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華麗血時代:兩晉南北朝的另類歷史

第65章 太武帝拓跋燾末年的昏暴

拓跋燾滅北涼後,在軍事上一直沒有停止過行動。 445年,他帶兵平滅盧水胡人蓋吳;446年,拓跋燾發軍進攻南朝兗、青、冀三州,大肆殺掠;448年,又派大軍攻伐西域,滅焉耆等部;449年,趁柔然可汗新喪,拓跋燾又出三路大軍因喪伐人;450年初,北魏又發十萬鐵騎攻宋國,攻城陷敵,殺傷無數平民百姓。至此,拓跋燾攻殺征討似乎已經成癮,狂熱地迷信軍事征服。 殘暴行為之一:族誅漢族大臣崔浩 450年,南朝宋國皇帝劉義隆自以為元嘉盛世近三十年,國力空前,大舉北伐,揭開魏宋第三次南北大戰的序幕。戰爭爆發前,太武帝剛剛族滅了漢族大臣崔浩。 說起這位崔浩,是最令人嘆惋的一位知識分子。此人歷仕北魏道武帝、明元、太武三帝,無論是平定北方諸國還是對南朝作戰,崔浩的謀策都對北魏軍隊的勝利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崔浩其人,纖妍潔白,長相如美貌婦人,生性敏達,常以張良自比。平涼大勝後,太武帝在一次盛大宴會上手拉崔浩,向沮渠蒙遜的使者說:“所說的崔公,就是眼前這位。才略之美,當今無比。朕幹任何事情一定先徵詢崔公的意見,成敗在胸,沒有一點不符之處。” 累積功勳,崔浩官至司徒。就這樣一個善於謀略的大家,卻不善自謀。他自己篤信道教,就諷喻太武帝滅佛。拓跋燾言聽計從,尋個機會在全國大殺和尚,毀滅佛寺,成為滅佛帝王“三武一宗”中很有名的一位。而當時北魏上至太子、公卿,下至庶民百姓,信佛的人不計其數,崔浩此舉得罪了一大批鮮卑貴族。 崔浩主修國史時,又直書其原,不避忌諱,內容涉及魏王朝先輩許多同族殺戮、荒暴淫亂的史實。文人喜功,崔浩又把國史銘刻於石碑上,費銀三百萬,方一百三十步,想使內容萬代流傳。

鮮卑貴族、諸王以及嫉恨崔浩的群臣紛紛上言,惹得太武帝拓跋燾怒不可遏,這位還未完全開化的胡人武夫,畢竟不是英武神明的苻堅大帝,他不僅盡誅崔浩全族,又族誅與崔浩有姻親關係的范陽盧氏,河東柳氏以及太原郭氏。 臨刑之前,崔浩被囚於城南木籠之內,兵士數十人在台上嗷嗷大叫在他腦袋上小便,如此精明的文人謀士,受盡侮辱。這種遭遇,為幾千年文人功臣所未遇,以至於寫《魏書》的魏收發此感慨: 崔浩才藝通博,究覽天人,政事籌策,時莫之二,此其所以自比於子房也。屬太宗為政之秋,值世祖經營之日,言聽計從,寧廓區夏。遇既隆也,勤亦茂哉。謀雖蓋世,威未震主。末途邂逅,遂不自全。豈鳥盡弓藏,民惡其上?將器盈必概,陰害貽禍?何斯人而遭斯酷,悲夫!

北魏皇帝從道武帝開始就喜歡整族誅殺對手或者臣下,他攻克燕國都城中山後,就把出主意殺害弟弟拓跋觚的程同、傅高霸等人夷五族,用大刀慢慢挫死;討伐劉衛辰勝利後,把衛辰宗室五千多人全都弄死並扔進黃河。到太武帝時代,則更“發揚光大”,對魏國最有大功的崔浩竟連姻親都殺絕,慘絕人寰!而後到了北齊高洋滅魏後,魏國皇族幾千人全被誅殺無遺,大概也是他們先輩好殺的報應吧! 後世研究北魏史的專家,無不對崔浩被誅一事深加推究,以為此事件是北魏上層統治階級內部“胡漢矛盾和鬥爭的結果”。 確實,崔浩掌權後,“齊整人倫,分明姓族”,提高了漢人高門的地位,從某種程度上抑制了鮮卑勳貴的跋扈。但是,從本質上講,崔浩的所有行動皆是服務於北魏皇權統治,只是在後期因一直受太武帝寵信而“得意忘形”,最終竟敢於和太子爭任官員,“校勝其上”,完全忘掉了道家“明哲保身”、“功成身退”的宗旨。雖有如許“閃失”,筆者認為,拓跋燾也不是一直深思熟慮地想殺掉作為“漢族”的崔浩。一向以來認為太武帝殺崔浩是鮮卑貴族報復漢族的種族矛盾的暴發的看法是化簡為繁,小題大做。

太武帝晚年,征伐四克,已經感覺自己就是萬能的天下大帝。加上多年酗酒成性,以及中年男人的性情喜怒無常,想殺誰就殺誰,想把誰族誅就把誰族誅,真是處於喪心病狂的狀態。崔浩倒霉,正撞上有人告他修國史“暴揚國惡”,一怒之下,太武帝便率意作出如此殘暴、令人髮指之舉。 從某種意義上說,崔浩是最後一位敢於直書國史的人物,從那以後,後來的史臣們出於種種考慮,都是本著“為尊者諱”的態度撰寫史書,無一敢直書帝王其人其事。 對於崔浩,歷史學界還有另外一種說法,即此位北魏朝中的漢族大臣一直處心積慮地心存華夏,密圖光復: 其一,神瑞二年,明元帝想遷都於鄴城,崔浩力止,可能是不想讓北朝蠻族入居中華舊地,遺害當地漢民;

其二,劉裕伐後秦,明元帝想出兵,崔浩竭力勸止,也是出於偏袒漢族軍隊的“私心”; 其三,明元帝立儲君,崔浩力主立拓跋燾,正因為其生母是漢人,希望這個“漢種”日後為君對漢人有利。殊不料,此人長大後完全百分百的鮮卑脾性,且殘暴好殺; 其四,明元帝和太武帝北伐夷狄蠻族,崔浩無不全力支持,一旦有南征之意,崔浩總是反對,“實為中國計也”; 其五,拓跋燾攻赫連夏國,連天風雨,士卒飢渴,崔浩力勸猛攻,實際上是希望魏國大敗,但是拓跋燾神武,總能反敗為勝; 其六,拓跋燾準備攻伐北涼沮渠氏,崔浩引用漢書的內容說明當地一直水草茂盛,但是自漢以後,多少年過去,水道不可能不改,兼之路途遙遠,耗費巨大,勝敗不定,可能崔浩原意也是希望北魏兵敗;

等等,以上種種,也是後人揣測,筆者雖然覺得有一定道理,卻不敢妄信,只希望讀者根據自己的理解去判斷。 殘暴行為之二:瘋狂南侵草菅人命 450年4月,誅殺崔浩等四姓數千人後,9月,拓跋燾自領人馬南征。滑台一役,遇到連連上書北伐讓宋文帝劉義隆起了“封狼居胥”意念的王玄謨,此人真正到了戰場就是十足草包,兵仗相接,即一敗塗地。魏軍以每日一二百里的速度推進,連戰連捷,南朝將士百姓死傷無數。 拓跋燾幾路大軍直指建康期間,宋國將軍薛安都、曾方平、劉康祖等人竭力死戰,救護了一些軍隊和城池,但總體上抵擋不住北魏大軍的攻勢。魏軍很快攻打到長江邊上,大拆民房,砍伐蘆葦,聲言要造船渡江。 建康城內居民驚駭,紛紛把家裡值錢的東西放進籮筐里,荷擔而立,隨時準備在城破時逃命。自招兵災的宋文帝劉義隆登上石頭城,憂色滿面,直後悔殺了能打仗的大將檀道濟。雙方相持許久,魏軍補給不濟,便在一天晚上沿江舉火以示威嚇,在遍燒民舍後退兵。

451年春,魏軍回軍途中攻到盱眙城,宋國大臣臧質守城。拓跋燾在城外大大咧咧地向臧質喊話,要嚐嚐南國美酒。 臧質從城上吊下來兩大壇屎尿送給魏軍。拓跋燾大怒,一晚在城外築起長圍把城團團圍住,斷絕水陸交通,運東山土石填平護城河。 此外,他又寫信給臧質說:“現在攻城的兵士,都不是我鮮卑族人。城東北是丁零族和胡人,南面是氐族、羌族。如果丁零兵士死掉,正可減少我大魏常山趙郡一帶的賊人(丁零族常依常山、趙郡的群山叛亂);胡族兵士死掉,并州賊就沒了(胡人愛佔并州一帶反叛);氐人、羌人士兵死掉,關中賊可以滅掉(氐、羌兩族雖國家已滅,族屬繁盛,廣居關中)。愛卿你如果替朕殺光他們,倒幫了我的大忙。” 臧質复信,凜然道:“我現在已完全知曉你的奸懷,童謠講'虜馬飲江水,佛狸(拓跋燾小名)死卯年',希望你有幸為亂兵所殺,不幸的話就被我俘虜後綁在驢上送鬧市問斬。如果天地無靈,我被你俘虜,殺剮隨意,足以報效本朝。現在春雨已降,軍隊四集,你別著急著往回跑,但請安心攻城。如果缺糧的話,我送你些軍糧。你送我做禮物的刀劍,等著我用它們向你身上劈砍吧!”

拓跋燾見信大怒,派釣車、衝車攻城,均不能破城。術窮之後,拓跋燾不惜人命,派兵士輪番肉搏攻城,後面立有鮮卑督戰隊,士兵前後都是死。最後,死傷萬計,死屍堆得與盱眙城牆一樣高,仍然被勇敢頑強的南朝軍民打退,堅城三旬不拔。 春天正是疫病頻發時節,魏軍水土不服,病倒許多。又怕宋朝水軍自淮入海與彭城的軍隊匯合夾擊,拓跋燾便燒掉攻具退走。回師路上,魏軍殺傷當地人民不可勝計,中青壯年馬上殺掉,嬰兒貫穿在槊上揮舞盤旋以為樂,所過郡縣,赤地無遺。而魏軍自己在南伐中也人馬死傷過半,國人怨恨。 魏太武帝拓跋燾攻南時,太子拓跋晃監國,為人精察幹練,並信任屬下仇尼道盛和任平城。拓跋燾有個寵信太監名叫宗愛,本性險暴,冒皇帝的名義乾了許多違法的事,他和道盛等人的關係又緊張,“惡人先告狀”,拓跋燾一回來,宗愛就捏造太子官屬的罪名,太武帝大怒,處斬道盛等人,太子屬下多名官員連坐處死,太子拓跋晃很快就“以憂卒”,其實就是被殘暴的父皇活活嚇死的,時年二十四。

過了不久,拓跋燾又追念起這位嫡子的好處,常常落淚思憶。天天伺候在他身邊的中常侍宗愛心中疑恨,害怕哪天這位性情暴躁的皇帝追究起前事把太子死因推在自己身上。於是這位大太監先下手為強,夜裡帶人潛入永安宮弄死了這位威名卓著、不可一世的拓跋燾,時年四十五歲。 對於這位武功赫赫的北魏太武帝,史書上記載:“帝……性清率儉素,不好珍麗,食不二味;臨城對陣,親犯矢石,左右死傷相繼,神色自若;由是將士畏服,咸盡死力。群臣請增峻京城及修宮室,帝曰:古人有言:'在德不在險',勃勃蒸土築城而朕滅之。豈在城也?……聽察精敏,下無遁情,賞不違賤,罰不避貴,雖所甚愛之人,終無寬假。然性殘忍,果於殺戮,往往已殺而復悔之。”

時光再過二十年,拓跋晃的嫡長曾孫拓跋宏(元宏)繼位,全面漢化,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最大程度上加速了中華民族的大融合,奠定了以後隋唐盛世的牢固根基,而以純種胡人進主中原的鮮卑族,無論從相貌到文化,都融合併消失在中華大家庭的滾滾血脈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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