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大明朝的另類史

第3章 [ 最成功最無情的篡弒者]-1

大明朝的另類史 梅毅 19416 2018-03-20
朱棣“半由人事半由天”的帝王之路公元1421年,明成祖永樂十九年。 北京紫禁城內的御花園中,良辰美景奈何天,滿目奼紫嫣紅。六十二歲的帝王朱棣臉色陰沉,他扭著大肥屁股斜坐在龍椅之上,觀看大戲一樣,冷漠而又饒有興趣的注視數百名宮女在庭苑內遭受慘酷的剮刑。一個又一個二十歲左右花樣年紀的妙齡宮女,雪白的肌膚被手法純熟的軍士們用無情的鋼刀細割慢切,鮮血無聲地流淌在土地上。畢竟大多是未成年少女,她們對疼痛的忍耐力極其有限,哀嚎聲響徹四周。由於不少受刑宮女是朝鮮人,姑娘們臨死前的慘嚎和哀呼均以那種聽上去很奇怪的母語吭叫而出。禦花園內,侍立的兵士和宦者戰戰兢兢,有許多人嚇得雙腿打顫,不忍孰視。 此事因由,實則由一樁小事引起――永樂十八年,明成祖朱棣的寵妃王氏病死,老皇帝哀痛不已。忽然失去了一雙能安慰自己老年肉身的白皙玉手,朱棣的性情變得十分暴躁。當然,兩個兒子為皇儲之位明爭暗鬥,韃靼部阿魯台數次侵邊等事,也是讓朱棣氣惱上火的另外因由。煩躁之中,皇宮內有人告發宮人賈氏(朝鮮人)、魚氏與宦者“通姦”(宮女和宦者結為夫妻一樣的伴侶,實際上沒有實質上的性行為,僅僅是相互慰悅、相互照顧而已,宮內稱為“菜戶”或“對食”)。朱棣聞之大怒,立命禁衛軍把賈氏、魚氏二人抓起來審問。二位宮人心慌,先行上吊自殺,算是躲過挨剮大劫。

朱棣聞訊更怒,派人把賈氏的幾個侍婢抓起,嚴刑拷問。慘遭折磨不過,幾個女孩就自誣說宮內侍婢等人想“謀逆”,於是,接連有更多的人被抓,更多人的屈打成招。百連千扯,自承“謀逆”的宮婢侍女,竟然達近三千人之多。所有這些人,最後皆一個下場:剮! 剮就剮了,大可秘密行刑。但是,性格陰險、變態的朱棣喜歡公開的殺戮,他親自監刑,分批剮殺宮女,共殺了幾天才殺完。這位皇帝以年過花甲之身,不顧胖碩的身坯,每日均孜孜操刀,親手殘殺這些沒有任何過錯、屈打成招的妙齡少女。當這老混蛋操刀細細剮殺一位河北籍宮女時,姑娘不顧刻骨疼痛,饌血而噴,痛罵道:“你年老陽衰,我們宮人與宦者相悅,又有何罪!”朱棣聞言更怒,在亂捅宮女致其死命後,又命兵士前去屠滅了這位女孩的三族。然後,他下令畫工描繪賈氏、魚氏兩個宮人與宦者裸體相接“磨豆腐”的圖畫,遍示內宮,以為懲誡。

看著老皇帝身穿金黃龍袍親自操刀割人,在身邊伏侍他已久的老太監和老軍將皆不感驚訝。這些人在二十多年間,看過老主子無數次慘酷殺人,特別是朱棣篡奪其親侄建文帝皇位後,殘殺建文大臣,曾對方孝孺有“十族”之誅。所以,朱棣當廷殺人剮人已是見慣不怪的“常態”。 明王朝陣陣的血腥氣,在它的起始年代,就瀰漫四出,經久不絕……獨裁老皇帝嚥氣前的擔憂鳳陽(濠州)要飯花子出身的朱元璋,亂世撞大運,在諸位文臣武將支持下,於元末諸路義軍中異軍突起,東殺西砍,血戰中原,終於一統華夏,建立大明。 洪武三年,大功告成之際,論功行賞,封十人為公爵,二十八人為候爵,丹書鐵券,誓言歷歷。眾人總以為“河帶山礪,愛及苗裔”,然而,不過二十年間,朱元璋屢行大獄,誅戮功臣,牽連株引,從前為他血戰沙場的武臣謀士不僅自身首領難保,三宗九族也在陰險毒辣的老頭子詔示下被殺個精光,其間總共有四萬多人人頭落地,中間不僅有與朱元璋是兒女親家的胡維庸、李善長,也有為明朝立功無數的大將軍藍玉,更有甚者,朱元璋連其親侄親甥等等有血緣關係的親戚也不放過,疑之必死,臆之必死,競其因由,老頭子不過是想其子孫後代安穩坐江山,一世、二世、乃至三世、萬世,斬除任何危脅朱家帝系的微小可能因素。

另一方面,朱皇帝又廣封朱氏宗室,幾個兒子皆擁勁卒,居大鎮,下詔嚴令群臣時時刻刻、無微不至地尊顯朱氏皇族。當時,他有24個兒子和一個侄孫,都建藩為王,有地有兵有錢。在對帝國各級官吏摳門緊縮要求“廉潔奉公”的同時,朱元璋對姓朱的皇族肆其所欲。明朝的藩王,都有五萬石米的俸祿,還有鈔二萬五千貫,絹布鹽茶馬草各有支給,以至於最低的“奉國中尉”也有祿米200 石。 到了明末,這些只會在王府裡配種生人的朱氏鳳子龍孫,競繁殖有幾十萬之眾,試想,光養活這些“飯桶”,就幾乎可以把一個強大的王朝淘空。 同時,明朝打著反腐倡廉的旗號,官俸為歷代最薄,百官之俸,最初皆取江南官田。後定明官祿,正一品月俸米八十七石,從一品至正三遞減十三石,到最低官級,正七品至從九品最後遞減至僅五石而已。其後以絹以鈔以銀折算,也大抵依據此制。從官祿來看,這些整日為大明帝國機器運轉殫盡竭慮的官員待遇,同皇族相比,簡直天上地下!

估計天道煌煌有徵,朱元璋六十五歲那年,其仁弱的太子朱標因病而死,壞事做絕的老皇帝無限悲傷,親禦東角門,對群臣垂泣,第一次顯現出其悲惶、蒼涼的獨裁者的驚恐。無奈之餘,依據父子家天下的古禮,在群臣推擁下,懿文太子朱標的兒子朱允炆被立為皇太孫,備位東宮。 6 年後,殘忍冷酷至極的老壞蛋終於翹了辮子,估計閉眼蹬腿倒氣之時,朱元璋心中還有那種天生小人式的心理慰籍——我老朱家皇脈嫡系相承,一世、二世乃至萬世都是我老朱家正統相傳的鐵打天下。 又有誰能料到,數年之間,叔侄相爭,同姓相殘,大明朝文臣武將沒有出來覬覦皇位的(稍有頭腦和武勇的都被整家誅殺),反倒是朱老頭子自己的寶貝兒子朱棣橫裡殺出,坐上了原為與他基本無緣的龍椅。

建文帝削奪諸藩建文帝朱允炆,朱元璋太子朱標的嫡子,自小聰慧好學。朱標患重病時,朱允炆才十四歲,晝夜立侍其父懿文太子(朱標)床前,絕對是個仁孝的好苗子。 想想現在中國家庭中與其年紀相仿的“太子爺”們,正是天天沉迷於花錢打遊戲機、買一千多塊一雙運動鞋以及看電視睡懶覺的年紀,如果老爹老媽得病,肯定百分百沒有朱允炆那份孝心。朱允炆端屎端尿,餵湯餵藥伺候親爹兩年多,身子骨孱弱的老太子朱標終於命赴黃泉,朱允炆至孝之人,居喪毀瘠過哀,不食數日,真正體現了封建時代人子的純孝之情。心如鐵石的老皇帝朱元璋哀不自勝,撫著孫兒的背,勸說道:“你真是孝順呵!別這樣悲哀不吃東西,會拖壞了身子骨,我還活著啊,讓我怎麼辦!”朱允炆這才稍稍進食,收淚強忍哀痛,以使皇爺安心。

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10月,朱允炆被立為皇太孫。洪武二十九年,老皇帝朱元璋召集諸子於東宮參見朱允炆,行宮廷儀制,也就是讓朱允炆的叔叔們拜見未來帝國的皇帝。厚道謙和的朱允炆內心很是不安,於東宮按朝廷禮儀受拜後,趕忙入內殿,以“家人禮”拜見諸叔。 以前,當皇太子朱標輔佐朱元璋處理公務時,由於其本性仁厚,在刑獄方面多所減省,救回不少人命。當時,太子還惹得刻薄寡恩、天性好殺的朱元璋老大不高興。朱允炆為皇太孫時,輔佐老皇帝處理朝務,也效仿其父,凡事以寬大為懷。由於當時武臣謀士幾乎被朱元璋殺了個精光,加上“隔代親”的感情,朱元璋沒有再對孫子發怒,一直“龍心甚悅”。作為皇太孫的朱允炆還根據《禮經》

,參考歷朝刑法,對洪武律令中特別不合理的七十三條重法予以刪改,深得民心,天下稱頌。洪武二十八年,明廷詔去黥、刺、剕、閹割諸刑,想必也是皇太孫勸老皇帝去嚴刑之效。 明太祖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陰狠毒辣,壞事做絕的老皇帝朱元璋“駕崩”,朱允炆即皇帝位,是為建文帝,詔改明帝為建文帝元年。 朱允炆為皇太孫時,朱元璋兒子輩的諸王以叔父之尊,多有不遜,視其為黃口小兒,驕橫之情溢於言表。身肩明帝國未來重任的朱允炆當時心中就很憂慮。 有一天,他問侍讀的太常卿黃子澄:“我幾個叔叔各擁重兵,何以製之”? 黃子澄儒士出身,深諳歷史故事,馬上一五一十詳細地把漢景帝實行削藩政策、平定七國之亂的史實講給當時的皇太孫聽。畢竟也是一仁弱書生,朱允炆聽後心喜,覺得事情並不難辦,自言自語道:“有這種謀略,我以後就不會擔憂了!”

當初,朱元璋建立明朝後,在南京建都,地距邊塞六七千里遠。故元的蒙古殘兵敗將常常於塞下出沒,捕殺吏民,搶奪財物,騷擾邊境。因此,對於各邊境重要地區,明初皆以至親皇子坐鎮。朱元璋對屬下將領非常猜忌,對他自己的骨肉諸子卻一千萬個放心,下命諸子可以專制國中,各擁精兵數万,並有徵調各路軍兵的威權。畢竟是窮和尚要飯花子出身,朱元璋為人做事雷厲風行,殺人從未手軟,但對中國歷史的流脈,他根本不如那些讀過書的帝王們那樣理解得深透,想不到他自己死後親兒子會帶兵幹掉親孫子,直接威脅著他絞盡腦汁在千百萬人頭堆上建立的大明帝國。 雖然朱元璋喜怒元常,總以殺人為樂事,但其臣子中也不乏深思遠慮、耿耿忠心之輩。早在洪武九年,訓導葉居升就“應詔陳言”,極論朱元璋“分封太侈”

的隱患: “《傳》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國家懲宋、元孤立,宗室不竟之弊,秦、晉、燕、齊、梁、楚、吳、閩諸國,各盡其地而封之,都城宮室之製,廣狹大小,亞於天子之都,賜之以甲兵衛士之盛,臣恐數世之後,尾大不掉。然後削之地而奪之權則起其怨,如漢之七國,晉之諸王。否則恃險爭衡,否則擁眾入朝,甚則緣間而起,防之無及也。 “在點明了諸候藩王尾大不掉的隱憂後,葉居升進一步力排眾議,深入分析了“疏不間親”論點的害處: “今議者曰'諸王皆天子親子也,皆皇太子親也'。何不摭漢、晉之事以觀之乎?孝景皇帝,漢高帝之孫也。七國之王,皆景帝之同宗又兄弟子孫也。當時一削其地,則構兵西向。晉之諸王,皆武帝之親子孫也。易世之後,迭相擁兵,以危皇室,遂成五胡云擾之患。由此言之,分封踰制,禍患立生。援古記今,昭昭然矣。”

在舉出了西漢“七國之亂”和西晉“八王之亂”的鮮明例證後,葉居升還在奏表中言之鑿鑿地為老皇帝出主意: “昔賈誼勸漢文帝早分諸國之地,空之以待諸王子孫,謂力少則易使以義,國小則無邪心。願諸王未國之先,節其都邑之製,減其衛兵,限其疆裡,亦以待封諸王之子孫。此制一定,然後諸王有聖賢之德行者,入為輔相,其餘世為藩輔,可以與國同休,世世無窮矣”! 如此立意明白、條理清晰、直陳利害的忠臣言奏,朱元璋閱畢,竟勃然大怒,認為葉居升居心叵測,離間皇室。錦衣衛兵不是吃素的,這些皇家惡狗以最快的速度把葉居升從家中逮住大獄,五刑畢具,把他活活拷掠至死。 此後,就此事再無敢言者。別的皇帝只有“逆鱗”數片,朱元璋這條老王八蛋龍,全身上下連屁股眼都是“逆鱗”,況且議論皇上家事,動輒就有滅族之罪。 因此,在其後的“洪武”二十多年間再也沒人提起藩王諸鎮之事。 建文帝即位後,宣布太祖“遺詔”,其中關鍵內容在最後:“諸王臨國中,毋得至京(城)。王國所在,文武吏士聽朝廷節制,惟護衛官軍聽王”。此詔用意,一是怕諸王以哭臨大行皇帝為名忽然帶大兵進京奪位,二是明令各藩王屬下官吏直接聽命朝廷。 詔下,諸王不悅。這些人互相之間秘密通風報信,都私下講是新上任的兵部尚書齊泰從中阻撓他們這些“孝子”進京哭臨。 不久,戶部侍郎卓敬又上密疏,奏請裁抑宗藩。疏入,不報。建文帝留中不發,實際上是正在認真考慮削藩的步驟。雖然卓敬上的是“密疏”,但諸王耳目眾多,消息早已傳開,於是燕、週、齊、湘、代、岷諸王頻相煽動,流言四起,多聞於朝。 事已至此,建文帝就把從前的老師黃子澄和兵部尚書齊泰秘密招至內殿,商議削藩大事。齊泰認為燕王擁有重兵,且“素有大志”,應該先拿燕王開刀,削奪他的藩地。黃子澄持相反意見,認為燕王久有異志,一直秣馬歷兵,很難一下子搞掂,他主張應該宜先取周王,剪去燕王手足,然後再圖燕王不遲。 建文帝年青,兩位左右手又都是文士書生,倉猝間就議定大事。於是,建文帝即位後的當年七月,下命曹國公李景隆突然調集大兵奔赴河南,把周王王府圍個水洩不通,逮捕了周王及其世子嬪妃一干人等,俘送南京。接著,下制削去周王王爵,廢為庶人,遷至雲南蠻荒之地看管。 同年冬天十二月,建文帝又把代王徙至蜀地,把這位為人告發“貪虐殘暴” 罪名的王叔交予蜀王看管,實行“雙規”。 由於事出忽然,周王、代王措手不及,果真沒廢什麼力氣就被一窩端掉。但是,這被逮的兩個王爺“罪狀不明”,確實也令不少人心中疑惑。 當時朝中各位朝臣附和新帝之意,紛紛上書削藩,倒是一位退修的都督府斷事(高參)高巍上書勸諫,有理有節,言深意切: “我高皇帝(朱元璋)上法三代之公,下洗嬴秦之陋,封建諸王,凡以護中國,居四裔,為聖子神孫計至遠也。夫何地大兵強,易以生亂。今諸藩驕逸違制,不削則廢法,削之則傷恩。賈誼曰:”欲天下之治安,莫若眾建諸候而少其力'。臣愚謂今宜師其意,勿施晁錯削奪之策。可效主父偃推恩之令,西北諸王子北分封於東南,東南諸王子北分封於西北,小共地,大其城,以分其地。如此,則藩王之權不削自弱矣。 ……“高巍建議的這一方法非常得當,即把諸王的藩地交叉分封給已婚的王子們,犬牙交錯,互相牽制,互相維護,互相監視,不僅推恩及廣,又不會因強行削藩而傷感情。如此,諸候勢弱,自然天子勢強。建文帝嘉之,然不能採用施行。估計是當時齊泰、黃子澄正受寵任之際,建文帝對這兩個人言聽計從,想一舉削奪諸位藩王的實權。 建文元年五月,朝廷又因岷王朱(左木右遍)有“不法事”,廢其為庶人。 不久,湘王朱柏因私印鈔票和擅自殺人,受到朝廷“切責”。朝廷還派使臣至其封地,勒令其入京接受鞠審。 這位湘王朱柏挺倔寧,對左右說:“我聽說前代大臣下獄前,多自己引決自殺。孤家是高皇帝子,南面為王,豈能受辱於獄吏而求活呢”!他聚集諸子、嬪妃,緊閉宮門,闔宮自焚死。 一不做,二不休。建文帝及朝臣下詔齊王朱賻進京,廢為庶人,關進大獄。 接著,下詔把代王朱桂也在大同軟禁,廢為庶人。 數月之間,針對諸藩王的大獄一起緊接一起,天下震動,恰恰也給了實力最強的燕王朱棣以起兵口實。 “諸藩者,削亦反,不削亦反”。開頭不拿最強的燕王開刀,這才是建文帝及其諸臣最大的失策! 清初史家谷應泰對於建文削藩之事倒有“事後諸葛”之見。他認為,明太祖在世時,就應該下令諸藩遣子入侍於京師,並在在禁宮內院建“百孫院”,擇以淳儒良師對這些小龍崽子們予以教化,既留了“人質”,又傳習了藩臣之禮;同時,再派勇臣猛將鎮守四方關鍵之地,堅壁高壘,嚴防諸藩異動。一俟諸王子弟成年,馬上下恩詔裂土分封,使各個小國林立,都沒有能力萌發造反不臣之心。 依筆者愚見,谷應泰也是妄自忖度。朱元璋何其殘暴之君,他一輩子心思用在防臣、防民、箝制人口、誅戮有功,怎麼又會有人當他在世時敢指出諸如建“百孫院”的建議呢。即使有人敢於疏奏,老傢伙定會追根潮源,追問臣下“所安何心”,稍有不慎,三宗九族,頓成齏粉! 朱棣起兵前的準備活動朱棣,正統史書(包括清朝修的《明史》)都講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四子,與懿文太子朱標、秦王朱樉、晉王朱楓與周王朱(左木右肅)皆為孝慈高皇后馬氏所生。但正史中也有虛透消息之處,在明史卷一百四十一齊泰的傳略中,有這樣的記載:“週、齊、湘、代、岷諸王,在先帝時,尚多不法,削之有名。令欲問罪,宜先週。周王,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手足也”!為此,再查周王朱(左木右肅),其生母是朱元璋的碩妃孫氏,據明清時的筆記史料記載,孫氏是高麗人。當然,敗走沙漠的蒙古人(漢化的蒙古史家)也有記載說朱棣是元順帝沒來得及逃走的妃子弘吉剌氏所生。弘吉剌被朱元璋納為后宮時已懷孕兩三個月,這樣一來,朱棣倒是元順帝的後人了。當然,這種說法傳奇性比較大,正如民間渲染元順帝本來就是宋朝被俘末帝的血脈一樣,是失敗者的一種心理安慰罷了。不過,史載朱棣“貌奇偉,美髭髯”,這種樣貌和他窩瓜臉、賤人相的老爹朱元璋反差巨大,筆者倒深信他身上有北方高麗人的血脈因子。說一千道一萬,什麼時候開挖明長陵考古,驗一驗DNA ,朱棣的真正身世一定可大白於天下。 無論朱棣親媽是誰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他是朱元璋親兒子。洪武三年,朱棣得封燕王。洪武十三年,朱棣於北平(今北京)開藩王府。大概久習戰,長年在朔方征戰,朱棣年青時就智勇有大略,能推誠任人。洪武二十三年,朱棣和皇兄秦王朱樉和晉王朱楓一同勒兵進討蒙古殘部乃兒不花。朱樉和朱楓怯懦,皆逗留不進。朱棣倍道兼行,指揮所部士兵直趨迤都山,大敗乃兒不花,繳獲人口牛馬無數。聽聞兒子朱棣大勝的消息,朱元璋大喜,此後屢派朱棣師諸將出征,並令他節制沿邊士馬。可見,朱棣是個久習邊事且弓馬嫻熟的善武王爺,並有近二十年獨霸一方的經驗。 早在洪武二十五年(公元1392年),皇太子朱標薨,朱棣已動窺位之心。日後朱棣篡位成功成為永曆皇帝,承其命篡寫的“國史”裡,無聊的奴才文人們添油加醋,追述當時,描寫說:“皇太孫(朱允炆)生而額顱稍偏,太祖每令賦詩,多不喜。一日,令人屬對,大不稱旨。復以命燕王(朱棣),語乃佳。太祖常有意易儲”。這些小說家式的謊言,無非是講建文帝長得不周正,無人君之貌。 如果按樣貌類推,歷史上瘸麻瞎的皇帝真有不少,也被史臣個個附會成異兆龍徵,不同凡響。建文帝倒霉失敗,連因小時側睡而造成“額顱稍偏”,也成為不能為帝的把柄,完全不能服人。此外,如果講詩詞歌賦,朱棣久於軍旅,吟詩作對之才再怎麼不凡也絕對比不上自幼就有一幫碩儒輔導的建文帝,大字不識幾個的朱元璋也絕不會因對上一個好對子而生易儲之心。永曆帝屬下諛臣無聊,確實讓人難忍。 此外,明朝鄭曉所做《遜國記》中,有這樣的記載:“太祖命帝(建文)賦新月,應聲雲:”誰將玉指甲,抓破碧天痕。影落江湖上,蛟龍不敢吞。 '太祖淒然久之,曰:“必免於難'。”應該更是附會的小說家言。老要飯花子出身的朱皇帝不可能悟出此深奧的詩境,且詩意纖弱頹靡,不像碩儒教出來的皇太孫所作,倒像落拓書生所為。 為了烘托燕王朱棣有九五異兆,後來的小人儒還編撰如下故事: “諸王封國時,太祖多擇名僧為傅,僧道衍(姚廣孝)知燕王當嗣大位,自言曰:”大王使臣得侍,奉一白帽與大王戴'。燕王遂乞道衍,得之“。 “白”加“王”上為皇,與其說這和尚有識皇之眼,不如說朱棣早有不臣之心。 道衍和尚至北平後,又推薦相士袁珙。 “燕王使召之至,令使者與飲於酒肆。王服衛士服,偕衛士九人入肆沽。珙趨拜燕王前曰:”殿下何自輕如此? '燕王佯不省,曰:“吾輩皆護衛校士也。 '珙不對。乃召見,詳叩之,珙稽首曰:“殿下異曰太平天子也。'燕王恐人疑,乃佯以罪遣之。行至通州,既登舟,密召入邸”。 袁珙一介吃相面飯的鬼精靈之人,又有道衍和尚光前相“點醒”,加上朱棣大搖大擺的“高幹”氣質,傻B 弱智才瞧不出他是誰。聽說自己異日當為“太平天子”,乃疑乃喜,最後密召此人入私邸,無論這段記述真實與否,倒把朱棣做藩王時就已萌生的篡逆之心揭示得一覽無雜。 建文帝即位,周王朱肅首先被逮,使得本來就心懷異圖的朱棣抓緊時間招兵買馬,挑選壯士為衛軍,又四處召集異人術士(朱棣也知道篡逆是十惡不數大罪,勾引術士相人在身邊無非是給自己以心理安慰,並對左右從人施以心理暗示。)同年年底,建文君臣已知悉燕王舉動不尋常,並採取了一些措施提防朱棣。 首先,建文帝以防備北邊蒙古為名,派武將戎守開平,並下令調徵燕王所屬衛兵出塞。其次,派工部侍郎張芮為北平左右政使,任謝貴為都指揮使,隨時就地偵伺這位王爺的動靜。同時,朱棣的大舅子徐輝祖(功臣徐達之子)常常把從妹妹那裡打聽來的燕王信息密禀於建文帝,由此大見信用,被加封為太子太傅,與李景隆一起統管軍隊,隨時準備發動圖燕之舉。 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春天,燕王派長史葛誠入京奏事,其實也是到朝廷探聽口風,打探虛實。建文帝推誠相待,向葛誠詢問燕王的情況。葛長史老實人,又值皇帝垂問,便把燕藩平素的不軌之事一一禀報。建文帝既喜且憂,遣葛誠回北平,密使其為內應。朱棣多疑,殆似其父朱元璋。葛誠回來後,他覺察這個人神色有異,頓時起疑。 三月份,燕王依禮入覲新君侄子建文帝,“行皇道入,登陛不拜”。大庭廣眾之下,朱棣憤然抗然,顯然不僅老奸巨滑,確實還氣勢凌人。當時就有監察御史奏劾其“不敬”之罪。建文帝仁厚,表示說“至親勿問”。 戶部侍郎卓敬再次密奏:“燕王智慮絕人,酷類先帝(朱元璋)。夫北平者,金、元所由興也,宜徙封南昌以絕禍本。”建文帝覽奏後變色,藏於袖中,不置可否。轉天,他親自召見卓敬,問:“燕王骨肉至親,何得及此?”卓敬出言不凡,說:“隋文帝、楊廣兩人難道不是親父子嗎”?建文帝默然良久,仍舊下不了決心,只是擺之手說了聲“愛卿不要再講了”,示意卓敬退下。 四月,燕王朱棣歸國。真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在南京如果想處置燕王朱棣,兩獄卒之力耳,可以隨便給他安個什麼罪名,先抓起來再說。可惜建文帝太過柔仁,讓後人納悶的是,也不知一直出主意削藩的齊泰和黃子澄等人幹什麼去了,關鍵時刻不力勸建文帝下手,放虎歸山,養虛反噬,悔之無及。 當然,建文帝採取了一些“補救”措施——派都督耿瓛掌北平都司事,都御史景清為北平布政司參議,又詔派宋忠率三萬兵屯守開平,以備邊為名,敕令燕府精兵護衛皆隸屬宋忠。同時,他還密詔張芮、謝貴嚴備燕王的一舉一動。 朱棣歸國後,馬上托疾不出。不久,對外又稱病危,以此迷惑朝廷。 五月,太祖朱元璋小祥忌日,依照禮制諸候王皆應親臨陵墓致祭。朱棣自稱病篤,派其世子朱高熾及另外兩個兒子朱高煦、朱高燧入京。當時有參謀勸他不要把幾個兒子都派入京師參加祭禮。燕王朱棣一語道破心機:“此舉,只為令朝廷對我不再懷疑。” 燕世子朱高熾等三兄弟入京,兵部尚書齊泰就勸建文帝把三個人都一併軟禁起來。又是黃子澄表示異議:“不可。疑而備之,不是好事。不如遣還。”秀才議事,思前想後,終無成者。倒是燕王兒子三兄弟的親舅魏國公徐輝祖入殿密奏,表示說:“我這三個外甥中,惟獨朱高煦勇悍無賴,非但不忠,又會叛父,他日必為大患。”建文帝猶豫,向徐輝祖弟弟徐增壽和駙馬王寧問計。這兩人平時和燕王及其三子關係密切,飲酒縱馬歡歌,自然都是說好話,建文帝就在儀式後把三人好好打發歸國。朱高煦臨走,還偷偷潛入舅舅徐輝祖的馬厩,盜走最好的一匹馬,其無賴之性暴露無遺。 本來,朱棣派三個兒子入京後不久,便忽然生悔,生怕三個小子被他們當皇帝的堂兄弟一網打盡。現在,看見三個人根毛未動、全須全尾無恙返回,朱棣喜出望外,大叫“吾父子復得相聚,天讚我也!” 建文帝放朱棣回北平,一錯;又縱放燕王世子朱高熾等人歸國,使朱棣起兵更了無顧忌,二錯;特別是放走了強悍敢戰的朱高煦,三錯。日後,朱棣之兵鋒最銳者,關鍵時刻加最後一把力者,當屬這位朱高煦。彼時,建文帝大嘆“吾悔不用輝祖之言!”為時已晚。 既然已放虎歸山,建文君臣已應該觀變待時,不要激起朱棣急反之心。可是,建文元年七月,這位年青的皇帝遣人逮捕燕王官校於諒、週鐸至京殺頭,並下詔譴責朱棣。 為了爭取時間,朱棣裝瘋,於北平市中狂呼亂走,奪人酒食胡吃海塞,胡言亂語,躺在地上打滾叫罵,一整天一整天地假裝不省人事。 建文帝眼線張芮、謝貴入王府“探病”。盛夏暑天,他們看見朱棣披著大棉被在一個大火爐子前“烤火”,連連搖頭大呼“凍死我了!” 張謝兩人密奏,建文帝等人還真有些信以為真。幸虧燕王長史葛誠為內應,密報朱棣即將舉兵。兵部尚書齊泰確也當機立斷,馬上發符遣使,命有司迅速前往北平,逮捕燕王府邸內相關人等,密令張芮、謝貴等人相機行事。同時,明廷密敕北平都指揮使(軍區司令)張信,因其一直為燕王親任,命他親自逮捕朱棣。 假使張信受命,朱棣再大的本事,也不過一王府獨龍,皇詔一下,眾人放杖,逮送京師,故事也就至此告一段落。 歷史偏偏就在關鍵時刻出現戲劇性。 朱棣的“靖難”起兵張信手拿密敕,憂慮,不敢聲張,只是愁眉苦臉地唉聲嘆氣。他母親疑而問之,張信以實相對。其母大驚,說:“不可。吾故聞燕王當有天下。王者不死,非汝所能擒也”。至此,朱棣一直在自己身邊聚集和尚、道士、相士的“包袱” 才在這關鍵處抖落。這老娘們肯定平時喜齋樂佛,常常走廟入觀,聽見不少流言,相信這位燕王是九五真龍。 親媽的話不能不聽,張信主意已定,決計向燕王攤牌。 張信策馬至燕王府邸,為門人所攔,推脫說大王病重,不能見人,其實是朱棣害怕被人當面擒拿,外面來人一律免見。這張信也有辦法,改乘一婦人小轎,喬裝打扮,徑入府門,再自報真實身份求見。 朱棣不得已,哼哼唧唧,歪在床上勉強“帶病”接見。張信入室,納頭便拜。 朱棣假裝半身不遂,吱吱呀呀就會比劃,假裝不能言語。 張信說:“殿下您別這樣裝了。有什麼要事請與在下商議。” 朱棣大著舌頭,哆哆嗦嗦,說:“我病得厲害,不是假裝。” 張信又說:“殿下如果不對為臣講實話,我身上有敕令,您應該馬上束手就擒,入京鞠訊;如您心中有意,請別瞞我!” 見張信如此推心置腹,朱棣不敢再裝,連忙從床上滾落向張信,下拜,說: “您救了我一家人的命啊!”隨即,兩人密語多時,又把和尚道衍召入一起計議起事。 (朱棣稱帝后,對於在戰場上無尺寸之功的張信“論功比諸戰將,進都督僉事。封隆平侯,祿千石,與世伯券。”無論是朝會還是平時見面,朱棣都呼張信為“恩張”,不僅如此,大凡察籓王動靜等特務密事,皆命張信去辦,對他一直榮寵不衰。)與此同時,張芮、謝貴等人手執建文帝所下逮捕燕王府官以及削奪燕王爵號的詔書,率領北平七衙屬吏及屯田軍士把燕王府城包圍起來。 有張信表示支持,朱棣心中稍安,他忙喚衛隊長(護衛指揮)張玉、朱能率壯士八百人入衙府,以待急變。 張芮、謝貴等人率兵包圍王府後,高聲喚王府屬官出門就逮。為了虛張聲勢,他們不停往王府內射上幾箭。由於燕王府內兵少,朱棣也很驚懼,問左右: “他們的兵士在外面滿街都是,怎麼辦呢?” 衛隊長朱能出主意:“如果能先擒殺張芮、謝貴,別的兵士就容易對付。” 朱棣沉吟半晌,想出一計。 “既然詔令是逮捕我府內官屬,可以誑騙張、謝二人入王府,告訴他們詔令中要逮捕的眾人已經在押,需要他們兩人進府驗看。” 於是,朱棣大開王府大門,在東殿端坐,對外聲稱自己重疾得愈。事先,他在殿門及端禮門內埋伏壯士,約定以令行事。然後,他派人召喚張芮、謝貴兩人入王府。 起先,張芮、謝貴怕中計,不來。為了誑騙兩人,燕王又派人拿著寫有詔逮官屬的詳細名單送給二人觀看,表明是請兩個軍官入內查驗“犯人”正身。張、謝兩人思慮再三,加上建文帝詔令只說是逮捕燕王官屬,和這位皇叔還沒完全撕破臉,躊躇片刻,便按劍前行。 臨入王府大門,張、謝兩人身邊的眾衛士被門衛呵止。由於朱元璋時代皇族高於天的餘威,王府確實不能隨意進入,本著慣性思維,張、謝兩人也沒有堅持帶護衛入府。 進入燕王府大堂,看見朱棣曳杖而坐,儼然大病初癒的樣子。兩旁府屬齊集,音樂聲起,賜宴行酒。酒過三巡,有侍女端獻精美漆案,上有瓜片排列齊整。 “正好有人進獻新瓜,今與卿等嘗之。”說著話,朱棣站起身,親身拿起兩片瓜,朝張、謝兩人走來。兩人起身躬謝,正要伸手接瓜,不料,朱棣忽然變臉,大罵道:“就是平常編戶齊民老百姓,兄弟宗族尚能相保全。我身為天子親屬,朝夕憂恐自身性命。朝廷待我如此,天下又有何事不可為!”言畢,朱棣擲瓜於地,嗔目怒視張芮、謝貴。 燕王府內頓時伏兵大起,眾衛士擁上前把張、謝兩人綁縛起來,葛誠等建文帝“內應”也被當即拿下。朱棣扔掉手中拐杖,大叫道:“我根本沒病,是迫於奸臣陷害不得不為此計”。他把手一揮,叱出張、謝等人,皆斬於王府堂前。 張芮、謝貴兩人的衛士從屬多人在王府門外等了許久,都認為兩人和王爺飲宴,稍稍散去。不久,聽說張、謝兩人被燕王殺掉,包圍王城的明軍群龍無首,應時潰散。只有北平都指揮彭二比較沉著,單人匹馬於市中大呼“燕王造反”,集兵士千餘人,猛攻端禮門。正指揮間,燕王手下兩個健卒乘亂進前,把彭二砍落於馬下,亂刀殺死,眾兵迸散。 朱棣又急忙下令,命張玉等人率兵乘夜突擊,攻奪北平九門。由於事起蒼猝,八個門樓被一舉攻下,只有西直門兵士頑強,一直死守。燕王派指揮唐云單騎諭降:“你們別自找多事,朝廷現在已經答應燕王自製北方。現在投兵,一概不問,稍有延遲,定斬不饒!”守門官兵一時惶急,不知真假,也都一哄而散。僅僅兩、三日內,燕王朱棣已經搞掂整個北平城,朝廷派來的都指揮使餘(左王右真)和馬宣身邊士兵寥寥無幾,一個退守居庸關,一個逃往薊州。 明將宋忠率兵三萬自開平奔至居庸關,深懼燕兵勇猛,這草包竟然退保懷來。 至此,燕王朱棣援引明太祖《祖訓》:“朝無正臣,內有姦逆,必舉兵誅討,以清君側之惡”,並以誅齊泰、黃子澄為名,稱其軍為“靖難之師”,正式舉兵反叛。 建文君臣聞變,下詔削奪燕王屬籍。雙方開打。 朱棣起兵後,進軍非常順利。大軍甫至通州,據守的明將房勝就舉城降附。 燕將張玉很快攻陷薊州,殺明將馬宣;又破遵化,下密雲。不久,又攻陷居庸關,明守將餘真因援兵不至,棄城奔往在懷來紮營的宋忠。 龍虎決鬥——“靖難之役”的六次大戰朱棣畢竟不是籠裡養出的嬌鳥。他自少年時代起就隨朱元璋征戰,成年後又獨當一面,是久嫻軍旅的師才。擊走餘真後,審時度勢,朱棣認定明將宋忠擁數万兵於懷來,必會在建文帝詔旨催促下進據居庸關。因此,朱棣下令軍隊進前主動出擊。 諸將不解,言道:“彼眾我寡,難與爭鋒。不如乘關據守,待其來犯。” 朱棣力排眾議:“宋忠部伍新集,軍心不齊。應以智勝,不能力取。而且宋忠為人剛愎自用,輕躁寡謀,乘其猶豫首鼠之時,擊之必破!” 言畢,朱棣率八千騎軍精銳,卷甲倍道而行,直趨懷來。而且,他據鞍指揮,面有喜色。這些表現,均說明朱棣顯然是成竹在胸。 本來,宋忠先在軍中玩心理戰,放言說明軍在北平的家屬皆為燕兵所殺,積尸滿路,想籍此激怒屬下將士死戰。朱棣早已得知情報,他先派明軍在北平的一幫子弟高舉大旗為先鋒,隔老遠就呼兄喚弟,告知全家安康,闔門無恙。朱忠手下北平籍的兵將皆心中大喜,相互傳語:“宋都督騙我們。”很快,絕大部分北平籍明軍倒戈跑掉。 宋忠無奈,只得率餘眾蒼猝列陣。陣形未穩,朱棣的燕軍已將吶喊鼓譟衝過來,大呼向前。明軍都指揮孫泰非常勇猛,策馬迎著燕兵猛衝,殺傷不少燕兵燕將。朱棣忙找幾個神射手上前,迎頭就射,把孫泰射得遍體流血。孫將軍一腔忠勇,不顧血流遍甲,奮呼陷陣而死。孫泰一死,本來心裡就發虛的明軍見勢不妙,紛紛潰逃,返奔入懷來城。燕軍尾隨追入,攻陷懷來,把宋忠、餘真以及都指揮彭聚三人活捉,送至燕王馬前。 此三將打仗雖不得力,卻都是忠義之士,皆不屈被殺。見主將如此,被俘的一百多明軍中級將校皆不肯投降,慷慨就死。明初將士,多忠義之人,絕對不像明末的武將已被太平歲月腐化了意志,逮誰降誰。他們雖然被朱明同姓的燕王所擒,也能保持效忠中央朝廷的大節,確令後人敬重。 燕兵攻克懷來後,勢如破竹,開平、龍門、上谷、雲中皆不攻自破。不久,又攻陷永平。至此,朱棣的北平大後方根據地已成穩固之基,再無太大的後顧之憂,可以銳意南下。 北方軍情如此緊急,建文君臣並沒有十分在意,認為燕王朱棣只是僥倖得勝。 當時,建文帝正銳意文治,天天與方孝孺等大學者、諸文臣們討論《周官》 法度。 黃子澄雖是書生出身,卻也能看出燕兵來者不善,勸諫道:“燕兵素強,不早御之,恐河北盡失。” 至此,建文帝才派長興侯聯炳文、駙馬都尉李堅等人率師北伐,抵擋燕兵的進攻。黃子澄不放心,接著下令安陸侯吳杰、江陰侯吳高以及十多位都指揮使數道並進,號稱百萬,直趨北平方向進軍,並飛檄山東、河南、山西三省助給軍餉及後勤支持。 眾將出發前,建文帝御大殿送行。如果是講些“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的官話廢話都不打緊,偏偏建文帝飽讀詩書,又是柔仁之主,他勸誡眾將:“從前南朝梁國蕭繹為了登上帝座,命令他的屬下時有'六門之內,自極兵威'(意思是慫勇他的手下趁亂殺掉他的三哥、侯景所立的簡文帝蕭綱)之語,這樣的事情不祥至極。現在,你們這些將士將要和燕王對壘交戰,千萬注意不要殺傷燕王,不要使朕有殺叔父的壞名聲留於後世。”——這種“諄諄”囑託是建文帝一生以來最臭的一招棋。 燕王朱棣造反,危脅大明家國社稷,雙方主力未接,皇帝竟講明不能讓這位“反賊”叔父有損傷,諸將投鼠忌器,兵士又不敢抱“擒賊先擒王,殺賊先殺頭” 之心,由此,就可以預見日後明軍面對燕兵時的困窘之境。 大戰之一真定之役建文元年(公元1399年)9 月,明朝長興侯耿炳文等人率三十萬大軍進駐真定,徐兵率兵十萬駐河間,潘忠率數万軍駐莫州,楊松率九千精兵為先鋒進扎雄縣,準備與潘忠會軍攻打燕軍。由此,明、燕兩軍的第一次大戰——真定大戰揭開序幕。 燕將張玉驍勇有謀,先行化裝對耿炳文明軍進行了一番實地偵察,回答後向燕王朱棣報告:“耿炳文所率明軍毫無紀律,自恃人多,雜亂布營。潘忠、楊松扼我軍南路,應該先吃掉這兩個人的部隊。”朱棣聞言大悅,親自率兵至涿州。 他在婁桑稍作修整後,引軍急渡白溝河。上岸後,他對諸將說:“今夜是中秋佳節,明軍不知我軍已至,必會飲酒作樂,乘他們不備,我們必破敵軍!” 半夜,燕軍靜悄悄趕至雄縣城下,緣城而上。城內明軍絲毫沒有準備,酒酣剛剛入睡,忽聞刀槍吶喊之聲,個個驚起。畢竟這些明軍是先鋒兵,只是思想麻痺,戰鬥力意志力並不弱,紛紛死戰,但最終因槍械刀器不及操持,不敵武裝到牙齒的燕兵。結果,楊鬆與其九千明兵全部戰死,其上好駿馬八千多匹也全為燕軍所獲。 朱棣並未在雄縣城內大擺慶功宴。他預料到在莫州駐軍的明將潘忠知道雄縣有事必會提兵趕來增援,急命將領率千餘人渡月樣橋,在水中埋伏。諸將問因由,朱棣講:“潘忠想不到雄縣城這麼容易被我攻陷,我們半路埋伏截擊,必能活捉此將。” 潘忠聞先鋒兵受到進攻,果然率軍望雄縣殺來。剛過月樣橋,忽然望見對面遠處燕軍迎面衝來。正驚愕間,路旁火砲大作,從橋下水中亂竄出渾身是水的燕軍,舉刀朝明軍亂剁。 潘忠想後撤,月樣橋已被燕軍所據,進退失據,明軍掉落橋下溺死無數,潘忠本人也被燕兵生擒。 連番勝利,朱棣自己也覺喜出望外,急詢眾將下一步該怎麼辦。燕將張玉出主意:“應該直趨真定!我軍新勝氣銳,乘敵立足為穩,可一舉擊破!”眾人稱善。 行至半路,耿炳文手下部將張保來降,告知說明軍三十萬部隊中已有十三萬先至滹沱河,分據南北兩岸。 朱棣安撫張保,讓他迴轉明營,以自己兵敗被俘、乘間逃出為藉口,作為燕兵進攻時的內應。 燕軍諸將都覺不妥,認為應該乘敵不備,忽然襲取,不應該放回張保。朱棣老謀深算,講出自己的計策: “明軍分據河南、北兩岸,說明他們已知道我軍正往前進,有所準備。現在讓張保回答告訴我們已經臨近,明軍必定把南岸的兵馬全部調往北岸,並力與我軍相戰,這樣我們可一舉消滅南北兩岸十三萬明軍。如果明軍分屯南、北兩岸,我軍戰胜北岸明軍後,疲累喘息之際,南岸明軍忽然進攻,我們必敗無疑。而且,我們臨陣向明軍耀威,告知其雄縣、莫縣軍隊已經被殲,他們兵將定然氣沮,可一舉滅其威氣。” 佈置妥當後,燕王朱棣只率三騎至真定東門,突入明軍運糧後勤部隊,捉了兩個“舌頭”,一問,明軍果然已經南營北移。 朱棣率數十輕騎,邊吶喊邊衝鋒,繞出城西南,連攪明軍兩營。耿炳文聞訊,趕忙率兵出賊,燕將張玉、馬雲、朱能等人率燕兵衝前奮擊,朱棣率數百奇兵循城從背後夾擊,一行人虎狼般橫貫明軍南陣。 明軍立足未穩,一時大潰,耿炳文見已軍已敗,連忙往後撤退。退至滹沱河東,耿炳文整殘兵數万,重新列陣與燕兵對決。 燕將朱能舉槊大呼,率先沖入明軍陣中,燕兵也高呼狂叫,跟隨主將入陣擊殺。明軍見敵人勇猛,各自掉頭逃命,自相蹂躪,死者無算。 耿炳文策馬逃跑,直往真定城內竄奔。剩餘跑得快的明軍驚亂之間,爭門而入,又擠死踩死許多,最終只有少數明軍入城,放下沉重的城門,乘城固守。 明將吳杰等來援,還未及至,聽說耿炳文大敗,明軍皆抱頭鼠竄。 野戰可以憑籍勇氣一沖而勝,攻城卻是另外一回事。燕軍猛攻三日,真定城內明軍死守。朱棣見燕兵已疲,反正已經旗開得勝,軍心已穩,就率軍回北平休整。 敗訊傳回京師,建文帝大怒,說:“耿炳文老將,竟一戰而摧鋒,以後怎麼辦!” 黃子澄安慰建文帝:“勝敗乃兵家常事。現在再調五十萬軍隊,齊圍北平,以眾擊寡,必能克敵。” 黃子澄又建議以李景隆替換耿炳文。建文帝親自在江邊為李景隆(李景隆父親李文忠是朱元璋親外甥,所以他是建文帝表哥)送行,賜其通天犀帶,並詔令這位大將有專徵殺伐之權。 大戰之二北平之役曹國公李景隆春風得意,專徵專殺專制大權在手,他這輩子幸虧燕王造反,才修來如此的福分和風光。他乘豪華的皇家驛車趕至德州,收集耿炳文的殘兵敗將,調集各路軍馬湊集五十萬眾,在河間紮下大營。 一直鎮守遼東的明將江陰侯吳高也與耿瓛等人率軍包圍了燕軍駐紮的永平城。 燕王朱棣乍聽明軍又有五十萬兵馬從來攻,起先很是憂慮。再聽說是李景隆為主師,朱棣眉頭頓展,哈哈大笑起來:“李九江(景隆小名叫九江)膏梁豎子耳!寡謀而驕,色歷而餒,未常習兵見陣,(建文帝)輒予以五十萬眾,是自坑之也。” 燕軍諸將不知虛實,從前也沒和李景隆這位“高乾子弟”打過交道,紛紛勸朱棣不要輕敵。 朱棣笑言道:“兵法有五敗,(李)景隆皆蹈之。為將政令不修,上下異心,一也;北平早寒,南兵衣單,不足披冒霜雪,加之兵無餘糧,馬無宿草,二也;不量險易,冒入趨利,三也;領而不治,智信不足,氣盈而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四也;部伍喧嘩,金鼓無節,好諛喜佞,專任小人,五也。李景隆五敗皆備,何能為也!” 同時,朱棣做出一個極其大膽的決定:“李景隆知道我本人在北平居守,肯定不敢來攻。我現在要去馳援永平。李景隆知道我不在城裡,必集大軍攻城,到時我回師反擊,堅城在前,大軍在後,必能破敵!” 燕軍將領雖都認為燕王言之有理,但仍認為北平城軍隊太少,眾寡不敵。朱棣又開導他們:“城中部隊,出戰則不足,守城則有餘。我率兵在外,隨機應變。 我出兵並不是為了救永平之圍,主要是賺李景隆來圍城。江陰候吳高為人膽怯,我本人一到,他必從永平撤走,到時我就不會在外面耽誤,立馬殺個回馬槍。 “臨行前,朱棣嚴囑居守的世子朱高熾堅守北平,切毋出戰。 朱棣一直是奇兵取勝。當他親率燕兵至永平時,江陰候吳高等人的明軍還正在城外壘營。燕王猝至,吳高大敗,數千明軍被殺,退保山海關。 朱棣有勇有謀,認為吳高戰鬥之中雖然常怯陣,但為人行事縝密,善於城守。 於是,他就使“反間計”,給吳高寫信盛讚其作戰有方、為人厚道。建文帝聞訊,馬上下詔削奪吳高的候爵,徒廣西安置,只令明將楊文守遼東。 1399年11月,朱棣置北平於不顧,乘勝又率燕兵直趨大寧。 駐守大寧的是朱元璋另一個兒子寧王朱權,他是朱棣的十七弟。大寧在喜峰口外,“古會州地,東連遼左,西接宣府,為巨鎮,帶甲八萬,革車六千”。建文帝繼位後,深恐寧王朱權與朱棣合謀,下詔削朱權護衛三軍。朱權正鬱悶間,忽聞燕王從劉家口間道直趨大寧,未來得及反應,燕兵已經攻克大寧西門。朱棣單騎入宮,極稱自己受建文君臣迫害之狀,兄弟二人抱頭大哭。 朱棣奇襲大寧,此招是險中求勝,一舉兩得。因為當時大寧朱權屬下的明軍多是蒙元降附將士,戰鬥力極強,全都聚集在松亭關防禦。這些將士家屬都在大寧城內。朱棣入城後,厚撫大寧將士家屬,松亭關的明朝蒙裔將士聽聞子弟婦孺安全,紛紛暗中約結投附。 寧王朱權對外事一無所聞,天王和皇兄朱棣飲酒稱冤,因為他本人並未造反與朝廷相抗。見諸事已了,燕王朱棣辭行,寧王朱權肯定要與皇兄送別。剛至郊外,正執酒送別間,伏兵四起,燕兵劫持這位淚眼未乾的寧王,入關而西,直奔北平。隨燕軍後行的,還有未曾與燕軍一戰就降附的驍勇蒙古兵——朵顏諸衛數万人及戰車數千輛。 (福兮禍兮。這位寧王朱權被裹脅造反,糊里糊塗地被四哥連同世子嬪妃一干人眾劫持入燕。朱權善謀,又會寫文章,被劫持後就也死心踏地,常常親自為燕王撰寫檄文。朱棣當時答應他,成功後“當中分天下”。當然,這也就是說說玩而已。朱棣稱帝后,朱權知道自己再要求回大寧肯定會受疑忌,就請求朱棣封自己在蘇州或杭州為王。朱棣認為兩地皆太近南京,不許,最後封其地於僻遠的南昌。朱權深知皇兄嗜殺好疑,自構豪華別墅一間,整日讀書鼓琴,朱棣在位期間也一直沒有“惦記”他。朱棣死後,明仁宗朱高熾繼位,朱權倚老賣老,上書說南昌本來不是他的封國,要回大寧。明仁宗回信,搶白他一頓:“南昌之地,叔父受之皇考已二十餘年,非封國而何!”碰了釘子之後,朱權索性不再想別的,天天與一幫文士飲酒賦詩,還撰《通鑑博論》二卷,善終於室。)回頭再說明軍統帥李景隆。 李景隆聽說朱棣本人自帥軍隊出攻大寧,非常高興,連忙率明軍進渡蘆溝橋,直逼北平。橋上並無燕兵把守,李景隆沾沾自喜,言道:“連此橋也不派兵把守,可見燕兵將師沒有見識!”其實,朱棣臨出發前就進過:“就要使李景隆困於北平堅城之下”。因此撤掉蘆溝橋的燕軍守衛。 李景隆率明軍把北平城圍得鐵桶一般,在九門築壘,揮軍猛攻北平。 明初雖有攻城火砲,但攻城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加之燕王起兵以來一直早有準備,深溝高壘,城牆加厚,五十萬明軍一時間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看著進攻的將士在城下“前仆後繼”。 攻擊北平麗正門的一支明軍戰鬥力很強,已經有一股部隊沖開城門,逼得城內一幫婦女都在城上擲瓦投石,幫助燕兵禦敵。如果李景隆指揮有方,再派上數千後備隊,麗正門必破無疑。堅城再牢,只要一門被攻破,很快就會全城陷落。 但李景隆號令不嚴,已經登城的明軍忽然撤退。可見,明軍的戰鬥力不弱,約束力很差。攻打麗正門明軍看見後面沒有後援,就自作主張回到營壘休整。 受此警嚇,北平燕軍防守益堅。同時,燕世子朱高熾嚴肅部署,用人得當。 燕兵燕將還常常乘夜縋下城闖入明營中亂殺一氣,明軍擾亂紛紛。不得已,明軍退營十里。 膠著期間,明朝都督瞿能奮勇當先,在他兩個兒子的幫助下,率精騎一千多,乘亂殺入北平張掖門,銳不可當。攻入城門後,燕兵擁上廝殺,瞿能父子一面抵擋,一面派人飛速報告李景隆派兵增援。李景隆妒忌瞿能勇武,怕他奪取攻燕頭功,不僅沒派人支援,反而派信使阻止瞿能,讓他們退出城門,說是等大隊明軍齊至時一起再攻入。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燕兵連夜在城牆上潑水,天寒冰結,轉天早上整個北平城變成堅硬光滑無比的大冰牆,任明軍再有天大本事也登附不上。 北平守軍爭取了寶貴時間,燕王朱棣回軍路上也十分順利。朱棣在會州還做了短暫休整,簡閱將士,把軍隊分為五軍,各以張玉、朱能等勇將為帥,並把在大寧的歸附蒙古騎兵分編入各軍。 1399年十二月,朱棣所率燕兵乘北河水凍結,突然對明先鋒都督陳暉發起進攻,大敗明軍,敗逃明軍掉頭逃跑,人多腳重,冰河大開,又淹死無算。 燕兵乘勝,奇兵左右出擊,連破明軍七營,直逼李景隆中軍大營。燕將張玉等人部勒軍馬,列陣逼前,把明軍逼得節節後退。 明軍剛剛退至城下,北平城內城門大開,燕兵高呼從裡面殺出,雙方夾擊。 李景隆明軍再也支持不住,他本人棄大營連夜逃跑。 轉天早晨,固守九門營壘的明軍奮力抵拒,仍被燕兵攻破四壘。惶急之間,大家又聽說主帥李景隆不知去向,頓時星散,丟棄兵糧,晨夜南奔。 李景隆兔子一樣,一直逃到德州。 建文帝隱約也聽聞戰事不利,就問黃子澄進展如何。由於李景隆是自己極力推薦,黃子澄匿敗不報,回复說:“聽說我軍交戰數勝,但天氣奇寒,士卒不能忍受,現暫回德州,待明年春天再大舉進攻。”同時,黃子澄派人急報李景隆不要以敗訊上聞。 建文帝不知情,派下特詔加李景隆太子太師,兼賜璽書、金幣、御酒、貂裘。 大戰之三白溝河之役李景隆在德州召集整合各道明軍。燕王朱棣也沒閒著。他大集諸將,驍喻道: “李景隆在德州休整,肯定想等明年春天再大舉進攻。現在要做的是誘出南軍使其無暇休整。因此,我想親自率軍進攻大同。大同告急,李景隆肯定會派軍去救援。南兵體力脆弱,大冬天在苦寒冰冷的北方往來行軍,疲於奔命,因凍餓就會逃散不少。拖到明年春天,我們再依據形勢擊破朝廷主力。” 經過幾次惡戰,已經見識了燕王算無遺策,燕將沒有一人表示異議,都表示完全同意。於是燕兵在朱棣帶領下出直紫荊關,攻克廣昌。 建文二年(公元1400年),燕王朱棣又包圍蔚州,不久明軍守將投降。燕軍兵不血刃,直進大同,聲勢甚猛。李景隆聞警,忙親自率軍救大同。明軍這邊從紫荊關進來,那邊廂朱棣已經由居庸關回去,返回北平,兜個大圈,勝利回城。 其間,最苦的要數李景隆所帶的南兵,一路飢凍而死有數万人之多,軍隊中被凍掉手指的士兵有十分之二三,戰鬥力大減。明軍一路上隨路丟棄鎧仗,兵械損失,不可勝記。由此,春季攻燕的計劃未能實施。 建文二年5 月,李景隆會兵德州。明武定候郭英、安陸候吳杰等人也提兵至真定。李景隆率兵過河間,前鋒將已先期到達白溝河。郭英等過保定,約定在白溝河與李景隆會軍,合勢而進。很快,幾路明軍匯合,共有兵六十萬,號百萬,在白溝河駐營,列下大陣,準備與燕兵一決雌雄。 面對這次氣勢洶洶、有備而來的南軍,燕王朱棣仍舊波瀾不驚。 “李景隆匹夫之輩,惟恃人多勢眾。然人多勢眾也不可恃!人多易亂,擊其前則後不知,擊其左則右不應,將師不專,政令不一,甲兵糧餉,適足為吾資耳。”於是,朱棣先派大將張玉前往白溝,自己隨後而行。 此次對陣,明軍中確實不乏英才。前鋒將平安從前曾做過燕王朱棣的旗下大將,多次隨燕王出塞進攻蒙元騎兵,深曉朱棣的用兵之道。 兩軍對陣,平安馬上率萬餘精騎直衝燕軍殺來。平安本人身高體壯,驍勇善戰,手持利矛,躍馬入陣,一個人沖在明軍最前面。瞿能父子也隨後奮躍,所向披靡,殺傷不少燕兵。一波衝擊過後,燕軍損傷不少,小卻。 危急關頭,燕將谷允和一個名叫狗兒的太監非常勇猛,率兩股燕軍與南兵對沖。朱棣本人親自率兵夾擊,雙方混戰一團。戰至天黑,雙方才各自鳴金收兵。 此次交鋒,燕軍損失不少,平安前鋒明軍僅損失百餘匹戰馬。 由於明軍在地裡埋了不少土地雷,燕兵人馬被炸死炸傷不少。雙方夜深休息時,燕王朱棣僅率三騎殿後,中途迷路,最後趴在地上尋摸好久,找到河岸,才分辯出東西南北,磕磕撞撞回到營中。 回營後,朱棣令張玉將中軍,朱能將左軍,陳亨將右軍,共集全部馬步軍十餘萬,在黎明時分又向明軍列陣而來。 明將瞿能得勝心切,率其子弟兵縱馬直盪燕將房寬軍陣。明前鋒將平安也在旁邊掩護,盪破房寬陣列,擒斬數百燕兵。 張玉等燕將見房寬敗北,皆面有懼色。朱棣不為所動,鼓勵說:“勝負常事耳!彼兵雖眾,不過日中,保為諸君破之。”言畢,朱棣親率精銳騎兵數千突入明軍大陣,張玉與朱棣兒子朱高煦揮軍齊進。 明軍和燕兵舉槍揮刀,馬步混戰一起。雙方大戰百餘合,死傷慘重。朱棣所騎馬多中流矢,換馬就換了三次。他身邊所帶箭矢,也射光了三筒。最後,這位燕王只能提劍奮擊,最後拼得劍刃殘缺,所騎馬又被河堤絆倒,差點被明將瞿能一槍刺死。惶急之下,朱棣奔逃到堤岸高處,揮鞭向堤下招喚,佯裝下面有自己的埋伏人馬。 李景隆遠遠望見,怕遭埋伏,忙發號明軍退後。朱棣換乘新馬,又率兵轉身衝入陣內擊殺。 明將平安武藝高強,在陣中往來馳突,專撿燕將砍殺。不久,平安即斬燕將陳亨於陣,又砍斷燕將徐忠的幾個手指。朱高煦見事急,忙率精騎數千衝入陣中,與明軍團團相殺,交纏在一起。此時,朱棣本人已經疲勞至極,只是憑著意志力堅持不下。 戰至正午,明將瞿能又率守兵重新衝陣,口中大呼“滅燕”,斬殺燕兵數百。 關鍵時刻,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明軍中最顯眼的師旗忽然被吹折,古人迷信,南軍相視色動,許多人心中不由得驚惶失措。朱棣見狀,師騎兵從側翼突入明軍陣中,馳擊砍殺,與朱高煦合兵,混亂中竟把已經戰至力竭的瞿能父子皆斬殺於陣。 明將平安與朱能交陣,也被打敗,兜馬回走。於是,明軍列陣大崩,奔走逃跑之聲如雷。 燕軍乘風縱火,燒毀明軍營壘。見大勢已去,李景隆等人各自逃命,明軍被殺及掉入河中淹死的有十多萬人。 燕軍一直追到舊戰場月樣橋,明軍又被殺被淹死數万人,橫屍百餘里。 各路明軍悉潰,只有魏國公徐輝祖一軍獨全。 李景隆跑到德州還未喘過氣,燕兵已經追至,於是他又跑往濟南。德州終於落入燕軍手中。 幸虧堅守濟南的是建文帝忠臣鐵鉉,燕軍兵鋒才嘎然而止。鐵鉉本來是山東參政,負責催督軍餉為李景隆軍隊做後勤保障工作。聽聞明軍大潰敗消息,鐵鉉收集潰亡明兵,死守濟南,任憑十餘萬剛剛得勝的燕兵輪番衝鋒,巍然不動。 建文帝聞訊,馬上升鐵鉉為山東布政司使,並招還敗軍之師李景隆。接著,下詔以盛庸為大將軍,陳暉為副。 李景隆兩次大戰,喪明軍百萬,由於他是與朱明皇族有至親關係的貴臣,建文帝竟“赦而不誅”。保薦人黃子淳又悔又急,痛哭上諫:“李景隆出師觀望,心懷二意,如果不殺他,何以謝宗社,勵將士!”副都御史練子寧也在朝會上抓住李景隆,歷數其罪,懇請建文帝誅殺這位三心二意、戰意不堅的老花花公子,但畢竟是自己表哥,建文帝皆未應允大戰之四東昌之役燕王朱棣十幾萬大軍,包圍濟南城三月有餘,連攻不下。諸策失效之後,燕軍便堵堰城外各條溪澗及河流水源,準備積水灌城。濟南城內守軍、人民大懼。 鐵鉉鎮定自若,說:“別害怕,我有計破賊,不出三日,賊兵必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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