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華麗血時代:兩晉南北朝的另類歷史

第76章 梁武帝的統治時代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 南朝梁武帝天監三年(504)六月八日,剛剛稱帝二年多的梁武帝以帝王之尊,親自在重雲殿講佛法。忽然,一位名叫誌公的大和尚“起舞歌樂,須臾悲泣”,口賦五言詩: 樂哉三十餘,悲哉五十里。但看八十三,子地妖災起。 佞臣作欺妄,賊臣滅君子。若不信吾語,龍時侯賊起。 且至馬中間,銜悲不見喜。 當時,在座的武帝、眾大臣、僧徒皆如墜雲霧,摸不著頭腦,均以為這位大和尚忽發狂癲。孰料,四十多年後,誌公和尚的預言一一驗現:“樂哉三十餘”,是指蕭衍為帝時年僅三十八。 “悲哉五十里”,是指梁朝大約享國五十年左右,蕭衍本人為帝就四十八年,近五十年。 “但看八十三,子地妖災起”,蕭衍八十三歲時,侯景在懸瓠上表請降,其地正屬“子地”。 “佞臣作欺妄”,蕭衍聽信奸臣朱异之言,納侯景之降。 “龍時侯賊起”,戊辰龍年,侯景叛亂,最終使梁武帝餓死台城,“銜悲不見喜”。

上述記載見於《隋書·五行志》,從和尚詩意上看,似乎應該不是後人偽造,而且所預言之事,四十多年後幾乎件件成驗,比《推背圖》中模棱兩可的話可要“實在”得多。 公元501年,蕭衍因其兄蕭懿被齊東昏侯所殺,奮然興兵,終於攻破建康,開基立業,於公元502年建立了梁朝。蕭衍三十八歲做皇帝,八十六歲餓死台城深宮,“自我得之,自我失之”,是中國歷史上罕有的帝王現象。雖然蕭衍死後他的子孫輩分別有三任皇帝,均是命祚短促,蕭察更是小城國主,西魏擁立的傀儡,無論“正朔”與否,基本都算不上數。 蕭衍,字叔達,小字練兒,南蘭陵人,據說是漢代名相蕭何之後,估計也是史臣拍帝王馬屁,附會牽強亂認祖宗。 梁武帝繼位後,把“禪位”給自己的齊和帝封為巴陵王。當時,齊國的宗室基本不用蕭衍動手消滅,因為齊明帝和東昏侯基本把齊高祖和齊武帝的子孫殺了個乾淨。蕭衍稱帝前,就以齊和帝蕭寶融的名義先殺掉了湘東王蕭寶晊兄弟,後來又殺掉齊明帝剩餘的幾個兒子。由於他建國時正值壯年,用不著像劉裕和蕭道成兩個老頭子那樣有“日薄西山”的緊迫感,起先還真想把退位的少年齊和帝在南海郡養起來。他的高級謀士沈約缺德,勸他“不可慕虛名而受實禍”。於是,蕭衍就派親信鄭伯禽到姑孰,送給年僅十五的齊和帝一大塊生金,逼他吞服自殺。已經“禪位”的齊和帝雖年少,風采不減帝王貴種,朗言說:“我死不需金,醇酒足矣。”鄭伯禽一看廢帝如此“配合”,也很高興,便弄來一大壇美酒。少年人神情怡然,大碗大碗狂飲,很快就沉醉不省人事。鄭伯禽上前,掐死了這位十五歲的龍種美少年。

雖殺戮齊明帝一支族屬,蕭衍對於前朝宗室還不算太殘忍。蕭道成一系的支屬蕭子恪兄弟十餘人,均被授以清閒之官,活得好好的。其實,蕭衍和南朝齊國還是同宗,不過宗屬稍疏罷了,依輩份,蕭衍之父蕭順之是齊高帝蕭道成的族弟。 南齊時代,蕭衍本人也是竟陵王蕭子良“西邸八友”之一,所以,他的文學修養確是大家(另七位是范雲、蕭琛、任昉、王融、謝朓、沈約、陸倕)。這幾個人還“立駢文之鴻軌”,詩文開創南朝一代典範“永明體”,自是才高八斗之士。武功方面,蕭衍盛壯之年也是軍事天才,連大名鼎鼎的北魏孝文帝都說:“蕭衍善用兵,勿與爭鋒”。但其晚年,昏聵怯懦,眼見侯景節節勝進,八十多歲的老翁,魄神全失,已經不是昔日奮起襄陽的那個蕭衍了。

內政方面,蕭衍一方面下達種種詔令優顯士族高門,核實譜牒,嚴防冒襲;另一方面他一直重用寒素出身的士人,無論是早期的范雲、沈約、徐勉,還是中後期的朱异、俞藥等人,就連率七千兵士橫行魏境的大將陳慶之,也是寒人出身。因此,在用人方面,為帝早期的蕭衍應該是很有手腕的大政治家。 對外方面,公元506年,蕭衍稱帝沒幾年,曾派其六弟臨川王蕭宏在淮南與北魏對峙,梁軍“器械精新,軍容甚盛,北人以為百數十年所未之有也”。至於蕭宏,這位爺“長八尺,美鬚眉,寬和篤厚”,但打仗完全是個草包外行,一戰即潰。 507年,梁朝大將梁景宗等人倒是在鍾離大敗魏軍,殺死魏兵十多萬(多為淹死),生擒五萬多。而且,此次戰役“火攻計”還是蕭衍直接授意,可見這位帝王壯年時期的軍事天才如何了得。梁武帝普通七年(526),北魏境內烽火紛起,六鎮軍人此起彼伏,葛榮起義號稱百萬於外,爾朱榮又擅權於內朝,梁朝趁機又向北拓展。

527年,梁將陳慶之在渦陽大敗魏軍。 529年,陳慶之以送“魏王”元顥為名,率七千人“發自銍縣,至洛陽,凡取三十二城,四十七戰,所向皆克”。百餘年來,南兵能攻入洛陽,簡直是前所未聞之奇事。關鍵時刻,蕭衍猶疑,沒能派大軍繼續深入魏境接應,白眼狼元顥又自立為帝,不久元顥和陳慶之一起雙雙被爾朱榮軍隊打得大敗,元顥被殺,陳慶之一個人逃回建康。蕭樑的巨大軍事勝利,真可謂曇花一現。 當初,高歡逼走北魏孝武帝后,北魏分裂為東、西兩魏。為了牽制西魏,東魏方面主動向梁朝示好,雙方互使不斷。但是,高歡死後,侯景叛東魏,蕭衍竟然對此人予以接納,不僅僅破壞了與東魏長期以來的“友好”關係,同時敲響了自己的喪鐘。

南朝幾代王朝的逐漸衰弱,實際上與北魏之亂一樣,都是由於軍人身份的持續低落引起。 “士家”、“兵戶”自魏晉以來,代代承襲,他們父子相承,不僅負擔沉重的兵役,還要佃耕政府的土地交納各種苛捐雜稅,生活極端困苦,甚至連奴婢都不如。由於持續戰爭,兵士來源不僅越來越少,世家、方鎮為了自己的利益偷偷冒隱起來的人員也日益增多。為了征兵,南朝政府就不得不重新想辦法,從農村自耕農中徵發“露戶”、“役門”,由於主將貪暴,剋扣糧食軍餉,農兵逃亡,懲罰連帶又重,致使許多農村自耕農相繼破產喪家。如此,惡性循環,又造成了經濟衰弱、公田變私、土地兼併嚴重、租調以外的雜調日益加重等一系列後果。最終,士氣日益低落,戰鬥力越來越差。梁武帝晚年,可以講是“人人厭苦,家家思亂”,社會矛盾空前激烈。

最要命的,梁武帝蕭衍還一直醉心佛事,是“佞佛”皇帝中最有名的一位代表人物。在他統治末年,建康“佛寺五百餘所,窮極宏麗。僧尼十餘萬,資產豐富。所在郡縣,不可勝言”。所以,詩人渲染的“南朝四百八十寺”,一點也沒有誇張。蕭老爺子“佞佛”,自己“佞”就算了,但他貴為士庶萬民的“皇帝”,不僅常常親自講經解義,更過分的是他還曾經三次“捨身”,自進寺院為“寺奴”(分別在527、529、547),而且一次“捨身”比一次“捨身”的時間要長。皇帝“捨身”,大臣們得公私齊湊錢財為他“贖身”,三次“贖”皇帝,共花費三億多萬的錢,其實就是蕭衍為佛寺變相斂財。上行下效,佛教的盛行不僅使南朝民心更加“慈懦”,而且大批男丁為了逃避兵役徭役出家為僧,使本來就積貧積弱的梁朝國力更是雪上加霜。南北對峙,敵人強盛,梁朝上下如此喜佛,如此崇尚玄虛,侈奢無度,下層人民輾轉溝壑,痛不欲生,整個國家可以說是從裡到外都爛透了。庾信所說“五十年來,江表無事”,是指梁朝統治階級內部沒有太劇烈的相互殺伐而言,繁榮浮華的下面實際上蘊藏著巨大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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