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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裡提爾西斯:以活人祭祀穀物

金枝 詹姆斯·乔治·弗雷泽 5538 2018-03-20
在厄瓜多爾,瓜亞基爾的印第安人播種時常以人血人心獻祭。卡尼亞爾(今厄瓜多爾的昆卡)人過去每年收穫時要以100個兒童獻祭。基多諸王、秘魯的印卡人以及在相當長一個時期內西班牙人都未能禁止這種殘忍的祭祀儀式。墨西哥在收穫節時,把當季的頭批收穫獻給太陽。他們將一個犯人放在兩塊大石頭中間,把大石頭上下對好,合上石頭就把犯人壓碎。埋葬了死者的殘軀,接著就舉行宴會跳舞。這種祭儀稱做“合石祭”。我們講到過,古時墨西哥人在玉米生長的各個階段都以活人獻祭,人牲的年齡與穀物生長的階段相應,播種時獻祭新生的嬰兒,穀物發芽時獻祭較大的孩子,依此類推,到穀物完全成熟時則獻祭老人。毫無疑問,他們認為作人牲牲者的年齡與穀物生長期吻合會加強祭祀的效果。

波尼印第安人每年春天下地播種時獻祭一個活人。他們認為是晨星授命這樣做的或是晨星派遣的使者某種鳥來傳達這一指令的。人們把這種鳥製成標本,保存起來,當作魔力強大的神物。他們認為如果有一次不這樣獻祭,玉米、豆類、南瓜就會全無收穫。人牲是一個男性或女性俘虜。給他穿上最華麗、最貴重的衣服,吃最精美的食物,養得胖胖的,小心看守著,他自己全然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當他長得夠胖的時候,他們當著一大群人的面,把他捆在一個十字架上,他們跳著莊嚴的舞蹈,然後用戰斧砍掉他的頭,用箭射他。據某商人說,然後女印第安人從犧牲者的屍體上割下一塊塊肉來,用肉塗抹鋤頭。但是另外一個舉行儀式時在場的商人說沒有這樣的事。祭禮完畢後,人們立即去種地。 1837或1838年4月,波尼人祭獻過一個蘇族印第安人的女孩子。關於這場祭儀,有一篇專門的記載。這個女孩約14或15歲,蓄養了六個月,待遇很好。祭禮的前兩天,她由全部頭領和武士陪伴著,從一個小屋到另一個小屋。每個屋都給她一小塊木柴和一點顏料,她把它們交給她旁邊的武士。她就這樣到每個小屋去拜訪,處處都得到同樣的木材和顏料的禮物。到了4月22日那天,人們把她領出去獻祭,由武士伴隨著,每人拿兩塊她交給他們的木柴。她的身體塗得一半紅、一半黑,把她系在一種絞架樣的東西上,用慢火烤她一陣,然後用箭射死她。主祭的人再把她的心掏出來吃掉。趁她身上還有些溫熱的時候,從骨頭上一小塊一小塊地割下她身上的肉,放在一些小籃子裡,拿到附近的谷田裡去。頭領拿出一塊肉來,擠一滴血在新種的穀種上。其餘的人也照樣這麼做,終於所有的種子都澆了血;然後再蓋上土。根據一種記載,犧牲者的身體被壓成漿糊,把它抹在玉米上,而且抹在土豆、豆子和其他種子上,使它們增殖。他們希望用這種祭祀獲得豐收。

西非洲的一個皇后過去每年3月裡獻祭一個男子和一個婦女。他們是被用鐵鏟和鋤頭殺死的,他們的軀體就埋在剛犁過的田的中央。在幾內亞的拉各斯,有這樣一個風俗,每年春分以後把一個小女孩活活釘死在木樁上,祈求好收成。和她一起獻祭的還有綿羊、山羊以及山葉、玉米、香蕉等,都掛在她兩邊的木樁上。為了獻祭,先將人牲放在皇宮裡將養,拜物教的人把他們的意志練得非常堅強,他們是高高興興地送死去的。幾內亞的貝寧過去也年年獻類似的祭品。貝專納部落的馬里莫人為莊稼豐收獻活人為祭。選出的犧牲者一般是個矮胖的人。用強力把他抓住或將他灌醉,送他到田裡去,在小麥中把他殺掉,當作“種子”(他們是這麼稱呼的)。他的血液在太陽下凝固後,和他的前額骨、前額骨上的肉和腦髓一起燒掉;然後把灰撒在地裡,使之肥沃。身體的其他部分被吃掉。

菲律賓群島有個棉蘭老島,島上的巴哥波人在播種稻子前奉獻活人為祭。人牲是個奴隸,在樹林裡將他砍成幾塊。菲律賓群島呂宋島內地邦都的土人都熱衷於獵取人頭。他們獵取人頭的主要季節是栽種和收割米稻的時候。為了莊稼長得好,每塊地至少在移植時獵取一個人頭,播種時又獵取一個人頭。獵取人頭者結伴三三兩兩地走出去,埋伏著等待犧牲者,不管來的是男人或是婦女,便砍下他或她的頭、手、腳,趕緊帶回村去,大家歡呼迎接他們。首先把人頭掛在村前空地上的兩三棵死樹上,四周圍著大石頭,當作座位。然後人們圍著樹跳舞、宴會、喝酒盡醉。待人頭上的肉爛盡了之後,砍下頭的人就把頭顱帶回家去,作為珍物保存起來,他的伙伴把那些手和腳也同樣處理。呂宋內地的另一部落阿波耀人也遵循類似的風俗。洛塔紡羌尤聳切磯嘁奧柯渲唬≡詰纜菲獒鄣納罟壤錚廡┥焦卻佑《炔祭砥仗乩蝗牡暮庸繞痱暄訓卮┤氪隕街小B逅納加人中過去有一個普遍的風俗,把他們遇見的人砍去頭、手和腳,然後把砍下的部分掛在田裡,以保證稻穀豐產。他們對其無情殺害的人並無怨恨。有一次他們把一個男孩活活地剝了皮,砍成小塊,把肉分給所有的村民,把肉放在谷箱裡,以避厄運,並保證穀物豐收。印度達羅毗荼族的貢德人,綁架婆羅門的男孩子,留作各種祭祀場合的犧牲。播種時和收穫時,一番盛大遊行之後,就用毒箭射死一個男孩。然後把他的血灑在犁過的田地上或成熟的麥場上,把孩子的肉吃掉。

孟加拉的另一支達羅毗荼族的孔德人或坎德人提供了最著名的有固定法式的以人牲祭祀祈求確保豐收的例子。這些材料,我們是從英國軍官寫的報告中得來的,這些軍官在19世紀中葉取締過這些祭祀。祭品獻給大地女神塔麗放炫蜱昀澎努,人們認為獻祭能確保好收成,能消災祛病。種植鬱金香尤其需要以活人獻祭,孔德人提出理由說,不流血鬱金香就不會有深紅的顏色。只有買來的人牲(或叫默利亞,Merinh)或天生的人牲女神才接受。天生的人牲是指他父親曾是人牲或自幼被父親或保護人作人牲養大的。孔德人在困難中常常把他們的孩子當人牲賣掉,“認為他們的靈魂準會享福,他們的死是為了人類的利益,最光榮不過了”。有人遇見過一個潘努阿族的人大罵一個孔德人,最後還把唾沫吐在他臉上,因為這個孔德人把自己的女兒當人牲賣了,這個潘努阿人原想和他結婚的。有一群孔德人看見了,立即擠上前去安慰賣孩子的人,說道:“你的孩子為全世界的生存而死,大地女神會把唾沫從你臉上揩掉。”人牲在獻祭前常常好生將養幾年。他們既然是聖物,自然受到極端的愛護和崇敬,走到哪裡,哪裡就歡迎他們。一個默利亞青年,到成年時一般都有妻子,妻子通常也是個默利亞(或人牲),他得到妻子的同時,還得到一份土地和牲畜農具。他們生的孩子長大以後也做人牲。部落、部落的分支,村落在定期的節日或非常的場合下都向大地女神獻祭人牲。部落和部落的分支定期祭祀,通常要使各家的主人為他們的田地至少每年得到一塊肉,一般是在他們的主要莊稼下地的時候。

上述祭祀的做法如下:祭祀前十天或十二天,將人牲一直蓄留的長發剃去。男男女女成群結隊都來觀看祭祀,因為這種祭祀是為了所有人的。人們接連幾天歡宴淫樂。祭祀的頭一天將人牲穿上新衣,人們在音樂聲中跳著舞,擺成莊嚴隆重的隊列,引著人牲來到“默利亞樹叢”。這是離村莊不遠、未經砍伐過的高大樹林。林中豎立著一根木柱(有時木柱在兩株土名Sankissar的灌木之間),將人牲綁在木柱上,遍身塗抹油膏、酥油和郁金根粉,戴上鮮花。人們全天向人牲致敬,“簡直像對神一樣膜拜”。一場爭奪人牲身上最小一點紀念物的景象立即出現:連他身上塗抹過的點滴鬱金根粉,或者他的一口唾沫,都被視為貴重之物,婦女們尤其珍視。人群踏著音樂的節拍圍繞木柱舞蹈,並向大地祝告說:“神啊,我們向您獻上這個人牲,乞求您保佑我們一年四季風調雨順,人壽年豐。”又向人牲說:“我們付出代價買了你,並沒有捕捉你來。現在按習俗把你獻祭,請不要怪罪我們。”儀式一直進行著,通宵達旦直至第二天中午,極少間斷。儀式一停下來,眾人便開始處理人牲:再次給人牲塗油,人人撫摸人牲身上塗油的地方,用頭擦去塗上的油膏。有些地方還帶著人牲列隊走遍全村,挨家挨戶讓人們在他頭上拔下頭髮,有人則要求人牲吐一口唾沫給他們塗抹在頭上。由於人牲既不捆綁,也毫不抵抗,所以他的胳臂,需要時連他那腿的骨頭都被敲碎,經常先用鴉片把他麻醉,使他失去知覺。最後將他處死的做法各地有所不同。最普遍的做法似乎是勒死或掐死,將一棵大樹從離地幾尺高的地方劈開,把人牲的脖子(有的地方則是將人牲的胸脯)夾在劈開的裂縫中,由祭司和助手盡力將裂縫擠合起來,用斧稍稍砍傷人牲,人群立即衝上前去,割下人牲身上的肉來,只剩頭部和腸子不要。有時則把人牲活活地割成碎塊。在秦納基姆迪[印度一地區],人群拖著人牲在地裡走,邊走邊用刀割下人牲身上的肉(不要頭和腸子),直把他割死。這地區還有一種常見的做法,是把人牲綁在木製的大象的長鼻子上,大象系在一根粗大的木柱上,可以轉動,人群圍著等候還活著的人牲轉到自己面前時便用刀割下他身上的肉來。康貝爾少校曾經在一些村子裡發現這種用來處死人牲的木象竟有十四個之多。有一個地區用火把人牲慢慢烤死。他們搭起一座不高的台,兩邊斜坡像屋頂似的,把人牲放在台上,捆綁著四肢以免他掙扎。然後點起火來,把烙鐵燒紅,使人牲在台的兩面斜坡上下翻滾,時間越長越好。因為這樣人牲流的淚水就越多,雨水就將越充足。到第二天就把人牲的屍體切割成碎片。

從人牲身上割下來的肉立即被各村來的代錶帶回村去。為了保證盡快送回本村,往往採取驛站似的多人接力傳遞辦法,直送到五六十英里之外。各村守在家裡的人一直餓著肚子堅持等待犧肉的到來。送肉的人到來後便把肉放在全村公眾集會的地方,由祭司和各家家長前來領肉。祭司把犧肉分成兩份,一份奉獻大地女神,他背過身,眼不看,把肉放進地上一個洞內埋起來,眾人各在上面添一小撮土,祭司用葫蘆裝一葫蘆水澆在上面。然後便按在場人家每戶一份將剩下另一份人牲的肉切碎分給各戶。各戶家長將分得的肉片用樹葉包捲起來埋在他最好的田地裡,埋時也是轉過身軀,眼睛不看。有些地方是各人拿著自己分得的那份肉走到灌溉自己田地的溪流邊,把肉掛在棍子上插在溪邊。在這以後的三天內人家都不打掃,有的地方則嚴格保持沉靜,不許點火,不許砍伐樹木,不接待生人。人牲死後的當天夜晚,其身體的殘餘部分(即頭部、肚腸、骨胳)由一些身強力壯的人看守著,第二天早上和一雙全羊一起在火葬柴堆上焚化。然後將骨灰撒在地裡,並且還把一部分骨灰和成漿子抹在房屋和穀倉上,或者混在新收的穀物裡防止生蟲。有時也將人牲的頭和骨骼埋掉不予焚燒。自禁止以人為牲以後,有的地方則代之以較低賤一些的犧牲,例如秦納基姆迪的首府地區便以羊代替人牲,其他地方則以水牛為犧。他們把牛綁在聖林中的木柱上,手持明晃晃的刀子圍著犧牛縱情舞蹈,然後撲向犧牛,幾分鐘內就把它割成碎片,彼此爭奪著每一小塊牛肉。誰搶到一塊肉在手,就以最大速度跑到自己的地裡埋起來。按照古代習俗,必須在日落之前埋好。有的人路遠,所以必須盡快地奔跑。所有婦女向迅速跑走的男人投擲土塊,她們有些人擲得很準。剛才還十分喧囂的聖林很快就寂靜下來,只剩下幾個人留在那裡看守剩下的牛頭、牛骨、牛肚,按照儀式在木樁底下燒掉。

在孔德人的祭祀中,由權威人士充當默利亞奉獻給大地女神。從他們死前死後受到的待遇來看,似乎這個習俗不能解釋為僅僅是祈年的祭祀。一部分犧肉當然地奉獻給大地女神,另一部分則被各戶人家埋在自己的地裡,人牲的其他部分燒成灰後撒在地裡,另外還和成泥漿抹在穀倉上,或摻和在新谷裡。這後一部分的做法意味著默利亞的身體有使穀物生長的直接的或固有的力量,完全不同於向神獻祭祈求神的福佑那樣間接的效果。換句話說,人們相信人牲的血肉和骨灰具有肥沃土壤的魔力或物質力量。他們認為默利亞的血和淚也本能地具有這樣的力量:他的血能使鬱金香花色紅艷,他的眼淚能降為甘霖。對於後者幾乎無人懷疑,至少最初時無人懷疑,都認為,他的眼淚不只預兆雨水的降臨,而是確實召來了甘霖。同樣,埋下默利亞的肉,在上面澆水,無疑也是一種求雨的巫法。此外,默利亞具有的巫術法力還表現在人們相信他的這些美好特性存在於他全身的各個部分,從頭髮到唾沫之中都有。這就表明默利亞不只是祈神福佑的人牲。此外,對他的極端尊敬,也表明了這種看法。康貝爾少校說:默利亞“被當作非凡的人”,麥克菲爾遜少校說“對它所表示的尊敬,簡直像對神的膜拜一樣”。總之,默利亞似乎是被當神一樣地對待的,最初被看作大地女神,或者植物之神,後來才不把他看作神的化身,而作為奉獻給神的人牲。這後一種看法,記述孔德人地區情況的歐洲作者也許看得有些過分。因為習慣於這後一觀點,認為向神獻祭就是為了求神恩惠,所以歐洲的觀察家們就容易傾向於按照這種意義來解釋一切宗教儀禮中的屠宰現象,並且假定哪裡有這種現象,哪裡就一定有這種神,屠殺人牲者總相信這種殘殺獻祭是受神歡迎的。因此這種先入之見就不知不覺地流露於作者的筆下而歪曲了未開化民族的原始宗教儀禮。

像孔德人祭祀中那麼非常明顯的將神的代表殺掉的跡像在上述其他以人為牲的祭祀中也能找出一些來。例如,將被殺的馬里莫人的骨灰撒在田裡;把婆羅門男孩的血灑在莊稼上和地裡;將殺掉的納加人裝在谷箱裡;讓蘇族女孩的血流在種子上。又如說人牲就是穀物,換句話說,也就是認為他是穀物的精靈或化身,這一點也從他們感到苦痛這一點上得到證明,人們似乎盡力證實人牲和犧人所體現或代表的自然物之間實質上的一致。如墨西哥人殺幼小的犧牲祭祀幼小的穀物,殺年老的犧牲祭祀成熟的穀物;馬里莫人的犧牲是種子,一個又矮又胖的人,他身材的矮與年幼的植物的矮相對應,他的胖與希望植物能達到的狀況相對應;波尼人要把他們的人牲養得胖胖的,也許是抱著同樣的看法。又如,非洲人用鏟子和鋤頭殺死人牲的風俗,墨西哥人像壓穀子一樣,用兩塊石頭碾死人牲的風俗,這些都是表示人牲與穀物是等同的。

這些野蠻人的風俗中還有一點值得注意。波尼人的酋長吞食蘇族女孩的心,馬里莫人和康德人吃下人牲的肉。假如像我們所想的那樣,人牲被視為神靈,那麼神靈的敬奉者就會認為吃人牲的肉就是吃神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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