,熊耳開始懷疑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然而,自己採取的措施錯在哪兒了呢?熊耳百思不得其解。救援隊得知K岳北峰山頂發來SOS信號,趕到現場時,遇難者已經死亡。斷定的死因是登山中遇上滾石砸傷頭部,造成腦淤血,登上山頂後傷口惡化而死。隨後立即運回遺體並進行驗屍,經死者親屬過目後交付火葬。這些手續和過去收容處理的遇難屍體完全一樣。

可是,他內心的聲音仍然不斷叫喊著有錯誤。 難道死因有疑點嗎? 頭盔頂部有放射狀裂痕,遇難者頭部的創傷看上去與其相符。在死者的周圍沒有發現能給予這種撞擊的物體,因而推定為在登山途中受傷。這已經得到了驗屍醫生的證明。 就錯在這點上了嗎? 如果設想他不是在登山途中受傷,又會怎樣呢?那麼,他就是在躺倒的地方受傷的。人們一般都認為,受重傷的地方和昏倒的地點是一致的。當時之所以沒有這樣認為,是因為周圍沒有發現致傷物體。 但是,假設有人拿走了那個物體呢?也就是說,就是那個人使用過被拿走的物體。 不,不對。現場的環境不允許這樣設想。遇難者倒在頂峰下面三十米左右的雪地邊上。那塊雪地當然是山頂高地的―部分。通往那裡的路線只有三條:一是救援隊所走的通過南峰的普通山路;二是估計為遇難者走過的東南方向的峭壁;三是垂懸於東北面的赤壁。後兩條路線只有登山經驗至少在二百小時以上的登山老手才有可能攀登。尤其是第三條路線,一個人是無法攀越的。

由於第一條路線根本沒發現有任何足跡,假如有人來到這裡,只能走後兩條路線。若那人或那幾個人是登山老手,這還是有可能的。 但是,當時的情況又根本否定了這種可能性。遇難者在晚九時發出SOS信號,說明那時他還活著。現在的季節雖然白晝很長,但到晚九時天也完全黑了。 夜間從第二、第三條路線是絕對無法下山的。赤壁自不必說,就是東南面峭壁的平均傾斜度也有六十—七十度。 儘管那裡被當作避開赤壁的路線,但峭壁上逆碴的岩石極為鬆脆,一旦崩塌就插翅難逃。 從這面峭壁直線下來,沿著東南山脊就可到達奧村田。這是一條最短的路線,但路上大起大伏,故人們上山下山都很少走這條路線。即使動用現代新式登山工具——垂懸下降器,從山頂到山下也需一個小時左右,而且必須有相當強的光線照明。

那天夜裡,貴久子在山麓幾乎徹底盯著山頂,但從晚九時的燈光信號後,她沒有看見山頂及其周圍有一點光亮。 再一個可能性是天亮以後,有人在救援隊到來之前下山了。但那樣的話,山腳下應該有人看見他。不論經東南峭壁沿東南山脊下山,還是穿過青草台,從北坡岩石帶抵達隱士村,最後都必須來到奧村田。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出口。 然而現已證明,二十八日早晨沒有那樣的人。那天早上,救援隊接到發生遇難的通知,很早就集結到奧村田。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溜過這裡是不可能的。天明以後,可以說“連螞蟻爬出的空隙都沒有”。 雖然還不能排除有人到達山頂的微小可能,但任何人都絕對無法下山逃走。 對,如果這樣設想會怎樣呢?有人在白天砸傷了遇難者(也許是被害者),然後從東南面的峭壁下來,到山麓時剛好天黑,於是便趁著夜色逃走了。遇難者人夜後感覺傷口惡化,急忙發出SOS信號,隨後就死亡了。

但是,有人把他的頭盔都砸裂了,他還會那麼老老實實地等到晚上九點嗎?當然會當場發生爭鬥,或者受到意外的打擊後,掙扎著寫下那人的名字。而且,他也應該摘下頭盔,處理一下頭部的傷口。若是白天受到打擊(假定有人在二十七日天黑前下山),到夜九時發送SOS信號時,有充分的時間可以乾這些事情。 熊耳左思右想,覺得他還是在登山途中受傷,堅持爬到安全地帶時昏倒的。在隨時都可能遇上滾石的危險地帶,當然會顧不上處理傷口,首先盡全力通過那裡。因此,他就戴著頭盔死去了。 他拖著受傷的身體到達山頂時,肯定已超過了預定的時間,卻偶然同與貴久子交換信號的時間巧合了。 正在傷痛難忍時,他收到了山腳下心愛的姑娘發來的燈光信號,這是多麼令人高興啊!然而,他對此卻不得不回答SOS信號。不知他是否估計到死亡將臨,但至少是感到傷口惡化,才從三千米的高峰上和山下的戀人交換了信號。原來浪漫而壯觀的愛情通訊,卻變成了遇難的信號。他的心中一定是悲痛之極,萬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如果他受傷的原因是被害,他肯定應該設法使別人得知那人的名字。 山頂上並沒有其他人。若硬要那麼假定,就如同設想有人逃出了完全密封的房間一樣荒謬。 他——影山隼人在攀登途中被滾石砸傷,在傷口惡化的潛伏期中登向山頂,隨後便氣絕身亡。只有如此了。把山當作推理小說中描述的殺人密室是不合情理的。 我採取的措施沒有錯誤,然而卻為什麼打消不了那個念頭呢? “貴久子,你還不如不看呢。” 真柄從肋下扶著貴久子,把她攙出了火葬的地點。由於收到影山發來的SOS信號後操心過度和幾夜未眠,她的體力和精神都已極度的疲憊不堪。 “請睡會兒覺。” 真柄把貴久子送回山莊,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對她說。語調裡包含著對她身體的真心關切。

貴久子原來毫無睡意,但一躺到床上,不知不覺就昏睡過去。她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窗口射入明亮的陽光。小鳥歡快地鳴叫著。大概睡了兩、三個小時吧。 她簡單地抹了一把臉,然後走到走廊裡。這時,好像剛收拾完骨灰歸來的真柄說道: “睡得好嗎?早飯已經好了。”空氣中飄著醬湯的香味,但一點也沒有刺激貴久子的食慾。 “謝謝。可是我不想吃。” “不吃飯可不行,你從昨晚到現在,幾乎什麼都沒吃呢。” 真柄的語氣有點強硬起來。 “可是……” “你等會兒。” 真柄對猶豫不決的貴久子說完,奔向了廚房。不大功夫,他就端來一個長方形的托盤,上面放著一碗醬湯。 “不管怎麼說,你也要把這吃了。吃了就有勁了。”

貴久子倒還願意喝點醬湯,於是從真柄手裡接過托盤。她打開碗蓋,裡面漂著兩個大蛋黃。 “啊……” “請把這個一口氣喝下去。這非常長精神。” 真柄催促道。蛋黃在滾熱的醬湯中燙成半熟,十分可口。貴久子不喜歡吃蛋青,她想真柄可能在什麼時候知道了她的口味,所以特意為她只把蛋黃取出來放進了醬盪。她很感激真柄的照顧。 醬湯中蔬菜的清香和濃厚的蛋味溶合在一起,有一種沁人肺脾的美味。貴久子把這都歸於真柄的親切關照。 大家都吃完飯後,他們開始再次細緻地查點影山遇難時帶在身邊的遺物。 首先查點的前進背囊中,還剩下塑料袋裝旅行食品十二袋半,甩剩下的岩石楔子六根,冰楔子一根,D型輕合金鋼錐套環五個,腳蹬一個,防護眼鏡一副。此外還有急救藥品、水筒、指南針、地圖、預備電池、固體燃料,以及必要的攀岩工具。在登山夾克的口袋裡,裝著香煙、火柴、筆記本、鋼筆等。筆記本上僅僅記著:二十六日四點五十分AM(上午)從山莊出發、八點十五分AM到達北峰入口處、十二點三十五分在北坡灌木林中吃午飯、十三點十分出發、十七點十八分到達青草台、露宿,二十七日四點三十分AM從青草台出發。

由此可以看出,影山遇上“異常事故”是在二十七日從青草台出發後的事情。如果是有人造成了那“異常事故”,他難道都來不及記下筆記嗎? “楔子用得不多呀。影山是主張盡量少用楔子的。” 真柄用眼睛數著楔子說。 “你怎麼知道的?”熊耳問。 “噢,對了。你本來應該和影山一起登山的,但因有點急事來遲了。”熊耳想起去救影山時,真柄曾在簡單的自我介紹中說過這事。 “是的。我要是按照原訂計劃和影山一起登山,可能會避免這次事故的。我真是對不起他。” 真柄好像把影山的死歸罪於自己,頹喪地垂下肩膀。由於自己改變計劃而保住一條性命的真柄,在忙於收屍、驗屍、同林管署辦手續和進行火葬的時間裡,無暇顧及對死者親屬的負疚之感。而此刻面對著影山的遺物,他似乎深深地感到自責。 貴久子想,真柄的悲傷也許比自己的還要深得多呢。他失去了最好的結組夥伴,他們曾用信賴的繩索連結著身體,征服了許多艱難險阻的峭壁和前人沒有走過的路徑。影山的死,大概使他陷入了萬念俱灰的悲痛和寂寞之中。細想起來,他們的關係比自己和影山的關係更長、更牢固。然而,他忍受著喪失好友的悲痛,不得不料理朋友的後事和許多事物性雜務,甚至都不能像自己這樣沉浸在悲哀之中,那該是多麼痛苦啊! 貴久子為自己只顧傷心,無暇考慮真柄的痛苦而感到慚愧。而且,反倒讓真柄來安慰自己。 “這也不是你的過錯,滾石是由不得人的,該落下來誰去都白搭。還是……” 熊耳安慰真柄,然後又問道:“楔子準備了幾根?” “開始我們倆訂計劃時,準備帶二十根岩石楔子、兩根冰楔子。可是後來決定避開赤壁,那麼岩石楔子應該減少一半。” “攀上北坡只打了四根楔子,好功夫哇。” 熊耳折服了。儘管避開了直接攀登赤壁,但僅用四根楔子就能通過北坡岩石帶,證明了影山出類拔萃的技術和平衡力。 “你知道他準備了多少食品嗎?” “二十頓飯的。預計二十六日早晨出發;當晚在青草台露宿,第二天傍晚到達山頂。要是硬幹的話,當天也能趕到樽岩的小屋,但因為不知通過赤壁要花多少時間,所以多準備了兩天的飯。” “後來沒有通過赤壁吧。” 熊耳記起了遇難者躺倒的位置是在挨著東南峭壁的圓形雪地上,況且單人也無法翻越赤壁。 “雖然轉向了東南路線,但那條路也相當險峻。再說,還約好要向山麓打信號。” “那麼,是想在山頂上再過一夜了。” 熊耳能理解那種心情。與其趕死趕活地滑下危險的陡坡,倒不如趁著好天,在山頂上鬆鬆快快地露宿一夜,同遠方山下心愛的姑娘打打信號。這麼幹要愉快得多。 而且,即使沒有約好打信號,登山多帶一、兩天的口糧也是常識。 登山,尤其是攀登峭壁時,並不限於一日三餐。一般都是隨餓隨吃,休息一次就小餐一頓。 旅行食品考慮到這一點,把每頓飯需要的營養、熱量和調料濃縮在食物中,然後封入塑料袋。加上夜間行動和露宿,一天需要四、五袋。 影山準備了二十袋,就是計劃著三天登山、兩夜露宿,再加上一、兩天的預備食品。從剩下的食品計算,影山吃掉了十二袋半。這正好相當於二十六日早晨出發到二十八日夜九時(發出SOS信號時)這段時間的食品消耗量。 他被滾石砸傷,在傷口沒有惡化之前,也許還吃了飯。 檢查完背囊,他們又轉向了其它遺物。挎在死者肩上的登山繩是瑞士製造,九毫米X四十米;冰鎬是特殊鋼的,上面刻著商標“門田”;腰上掛的錘子整個都是金屬的,柄黑色,實心;鞋是翻毛登山靴;登山釘鞋的十二根鐵釘為鑽孔式。上述物品除去冰鎬,都是外國製品。 熊耳想:“用的全是高級貨啊。” 死者吊在脖子上的手電是國產的防水手電,用兩節乾電池。電池還有電。破裂的頭盔也是國產品,帽簷是玻璃纖維制的,帽頂和隔網之間墊了一層泡沫苯乙烯的防護襯墊,頭部側面也包了一圈海綿墊,以加強防護作用。只有連接隔網的線繩是細棉線捻的,看上去有點令人擔心。 隔網上沾著的黑色污點,大概是影山的血跡。檢查一遍後,遺物都交還給了死者的親屬。 母親說:“收了這些東西,淨勾起人的傷心事。真柄,你要是樂意,就請拿走吧。影山知道他最要好的登山夥伴用了這些東西,也會高興的。” “如果不妨礙你們的話,能只把這個頭盔給我嗎?” 默默地觀注著檢查遺物的貴久子,這時提心吊膽地問道。 “怎麼要這個廢物?” 母親吃驚地望著貴久子。她的眼睛很像影山。 “這破頭盔一點兒用也沒有了呀。”真柄也說道。他露出對貴久子的心思困惑不解的表情。 “正因為如此,我才想要它的。”貴久子沉思著說。 “我還想單把這個頭盔扔掉呢!”母親恨恨地說。也許她把這個不結實的頭盔看作是害死她兒子的罪魁禍首。 貴久子這時還是初次同影山的母親交談。她同影山的交往僅限於兩人之間,都沒有介紹給雙方的家長,所以影山的父母到達時,貴久子也沒有主動自報姓名。 影山生前可能偶爾對父母講過貴久子的事情,但在兒子慘不忍睹的屍體前,兩位老人沉浸在無比的悲痛之中,根本顧不上註意貴久子也在場。貴久子雖想自報姓名上前問候,卻怎麼也鼓不起這種勇氣。 而且,她自己喪失影山的悲哀也不亞於其父母。 “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個頭盔是最可憐的。” “可憐?” “這頭盔要再結實點,就能保住影山不被滾石砸傷了。一定是個大得不得了的石頭。可是,在這麼多遺物中,把責任都推在這個頭盔上,我看它好像嚇得縮頭縮腦的。” 砸傷影山的滾石大概已經超出了頭盔的防護能力。其實,頭盔已經起到它應有的作用,盡到了自己的職責。如果沒有頭盔,影山就會頭蓋骨粉碎,當即死亡。正因為有了頭盔,才使他的生命和體力延長到抵達山頂附近。頭盔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貴久子覺得,在冰鎬、登山釘鞋、登山繩等遺物中,眾人只向這頂部被砸出放射狀裂痕、完全失去了作用的頭盔興師問罪,追究它沒有保護主人生命的責任,是不公平的。此刻,老母親就是用這種目光盯著它。 在貴久子看來,這沾著影山血蹟的頭盔,是她感到最親切的遺物。她真想把這個背著害死主人黑鍋的“倒霉的遺物”拉過來,疼愛地安慰說:“這不是你的責任呀!” “如果沒弄錯的話,姑娘就是湯淺小姐了。”母親改變了語氣。看貴久子點頭承認了,她又接著說:“啊,我兒子經常談起你。剛才想可能是你,但又以為你不會趕到山里來……真對不起,方才失禮了。餵,這位姑娘就是影山經常念叨的湯淺小姐。” “哎呀,早該同你打個招呼的。我是隼人的父親,我那兒子生前多蒙關照。這次又特意跑了這麼遠,真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純樸的父親鄭重地低頭致意。貴久子不知影山講了多少自己的事,但好像他沒有說過自己和他一起到山里來,所以兩位老人以為她是接到影山遇難的通知,特意從東京趕來的。 “不,還是我沒有早點打招呼。”貴久子反而感到惶恐不安,甚至不敢講明自己是和影山一起來的。她覺得,影山都沒有講過的事情,自己也沒有權利告訴他的父母。 最後,貴久子要下了頭盔,真柄接受了其他登山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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